[清史民國] 鐵血宏圖 作者:無語的命運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3-2 08:57:2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10 41167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 10:10

第一百五十章 宏圖

  咸豐三年四月,就在太平軍十萬大軍開始西征之時,胡林翼離開了貴州,奔赴風雨飄搖中的湖北。一行人馬浩浩蕩蕩,三百練勇分成三批,第一批前面開路,第二批中間護駕,第三批殿後,有一輛大車緩緩而行,這裡面裝的是胡林翼的書籍,這些書將會在中途分開,送回益陽故里去。

  坐在轎中的胡林翼向外望去,貴州多丘陵,地勢起伏不定,但轎夫們抬的很穩當,他在轎中坐的很是舒服,雖是時值暖春,天地間一副生機盎然之色,可天色卻灰濛濛的,讓人的心情在這樣的天氣中不由的低落下來。

  默默沉思的胡林翼想到自己八年來為官貴州的經歷,安順府、鎮遠府、裡南府、黎平府,他調動了幾個地方,從知府升至貴東道員,一切還算順利,在貴州期間,也同樣得到上自朝廷,下至百姓的稱讚,這說明自己的治理還是卓有成效的。

  長舒一口氣,胡林翼靠在轎背上,滿意的閉上了雙眼。隊伍在前進,他的心情在這晃晃悠悠中緩緩的舒展著,忽然,胡林翼掀開簾子令轎夫停下,向隨從說道。

  “給我一匹馬!”

  隨從依言寄過一匹馬,馬雖非駿馬,可卻也比普通西南馬更為高大,胡林翼便踩著馬蹬想要上去,但他用力一蹬卻沒能上去,隨從忙過來想幫他,他卻惱怒的搖了搖頭,把那隨從的手嚇的縮了回去。

  此時胡林翼的心情卻顯得有些低落,甚至湧起一陣悲哀之意,自己難道真的老了?幾年的操勞讓自己的身體大不如從前了,居然連馬也上不了了,他勒住馬韁,又用力蹬了下馬蹬,終於勉強翻身上馬,他緩了緩氣兒,說道。

  “繼續前進!”

  隊伍再次向前行動了,騎在馬上的胡林翼緩緩而行,他堅持要騎兵,是想看看這貴州的山水,畢竟這裡曾傾注著他太多的心血,注視著前方,起伏不平的丘陵一直向前延伸著,綠油油的莽山中,樹木隨山風而動,他注視著這量的一草一木似乎想要把這一切都印在心裡。然後他又看著那三百練勇,這些練勇苦別親人,遠離家鄉,所以心情也頗為難過,他們個個表情肅穆,低頭緩行。

  瞧著這些兵士,胡林翼覺得自己有些殘忍,硬生生的將這些兵勇從這塊土地上拉走,去投奔一個陌生的異地。

  想到這,胡林翼不由失笑了,他奇怪這一陣以來,自己為何如此多愁善感,一直想些婆婆媽媽的問題,這可不像自己素日的性格,要盡忠報國,那能顧得了這麼多的“纏綿”之事。

  振作精神之後,胡林翼又思索了一下自己的將來,有了這些練勇作為資本,自己的腰杆子也就硬了,不過三百人似乎有點少,需要再招募一批,他自己訓練的這些練勇,一定能給他帶來新的機遇。

  一想到為“漢逆”橫行的湖北,胡林翼的眉頭不由的緊緊皺起,想到其憑數千之兵,不過月餘功夫,便奪占半個湖北,隨後又練數萬精兵,逼的湖廣總督步步後退,他的心中又恨又敬,同時還有一些恐懼。他恨這些“漢逆”為害國家,禍亂地方,同時又不能不佩服這些人,別的不說,單就是其憑千餘精銳奇奪武昌之行,便令人敬佩之餘又心間懼意,令人不敢將其小看。

  越想,胡林翼便越覺得的發秋,他愁的不僅是這些“漢逆”謀亂,他更愁的是,現在朝廷已經處於風雨飄搖之中,內憂處患一起發作,讓朝廷根本無從招架,甚至大有坐不下天下的勢頭。

  “難道滿人的氣數當真將近?”

  胡林翼暗自如此尋思著,若是如此,自己還這般賣力又是為了什麼?所為的難道就是為這滿人續以氣數嗎?這氣數之事,天地間不早就定數嗎?

  突然,他自己這個大逆不道的想法嚇了一跳,他慌忙看了看四周,生怕有人看破他的心思,周圍士兵不作一聲,緩緩前行,沒人注意到他的表情變化,這時胡林翼才算放下心來,他為自己剛才的舉動感到有些好笑。接著又自責起。

  “胡潤芝啊、胡潤芝,虧你還讀以聖賢書,素懷經世之志,怎能做此亂想?”

  自責之餘,他又暗自下定決心,只有忠心報國,才能不辜負父親、岳丈、恩師以及友人的厚望。更何況越是國勢不昌,自己越應盡跺如此,才能對得起朝廷。同時,他又想到多年前與左宗棠在一起時說過的話。

  “既不能扭轉乾坤,亦應盡力補綴乾坤!”

  想到這裡,胡林翼的心中有一種悲壯之感。

  “天下事知其不可為而為之!”

  這不正是孔聖人傳來的教訓嗎?聖人明知“道之不可行”,卻還要遊說眾王實行仁政,難道自己在飽讀經書,並且身體力行八年之後,卻要退縮嗎?

  想到這裡,胡林翼勒緊韁繩,胯下的駿馬緩緩的停了下來,隊伍也跟著停了下來,就這樣,胡林翼暗自己對天發誓。

  此去湖北,一定要剿平亂逆,還天下一片朗朗乾坤!

  在發出這一誓言時,胡林翼想到八年前自己來貴州之前,不也是這樣發誓嗎?他的心中突然湧起一種奇怪的感覺,默默的祈禱著,乞望著蒼天助自己成勢。

  隨後胡林翼便帶著他的隊伍一路加速行進,沿途之中,胡林翼更是又招募了七百余名出身良家的忠厚穩重、體格健壯的青壯,其麾下的練勇擴大到千餘人,如此他便信心百般的朝著奔赴湖北。

  幾乎是在胡林翼奔赴湖北的同時,在武昌的大都督府內,明燭映著牆上的地圖,朱宜鋒瞧著廳堂內一眾人等,展顏笑說道。

  “這幾個月來,大傢伙都辛苦了,這陣子,大家日夜操練部隊、維持地方,我是看在眼裡的!”

  先肯定了一番這些人的成績,隨後朱宜鋒又把話鋒一轉,先是從當前的形勢上說道起來。

  “現在天國已經開始西征,照理,咱們應該出兵協助,畢竟,咱們現在名義上也是聽其所封嘛……”

  提及“聽其所封”時,朱宜鋒的唇角微微一揚,面上帶著若有若無的嘲諷之意,現在的他已經接受了太平天國的冊封——“冬官又正丞相”,這是什麼官兒?

  不過對於這個什麼鳥“冬官又正丞相”他並不在乎,就像他根本沒打算聽其所調一般。

  “不過既然太平軍西征,江西一帶清軍為其所吸引,那麼咱們暫時也就沒有了多少後顧之憂,再則,我軍經歷幾個月的養精蓄銳之後,也應該拉出來練練了,因此我以為,我軍應該主動出擊,爭取在未來數月內,奪取湖北全境……”

  借太平軍西征之機,奪取湖北全境!

  這才是朱宜鋒的想法,現在楊秀清等人已經將西征的目標改安徽、江西兩省,至於湖北,這裡可是他們的“友軍”,自然無須分兵。

  “大都督所言極是,若是再這麼歇下去,沒准弟兄們都得歇出病不可……”

  歇出病倒不至於,但肯定會練出毛病來,雖說現在每日至少六個時辰的操練,兵勇們都已經習慣了,可那般日夜操練著重複著固定的動作,莫說是普通的兵士,便是這些軍官現在也生出了那麼點懈怠之心來。畢竟對於他們來說,日夜重複著的便是隊伍與步行,至於射擊每六天才排槍射擊一次。枯燥乏味的訓練,著實消磨人們的意志。

  “歇?這一次,怕弟兄們沒有歇的功夫了!”

  笑搖著頭,朱宜鋒自然知道,即便是打完這一仗,他們也歇不下,這幾天,隨著萊納斯的到來,他正在制定一個新的“教學方案”,而接下來的這場仗與其說是打仗,倒不如說是一場“總演習”,通過這場實戰,讓萊納斯對義軍的戰鬥力有充分的瞭解,只有如此,才能有針對性的對義軍的官佐進行再次培訓,再次培訓的時間可能長達半年,甚至一年!

  而這意味著,在未來的一年內,義軍上下所有的官佐都將接受培訓,軍官如此,士兵們同樣也是如此,一年之後,這支部隊又會銳變成一支什麼樣的部隊呢?

  對此,朱宜鋒並不清楚,但他卻非常清楚的知道一點,在一年後,自己將擁有一支這個時代東亞最為近代化的軍隊,不僅僅只是在裝備上,在兵員上、在訓練上都是近代化的,當然還有軍官團隊伍上,也同樣是近代化的!

  “好了,現在,咱們討論一下這場戰役的部署……”

  在朱宜鋒提及戰役部署時,作為其軍事顧問的萊納斯則只是靜靜的於一旁看著,看著他們的表現,因為對於地形、交通等問題的一無所知,使得他根本沒有發表意見的餘地,但這並不妨礙他去觀察這支軍隊,進而制定新的計畫,也正是因為過去一段時間的瞭解,使得他終於明白了為什麼大都督會把軍官的培訓看得如此緊迫,那是因為他的下屬之中,幾乎沒有一個稱職的軍官!

  而在這種情況下,他們是怎麼擊敗敵人的?

  他們的敵人又是什麼模樣?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 10:11

第一百五十一章 鄂北

  地處鄂北、漢江江畔的襄陽,自古以來便為“兵家必爭之地”,其寬達六十丈的護城河以及那高大的牆城,更是令其有了“鐵打的襄陽”之稱,也正因如此,在湖北半境“陷賊”之後,作為湖廣總督的吳文鎔,便把行轅所在臨時設於襄陽。試圖借著襄陽的高牆寬河為屏,以阻擋“逆匪”。

  不過縱據以堅城,吳文鎔卻依然滿面的愁容,此時的他,卻是滿面的愁容,並不住的歎息。

  他覺得自己已經走投無路了,從今年兩個月前調任湖廣總督後,到襄陽接篆視事,那時候,大半個湖北已經盡數落入“漢逆”之手,至於省城武昌更是為其數百奇兵所奪,那會成日裡他最擔心的便是賊逆打到襄陽。

  不過那擔心似乎有些多餘,在其打下武昌後,那些賊逆便止步不前了。不過還未等他鬆下一口氣,這邊壞消息便傳了過來——武昌賊逆出兵奪以遠安縣,然後壞消息便一一傳來,當陽、宜昌等地先後陷賊,因為賊逆鬧的正兇,他自然要避其鋒芒,選擇坐守襄陽,準備來個依城而戰。

  可誰知道,那個旗人、湖北巡撫崇綸居然向皇上參了一本,說自己躲在襄陽城內,不敢出戰,這個崇綸真不是個東西,賊逆兵鋒如此之強,自己不是為了保存實力嗎?皇上也不派人來查查,就直接下了一道旨意,指責自己用兵遲緩,以至於漢逆大有兵逼荊州之勢,弄得自己沒個臺階下。

  迫于聖命,吳文鎔只好帶著上萬兵勇沿江南下,行至宜城,以便進攻“漢逆”。

  “該死的崇綸!”

  想到這,吳文鎔恨恨的罵了一句,他恨崇綸把自己逼到這個份上,而他更怕的是,如果不能打退漢逆,讓漢逆順利奪了荊州,到時候,荊州丟了,他怎麼向皇上交差。

  若是荊州被漢逆奪了,到時候,死的可是上萬旗人,到時候……

  想到這,吳文鎔猛地打了一個寒噤,他下意識的又往椅深處縮了縮。

  這時,帳門開了,一股冷風竄了進來,吳文鎔煩燥的皺皺眉,他抬一看,是自己手下的幕僚王發桂,於是例武器中問道。

  “仁平,外面的情況怎麼樣?”

  王發桂連忙答道。

  “長毛倒沒什麼動靜,只是……”

  王發桂猶豫了一會,接著說道。

  “將士們耐不住寒食,便拆了幾座民房,取了柴燒飯,其間還殺了幾個百姓……”

  “不就是殺幾個人嗎?”

  揮了揮手,吳文鎔說道。

  “幾個人,幾間房算得了什麼,將士們辛辛苦苦,還不是為了讓老百姓過太平日子!”

  在吳文鎔看來,兵士殺民實屬平常之事,自古以來行軍打仗,這些事情總是難免之事,縱是將士們姦淫擄掠之事也實屬平常,他把話題一轉,問道。

  “仁平,你看我軍形勢如何?”

  王發桂看了看大人的臉色,小心翼翼地說道。

  “大人,恕下官抖膽說一句,如果援兵不來,我軍恐怕難以支撐下去!”

  吳文鎔的臉色一變,良久後他又歎口氣道。

  “仁平,我知道你說的是實施,可我也是沒有辦法,這漢逆勢大難擋啊!”

  “大人不是已經奏明皇上,將貴州的胡潤芝調來嘛!他素有知兵之名,想來到了這,必能助大人一臂之力……”

  聽其這麼說,吳文鎔便長歎道。

  “貴州距湖北有千里之遙,山高路難,不知何時潤芝才能到達此處!”

  說完,吳文鎔又盯著躍的燈光,一時間沉默了。許久後才說道。

  “胡潤芝雖是一介書生,但頗有將才,他在貴州剿匪,也極有成交,雖說有人指責他斬殺過當,但他能一地治理的肅然平安,倒也不能不令人佩服,若是他能在這,確實可助老夫一臂之力,只是現在……”

  王發桂見大人臉色越發難看起來,連忙安慰道。

  “大人萬萬不可過於憂心,將士們還全仗著您呢?如果大人憂恩過度,我軍豈不是沒有破敵之希望了?”

  破敵?

  拿什麼破敵?

  想到這,吳文鎔的內心一陣恐懼,他驀然覺得,不但沒有破敵的希望,甚至連生還的希望的也極其渺茫了。

  看著大人那張頹喪的臉,王發桂的心底頓時感覺一種不祥的預兆。就在這時,突在外面傳來傳令兵的喊聲。

  “大人,江上發現賊船!”

  “忽……”

  就像一個巨大簸箕在空中推動似的,當那大如人腦的炮子於空中劃過的時候,城牆上的人們只覺得一陣心驚肉跳,不過只是呼吸的功夫,在他們的身後便傳出一陣爆裂的爆炸聲,隨著那爆炸,幾間房屋被炸的粉碎。

  城牆上的人們無不是面色煞白的瞧著城外轟鳴作響的炮船,炮是從船上打來的,船是單桅的洋船,若是這宜城城牆上有洋人的話,一定能認得出,這江上的船是北美近海流行的卡特帆船。卡特帆船操縱簡單,快速,在北美曾被廣泛用於領航船、緝私船、各種近海執法船和軍用巡邏艇。

  而現在這種排水量不過百噸、造價低廉、容易製造的小型帆船,則是武昌的船廠造出的第一種船,一百多名船工在從上海聘請來的船師指導下,甚至只用了不到二十天便造出了四艘帆船。

  船雖說不大,可是卻裝有四門32磅卡龍炮。此時這四艘帆船上的卡龍炮,則成為攻擊宜城的主力。

  置身於城頭,瞧著江面上轟隆作響的西洋炮船,再看著城外數裡之內,全是漢逆的營寨,再看著自己這邊,城頭上的兵勇無不是在漢逆的炮擊下,瑟瑟發抖,全是一副恐懼之色,他的心頭不由發出一陣怒火。

  正在吳文鎔發怒之時,王發桂慌慌張張的跪來了。

  “大人,您怎麼還在這,讓我好找,快些走吧,此處太過危險了!”

  像是應著他的話似的。

  “砰……”

  突的,城牆處一片垛口被炮子砸的粉碎,崩飛的磚石更是砸傷了數名城牆上的勇丁,那勇丁立即逃散開來。

  險些被一塊飛石砸中的吳文鎔被王發桂拉下城頭時,心中只覺萬分悲哀,漢逆的攻勢越發猛烈,別的不說,單就是瞧著那不斷落下的大若人腦的炮子,他便覺得自己的隊伍已經招架不住了,這宜城城矮牆破,焉能擋得了多久久?

  城外的炮聲隆隆,做于府中的吳文鎔內心充滿了恐懼,他已經絕望了,眼看著這上萬兵勇面對漢逆非但沒有還手之功,甚至就連招架之力也都沒有,如何能不讓他絕望。

  在城外,隨軍觀察的萊納斯的神情顯得極為複雜,因為在他看來,這不是一場戰鬥!

  是的,這根本就不是一場戰鬥!

  儘管攻城的第三團編成了方隊,隨時準備進攻,但是守城清軍卻完全沒有任何戰鬥的欲念,只是麻木的守於城上,等待著他們的進攻!清軍在等待,而攻城第三團並沒有等待下去的念頭,他們排成方隊在炮兵的掩護開始攻城,在距離城門數百米外,兩門32磅卡龍炮正在不斷的轟擊著城門。

  “這就是他們的戰鬥嗎?”

  儘管義軍的佇列看起來極為整齊,但萊納斯卻是一副皺眉不展的模樣,在他看來,這只部隊同樣有著太多的問題,太過於墨守成規。

  就在這時,突然在城門處傳出一陣歡呼聲。

  “城門破了……”

  “城門破了……”

  牟官一臉驚恐的跑進府衙,向吳文鎔報告道。

  “大……大人,城,城破了……”

  “哦……”

  緩緩的點點頭,吳文鎔揮了揮手,讓那牟官出去,那名牟官詫異的看著大人,不解的走了出去。

  伸手自牆上取下一柄裝飾大於實用的長劍,吳文鎔緩緩的抽出劍來,扔掉劍鞘,他上下打量著這劍丸,在更多的時候,這劍只是個裝飾,畢竟他是文官,而此時,打量著這柄劍,他的心底卻升出一個想法。

  也許,是時候用到這劍了!

  心裡這般想著,吳文鎔便把劍橫在頸中,與此同時,面上流出老淚來,此時的他反倒不再抱怨著為崇綸所逼,離開了襄陽重地,只是在嘴裡念叨著。

  “皇上,非是臣無能,實在是逆賊勢大,非臣所能敵啊……”

  音落時,他的手上用勁,猛然在脖頸間一劃,血瞬間湧出脖頸,劍“鐺啷”一聲掉了下來,吳文鎔整個人便躺倒下去。

  片刻後,王發桂驚恐失措的跑了進來,大聲叫喊道。

  “大人,大人,賊逆攻城了,賊逆勢大,咱們……”

  話聲猛然打住了,映入他眼簾的是一幅讓他驚恐不已經的情景,只見吳文鎔已經倒於血泊之中,眼前的這一幕,只嚇的王發桂“啊”的尖叫一聲,人便跌倒在地上,盯著自刎的吳文鎔,他的嘴裡只是不住喃喃著。

  “大、大人……”

  衙外盡是一片槍聲炮聲還有和著槍炮聲傳來的震耳欲聾的喊殺聲,咸豐三年3月15,大漢義軍以五千兵攻破宜城,湖廣總督吳文鎔自刎于營中,三日後,湖北巡撫崇綸棄城而逃,襄陽知府上吊謝罪,襄陽城陷……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 10:11
第一百五十二章 進退兩難

  浩浩蕩蕩的千多人組成隊伍便沿著山間的官道前行著,此時,對於已經進湖北腹地的胡林翼來,他的心中分外得意,望著自己親自選拔、訓練的六百練勇,只覺得的這隊伍的軍容分外整齊,待到了湖北之後,定能立下大功。

  這天,胡林翼命令隊伍加速前進,他自己也放開馬韁,興沖沖的任馬馳騁,他饒有興趣的欣賞著湖北大地的風景,貴州是蠻荒之地,湖北則大不相同,行在路上,接二連三的遇到湖泊、河流,興致盎然的他只覺這裡的景致分外的引人。

  此時,他早已經派了人作先鋒,到襄陽去報告的自己的行程,他的心中不禁有些激動,到了湖北,他就可以大展身手,建功立業後,他還可以回老家益陽看目的地,八年沒有回老家了,湖北緊挨著湖南,共屬湖廣,算也起來,湖北也是自己的半鄉。

  忽然,前面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胡林翼警惕的朝前望瞭望,那一人一馬來近了,他才看清,是自己派往襄陽送信的練勇,名叫劉毅。

  騎馬狂奔的劉毅遠遠地看到隊伍,他收緊了馬韁,看見胡林翼騎在馬上,他連忙將馬停在胡林翼的面前,然後翻身下馬,跪在其馬下,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

  “卑職參見大人!”

  瞧著劉毅那副面色發白,一臉驚慌的模樣,胡林翼皺了皺眉,他最討厭將士們不能臨危不亂,他時常教導下屬,為將者就得做到泰山壓頂而不改色,這樣才能成大器。

  “如此失措,成何體統!你可把我的行程報于吳大人?”

  被大人訓斥的劉毅連忙抹一把汗,說道。

  “大人,襄陽陷了!”

  什麼!

  猶如一個晴天霹靂,胡林翼一下子驚呆了。

  “大人,襄陽城陷,巡撫崇綸棄城逃跑,湖廣總督吳大人數日前已於宜城自刎……”

  劉毅的話只讓胡林翼頭腦一片空白,猛然,他“哇”地一聲噴出一口血來,整個人晃了幾晃,然後便一頭栽下馬來,眾人慌得連忙沖上去扶起他。

  “大人……”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胡林翼才悠悠醒轉過來,他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已經躺於屋中,眾人都圍在他的身邊,他費力的掙扎了一下,抬起身問道。

  “劉毅呢?”

  劉毅聽著大人問自己,連忙湊近胡林翼,只聽他聲音沙啞的問道。

  “劉毅,快把詳細情形告訴我!”

  “小人並未到襄陽,而是到了興山,在得知的這一消息,兩天前,襄陽城陷落,巡撫崇綸崇大人棄城而逃,半月前,吳大人便已經離開襄陽,前往宜城大營鎮守,但是漢逆的攻勢太猛,五天前,漢逆水陸並進,以數十般炮船齊擊宜城,吳大人難以抵抗,漢逆陷城後,吳大人就自裁了……”

  面無表情的聽劉毅說完,過了許久,胡林翼才揮揮手說道。

  “你們都出去吧!讓我一個人躺一躲……”

  眾人都退出了營帳,胡林翼靜靜的躺著,眼睛直直的盯著房頂,一動也不動的躺著,他的思緒似乎完全停止了,他的心四什麼也不想,只是任時間一點點的流過。

  忽然,他的心口猛然一痛,嗓子眼裡有點發鹹,屏息靜氣許久之後,方才緩過神來,那一陣麻木過後,他意識到“吳文鎔身死”對他來說意味著什麼。是吳文鎔奏請皇上調他到湖北的,而今,吳文鎔死了,他又將何去何從?

  現在吳文鎔死了,崇綸逃了。

  湖北之大,何處是自己的容身之處?

  回貴州嗎?

  不可能,自己已經卸任了,回去了又算什麼?只是徒惹人恥笑罷了,順路回益陽故里?母親妻子都在家鄉,可就這般灰溜溜的回去,自己的面子又如何顧全?

  痛苦的閉上雙眼,一面是吳文鎔的死,令他前途變得渺茫,一面是自己就這般被擱置起來,弄得高不成低不就的他不禁又有些怨恨起吳文鎔來,他為什麼這般想不開呢?現在可好了,自己好像被懸於半空,上天無路,入地無門,根本無計可施,胡林翼一動不動的躺著,他只覺得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現在如何是好?

  現在吳文鎔死了,胡林翼已經失去了進入的湖廣官場的門路了,他只好命令隊伍就地安營紮寨,就此停下來,自己整日躲在帳中不出來,藉口養病,其是他是無法給兵勇們交待,把這些人從貴州帶了出來,非但不能給他們一個前程,甚至就連兵餉也發不出來,胡林翼自然覺得的很是愧疚。

  現在,如何是好?

  幾乎第一天,胡林翼都在思索這個問題,在隊停下來之後,一天、兩天……兵勇們慢慢的也覺察到了異樣,而胡林翼本人更似百爪撓心一般。

  整整個七天過去了。

  在過去的七天之中,壞消息不斷的傳來,襄陽陷落、隕陽陷落,現在湖北除了荊州、施南宜晶之外,幾乎悉數陷於賊手,湖北的局勢如此惡劣遠超過他們的想像,而賊逆的兵勢之強亦超出人們的意料。

  面對不斷傳來的消息,這些從貴州遠道而來的兵勇們無不是神情惶然的瞧著大人的營帳,現在如何是好?大人可是說過,到了襄陽便會補齊他們的軍餉,現在,襄陽陷了,他們該何去何從?他們問誰要軍餉去?

  在過去的七天中,胡林翼一直未離開營帳一步,這天,他終於走了出來,眾人的眼前猛然一亮個個眼巴巴的望著他,只見他面色蒼白,步履蹣跚,多日不見陽光的他整個人顯得病怏怏的,眾人的眼光緊緊的跟隨著他,胡林翼先是舒展了一下筋骨,而後說道。

  “劉毅呢?”

  胡林翼的手有些顫抖,他從懷中取出了一封信,遞給劉毅說道。

  “你快馬趕往長沙,將這封信交給湖南巡撫駱秉章駱大人和幫辦團練大臣曾國藩曾大人!”

  劉毅接過信,問道。

  “大人,那麼我們何時離開此地?”

  劉毅很機靈,他不問去哪,只問何時離開,這樣一拐彎,胡林翼聽起來就順耳多了,他揮揮手說道。

  “這你就不必問了,快些去吧!”

  苦思冥想七天的胡林翼心知這是最後的選擇了,在劉毅應聲離開後,他看著春走得遠了,才慢慢的回到帳中,坐在椅子上的他,試圖理清自己的思緒,他在營帳中考慮了七天,最終還是決定向老友曾國藩求救,他和曾國藩是湖南同鄉,當年在京城時,兩人在翰林院中共事一年,彼此交待很是親近,他在貴州時,曾國藩與他更是有多次書信來往。

  深其才的胡林翼自然知道,丁憂在家的曾國藩被皇上封為幫辦團練大臣,在湖南練了一支勇練大團,現在正于嶽州防備逆賊。這會他唯一的希望就是讓曾國藩看在故交的情份上,向皇上請示一下,拉自己一把。

  在劉毅走後,胡林翼整個人便立即陷入焦急的等待之中。當初入湖北的胡林翼身處焦慮之中時候,遠在數百裡外的武昌,前線傳來的戰報,卻讓整個大都督府中置身於一派歡聲之中,甚至就連同這武昌城內的氣氛也與過去稍有不同。

  “一個斥候隊,便奪了鄖陽,這滿清當真是要完了!”

  人總是會在不經意的時候,發生些許改變,或許,作為秀才張靖濤曾一度視義軍為“賊寇”,但在另一方面,逃出太平軍後衣食無著的他,卻又不得受義軍的施粥之恩,現如今,從大都督貼出的邸報上,看到短短十數日功夫,這義軍居然連下兩府之地,他又如何能不感歎。而更讓其感歎的恐怕還是官府的無能——且不說湖廣總督所率的萬餘官軍、練勇一日即便,便是鄖陽也被十數人徒手而下,豈能不讓人感歎。

  “張秀才有所不懂,以小老兒看來,這全是因為清人氣數將盡……”

  一旁打卦算命的孫瞎子反倒是說起了氣數來,這氣數往往最飄渺不定,但卻最能說服他人,儘管明知道這孫瞎子是假瞎,知其算命不過只是糊口飯食,但他的這句“氣數將盡”,卻仍然讓張靖濤的心底掀起了千重浪來。

  難道,這清廷的氣數當真到頭了嗎?

  對於終日只為衣食而憂的張靖濤為這滿清的氣數感歎時,在武昌的彌漫著惡臭的大牢內,一位髮辮披散的中年人,聽著獄卒的談話聲,那眉頭皺的更緊了。

  “只待奪了宜昌、施南、荊州三地,到時候這湖北,便盡為咱們大漢義軍所奪了!”

  湖北諸府盡數陷賊!

  中年人那顯得有些憔悴的面上這會全是憂慮,若是如此,那朝廷又該如何?

  心有所憂,他來回的踱著步子,借著些許光亮,他可以清楚的看到,現如今這獄中諸人是越來越少了,在過去的幾個月裡,曾經的身陷同一個牢獄中的友人大都紛紛離開——面對牢獄之苦,不是每個人都能堅持下來,最終他們選擇了妥協,向那些造反的賊寇妥協投誠。

  而他此時所憂心的卻依然是朝廷……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 10:11

第一百五十三章 湖南憂

  吳文鎔兵敗身死之後,義軍的鋒芒畢露,更是所向披靡,儘管其兵鋒真指鄂北,但世人皆知,待鄂北為其所占之後,其兵鋒必將再指荊州、施南以至於整個湖南。

  一時間,戰爭的風雲再次籠罩著整個湖南。

  對於身處岳州的曾國藩來說,卻深切感受到來自義軍的威脅,對於統領六千湘軍的他來說,唯一能的做的就是加緊準備迎戰義軍,不敢有絲毫鬆懈。

  也就是在這般局勢緊張之中,湖南巡撫駱秉章率領2000練勇的援軍趕到了嶽州,與曾國藩這位團練大臣在廳中議事時,兩人的面容嚴肅,滿是盡是愁雲。

  “大人為何不守以長沙?”

  曾國藩有些詫異的看著駱秉章,好奇其居然離開長沙。

  “還不是官文那廝,他初一上任,便上摺子予皇上,稱我一味困守于長沙,陷荊州駐防旗營於危難之中……”

  “這官文,當真該死!”

  駱秉章的話未說完,曾國藩便是惱怒的痛駡一聲,他之所以會反應這般激化,全是因為湖廣總督吳文鎔的死因——其與其說是兵敗於義軍,倒不如說是被崇綸給逼死的!若是沒的崇綸的一紙奏摺,吳文鎔率萬人坐守襄陽堅城,又豈會其今日兵敗身亡。

  現在,這位剛上任的荊州將軍又重蹈覆轍,用一紙奏摺,把駱秉章從長沙逼到嶽州這又如何不讓其心惱。而他與其說是惱其之行,倒不如說是憂心他日也將如吳文鎔、駱秉章一般為其所逼。

  “罷了,罷了,不談這些,滌生老兄,現在這局勢如何?以老兄之見,這漢匪何時兵進我湖南?”

  有著一雙三角眼的曾國藩,目光顯得很是銳利,似乎大有一眼便能看透一人之勢。他先是看一眼巡撫大人在,而後又撫須沉吟道。

  “駱大人,現如今這漢匪炮船時而出現于江面,國藩唯恐我等悄一懈怠,其勢必將沿水路一路直搗湖南,到時湖南局勢崩壞,我等又如何向皇上交待……”

  曾國藩的聲音顯得沙啞,可他的這番話卻一下說到駱秉章的心底,只說的他不住的點頭道。

  “可不是,漢匪勢大,兵鋒日強,已然成朝廷之心腹之患,其勢幾不遜於粵匪長毛,若是其又入湖南,這可又如何是好……”

  聰明人在一起說話,總是會省很多事,駱秉章提及官文逼其出長沙,而曾國藩則就勢提及了義軍的“威脅”,更點出了湖南之危,其實也就是在給駱秉章指路——荊州防營重要,可湖南也重要,當然更重要的是,現在“漢匪”已經“兵臨城下”,縱是他有心相助荊州,恐怕也是“無能為力”。

  “滌生,現在的局勢你也看到,漢匪勢大,荊州獨木難支,官文又幾度上摺子,唉,這可如何是好?”

  曾國藩緊皺起了眉頭,這些八旗兵打仗,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實在令人不滿,但人家畢竟是“旗人”,就像官文一樣,一紙奏摺,駱秉章便是再百般不願,也只能來到嶽州,思索片刻,他冷笑一聲說道。

  “駱大人,這湖南不還有幾千綠營兵嗎?”

  端起茶碗,呷一口茶,曾國藩的話說到了他的心頭上,那些綠營兵,完全沒有絲毫戰鬥力,可以說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靠他們打仗?想到這,放下茶杯,他說道。

  “滌生此議甚好,就把這幾千綠營兵調給官文!”

  說罷,他又把話峰一轉。

  “幸好你有你招募的萬名練勇,否則我這個湖南巡撫只怕連覺都睡不安穩啊!那些個綠營兵,根本就是指往不上啊……”

  這會曾國藩反倒是後悔自己把話說的太造次了,這麼明目張膽的地說“坑害”旗兵,萬一傳到皇上耳中,自己還能有好果子吃嗎?聽得駱秉章開口,他連忙說道。

  “駱大人過獎了,其實說到底,這都是皇上的恩典,皇上英明神武,定可戰勝長毛、漢逆,我們做臣下的,唯有盡心而已!”

  見曾國藩又開始繞起了圈子,將話說開了,駱秉章心裡不由感歎著其的老練,他連點頭說道。

  “滌生,你也不必推讓,皇上封你為幫辦團練大臣,那是對你完全放心,你辦的湘勇,每戰必勝,這些,大家可都是有目共睹的,你也別太謙虛了……”

  所謂的每戰必勝,實際上是清剿的湖南各地紛起的民亂,至於長毛也好、漢逆也罷,可從未曾真正交過手,駱秉章這會的推崇,不過更多的只是吹捧之言,對於曾國藩焉能不知。

  從去年歲末,曾國藩被皇上任為幫辦團練大臣,曾國藩便協助時任湖南巡撫張亮基辦起了本省團練,在張亮基的支持下其在湖南大辦團練,卻于後來張亮基調任湖廣後,遭到駱秉章的不滿,其實際上是妒嫉他的才幹,曾國藩敏銳的感覺到這一點,他連忙調整策略,要想在湖南辦成事,沒有駱秉章的支持可不行,何況他只是個“幫辦團練大臣”,有職無權,他還得依靠駱秉章,於是曾國藩連忙收斂了鋒芒,先是打出江忠源的旗號以練兵成軍,後來武昌再陷之後,他又提出湘、鄂、皖、贛四省聯防的策略,推湖廣總督吳文鎔為頭領,自己只做個馬前卒,這兩著棋使得駱秉章消除了成見,二人這才聯起手來,共同對付於湖北做大的漢匪。

  此時各懷心事的曾國藩和駱秉章兩人沉默良久後,駱秉章才開口問道。

  “滌生,你說,這吳文鎔公於宜城殉難後,我這心裡總是惴惴的,要是漢逆打到長沙來,你說咱們能不能過得住長沙,我聽說,這漢逆炮火之猛全不遜洋人啊……”

  正在深思中的曾國藩聽到這裡,心中猛地的一震,忙掩飾地地笑道。

  “大人不必擔心,國藩竭盡全力,也要保大人和長沙之安危!”

  面帶憂色的駱秉章聽曾國藩這麼一說,只是略點下頭,但心中卻仍有些疑惑,曾國藩的湘勇雖戰力強於綠營,可去年在南昌與發匪交鋒時,湘勇卻也落敗了,於是便輕聲說道。

  “這漢逆不可小看,滌生,我們還得加強戒備啊!”

  曾國藩卻沒有聽清駱秉章在說些什麼,他想到吳文鎔的死,吳文鎔的死訊讓他心驚膽戰了好幾天,那幾天他每晚都要做惡夢,夢見漢逆已經攻陷了嶽州,一路殺進了長沙、湖南,雖說心知短期內,漢逆不見得會進攻湖南,但潛意識中的恐懼,卻讓他擔心吳文鎔的噩運那天會落在他的頭上。

  想到此,曾國藩勉強笑了一下。

  “吳大人以身殉國,實是令人敬佩,國失此等良臣,實是朝廷之悲,國藩每每念及此,都不由得悲痛非常!”

  說著他舉起了袖子,拭了拭眼睛。

  駱秉章見曾國藩如此,不由的慌了,他現在可全指往曾國藩,要是其心裡沒譜,他還去那找主心骨去?駱秉章連說道。

  “滌生,你……”

  曾國藩忙咳了的一聲,正色說道。

  “駱大人,恕國藩失態,吳大人殉國後,國藩更應盡心盡力,以保湖南周全!”

  曾國藩的聲音分外嚴肅,他暗自下定決心,拼死也要擋住漢逆,湖南是他之家鄉,若是丟了湖南,縱是皇上不治他的罪,他自己又豈能苟活。

  聽其這般一說,駱秉章才稍稍放了些心,他靠著椅背,舒了口氣。

  曾國藩心下思量著,他率領六千湘勇,號稱萬人來到嶽州,是為了與荊州成犄角之勢,現在荊州那邊顯然是指往不上也,一切只能依靠自己了……

  想到這,曾國藩輕輕的皺了下眉頭,至於自己這邊所倚重的也只有羅澤南、王鑫等人,至於剛提拔的旗人塔齊布當中軍參將,不過也就是為了消除皇上和地方官的戒心,塔齊布又有什麼能耐?

  唉,人到用時方恨少啊!

  想到這裡,他立即想到了去年隨張亮基一同前往武昌做幕客,現在生死未知的左宗棠,當初若是自己把他留下來我好,從是其素來與自己心存芥蒂,方今用人之時又有何妨?腦子轉來轉去,他的手指無意識的敲打著桌面,突然,他的一動不動的三角眼中閃過一道光芒,他想到了一個人來。

  “駱大人,吳大人生前不是向皇上遞了一個摺子,要調貴州的胡潤芝去襄陽主持軍務嗎?”

  駱秉章無精打采的應了一聲,他奇怪曾國藩怎麼會問起這件不相干的事情。

  見駱秉章沒有反應,曾國藩有些心焦的問道。

  “現在吳大人殉國,胡潤芝可怎麼辦?”

  說到這,他站起身在來,下意識的搓了搓手,覺得身上有些癢,他有個怪,全身長滿了牛皮癬,遇到煩心事兒,就癢的厲害。

  轉了幾圈之後,他又對駱秉章說道。

  “大人,這胡潤芝可是個將才,要是他在長沙,必可保長沙完好,而國藩于岳州與其成犄角之勢,屆時大人也定可高枕無憂!”

  駱秉章一聽頓時來了興趣,是啊,他怎麼沒想到這一點。於是連忙說道。

  “那胡潤芝現在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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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商議

  “那胡潤芝現在何處?”

  這一聲反問之後,像是想起什麼似的,駱秉章又說道。

  “胡潤芝在貴州剿匪,功績顯赫,能迅速平定一方,可見其也是個很有手段之人,可是不知道他現在是怎樣情況?”

  曾國藩一聽,眼光立即黯淡下來,這正是他擔心的,如果胡林翼已經到了湖北,現在吳文鎔兵敗身死,崇綸逃往河南,其必然無處落足,如果他還未到湖北,那情況將會更遭,以胡林翼之才智,在知道吳文鎔身死的消息後,其必將明白自己於湖北將無立足之處,他或回貴州,或困於路上,不論那一種情況,都是浪費了一個將才啊。

  想到胡林翼的境況,曾國藩不由長歎一聲,搖頭道。

  “我也無從知曉他的情況!”

  兩人立即都沉默不語了。恰在這時,營中傳出一陣喊殺聲,那是正在操練的湘勇發出的殺聲,兩人一同來到大營練兵場上,放眼望去,數千湘勇正專心操練,在官佐們的指揮下,正在演練著陣法,看著麾下的兒郎們的專心操練的模樣,曾國藩不由撫著鬍鬚,笑眯眯的看著練兵場的景象,此時練兵場上殺聲震天,只看得曾國藩連連點頭。

  而駱秉章更是暗自佩服道。

  “滌生真是神通廣大,善於治兵,有這樣一支勇練,又何懼那引起漢逆,定可大破反賊,建不世之功!”

  “哪裡、哪裡……”

  曾國藩連忙客氣道。

  “這全是駱大人全力支持所成,若無大人相畫,縱是國藩有通天之能,亦可能練出湘勇來!”

  曾國藩說的倒也是實施,若無駱秉章支持餉銀,縱是曾國藩本領再大也不可能練出湘勇來,而駱秉章則笑道。

  “滌生不必推讓,湘勇神威,誰人不知,你的功勞比誰都大!”

  見駱秉章如此,曾國藩這次倒也沒有客氣。

  正在指揮湘勇操練的羅澤南和塔齊布,忽然看到曾國藩一行走來,他們馬上走下高臺,來到兩人面前,向曾國藩和駱秉章請安。

  正在操練的湘勇看到曾國藩走來了,也都停了下來,齊聲喊道。

  “給兩位大人請安!”

  曾國藩立即收斂笑容,神色威嚴起來,在自己的軍隊面前,他從來都是不假言笑的,因為他認為,只有保持一個威嚴的形象,才能令下屬如臂膀般使用,掃視一下練兵場,湘勇們都注視著曾國藩。

  走到隊伍之中,曾國藩沉聲說道。

  “大家操練的都很認真,這很好,諸位須知,這粵匪漢賊並非等閒之輩,只有用心操練,才能于沙場立功,盡力殺賊,報效朝廷……”

  “我等必謹遵大人訓示……”

  在眾勇的齊聲相應中,曾國藩滿意的點點頭,緩步與駱秉章一同走上高臺,站在高臺上他的大聲說道。

  “大家肩負朝廷之重任,鄉老之重托,斷不可有怠懈之心,本官挑選爾等,是看中爾等誠信勇毅,要做到誠,務須心胸膽蕩,毫無私念,其後方能真實無妄,誠,就是不欺,不騙他人,就是心無雜念,無雜念者,方可一心為國,所向無敵……”

  說到這裡,曾國藩停了一下,又問道。

  “我平常說的這此,爾等可都記住了?”

  “大人教誨,我等謹記在心!”

  嗯一聲,曾國藩指著前排的一個勇練問道。

  “那麼你說說一下,什麼是‘信’!”

  “回大人,信就是守信,對官長要有信義,要服從官長之命,對百姓要有信義,不能騷擾百姓……”

  如此這般回答,當然讓曾國藩滿意的撫須點頭,至於駱秉章更是連連點頭表示讚賞。

  “要勇,臨危而不敬,遇挫而不餒,最重要的就是‘毅’字,要堅毅,不能怕死,討伐賊寇的之志,絕不可喪……”

  無論這些勇練能不能聽懂他在說什麼,曾為禮部尚書的曾國藩仍然在那裡用近一個時辰的時間為這些勇練講著道德文章,而台下的兵勇亦肅然靜聽。最後曾國藩的眼光掃視了一下練兵場,然後方才揮揮手說道。

  “繼續操練……”

  在兩人離開時,震耳欲聾的喊殺聲再一次於練兵場上響了起來,時近中午的時候,就在駱秉章邀著曾國藩于其一同用飯,吩咐下人準備酒菜,兩人品茶談著詩書文章,正談至興高之處,忽然有門人來報。

  “大人,外面有一人,自稱是貴東道胡大人派來的,要求見大人!”

  “哦!”

  駱秉章先是一愣,放下茶杯的時候,似乎還沒有反應過來,這貴東道胡大人又是何人?這貴州來的官兒,與自己有什麼關係?倒是曾國藩首先反應過來了,這貴東道胡大人可不就是胡潤芝嘛,他也顧不得是在別人邸間,反客為主的他連忙說道。

  “快快請他進來!”

  來的正是劉毅,這一路上他快馬加鞭的往長沙趕,在得知駱秉章與曾國藩都在嶽州後,他便立即趕了過來,僕人將他帶入花廳中,不認得眼前這兩位的劉毅,雖不知道他們那個是的駱秉章,那位是曾國藩,卻是掏出胡林翼的書信,倒頭便拜。

  “叩見兩位大人,我家大人有信給駱大人、曾大人……”

  氣喘吁吁的劉毅雙手連忙將信奉了直去。

  接過信來,駱秉章將信遞給了曾國藩,他知道曾國藩與胡林翼的交情極深,加之其又是湖南幹將,所以他讓曾國藩先看,曾國藩也顧不得客氣,抽出信便讀了起來。

  “來人,上茶!”

  在曾國藩看信時,駱秉章讓僕人給劉毅端來茶水,又讓他坐下,劉毅不敢坐,只是站著答案。

  看完信後,曾國藩把信遞給駱秉章,然後問道。

  “胡大人在一切可好?”

  “現在湖北的局勢讓我家大人憂思成疾,病倒於,他派來我見兩位大人時,還沒有完全康復!”

  看完信的駱秉章則說道。

  “潤芝在湖北進退失據,我們一定得幫他一把,人才難得,不能讓潤芝沒用武之地!”

  先前因曾國藩的一番話,就已經打定主意要用胡林翼的駱秉章自然不介意這個時候賣出個人情來。

  曾國藩撫須沉吟一會,然後斷然說道。

  “事不宜遲,還請大人馬上進奏皇上,留潤芝在湖南防剿,如今正值用人之計,皇上肯定會同意的!”

  駱秉章連連點頭,他也巴不得胡林翼趕快來湖南,以保長沙無患。

  “不過皇上恩准之前,恐怕潤芝還要留在湖北啊……”

  駱秉章的眉頭猛的一皺,儘管他希望其現在就來湖南,可朝廷法度如此,他也無能力為。

  “暫且讓他駐於原地吧,馬上派人送些銀兩過去,讓潤芝整頓兵馬,調養身體!將來來湖南還有大用他的時候!”

  曾國藩點點頭,然後指著劉毅說道。

  “這位小哥,暫且留在此處休息,過些時日待聖旨下來後,再回去向你家大人送信!”

  聽兩位大人這麼說,心知這下自家大人再也不須憂慮,而眾人也有地落腳之的劉毅連忙滿心歡喜地答道。

  “是!小人謹遵大人吩咐!”

  心有所急的兩人也顧不得吃飯了,駱秉章便安排人給胡林翼送信,又從官餉中撥出一筆銀兩,交人押往曾國藩著手寫奏表時,又特意詢問著胡林翼的近況。

  在得知其已到山窮水盡之時,他反倒是有些後悔了,向駱秉章舉薦的太早了,若是早些得知其情況,先籠以人心,再薦于駱秉章豈不正好可以收其為已用?從而令駱秉章身邊多一個自己人?

  但這個念頭也就是一閃而過,畢竟他與胡林翼相交多年,奮笑疾書的他倒是不吝于對胡林翼的誇獎,更是言稱其才華遠勝自己十倍,其必可為大用。然後懇請皇上將其調往湖南,以免反賊進攻湖南,寫完這個奏摺之後,在駱秉章附屬之後,封好奏摺的曾國藩便立即派人以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師。

  “哎,現在只待皇上批准,胡潤芝既可回以湖南了!”

  待信使離開後,曾國藩忍不住感歎道,想到下落已知的胡林翼,他自然又想到了另一個知交好友。

  “只可惜左季高至今生死不明……”

  當年左宗棠入張亮基之幕,正是在其遊說之下,曾國藩才得以張亮基的全力支持,方才有了今天,這會想到其與張亮基一同往武昌任職,在武昌再陷賊手之後,兩人生死下落自此不明,他又能如何能不感歎。

  “是啊,可惜了,可惜了,季高之才,我早有耳聞,堪稱當亮,只可惜無緣一見啊!”

  駱秉章也跟著感歎道,這幕中無人之感並非只有一個曾國藩,駱秉章未曾不是如此,那張亮基往武昌赴任時,帶去的幕僚半數盡是湘中英傑,現在縱是偶有遺落,不過也只是二流人選罷了。

  “哎,但願老天保佑季高等人能夠逢凶化吉吧……”

  儘管知道其生還的可能性極為渺茫,但並不妨礙他在內心裡這般為左宗棠祈禱著,畢竟兩人同歲且從父輩便是知交好友。

  “可惜了、可惜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 10:11

第一百五十五章 游龍擱淺

  總督府大牢,那是約莫五十幾平方的半地下式的監牢,牆壁都是一塊青磚所砌,地下鋪著一層青磚,牆角落裡放著一隻糞桶,鼻中聞到的盡是臭氣和黴氣。

  置身牢獄之中,聞著空氣中的異味,訪客的眉頭便是一皺,這牢籠的味道實在是太過難聞,瞧著那牆角處的糞桶,他立即想到當初自己與其為伴的數月……

  再瞧著這牢中關押的人犯,曾幾何時,這並不算大的牢籠之中關押著二十幾人,而現在,這些人卻大都已經成為自己的幕僚——他們曾是湖廣總督張亮基的幕僚,在武昌城陷時逃避不及而為義軍所俘,隨後願降者留用,其它人則被囚於牢中,在長期的囚禁之中,人的意志總是不斷的受到考驗,時至今日,這牢中不過只剩四人而已。

  這牢中諸人瞧著來客,目中無不是帶著輕蔑之意,而來者卻是毫不為意的笑著,並沖著牢中之人微微鞠躬道。

  “學生見過張公!”

  那背對他的人緩緩轉過頭來,若是有熟知官場的人在此,定能一眼看出,這位便是前湖廣總督張亮基。

  數月來一直謠傳著為“賊虜所害”的張亮基居然好好的活著,這確實是超出了旁人的意料。

  “不知井程今日又來,所為何事?”

  強撐著內心的勇氣,張亮基冷聲說道。

  儘管看似堅強,可他那微微顫抖的雙肩卻暴露了他內心的真實想法。

  瞧著其這副反應,李渭怡不禁暗自佩服起大都督來,當初被擒住的時候,大家都以為自己必死,可誰曾想,大都督並未濫殺,只是把大家半於牢中,雖說牢中味道難聞至極,可卻也讓眾人看到了生的希望。

  時間越長,尤其是隨著伙食的不斷改善,求生的意志便在眾人的心中越發堅定起來,而每隔數日,總會有人前來遊說,於是乎在求生之念的左右下,當初還意欲為朝廷盡忠的眾人便紛紛轉換了門庭。

  現如今只剩下這麼區區四人而已。

  “大都督讓學生來問張公,可有何需要?”

  這一聲詢問只讓張亮基的心底猛然一顫,那內心的恐懼頓時流露出來,難道……這是要送自己上路了!

  當初被擒住時,張亮基也曾心存必死之意,可未曾想,那賊逆頭領不過只是簡單的問了他幾句話後,便將他關入牢中,幾個月下來,那當初兵敗時羞憤難當的必死之意也越發淡薄了,這會猛然以為自己要“上路”,這心底如何不驚。

  “我,我……井程……”

  “張大人,何必與這般小人言語,你身為朝廷之封疆之吏,焉能如這般無骨之輩一般,賣身相投!難道就不怕朝廷之法度!”

  順著聲音看去,李渭怡只見西首屋角之中,一對眼睛狠狠地瞪視著他。那目光的狠意讓李渭怡的身子一顫,於是便勉強撐著起些底氣,笑說道。

  “左兄此言詫異,今日我大都督起兵為的是天下之百姓,為得是恢復中國,左兄身為漢人,卻甘願做滿清之奴才,焉能對得起祖宗!”

  人總是會改變,至少對於李渭怡來說,在選擇投身義軍之後,他便不斷的用這“大義”來遊說自己。

  “爾等匪逆,濫殺百姓、劫掠無度,豈敢談為天下百姓……”

  左宗棠向前一步盯著李渭怡厲聲說道,他並沒有同其在“大義”上糾纏,聰明如他,又豈不知道,對方只須民族大義一詞,便可回擊他的辯解,而唯一支撐他的便“百姓”。

  “哼哼,我義軍自起兵以來,何曾濫殺一人?這武昌他日先為滿清所焚,後來粵匪再焚,我義軍入城後,設粥棚,活民又豈止數萬,反觀他日張公治時,又焉顧城中百姓死活?左兄言必稱百姓,當初張公欲強征百姓之時,為何不見爾進一言!”

  論才學,李渭怡自然比不上當初幕中身居首幕的左宗棠,可李渭怡卻勝在有一系列的“事實”作為支撐,相比之下,左宗棠這邊似乎就沒有那麼多的明證了,不過左宗棠又豈是甘願認輸之人,他立即辯道。

  “哼哼,我四千楚勇何辜,盡數為爾逆所斬,懸於城頭,以至城中腥臭數月,此非濫殺,何為濫!”

  提及當初四千楚勇悉數為義軍斬殺的一幕,同為湖南人的左宗棠只覺內心一陣激動,甚至就連瞧著遠處的牢頭時,那也是一副恨不得食其骨的模樣。

  “他日我義軍以區區數百人奪城,為因以戰果,亦只能如此了,左兄當初于長沙時,不亦建言殺盡所謂之逆民嘛!”

  正因為曾同為張亮基之幕友,所以李渭怡才瞭解左宗棠的過去,當初在太平軍離開湖南後,面對地方的混亂,左宗棠亦曾建言“亂世用重典,殺盡逆民,以為正典”,被其用曾經的話語這般一堵,左宗棠頓時說不出話來了。

  “罷了,罷了……”

  就在這時,張亮基突然擺手說道。

  “哎,我身為朝廷封疆之吏,又焉能苟活於世,今日朱大都督欲殺我,我……”

  不等張亮基說完,李渭怡便故作詫異狀的反問道。

  “張公為何如此以為?大都督何時欲殺你?”

  “啊……”

  自以為腳已經踏入鬼門關的張亮基驚愕的看著李渭怡,他,他說什麼?那朱大都督不是要殺自己?

  “為何要殺他?”

  督府大堂內,瞧著鞠身于側的李渭怡,朱宜鋒唇角微揚,輕聲反問道。

  “殺他張亮基,簡單,無非就是一發子彈或一刀而斬,可殺過了呢?”

  大都督的反問讓李渭怡一愣,而朱宜鋒卻接著說道。

  “自我起兵以來,不曾濫殺過一人,他張亮基雖說是湖廣總督,可亦非朱某欲殺之人,雖其才能有限,可若是其願降我義軍,朱某又豈能不用?”

  “大都督欲行以千金買骨之舉?”

  瞬間,李渭然以為自己猜到了大都督的用意,可他的猜測卻讓一旁的林治平等人均是一笑,而朱宜鋒則笑搖著頭說道。

  “千金買骨者,又豈需他張亮基,諸府縣之中留用之官吏,又豈止一人……”

  實際上,對舊時官員以及李渭然等一眾張亮基舊時幕僚的任用,倒不是說朱宜鋒的“疑人不用”,實際上他是根本“無人可用”,雖說湖北讀書人眾多,可那些人大都仍在觀望,當初一些郁不得志之士,早為太平軍所籠絡,現在朱宜鋒仍在一點點聚集著人心。而地方理政卻需要人手,而那些舊官員則是最好的選擇。

  “大都督仁心義舉,焉是他人所能相比!”

  李渭怡連忙拍了個馬屁。這義軍之所以能輕下數城,最關鍵的原因就是其從不濫殺,若是官員開門相投,只要其非貪官污吏,往往都會加以留用,現在其不意殺張亮基,難道也是想給天下做個示範。

  “他張亮基許是無才,可畢竟其是滿清之封疆大吏,若是其能為我所用,降我義軍,屆時湖北民心自可安定!”

  那時,張亮基的投降將會給天下帶來什麼樣的震動,尤其是給這湖北的人心帶來什麼樣的震動?這才是朱宜鋒所需要的,到那時,自己又豈需要像現在這般“招賢”。

  當然,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左宗棠!

  這同樣也是朱宜鋒沒有殺張亮基的原因,誰又曾想到,左堂棠居然是張亮基的幕僚,在武昌城陷時,與其一同為自己所擒,在看到其大名時,朱宜鋒立即產生了倒履相迎之念,可隨後卻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或許對於其它人朱宜鋒並不知道瞭解,可對於這位“中興名臣”的性格,卻有所耳聞,左宗棠是那種恃才傲、剛烈自負之人,而這種人往往是性格偏執,其又豈會甘願為自己所用?

  可手下無人的現實,卻又讓朱宜鋒急欲收降左宗棠為已用。

  怎麼收降此人?

  熬鷹!

  最終,朱宜鋒只得做出這麼一個選擇,他並沒有像對付林治平一般,好吃好喝的“養著”,而是直接把那一眾人丟到牢中,然後便開始在那裡“熬”了起來。

  可“熬”了這麼幾個月,當初的一眾叫嚷著絕不降賊的幕僚願降的不少,可真正是自己願意收伏之人,至今還在那裡“撐著”,他非但在那裡撐著,還壞自己的“好事”。這又如何能不讓朱宜鋒心惱。

  “大都督,以下官之見,大人不妨將他們兩人分別囚禁,以免其再壞大人招降張亮基之事!”

  “現在分開恐亦晚矣,以下官之見,不妨下令斬殺左宗棠,以警其人!”

  “左季高啊、左季高……”

  心底念叨著這個名字,這會朱宜鋒的心底倒是越發的為難,甚至覺得有些可惜,難不成當真要殺了他?

  若是換成其它人,殺了便就殺了,畢竟相比之下,張亮基的歸降更重要,可換成左宗棠,朱宜鋒所感覺到的並非是不舍,而是不忍,畢竟其在另一個時空中,有功於這個民族!其在西北活民豈下千萬,這樣的人,殺之……委實太過可惜了!

  可現在怎麼辦?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 10:12

第一百五十六章 匪襲

  對於困於歸州的胡林翼來說,幾乎每天都是度日如年一般,且不聞其他,縱是這不斷傳來的有關“漢逆”的消息,已經讓他心情越的沉鬱起來——十萬漢逆大有掃蕩六合之勢,其威風幾不遜於粵匪,而更重要的是——“漢粵合流”。

  在來湖北之前,于胡林翼看來,只有粵匪,未曾想到還有“漢逆”,可誰曾料想待進入湖北之後,方才得知,這“為禍”湖北的賊逆自稱“大漢義軍”,與自稱“太平軍”的粵匪全無任何關係,不過於朝廷眼中,雖說“漢逆”竊據半個鄂之地,但其威脅遠不及定都江寧的粵匪。

  而現如今,這“漢逆匪首朱宜鋒”卻受“江寧偽朝之封”,“漢粵合流”之下又有粵軍西征,這天下的局勢遠比他想像的更為惡劣,且不聞粵匪先占蕪湖,後據安慶,兵鋒直指九江,進而威逼江西之勢,便就是十萬“漢逆”四下出擊的勢頭,便讓他整個憂心不已起來。

  “這局勢難解啊!”

  又一次,研究著桌上的地圖,胡林翼的眉頭緊皺著,他整個人只顯得悶悶樂樂。

  天下的局勢實在太過嚴峻了,尤其是湖南的局勢,讓胡林翼壓根就樂觀不起來,雖說現在漢逆也好粵匪也罷,都未曾威脅湖南,可看著地圖他的心卻揪成了一小團兒,怎麼也放心不下。看著地圖,可以清楚的看到,現在十數萬粵匪西征的目標顯然是江西,若是江西為其所占,那麼湖南的側翼既將盡展於粵匪眼前,而漢逆如今又是鋒芒畢露,出兵鄂北,威逼河南、進迫陝西,但其同時卻又大有兵壓湖南之勢。

  如今漢粵合流之下,這湖南的局勢可謂是空前緊張,萬一漢粵合流之後,兩者合兵取湘,到時候,湖南可就危險了!

  何止是危險,根本就是必將陷入賊手!

  誰人可救湖南?

  局促不安的胡林翼不安的地在屋子裡踱著步,正在此時,忽然聽親兵來報。

  “大人,湖南的駱大人派來的信使到了!”

  什麼!

  一聽到湖南駱秉章派來的信使來了,胡林翼先是一喜可隨後心頭卻又是一沉,先前無路可找進退失措的他只能求助於駱秉章、曾國藩,而現在看到湖南危在旦夕的局勢,他卻又有些猶豫了,現在,又如何是好?

  拿著駱秉章、曾國藩寫的親筆信,胡林翼的眉頭緊皺,神情越發的凝重起來,他的眉宇間的愁容越來越濃,並沒有因為駱秉章在信中提及近日將派人押運軍餉過來,請其耐心等候朝廷旨意而有任何好轉,反倒是因為湖南芨芨可危的局勢,而心情沉重。

  如今湖北之地幾乎盡數為漢逆所占,而湖南又將受兩路夾擊之勢,如此一來,湖南安能保全?

  若是說在離開貴州時,胡林翼還有那麼些底氣的話,那麼現在,在遭受挫折之後,他反倒是懷疑起了能否剿平漢逆了,其實倒也不是他懷疑自身,而是漢逆如今兵鋒委實太過強勢。

  十萬漢逆、百萬粵匪。

  這便是他不得不面對的現實,而這幾日得到的消息來看,漢逆與官兵打仗,每每都是以少勝多,別的不說,宜城吳大人當初麾下兵勇又豈止萬人,可其敗於數千漢逆之手。

  “漢逆火器之犀利全非粵匪所能相及,其具用洋槍、洋炮,習以洋操……”

  雖不過數日,但作為客軍的胡林翼卻依然從各個方面獲得了與漢逆有關的情報,雖說與朝廷一般,不知漢逆頭目朱宜鋒的出身,但至少獲知漢逆所長為何。

  “洋人火器之利,遠非中國所能敵……”

  又一次胡林翼想到那年與林則徐在貴州面談時,其所言道的洋人之器,而現在漢逆正是全憑洋器之利,而橫掃湖北,想到林則徐他日與廣州所遇之敗,他的心思又是一沉。

  “這湖南到底能不能去得?”

  在這個念頭與心底浮現的時候,胡林翼又不禁想到現在自己的困境,進退無處之下,除了湖南,自己又能去往何處?

  一時間,胡林翼整個人隨之變得茫然起來,相比於先前,他的心情甚至更沉重了,甚至過了好一會,他才像是想通什麼似的,暗自尋思著。

  “若不先待軍餉運來了,先撐過這段時間再說……”

  從湖南運來的軍餉于胡林翼來說,無疑於救命稻草,至少能安撫下這紛亂的軍心,從而才能重長計議。

  田間的土路上,百多兵勇押著數輛大車,沿著這官道一路向北行駛著,這大車上打旗,雖說這兵勇不多,可一般的匪盜卻無人敢招惹官兵,即便其不過只是勇練,世所周知,剿起匪來,這些勇練比之綠營兵更狠,殺起人來可全是不眨眼的傢伙,也正因如此,這一路上,沿途的匪盜無不是紛紛躲避起來。

  不過倒也不是全部都躲了起來,在這支官軍還未過江的時候,便被另一支剛過長江的隊伍給盯上了。

  原本的,對於李龍來說,他受命過江,不過只是為了提前進入江南,為下一步部隊的行動作好準備,若是可以的話,亦可伺機奪城。現在清軍在湖北也就只有那麼幾塊地盤,除了荊州的駐防旗兵之外,其它各地至多也就只有幾百勇練,憑著一個營,五百多兵力,完全沒有任何風險。

  這會碰到這麼一支百多人的清軍,李龍的心底自然變得癢癢起來,更何況,對於剛剛換裝線膛槍的他來說,他正尋思著在那找清軍“一試身手”。

  “一連長,你們連部署在這裡……”

  沒有任何猶豫,在確定了對方的行軍路線之後,李龍立即著手作了部署。將線膛槍連部署在官道側翼的田間,至於更外兩個連則部署於另一側以及其前後,總之就是部下一個口袋陣等著對方。

  官道上的清軍隊伍顯得很是淩亂,因為不需要在長官面前做派,這些湘勇自然也無須像當初于大營中在曾大人面前一般,整齊列隊,他們只是懶惰的扛著紅纓槍,往前走著,甚至就連騎在馬上的官佐也是阿欠連連。

  對於他們來說,這不過只是一次沒有任何風險的押運,敢招惹官軍的土匪現在還真沒有,至於那些個漢逆,更是離這還遠著那!

  準備……

  田間的一聲輕喝,讓孫達成連忙用大姆指壓下擊錘,令其進入待擊狀,此時,槍彈已經進膛,只待一聲令下,他們就會站起來開槍,射擊。

  “射擊之後,立即以最快速度衝刺,以堅決果敢之刺刀衝鋒擊潰殘敵……”

  這是在訓練場上,長官們一次又一次的告訴他們的戰術——用一次有力的步槍齊射把對方的抵抗意志轟的粉碎,然後再以刺刀衝鋒結束戰鬥,事實證明,這一戰術對付清軍是極為有效的戰術,他們往往會把清軍放到二十丈左右的距離,才會開槍,一次數百人的齊射,足以打死數百人,在敵人還未能從死亡中清醒過來的時候,端著刺刀戰士已經沖到了他們的面前,用刺刀收割他們的生命。

  就在孫達成于心底默念著戰術時,突然,他的耳邊響起一聲暴喝。

  “舉槍!”

  原本貓腰躲在田間的孫達成等人,隨著那聲喝吼,同時站立起來,與過去的三排火槍隊不同,此時他們排成了一字長線,站起身的同時,他們立即按照長官的教導瞄準,與過去的瞄準不同,他們使用的線膛槍後方帶有表尺。

  三點一線!

  與普通的步槍連不同,線膛槍連是從營中抽選出來的士兵組成,他們雖然只經過十數次實彈擊,但卻已經基本掌握了步槍的瞄準。

  表尺、準星、目標!

  “瞄準!”

  在瞄準一個目標,等待長官的命令時,孫達成可以看到在官道上的那些清軍驚慌失措的模樣,甚至可以聽到他們發出的驚喊聲。

  “有土匪……”

  “列隊、列隊……”

  “放!”

  隨著一陣整齊的槍聲,站於田間兩個墳塋中間高處的李龍看到已方的線陣處湧起一團白煙,而那邊驚慌失措,正準備列隊的清軍,瞬間倒下一片。

  “營長,是否下令衝鋒!”

  按照以往的戰術,現在應該是時候吹衝鋒號了,可這一次,李龍卻搖搖頭。

  “繼續射擊!”

  衝鋒號沒有想響,既然沒有響起,連長自然不會下令衝鋒,而是根據過去的訓練,命令士兵槍下肩,裝彈。

  從腰間的彈藥中取出紙製藥包,用牙齒咬破,於槍口裝進火藥,再將彈丸裝進槍管,通條壓實,再取出火帽……完成整個裝彈過程,需要十幾秒,而在他們完成裝彈的時候,已經損失了一多半人的清軍,方才從初時的震撼中回過神來,在他們的身邊盡是被打斷臂腿不斷發出慘叫的傷患,而更多的則是胸口湧著血污的屍體。

  就在這些兵勇回過神來的時候,槍聲再一次鳴響了,這一次,倒下的人更多了,只有極少數的幾個人本能的趴了下去,就在他們驚恐的喊叫著的時候,田間只響起了一陣急促的喇叭聲……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 10:12

第一百五十七章 黔勇大營

  屍體,遍地的屍體!

  只是兩次排槍射擊,不過只打出了不到三百發子彈,居然打死打傷113人,而更為重要的是他們是在六十丈外開槍!

  過去,如果他們在六十丈外開槍,大多數子彈甚至都有可能打飛,而現在,那些子彈卻準確的擊中了敵人,甚至有不少有是身中數彈。

  ……

  瞧著地上被打斷的手臂還有一具具屍體,第一次上戰場的孫達成甚至都無法適應這滿地的血腥與死亡,這那裡是打仗,分明就是……

  “奶奶的,這打仗比殺雞還簡單……”

  劉六咽了口口水,瞧著孫達成手中的線膛槍,那雙眼更是放出光來,他的射擊成績不如孫達成,所以只能用滑膛槍,原本他還以為自己還要端著刺刀拼殺一番,可誰曾想,線膛槍連打了兩排槍之後,待他們發起衝鋒的時候,這些清軍完全沒有一絲抵抗能力——個個非死即傷,又怎麼可能抵抗。

  “銀子!”

  突然,一聲驚喜的喊聲傳了過來。

  “營長,這幾輛大車上裝的都是銀子!”

  銀子!

  足足二萬兩銀子!

  這個消息只讓李龍整個不由的一愣,原本他只是想幹掉這股清軍,打出義軍的威風來,可誰曾想,卻繳獲了這麼多銀子!

  可這麼多銀子是用來幹什麼?

  更何況這些湖南人為什麼押運這些銀子來湖北!

  是去荊州?顯然不是走這條道啊!

  那他們押運這麼多銀子來湖北,又是為了什麼?

  “你,過來!”

  指著一個跪在地上的清軍,李龍喝問道。

  “你告訴我,這些銀子是幹什麼的?”

  “回,回將軍的話,這些銀子是奉我家曾大……的話,送,送到歸州的黔勇大營……”被指著的清軍那裡還敢有一絲隱瞞,連忙將自己此行的目的一一道出,生怕自己變成地上的屍首。

  “黔勇大營?黔勇?”

  俘虜的回答讓李龍微覺得一陣詫異,原率領一個營過江的他,怎麼也沒有想到在江對岸的歸州城外,卻駐著千多號來自貴州的援軍。這在之前的情報上顯然沒有提及。

  “清軍頭領是誰?”

  “胡林翼!”

  “沒聽說過!”

  確實是沒聽說過,實際上便是曾國藩,他也不見得聽說過,這倒不是說他不能掌握敵方的情報,最根本的原因是,李龍只是一營之長,對於清軍的官佐自然談不上瞭解,更何況胡林翼還是從貴州遠道而來,自然也就不曾聽說過這位胡道員的大名。

  若是知道其在貴州剿匪的大名,恐怕李龍還會再小心一些,可這會,剛剛輕取一場小勝的他,那裡會把這千多號清軍放在眼裡。在他眼中,這千多號人黔勇不是兵,而是赤裸裸的軍功!

  “長官,那咱們是打還是不打?”

  手中拄著步槍的丁二鵬瞧著營長詢問道,先前他甚至還沒趕上來,戰鬥便結束。

  “一千多……”

  嘴裡念叨著清軍的人馬,原本還有些謹慎的卻又因這一場小勝,而意籌志滿的李龍,瞧著身邊連排長們,一個個無不是目帶求戰之色,自打從第三團攻破宜城,湖廣總督自裁,萬餘清軍或死或降之後,接下來的這一路上,便是如襄陽的那樣的堅城也是不戰而克,甚至像鄖陽府城,那樣的一府之地,更是被幾個斥候“奪”了下來。

  這會剛得一場小勝,好不容易碰著一塊“肥肉”,大傢伙如何能不興奮。對於旁人來說,這是一千多號兵,可對於這些打順風仗打了幾個月未逢敵手的義軍官兵來說,這一千多號清軍,根本就是一個送上門來的肥肉……不,是軍功。

  這義軍可是首重軍功,至於什麼出身背景,可全沒有任何作用。至於先前的這百多號清軍,那根本只是牛刀小試,相比之下自然也就不值一提,若是拿下這千多號黔勇,到時候論起軍功來……

  “長官,當初騎兵營打武昌的時候,武昌可有一萬多號人……”

  “可不是,長官,這清軍啥時候爭過氣,以我說,咱們只管放一陣排槍,然後刺刀衝鋒保准能把這股清軍給全殲了!”

  “全殲?美的你,我估計咱們一陣排槍打過去,他們人便逃的沒了影子!”

  “可不是,那幫孫子跑起來可是一個比一個跑得更快!”

  “跑,是人跑的快,還是子彈跑的快!”

  在周圍的一片哄笑聲中,李龍用力的一咬牙,猛然點頭說道。

  “成,讓弟兄們休整好,咱們今個就去把這股清軍給收拾了!”

  自信是打出來,至少李龍來說,這場輕鬆全殲百多號清軍的戰鬥,令他和他的下屬們的心底盡是從未曾有過的自信。

  裝著白銀的大車在挽馬的拉動下緩速前行,過了江,這馬車的速度比之在江南的時候,似乎還快了那麼點,說其快,倒不如說是這兩輛馬車旁的勇練走的速度比之過去要快。

  身上穿著的是還帶著潮氣的號衣,這號衣是從屍體身上扒下來的,低下頭,劉六還能看到胸口下方用針線縫起來的槍眼,槍眼不大,若是仔細打量的話,總能注意到,不過,他倒也不擔心,實際上,這根本就沒有什麼可擔心的地方。

  無非就是一人打上幾槍!

  不過,這槍……嗯,現在這槍都變成了紅纓刀。

  “一會弟兄們都小心一些,只管可盡的扔手榴彈便成!”

  眼瞧著距離黔勇大營越來越近,騎在馬上冒充哨官的丁二鵬於一旁提醒著部下。

  手榴彈是武昌的工廠中新研製出的武器,木棍的一端有個鐵疙瘩,木棍下方有塗著洋藥的引火管,那引火管只要朝衣角上使擦上一下,便會冒出火來,甩出去幾息後便會如炮彈一般爆炸。

  雖說營裡沒有火炮,可若是離近了全營官兵人手一個的甩出手榴彈去,那威力恐怕就是一個炮兵團的齊射也無法與其相比,不過因為產量不多,這次過江他們營人手不過四枚,但現在吳二鵬所率領三連官兵,人手卻帶了六枚,都是裝在腰後的布包之中。

  馬車沿著官道前行,在距離黔勇大營還有數裡時,便於橋頭遭遇了黔勇,那邊顯然早就得了消息,一聽說他們是從湖南過來的,個個臉上都露出了笑來,連忙歡天喜地一面派人回大營送信,一面熱情招呼著這些遠道而來“貴客”。

  之所以如此熱情,原因到也簡單——曾經,這些從貴州跋山涉水而來的黔勇甚至以為自己不定非但連軍餉都領不著,甚至能不能活著回貴州都是個事兒,可誰曾想在數日前,胡大人便告訴大家,這湖南發來的軍餉隨時會到,到時候會一併把拖欠大家的軍餉發下,如此這原本的紛亂的軍心,自然也就安穩了下來。

  餉是軍心,這話著實不假!

  聽著軍餉將至的消息,黔勇大營裡這些時日甚至都懶得再行操練,對哨官哨長什長們命令也是陽奉陰違的兵勇,這會也立即恢復了對他們的尊敬,個個無不是眼巴巴的瞧著大營,瞧著運軍餉過來的大車。

  別說是普通的勇丁如此,縱是胡林翼本人,在聽說軍餉被解了來了,也是激動的欲起身相迎,但轉念一想,自己是堂堂道員之身,又豈能自降身份去迎一個小小的哨官,於是便穩做於中軍之中,對身旁的李得勝吩咐道。

  “得勝,你去迎上一迎,趕了這麼遠的路那些弟兄也辛苦了,先吩咐伙夫今天加餐,看看置上一頭,不,兩頭肥豬,弟兄們這陣子委實太過清苦了,今個晚上,大傢伙放開肚子吃些肉食!”

  雖說對當前湖南的局勢,已經糾結數日,但想到二萬兩銀子非但能安穩軍心,且又夠自己使用數月,這會胡林翼倒也顯得有些期待,至少有了這筆軍餉,眼下這一關算是過去,這軍心不至於散亂,隊伍不至於崩散。

  可下一步又該如何?

  置身中軍的胡林翼的眉頭又是猛然一皺,他瞧著空蕩蕩的軍帳,反倒是懷念起了張墨穀來,或許張墨穀只能當個太平官兒,可以這個時候,急需他人給自己出個主意的時候,這身邊除了幾個軍中的莽漢之外,便再無其它人了。

  這倒也不怪胡林翼,畢竟他只是剛升為貴東道台,其幕不過只有一個師爺罷了,而他為了張墨穀的前程考慮,卻將其留在了貴州,這身邊自然也就沒有了幕僚,未設幕府,又焉有幕僚。

  “哎,看來這次若是回湖南,非得引賢用能不可!”

  苦於無人相商的胡林翼長歎一聲,那眉間盡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樣,無人相商意味著問題也就無法解決,至於回湖南,以當前的局勢來看,那更是置身死地之中,這又讓他如何心甘?

  可若是不回湖南又能去往何處?天下之大,何處又是自己的容身之處?處於兩難中的胡林翼心情怎麼能不鬱結。

  恰在這時,中軍帳外卻傳來一陣丁勇們發出的歡聲。

  “來了!來了,餉車來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 10:12

第一百五十八章 輕取

  “來了!來了,餉車來了……”

  跟在人群中的王伏虎聽著餉車來了,心思立即活動了起來,當初在貴州的時候,他是沖著一個月二兩銀子的軍餉才投的軍,可未曾想,這銀子沒到手,還差點在湖北這地方散了夥,若是散了夥,大家指不定非得餓死於這異地他鄉的。

  “伏虎哥,你說接下來咋弄?”

  身邊二娃子話語,讓王伏虎罵了一句。

  “日特麼,還咋弄,拿了銀子,咱就走,我算是瞧好了這斷頭飯,不帶這麼吃的,你沒瞧著那姓胡的大官,也是自身難保,這銀子都是借來的,又豈能長久了……”

  雖說看似性格耿直,可王伏虎卻能一眼看出跟著這姓胡的不是長久之計,還是趁著能走的時候趕緊走,省得將來散夥的時候,連個盤纏也沒有。

  在王伏虎於心底盤算著領著軍餉就離開這鳥地方的時候,趕著餉車的一眾人已經進入了黔勇的大營之中,瞧著周圍看著大傢伙,眼中放光的眾人,劉六子的心頭不由一緊。

  奶奶,這是咋個回事?

  也難怪,原本他們是準備闖進大營後,一通亂炸的,可未曾想,現在這些人都在那裡盯著他們,這……這可怎麼是個好?

  不過做在馬上的丁二鵬倒是全沒有絲毫懼色,他只是毫不為意的騎在馬上,沖著周圍的黔勇,用偏湖南口音的話語嚷道。

  “他奶奶的,都看什麼看……”

  在說話的時候,他的手往馬鞍邊的皮包中一探,摸著兩手榴彈,用大拇指擰開的那鐵蓋兒,將手榴彈柄根處的火頭往皮包上一擦,幾乎是在其噴出火來的功夫,嘴裡罵了一句。

  “老子辛辛苦苦的給你們這些個貴州佬送銀子,尼媽,卻把老子當成猴子似的這般盯著……”

  嘴裡這般氣罵著,在旁人看來,頂多也就是發發一時間的脾氣罷了,就在眾人哄笑的時候,只見他朝著左右各甩出了一個手榴彈來。

  那手榴彈在空中劃過兩道軌跡,直到其落在地上的時候,周圍的黔勇甚至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只是眼巴巴的瞧著押運銀子的湘勇,甩出了一枚又一枚鐵疙瘩。

  轟!

  突然,不過只是短短數息的詫異之後,劇烈的爆炸在大營中炸響,那爆炸聲響起的時候,王伏虎只聽著前方傳來一陣喊殺聲。

  “弟兄們!殺敵!”

  殺敵?

  敵人在那?

  “怎麼回事?”

  突如其來的爆炸聲讓胡林翼連忙跳起身來,難道是火藥走水了?但這個念頭卻被隨之傳來的喊殺聲打斷了,在爆炸聲音中,中軍外更是傳來一陣陣喊殺聲。

  “手榴彈,手榴彈,往北扔,別讓這幫孫子回過魂……”

  丁二鵬一邊喊著,一邊命令身邊的戰士組成隊伍。

  “列隊,列隊,刺殺、刺殺……”

  在他的吼喊聲中,扔完手榴彈的戰士立即列成隊,像過去一樣,將紅纓槍當成刺刀一般的使用,他們圍著銀車,以銀車為中心。

  一枚枚手榴彈不斷的在人群中炸響,一時間,整個黔軍大營盡是一片嗆人的硝煙味,儘管黑火藥製成的手榴彈威力不大,但每次爆炸總能奪去幾個人的性命,那鑄鐵破片更是不時的打斷黔勇的腿腳,只讓那些傷患在血泊中發出淒慘的哭喊聲。

  此時的黔勇大營已經完全陷入混亂之中,對於這些看熱鬧的,等著領銀子的黔勇來說,他們怎麼也沒想到,等來等去等到的居然是一群殺神,甚至他們中許多人直到現在還沒過來,而是不住的大喊道。

  “誤會,這是誤會……我們也是官軍……”

  可他們的哭喊聲所換來的卻是更為果斷的攻擊,非但是那手榴彈不斷的落在他們的頭上,更重要的是,那百多號挺著紅纓槍的“湘勇”,卻像是得理不饒人似的開始挺槍衝鋒了。

  “別耽誤功夫,別抓俘虜!繼續向前,直插中軍,向營地深處平推!”

  丁二鵬在隊伍中大聲呼喊著,他快速下達命令。此進,他甚至都沒有朝大營外看去,一連和二連現在在什麼地方,他不關心,他只知道完成自己的任務——把這黔軍大營給破了。

  “是!”

  周圍的回應聲極為堅定,在各排長的帶領下,兩個排立即分別奔向各自的目標。

  而這其中不帶絲毫遲滯,雖說義軍建軍尚不足半年,這些戰士訓練不過只有三個來月,可是對於他們來說,類似的戰術變換,大夥在平素訓練中總是不斷的重複著,現在他們只需要像過去訓練時一樣,拼命的揮動紅纓槍,不停的刺殺便行。

  此刻表現最搶眼的,無疑是負責向中軍直插的三排,雖說人不多,這一小股直立而行的人,立刻吸引了周圍無數道目光。只見其前排幾名戰士雙手持一根紅纓槍,化槍為刺,遇人捅人,遇馬刺馬。慌亂中跑過來阻擋的敵軍將士,往往在他們手底下連一個回合都招架不下,就被數支紅纓槍直接刺倒於地,偶爾一兩個身手還過得去者,勉強應付完了第一招,還沒等還擊,就被後續沖過來的其他槍頭吞沒,十數柄纓槍之下,眨眼間變成一具具殘破的篩子。剛剛從中軍沖出的胡林翼瞧著殺來的這股賊寇,看著其悍勇衝鋒的模樣,雖是敵人,卻忍不住出聲贊道。

  “古之背崽悍勇也不過如此吧!”

  這種讚歎倒是發自肺腑,若是換成尋常兵勇,莫說是這幾十人,縱是兩三百人陷入敵營之中,恐怕也是應對失擋,可這些賊寇卻是排著隊挺著槍奮勇殺敵,全無一絲退意。

  “吳大拿,殺敵!”

  瞧著越來越近的賊寇,胡林翼大聲喝吼道,他的中軍之中有百多精兵,無不是隨他剿匪數年,經過了最初的混亂之後,這會已經恢復了過來,提槍迎了過去,在雙方碰撞間,那紅纓揮動中,血霧於空氣中彌漫著。

  眼看著衝鋒的三排攻勢受阻,丁二鵬立即大聲喝道。

  “目標中軍,手榴彈!”

  突然,在空中拖著白煙的東西甩過來的時候,胡林翼的心頭頓時一緊,儘管他並不知道那些甩過來的鐵疙瘩是什麼,但是一種對危險的本能,卻讓他意識到了危險。

  “不好!”

  不等胡林翼做出瓜,那邊甩過來的手榴彈著地便炸開了。

  “轟隆!”

  中軍之中,忽然響起一道炸雷,刹那間,胡林翼只覺得一陣天崩地裂!

  “轟!”

  數十枚手榴彈直接在中軍兵勇的腳邊爆炸,其威力更是得到最大程度的發揮,直接將臨近的幾名清兵炸翻在地,甚至有肢體被炸飛上了天,但是因為火藥的威力關係。有的鐵殼卻只是裂成了兩半,鐵殼將附近的清軍的腿腳崩斷,雖說火藥的威力不大,但是突然扔在的這些人的身邊,只炸的這些兵勇一個措手不及。

  “轟隆!”

  儘管這些手榴極為原始,但是其中卻裝著4兩3錢黑火藥,其爆炸的威力絲毫不亞於裝有7盎司火藥的12磅榴彈炮。甚至其威力更遠大於12磅榴彈。

  “轟!轟!”

  悶雷般的爆炸聲連串響起,一個個手榴彈被投到中軍當中,將對手炸得血肉橫飛。隨著一陣劇烈的爆炸聲,濃煙立刻夾著泥土扶搖而上,將附近的所有人,都吞沒在煙霧當中。

  雖說黑火藥的威力有限,但是數量達到了一定程度,威力也十分駭人,尤其是幾十枚手榴彈接連爆炸之後,轉眼間,整個中軍就徹底被滾滾濃煙包圍。爆炸聲不絕於耳,在那煙霧升騰之中,甚至就連同胡林翼本人也全給煙霧所吞噬。

  “胡大人死了!”

  突然,不知是誰喊了一聲。

  “胡大人死了!”

  “胡大人死了!”

  最先聽到這一聲驚喊的人們,立即跟著大聲吼喊著,將是兵膽,對於這些黔勇來說,此時早已膽喪的他們,聽著大人身死的消息,縱是那些隨大人征戰數年的精銳,這會也是跟著喪了氣,丟了膽。

  像是附和著他們的喊聲似的,突然,“轟隆!”隨著最後一聲巨響,中軍大帳居然被炸塌了,這更是佐證了胡大人身死的消息。

  “胡大人死了!”

  有人在戰場上大聲哭喊,調轉身形,沒命般朝四周逃散而去,就在這時,在大營外卻是響起一陣爆竹似的槍聲,那是火槍在歡呼,子彈隔著柵欄打在那些企圖逃散的清軍身上,在戰鬥打響數分鐘後,李龍率領一連和二連終於趕到了戰場。

  在嗆人的硝煙中,胡林翼被硝煙嗆的幾乎睜不開眼睛,聽著有人在傳著他已經身死的消息,他立即大聲喊道。

  “本官還活著,殺賊、殺賊……”

  但是他的喊聲卻無法阻止大軍的潰敗,透過硝煙看著四處逃散卻被不斷打倒在地的勇丁,胡林翼幾乎不敢想念他的眼睛,這就是他曾經寄希望的那支黔勇嗎?

  只不過短短袋煙的功夫,這千多人的隊伍便被徹底打敗,所有的雄心壯志在這一瞬間便隨之煙消雲滅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 10:12

第一百五十九章 心腹之患

  頭痛!

  頭痛欲裂,耳邊的轟鳴聲,更是嗡嗡作響,進一步加重了顱內的痛苦。

  這是怎麼了?

  發生了什麼事?

  片刻之後,一個念頭才在他的腦海中浮現出來。

  敗了!

  而且敗得極為悲慘!

  從貴州帶來的兵勇,不到半炷香的功夫,就被賊逆打敗了!

  曾幾何時,胡林翼從滿懷期待的以為自己能夠在湖北大顯身手,可誰曾想吳文龍的兵敗自殺,讓他陷入進退失措的局面。而危在旦夕的湖南老家有牽掛著他的心思,今後何去何從?

  在過去的幾天之中,胡林翼一直在思考著這個問題,是坐困於湖北,還是返回湖南。都是兩難的選擇。

  不困於湖北必將為漢逆所敗,返回湖南,湖南的局勢已是危在旦夕。

  怎麼辦?

  曾幾何時這些問題,總是日夜在胡林翼的腦海中糾纏著。

  而今兵敗反倒成了一種解脫,先前困擾著他的諸多問題,現在反而不用再考慮了。

  死了!

  死了也是好事兒!

  不過耳邊傳來的嘈雜聲,卻在提醒著他,他還活著。

  “來人!”

  嗓子裡發出的有些沙啞的聲音,微弱而不為人知。根本沒有人聽到他的呼聲。

  發現沒有人理會自己,他又掙扎著想要起身,但是胡林翼,卻發現自己的身體根本動彈不了,耳邊的轟鳴聲,就是讓他的頭腦,再次傳來一陣劇痛!

  好不容易睜開眼睛,卻發現視線有些模糊,甚至看到的人物都有重影。

  好一會兒,強撐著坐起來的胡林翼,才慢慢的看清周圍的環境,這裡顯然不是他想像的地方……並非是深牢大獄,而是一處收拾的極為整潔乾淨的房間,房間中彌漫著些許酒味,身體上傳來的劇痛,等他發現自己的身上裹著繃帶,酒味兒就是從那裡散發出來的。

  “難道自己沒有被賊人所擄?”

  就在這種僥倖之感與心底浮現的時候,門外傳來的話聲卻讓他的心裡一沉。

  “他醒了嗎?”

  “報告營長,那人還睡著!”

  營長!

  除了賊人的頭目,當今誰會用這個頭銜,也只有這個所謂的“義軍”,用著這些不明所以的官職。

  居然被賊人所擄!

  就在胡林翼為自己的命運歎息時,他以為自己的心底會流露出悲憤,羞辱等複雜的情緒時,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他的心裡根本沒有這些情緒,反倒感覺有些僥倖。

  為何如此?

  甚至就連胡林翼自己也弄不清楚,自己的心態變化,為何會心生僥倖之感?

  人的心態總是如此複雜,當陷入進退兩難,無路可走之時,人總會發生那麼一些變化,就像現在的胡林翼一樣,至少現在被賊人所擄,使得他再也不用去糾結到底是坐困於湖北,進而為賊人所殺。亦或是前往湖南卻無力挽救家鄉父老,羞憤難當,鬱鬱而終。

  對於胡林翼而言,這就是一種解脫,但是在解脫之餘,他的心底未曾沒有一絲遺憾,似乎是為自己不能一展所學,不能兼濟天下而遺憾。

  “可惜了……”

  在胡林翼發出這聲感歎之時,遠在數百裡外的武昌,接到前線戰報的朱宜鋒,剛開始並沒有注意到一個營殲滅千餘清軍的戰報。

  清軍的戰鬥力非常低,這甚至超乎朱益鋒最初的想像,即便是所謂的練勇,這些在十幾年後打敗了太平軍,撚軍的團練部隊,齊戰鬥力也是非常低下的。

  底下的並非僅僅只是戰鬥力,更多的是作戰意志,一次最多三四排槍射擊之後,清軍的陣型就會瀕臨崩潰,往往刺刀衝鋒剛開始就會從衝擊變成追擊。

  當然,這也與這些團練大都是剛剛組建有很大的關係,至於綠營,更是從把他們當成對手。

  一個營打1000多清軍,甚至會讓人覺得有些大材小用,畢竟之前的戰鬥表明,在正常的情況下,使用火器的義軍,可以擊敗3至5倍的清軍。

  也正因如此,在看這份戰報的時候,朱益峰只是一掃而過,可是就在準備放下戰報時,其中的一個名字吸引了他的注意。

  “胡林翼!”

  非但是朱宜鋒覺得的詫異,就是李子淵在看到這個名字時,也是不禁驚聲。

  “大都督,這位胡林翼,在貴州可是威名赫赫,其非但擅長剿匪,更擅長治理地方,當初臣在貴州的時候曾多次與拜見這位胡大人而不得。作為胡大人可不是貪官,其實他這個貴州地方官是通過捐納而來的。是其丁憂起複後,覺得在京候缺補官,上升的空間不大,而其學生也認為他才氣過人,做地方官更能有所建樹,所以就湊錢給他捐個知府。按時下的捐例,捐納為官可以自主擇地,他本可以選擇一個發達的地方,挑個肥缺做官。但他是正途出身,曾官清要,捐納為官已讓他蒙羞,所以寧願到邊遠之地,以區別于那些輸金為吏者。此人,在貴州安順知府任上,立志安定一方。他經常芒鞋短衣,深入群眾摸民情探匪情,帶領官兵與盜匪作戰數百次,平定地方苗民起事,安撫一方,可謂是頗得百姓讚譽!”

  在義軍之中,恐怕也就只有他這個貴州人知道胡林翼的大名,瞭解其為人,知其於貴州理政之事,知其有理政治軍之能。其實並非只有他知道其人,就是作為湖北人的林平,也曾聽說過胡林翼的大名。

  “大都督,雖說胡潤芝與貴州之事,臣並不瞭解,可其舊時捐糧救災之事,卻盡傳湖廣,道光十一年五月,沅湘大水,益陽受災嚴重,饑民流離失所。其時正在家受學,因擔心饑民無食一變而為亂民,慨然曰‘秀才便當以天下為己任’,挺身而出,面見縣令,‘請按災區編戶口,勸富民出錢粟以賑’。他還提出具體的救災方案,即令遭災各處保甲根據貧富情況造戶口冊,分上、中、下三等,上戶不管,中戶可減價買米,下戶免費給米,限期一個月。為監督保甲,防止其舞弊,建議‘選本地士紳協同辦理,一以鎮地方,一以免保甲之欺罔’。鑒於勸捐遭富民抵制,十數日無動靜,憤不可遏之下不得不‘一出倡之’,首先請岳父家捐出兩千兩銀子以作表率,然後對其他富民苦口婆心勸導,‘以至誠感之,以大義責之,以危言動之,以賞勸誘之’,終於使大家踴躍捐款,立致數萬金。‘已而,散米表食,全活甚眾’。當時,胡潤芝年不過二十歲,其亦由此名動湖廣,雖治平身于黃州偏地,對其亦是心仰久矣。”

  他人對胡林翼的讚賞,只引得朱宜鋒不時的點著頭,而心中卻是掀起一陣波瀾來,或許在歷史上,胡林翼的聲名不如曾國藩、左宗棠、李鴻章等人那般顯赫,但實際上,胡林翼卻與他們三人並稱“中興四大名臣”,若非其在武昌咯血而死,恐怕在晚清史上又會多出這麼一位地方重吏。

  現在這麼一位“中興四大名臣”,卻在湖北為自己所敗,準確的來說,是為義軍中一個小小的營長所敗,如何不讓朱宜鋒感歎。

  “胡潤芝……”

  默默念著這個名字,感歎之余,朱宜鋒自然想到了被自己關押在深牢大獄中的左宗棠,現在“晚清中興四大名臣”中的兩位為自己所敗,為自己所俘,若是能收其為已用的話,那麼……

  可想到左宗棠的固執,朱宜鋒便是一陣頭痛。

  殺之可惜,可若是不殺……放虎歸山顯然不行,或許諸葛亮可以七擒孟獲,但自己可不是諸葛亮,即沒有他那個魄力,更沒有他的那個能力,所以放虎歸山,終將成患,這人是不能放了。

  也就是,要麼殺,要麼用!

  沉吟片刻,朱宜鋒可惜道。

  “如此有用之士,卻不能為我所用,實在是可惜!”

  大都督的讓只讓李子淵、林治平等人的臉色無不是微變,從這句簡單的感歎之中,他們聽出了大都督心底的殺機。

  奪天下者從都是如此,能為我所用者,自然倒履相迎,而不能為我所用者,自然是一刀殺之,以免為他日之患,而像胡潤芝這種有著曠世之才之人,自然更是不能放過,無非只有兩種選擇,要麼用,要麼殺,斷不可能讓其為滿清所用。

  “大都督,此人之才能遠超臣數十倍,若是其能為大都督所有,大都督何愁大事不能成?以臣之見,不妨先令人將其解至武昌,屆時大都督親自遊說,其必能為我所用,若是……”

  林治平這般勸說之餘,又朝著李子淵使了個眼色,你不是仰慕其才嗎?怎麼現在這會不說話了,可林治平那裡知道,李子淵這會在想什麼,他想的卻是另一個問題,若是胡林翼入了大都督府,到時候自己又將身處何處?就在這番私心湧動之時,感覺到林治平投來的眼光,李子淵連忙說道。

  “是啊,大都督,胡潤芝之才,遠甚於我等,若是其為滿清所用,那必將為我義軍之患!”

  李子淵說話頗有技巧,看似是在為胡林翼求情的他,實際上在委婉的勸大都督殺其,而朱宜鋒則點頭說道。

  “是啊,若是不能為我所用,確實是必將為我心腹之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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