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民國] 鐵血宏圖 作者:無語的命運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3-2 08:57:2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10 41247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 11:10

第三百七十章 陝西

  同治三年的春天來得特別早,才過春分,這渭河兩岸的田野裡就顯露出一派盎然春意,農家房前屋後的桃花、李花含苞欲放,曲折蜿蜒的河堤上的百年的揚柳這會也抽了嫩,這一副春光只讓人感覺好不舒爽。

  在這春光裡,一隊提刀帶槍的勇練,沿著官道往前走著,幾個轎夫抬一乘綠呢大轎隨著隊伍不緊不慢地走,後面跟著兩個騎著馬的衛兵,那衛兵的腰間更是胯著轉輪槍。

  “趙六,還有多長時間到家!”

  轎簾掀開了,坐在轎裡的是一個二十歲模樣,面色雖說黝黑卻極為俊俏的青年。

  “少爺,估計再過兩時辰就到家了!”

  家僕的回答讓趙子玉點點頭,看著轎外田間的景致,他的鼻翼吸了幾口清新空氣,頓覺心曠神怡,心裡卻又有種說不出來壓力,那眉頭漸漸的皺成了一團。

  “雪琪……”

  于唇邊念著這個名字時,趙紫玉的心底湧起一陣愧意。

  前年,幾乎是在新婚當天,他便離家前往省城,表面上他是應巡撫譚延襄之請前往省城議事,可實際上她卻是為了避開婚後與雪琪的生活,甚至從那之後,他便長駐于渭南大營之中,於那裡操練團練——當初巡撫譚大人令各地士紳辦團練,對此自然是有人支持有人反對,而對於趙紫玉來說,這卻讓她看到一個離家的機會。

  為了避開“新婚嬌妻”,她便辦起了團練。雖說她並不通行伍,可當初無論是在江心洲亦或是黃州的時候,她都曾親眼見過朱宜鋒和那些洋人如何練兵,看得多了自然也就記下了。在渭南辦團練時,更是比著葫蘆畫瓢的練起了兵來,現在這支不到五千人的團練倒也被練的有模有樣。

  躲了兩年多,終於還是要回家的。

  想到家,想到家中的妻兒,她的臉上帶著些苦笑,當初自己的確做錯了……可若是沒有這兩年多來雪琪在家中侍奉父親、撫養孩子,自己又豈能……這不也是為了避開雪琪嗎?

  歸根到底還是自己做錯?

  早早的,李雪琪便來到牆堡上,抱著孩子的她,巴巴的看著遠方,看著孝義鎮通往外間的道路。

  “文兒,爹爹就快回來了,有沒有想爹爹……”

  “想……”

  儘管對於爹爹的模樣非常模糊,但只有兩歲半的趙弘文還是點頭說道。

  恰在這時,李雪琪看到遠處似乎出現了一隊人馬,肯定是子玉回來了,想到子玉回了家,她只覺得眼眶一熱,淚水居然不自主的流了出來。

  “娘,別哭,爹爹回來了,娘親不哭……”

  見娘哭了,趙弘文連忙用小手擦著娘的臉頰。

  “娘不哭、娘不哭!”

  心痛的抱著兒子,李雪琪喃喃著。

  對於今年已經十九歲的她來說,兩年之前,她一直希望能夠嫁入趙家,可是在美夢成真之後,兩人卻是聚少離多,而內中的苦楚恐怕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婚後,兩人一直沒有同床。

  看著懷中的兒子那漂亮極的臉蛋,李雪琪能夠想到他親娘有多漂亮,暗自尋思著,難道子玉哥還是沒有忘記她,沒有忘記弘文的媽媽。

  李雪琪抱緊了懷中的孩子,兩年多以來,她一直視其為已出,可是……

  “哎……”

  一聲歎息的同時,看著那越來越近的隊伍,她深吸了口氣,然後便抱著兒子從牆堡上走了下來。

  “文兒,我們去接爹爹好嗎?”

  剛一下轎,趙子玉便看到了站在門前的妻兒,看著雪琪那嬌豔的相貌,他的心裡那種愧疚感更濃了,但……自己有什麼辦法呢?

  “雪琪……”

  “子玉哥,你回來了!”

  李雪琪連忙把孩子拉到身前,對弘文說道。

  “文兒,快喊爹爹!”

  “爹爹……”

  這一聲爹爹讓趙紫玉的心頭一顫,她彎下腰來抱著弘文。緊緊的抱著他,在那一瞬間,淚水差一點從她的目中流出。就在這時,一個話聲傳到他的耳中。

  “少爺,您可回來了,老爺在後宅等著你。”

  來的是跟著爹爹幾十年的管家,心知自己不能失態的趙紫玉點點頭,然後便對弘文說道。

  “弘文,以前和娘在一起,等一會兒節點和爺爺說完話再去陪你玩。”

  “回來啦?”

  聽到身後的腳步聲,正在看著書的趙義樸放下了手中的書。

  “嗯!”

  輕聲應一聲,看著爹爹的身子,趙紫玉的心底不禁又鬆了口氣,當初剛回家的時候她最擔心的就是爹爹的身子,可後來爹爹的病慢慢的好了起來,身子也比過去硬實不少。

  “這次你準備在家裡待多長時間?”

  看著面前的女兒,趙義樸的語氣顯得很平靜。

  “兩三天吧!”

  並不是趙紫玉不願意在家裡呆更長的時間,但他害怕,害怕雪琪發現真相。

  “這麼長時間了,你還是沒有告訴雪琪。”

  盯著女兒趙義朴的語氣裡帶著不滿。三年前只以為自己時日無多的他,無意再問女兒的事情,便由個她的性子來了,可現在,這兩年多來雪琪在家中為其盡孝,卻都看在趙義樸的眼裡,不然得對她也就更越發愧疚起來。

  “爹,我……”

  趙紫玉張張嘴,還是沒有說出話來。

  怎麼說?

  難道就是告訴她,自己是個女子?

  既然自己是個女子,那為何當初還要娶她?

  耽誤了人家整整一輩子。

  自私自利!

  多少次在夜裡醒來的時候,趙紫玉都會這麼痛駡自己,無論是在妤婕姐那,還是雪琪那裡,自己都是如此,既對不起死去的妤婕姐,更對不起雪琪。

  可現在說什麼都晚了,她不知道該怎麼收場。

  “難道你打算這一輩子就像現在這樣,一直瞞下去。”

  趙義樸的語氣中盡是不滿之意。

  “你這樣讓我,怎麼去見九泉之下的李老弟。”

  三年前他以為自己會先走一步,可誰曾想,去年雪琪的父親,看起來身體頗好的李老弟卻先走一步。即便是他日到了九泉之下,又怎麼能見老弟?

  無顏相見啊!

  “我,我會告訴雪琪的……”

  張張嘴猶豫了片刻,趙紫玉開口說道。

  “什麼時候?”

  “等,等到時機合適時……”

  等到時機合適時,那什麼時候時機才會合適。趙紫玉並不知道,在她回到內宅的時候,看著正在給孩子念書的李雪琪,她仍然默默的選擇離開,而是進入書房,聽著門外的腳步聲,李雪琪的心底暗自一痛。

  她知道又一次他選擇了離開。

  直到天色完全暗下來之後,在李雪琪將孩子哄睡著,剛回屋準備睡下的時候,腳步聲再一次響起,她抬起頭看到走進屋來的趙子玉,心裡頓時顯得有些緊張,但卻又滿懷著期待。

  “子玉哥,我……”

  從雪琪的美眸中看到的絲許歡喜,讓趙子玉的心頭頓時湧起一陣不舍,那種負罪之情更濃了。

  “雪琪,我……”

  要不要告訴她?

  把真相告訴她!

  在趙紫玉的心底,這個聲音不斷地迴響著,難道自己就這樣騙她一輩子嗎?

  “子玉哥,我知道,我知道……”

  不知是因為害怕還是因為恐懼,李雪琪連忙止住她的話。

  “小妹知道你忘不了妤婕姐,知道你和她是患難夫妻,知道你的心裡全都是她,可我願意等,等一輩子小妹都願意……”

  在說出這番話的時候李雪琪的淚水流了出來,而她的話讓趙紫玉的心頭一顫,一時間她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些什麼?

  “雪琪,你……”

  現在趙紫玉甚至有一個念頭,就是立即大聲告訴她,告訴她自己和她一樣是個女子,當初是鬼迷心竅了自私自利至極才要娶的她,不能再騙他了。

  “我……”

  張張嘴,那句話她還是沒有能說,趙紫玉害怕傷害到她,儘管早就傷到了她。但她還是自欺欺人的想要“保護”眼前的女孩,就像當初想“保護”她一樣,只有天知道,這兩年多以來她一直都活在懊惱之中。

  “大人,大人,張師爺請大人速回!”

  就在這時,門外突然傳來一陣急喊聲!

  門外的喊聲讓趙子玉有一種如釋重負般的感覺,至少現在門外的喊聲解了她的圍,連忙走到門外,只見一個親兵跪在門外。

  “怎麼回事兒?”

  “大人,張師爺讓小人請大人速回大營!”

  大營指的自然是渭南城外的團勇大營,這兩年趙子玉幾乎就是以其為家。

  “嗯?出了什麼事嗎?”

  趙子玉又一次問道。這時親兵雙手奉上一封信。接過信,將信拆開一看,看清信上的內容之後,趙子玉的臉色瞬間為之一變,立即吩咐道。

  “備馬!回大營!”

  “子玉哥,你又要走嗎?”

  看著正準備離開的趙子玉,李雪琪有些不舍地說道。

  “雪琪,潼關那邊出了事,巡撫大人命我立即前往潼關,我不能不去……”

  回頭看著李雪琪,趙紫玉猛的咬牙說道。

  “若是……若是,到時候,爹爹和文兒就……”

  不等趙紫玉把話說完,李雪琪連忙搖頭說道。

  “不,不,子玉哥,你不會出事,你絕不會出事的……”

  “雪琪……”

  將雪琪抱在懷中,感覺著她身體發出的不安的顫抖,趙紫玉輕聲在她耳邊說道。

  “對不起……”

  說罷趙紫玉便急匆匆的朝著前院走去……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 11:10

第三百七十一章 潼關

  “河在關內南流潼激關山,因謂之潼關。”潼關是關中的東大門,歷來為兵家必爭之地,居中華十大名關第二位,素有“第一關”的美譽,潼關兩邊山勢陡峭,巨石嶙峋,乃周圍百餘裡南北必經之路,正可謂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千百年來做潼關不知道讓多少英雄為之歎息,亦不知成就了多少英雄赫赫武功。

  此時,又一次,這沉寂了兩百年的潼關又一次為硝煙所籠罩。數萬太平軍于潼關前方連營數裡,大有一舉奪下潼關的勢頭。

  “峰巒如聚,波濤如怒,山河表裡潼關路。望西都,意躊躇。傷心秦漢經行處,宮闕萬間都做了土。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看著破敗的潼關,興致所至之下,梁佐山不禁背起了張養浩的這首《潼關懷古》,而在他念著這首詩時,殘破的潼關上硝煙彌漫,炮聲隆隆中,說完太平軍又一次向潼關發起了進攻。

  拿下潼關!

  去年歲末,豫王于黃河北兵敗之後,面對北方驟然增加的壓力,梁佐山苦思冥想之後提出來的建議。

  “奪陝方可立足!”

  深知在天京不知有多少人欲殺豫王的梁佐山非常清楚,一旦豫王與河南兵敗,無論是側入江蘇或者安徽都是死路一條,至於當年北伐出師的湖北,兵強馬壯的漢軍又豈會讓豫王的數十萬大軍撤入?

  河南是四戰之地。

  當初據以河南是迫不得已,現在朝廷編練的一萬洋槍隊正是銳氣十足之時,梁佐山自然不願讓豫王擋其鋒芒,所以入陝也就成了唯一的選擇。

  正在佇足神思的時候,有一個人已走到他的身旁,笑著向他打招呼。

  “梁先生好興致啊!”

  回頭一望,站在旁邊的正是豫王曾立昌。他連忙準備下跪行禮。可曾立昌卻一把扶住了他。

  “梁先生,這裡又無外人,你我之間又何需此等虛禮!”

  儘管被其扶住手臂,但梁佐山還是堅持跪了下去,嗑了個頭。

  “臣叩見王爺!”

  “哎,老梁啊,你說說你,你說說你,非要整這個虛禮!哎……”

  儘管嘴上這麼說,但是曾立昌的心裡卻極為舒服,雖說若是沒有梁佐山當初的獻計,他不單連腦袋都保不住,至於這個豫王更是連想都不用想,可梁佐山最難能可貴的地方就是他不居功,更沒有絲毫居功跋扈之意。

  依然是如過去一般,對自己恭敬有加,越是如此曾立昌便越信任梁佐山,甚至可以說對她是言聽計從。

  “王臣之分,禮不可廢!”

  梁佐山堅持道,熟讀史書他很清楚,不知多少功臣就是毀在這個“君臣之禮”上,擺不正自己的位置,最後掉腦袋的又豈止一人。

  “罷了罷了,我說不過你。”

  曾立昌搖搖頭,大有一副頗為無奈的模樣。

  “益川,你說咱們需要用多長時間才能打下這陝西?”

  想到去年在河北與清妖的洋槍隊打的那一仗,他曾立昌可以說是心有餘悸。幾萬大軍被萬多人的洋槍隊打的東奔西跑,還好後來用馬隊重創了那支洋槍隊,若不然,自己的腦袋沒准就丟在河北了。

  清妖洋槍隊的厲害,也正是從那時起,便刻在了他的腦子裡。若非如此,他又豈會在梁佐山提議入陝時,立即答應下來。

  打下陝西,總多一條退路。

  “多長時間都要打!”

  梁佐山的語氣顯得非常平靜。

  “這兩年咱們在這兒給天京、給武昌擋著清妖,令其不能南下,可他們又給咱們什麼了?若是沒有咱們頂著,他們的日子又豈會像現在過的這麼舒坦?”

  看著曾立昌,梁佐山又說道。

  “王爺,您看著這潼關,正可謂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只要掌控此關,自可穩居關中,於潼關又可俯視中原,屆時無論是攻是守皆在我手!”

  之所以選擇陝西是因為陝西的地利,熟讀史書的梁佐山知道,當年,秦國之所以能夠統一中國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它的地理優勢,秦國和山東六國的國界不是大山就是大河,黃河、秦嶺、諸如此類,這些大山大河幾乎是不可逾越的天然屏障,“金城千里”、“四塞之國”,說的都是陝西。有了這樣的地利,其他國家想要攻秦必須要付出,極為慘重的代價。有了這樣的地理優勢,秦國可以選擇最佳時機攻擊中原諸國。而在隨後的數百年間,漢也好、唐也罷,其統一中國憑的皆是這一地利!

  相比之下河南卻是四戰之地無險可守。現在他所需要做的就是把陝西的這一地利抓在手中,在將來處於可進可退的有利地勢。

  “行,聽你的,老梁,我是個粗人,懂的不多,這事全聽你老梁的!”

  曾立昌的臉上露出憨笑,可熟悉他的梁佐山卻很清楚,這憨厚的背面是一般人難以企及的精明。

  “王爺,臣頂多也就是當個謀士,這行軍打仗還是得靠王爺!”

  “你啊……”

  曾立昌搖搖頭,只是笑了笑,對於梁佐山的這份謹慎與小心,他自然喜歡,但同樣也心存防範之意。

  “老梁你說,咱們打下了陝西,到時候,跟南邊怎麼交待?咱們用的洋槍、洋藥還有大炮可都指往著南邊那!”

  曾立昌口中的南邊兒知道,可不是天京,他指的是武昌,這兩年全憑著從武昌買來的幾萬支洋槍、幾百門洋炮,他才坐穩了河南,打下大半個河南,擁兵四十萬,既便是東王的麾下也沒有他這麼多人馬?

  武昌那邊為何願意把洋槍、洋炮賣給他?除了銀子之外,他們看中的不正是自己在北邊替他擋著清妖嘛!

  “咱們就這麼撤了,到時候,到時候南邊萬一惱羞成怒斷了咱們的火藥、洋槍,到時候咱們可怎麼辦?”

  相比於天京的東王,曾立昌更擔心的是武昌的那位,誰說那位不是王爺,可自己這邊卻離不開他。

  “王爺,們不是早就定下計策了嘛!”

  梁佐山的眼睛一眯。

  “等咱們走的時候把河南交給他!那南陽府的他占了小兩年了,想來其恐怕也不見得就願意讓清妖占了河南,再說……”

  梁佐山把話聲微微一壓,小聲說道。

  “咱們到了陝西,更離不開武昌,西北那邊的回回更多,咱們在河南這邊幹的事情,那些人可都記著呢,若是沒了洋槍洋炮,怎麼收拾他們……”

  梁佐山的隨口一句話,讓曾立昌的眉頭猛的一鎖,可不是嘛,當初為了在河南站住腳,人可是沒有少殺,清妖是妖,那些不願信天父的就是妖中之魔!

  殺起妖來,他可是沒手軟過。

  這一點,別說是他就是那位西洋來的李神父,也沒有反對,與其它人信拜上帝教不同,對於曾立昌來說,信教不過就是個工具,就像他準確李神父于軍中傳教,甚至在開封給其建了一個大教堂,其目的非常簡單,就是為了借李神父之能——那位李神父可是會造洋槍、洋炮的洋人。

  對於那樣的人,自然要重用,至於傳教——李神父拜的也是上帝不是,再說,曾立昌也樂意看到其在軍中傳教,以沖抵天王那邊對隊伍的影響。甚至還委任其為軍中主教。也正因如此,曾立昌的軍中士兵所信的大都基督教,而不像天京那邊被西洋人視為“邪教”的拜上帝教。不過曾立昌並不知道,對於西洋人來說耶穌基督後期聖徒教會同樣也是“邪教”,至少在某種程度上。

  “益川所言極是,所言極是……”

  曾立昌連連點著頭,最後又感歎道。

  “哎,等咱們打下了西安,到時候無論如何,都得按李神父說的那樣,買機器造洋槍造洋炮,還有洋火藥,武昌的東西賣的那麼貴,光靠買肯定不是辦法!”

  因為有個洋人“主教”,所以曾立昌自然知道洋槍的價格,也知道武昌賣給自己的東西都是加了十幾倍的利,可他卻沒有任何辦法,畢竟河南不臨海。

  “我聽說那些陝西的大戶,一個個肥到流油,到時候咱們打了他們的先鋒,自然不用再愁銀子……”

  “王爺所言極是,那些人,掙得可都是黑心錢。”

  沒少和陝西商人打交道的梁佐山,之所以會有這番感歎,原因非常簡單——在過去的兩年間,那些陝商可是把馬價、鹽價翻了幾番,在梁佐山看來,那些人自然一個個的掙的都是黑心錢,這次入陝正好去抄他們的家。

  “先讓他們替咱們掙著,豬養肥了不就留著殺嘛!”

  曾立昌哈哈大笑道,大笑之後他又故作神秘地說道。

  “不過,老梁,其實,剛才李神父告訴我,最多明天,明天就能把地道挖通,到時候……”

  他的雙眼一眯,似乎又像是看到當年炸開京師城牆似的,盯著遠處的潼關說道。

  “只要幾千斤火藥,就能把這潼關給炸開!”

  在說出這番話的時候突然他回過頭來看著有些詫異的梁佐山,有些疑惑地說道。

  “老梁,你說咱們能炸開潼關城,將來那清妖會不會照個模樣畫個瓢?學咱們這樣把潼關給炸開。”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 11:10

第三百七十二章 阻敵

  伴隨著一聲巨響,地動山搖之中千年的潼關在爆炸中灰飛煙滅。

  爆炸將夯土炸成了粉末,數以千噸的夯土灰塵在空氣中彌漫著,以至於整個天地間都遍佈黃塵,那塵土大有一副想在吞噬天地的感覺。

  就在潼關的城牆被炸開同時,數以千計的太平軍官兵像是一窩蜂似的湧入了潼關,與守關清妖撕殺著,槍炮聲與喊殺聲在那黃塵中響徹著。

  在遠處的山坡上,威利斯,不,應該說是李斯神父,在來到中國之後,他已經改名為“李斯”,在過去的一年半之中,他一直作為神父于河南傳教,其實,之所以來到河南,也是機組巧合,在初抵上海時,與上海的教會視拜上帝教為邪教不同,他認為既然對方信上帝,信基督,那麼就意味著還有“挽救”的餘地,於是便去了太平軍控制的天京。

  但是在天京,那些“邪教徒”並沒有給他傳教的機會,機緣巧合下,他以工程師的身份來到了河南,在河南通過幫助天平軍鑄造火炮,製造武器獲取了曾立昌的信任,獲取於軍中以及河南傳教,通過治療士兵的外傷,贏得了士兵的信任,現在在其軍中至少有十萬人成為他的信徒,而在河南民間更是有數十萬教徒。

  正神情激動的看著眼前的一幕,作為一名神父,同樣也是一名工程師,在他的指導下,太平軍只用了兩天就挖出了那條放置火藥的地道,炸開了這座古老的要塞。

  “李神父,此番本王能順利攻下潼關,你可是居功甚偉啊!”

  眼見潼關已經被攻破,心情大好的曾立昌對李斯說道。

  “能破潼關,全憑王爺指揮得當和天國士兵勇猛!”

  一年多之前,剛來到中國的時候,李斯根本就不會說中國話,但是現在他不但能用一口流利的河南話於軍中以及河南傳教,同樣也能用客家話同曾立昌等出自廣西的將領聊天談話。

  “哈哈,李神父,你現在是可學會中國的客氣了!”

  心情大好的曾立昌手指著潼關以西的陝西地界說道。

  “李神父,等到本王打下西安之後,就在西安給你建個全中國最大的教堂,到時候,你儘管在本王軍中、地方傳教!”

  又一次在拋出這個誘餌的時候,看到李斯這個洋人神情中的激動,曾立昌的心底暗自得意著,對於這個洋人的圖謀,他很清楚,這個洋人所思所想無非就是為了傳教,而自己需要的是他幫自己鑄造火炮、製造火槍。

  不過是互取所需罷了。

  至於信教……有信佛的、有通道的、有信觀音的,過去自己不還信上帝嘛,現在不過就是再信個救世主罷了。沒什麼大不了的。

  作為教徒曾立昌不是虔誠的,甚至在他的軍中,也沒有多少虔誠的教徒,畢竟那些人之所以投軍,並不是因為信上帝,而是因為他們大都是一文不值的光棍漢,打下一座城之後,他們大可以肆意搶劫,至於那個教……不過只是信信罷了!

  “啊!多謝王爺!”

  在李斯激動的鞠躬道謝時,曾立昌則笑道。

  “先別謝這麼早,還是等到打下西安再說!”

  潼關破了!

  正當趙子玉騎在馬上,沿著通往潼關的千年古道上,率領著五千團練的朝著潼關增援時,潼關失陷的消息傳來了,得知這個消息之後,趙子玉只覺得的眼前一黑,一陣頭暈目眩中,他的心底暗叫著不好。

  潼關為長毛所奪,這意味著到時候非但整個陝西將盡為長毛所奪,甚至就連趙家恐怕也將難保,畢竟在漢口的時候,她曾親眼見過長毛是如何“打先鋒”。

  怎麼辦?

  “雲達兄,現在該怎麼辦?”

  緊張之中,趙子玉將視線投向張子鵬,他是張妤婕的兄長,當初和妤婕逃離武昌時,曾特意寫信給他,在接到信之後,本就無意置身賊營的他便攜家人一同逃離了武昌縣,幾經輾轉後來到了陝西,這兩年趙子玉之所以能將這支團勇練成一支精兵,也多虧了張子鵬於一旁幫助。

  “潼關天險一失,這關中大門盡開,恐怕、恐怕這陝西是守不住了!”

  趙子玉的心情恍惚地說道。

  作為陝西人的她很清楚,沒有了潼關天險,陝西自然難守,千百年來一直皆是如此。

  “潼關一失,關中必定不守。”

  點點頭,張子鵬端起茶杯,慢慢地喝了一口,然後看著周圍說道:

  “既然已經奪下潼關,那麼數萬長毛勢必會湧入關中,到時候非但西安不保,這渭南更是其必經之地,以玉閑所練五千之兵,莫說是渭南,便是孝義趙家,又豈能守得住?即便是去守又能守的了幾時?”

  “守不住也要守,否則趙家數代家業必定不保……”

  沉思片刻,趙子玉咬牙說道。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到時候子玉只能散財保家,不若我等先撤回渭南,于渭南募集兵勇……”

  “噢!能募多少?一萬、兩萬?倉促募集之兵勇,又能擋得了幾日?”

  張子鵬看著趙子玉反問道。

  “五日?十日?還是一月?”

  “這……”

  面對張子鵬的反問,趙子玉連忙擺出一副求教模樣。

  “還請雲達教我!”

  對於趙子玉這個名義上的妹夫,張子鵬的總是心存感激,畢竟其並沒有嫌棄妹妹的出身,而且對自己也是信任有加,自然願意傾力相助。

  “現下潼關已失,除非我等兵多將廣,否則,守是守不住的!”

  放下茶杯,張子鵬看著面前的地圖說道。

  “若是有三萬精兵,于西安死守的話,倒是有幾分希望。可咱們只有兩千兵勇,單憑這兩千兵勇,別說是西安,就是渭南恐怕都守不住,畢竟,河南長毛擁兵數十萬,這次入陝,其兵力恐怕不下數萬!”

  “你看,現在怎麼辦?”

  趙子玉神情懇切地說道。

  “雲達兄,請你務必幫幫我的忙,畢竟趙家數代家業皆在陝西。”

  非但趙家的家也在陝西現在,張家可不也在陝西嘛,若是陝西為發匪所占,自己的妻兒可不也要跟著遭劫?難還要逃回武昌?那姓朱的又豈會放過自己?

  “既然守不住了,那不妨……”

  面色凝重地思索著,張子鵬並沒有在第一時間裡道出他的想法,而是在心底思索著那個主意的可行性。

  “不妨如何?”

  趙子玉焦急的問道。

  “我也不知道這麼做行不行!”

  張子鵬的眉頭緊鎖著,好一會他才說道。

  “現在敵強我弱,長毛擁兵數萬,而我只有五千兵勇,雖說據城死守尚可一戰,但是能守得了幾日?”

  這才是他所擔心的地方,守不住,而且也守不了多長時間。

  “至於撤往西安,與西安兵勇合兵一處,看似穩妥,可實際上……”

  搖搖頭,想到當年守武昌縣時,那位縣尊大人聞敵而降的舉動,張子鵬的心底頓時一惱,若不是因為其降敵,小妹豈會……

  在心裡湧起那股恨意時,張子鵬甚至恨不得現在就殺入湖北,打下武昌,將那姓朱的拉到小妹的墳前,拿他的腦袋祭小妹的在天之靈。

  當然,他知道這也只是想想罷了!

  畢竟,那姓朱的現在據三省之地,擁兵十數萬。別說是自己,即便是朝廷,恐怕短期之內,都難將其剿滅。在心裡想想罷了。

  “西安城中魚龍混雜,萬一要是有人勾結長毛,到時候,只恐怕悔之晚矣。”

  “那以雲達兄之見,現在小弟又該如何?”

  趙子玉認真地看著他問道,然後又緊皺眉頭:

  “這戰不是,守不是,難不成逃?可往那裡逃?”

  對於滿清,趙子玉根本就談不上什麼忠心,自然也沒有為其效死的念頭。

  “逃,肯定是要逃的,玉閑,你現在就要先遣人去通知家裡,先讓他們撤至渭北,到時候實在不行從那裡進入山西,山西那邊還算平靜,一時半會兒的,長毛還打不到那……”

  在說完這句話之後,張子鵬端起茶碗來不做聲,慢慢地喝了幾口茶,放下茶碗後,從從容容地開了口說道。

  “既然家裡沒有了後顧之憂,那麼咱們就要想想接下來怎麼辦?怎麼打敗這些長毛!”

  打敗長毛!

  張子鵬的話讓趙子玉不由的一愣,詫異的看著他,好一會趙子玉才開口說道。

  “雲達,咱們可只有五千人!”

  只有5000人,若是有五萬人,趙子玉倒是相信自己能與長毛戰上一戰,可現在憑五千打幾萬,這怎麼可能?

  環顧一眼四周,看著周圍的地勢,地勢極為險要,看著這地勢,張子鵬先是點頭,而後又搖頭,同時自言自語道。

  “不行啊,這樣不行?”

  他的眉頭猛然緊皺。

  “僅僅只是這樣,有,怎麼可能能打敗長毛?”

  皺眉思索中,張子鵬將視線投向遠方,他反復在心中思索的各種可能,誰說這裡地勢險要,可在這裡設伏,即便是重創一股長毛,又能如何?又豈能當得了他們進陝西。突然他的眼前一亮。

  “擋!為什麼要擋他們?為什麼不能……”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 11:10

第三百七十三章 奇城

  綿延數百餘裡的秦嶺山脈,一直綿延至黃河河畔。數百里間奇峰陡起,偏又在此處生就一道峽谷。這便是潼關,其東南有禁谷,谷南又有12連城;北有渭、洛二川會黃河抱關而下,西近華嶽。周圍山連山,峰連峰,穀深崖絕,山高路狹,中通一條狹窄的羊腸小徑,往來僅容一車一馬。過去人們常以“細路險與猿猴爭”、“人間路止潼關險”來比擬這裡形勢的隆要。峽谷兩邊山坡峻峭,仿佛造化為方便下界芸芸眾生,讓他們有個南北通道,而用神工鬼斧劈開似的。兩邊山坡都是堅硬的岩石。石縫裡頑強地生長著各種樹木,有低矮密集的灌木叢,也有高聳雲霄的樟楠松柏。

  作為西北通往中原最重要的隘口,多年來這裡一直都是商旅的必經之道,而現在受戰亂影響,以至於這裡行人稀少,讓這修於隘口處的潼關顯得格外的安靜幽深。剛過午後不久,太陽便看不見了,一切都罩上一層灰黑的色彩。岩石是灰黑的,樹木是灰黑的,古長城是灰黑的,附近星星點點的民居是灰黑的。關內關外,充塞著一股濃厚的肅穆氣氛。

  潼關確實是一座拱衛西北的險要關隘。

  太平軍用火藥炸垮了潼關的部分城牆,但潼關的大多數城牆基本上保存完好。而那不見天的金陡關通道,給這處千年古隘壓上了沉重的歷史重荷,也給它增添了動態的生機和情趣。在金陡關通道盡頭的潼關城那古老的關樓依然雄峙著,顯得分外的威嚴勁挺。

  在只勉強過一輛車的金陡關通道,隨著車夫的吆喝聲一輛輛滿載著糧草的驢車、騾車朝著潼關城走去,相比於潼關老城被太平軍用數千斤火藥的炸開,這金陡關通道幾乎是被太平軍兵不血刃的奪下——數十名化妝成商販太平軍,用短槍奪下了這潼關前的第一道關口,進而為大軍攻克潼關鋪平了道路。

  “關憑腰牌……”

  不等守關的太平軍把話說完,騎在馬上的人沖著其便抽了一鞭子,然後那人口中道出的是對北方人來說等於天書的客家話。

  “腰牌,爺我還需要腰牌!”

  這般罵咧著,趙子玉的手卻沒有留情,那鞭馬的皮鞭更是一個勁的落在守衛金陡關的長毛身上,儘管表面上看起來他是囂張至極,可實際上她的內心卻緊張萬分。

  這是她向朱宜鋒學的招術,在太平軍只有那些從兩廣出來的“老弟兄”,還說客家話、廣東話,班就是這個身份也不是太平軍中的北方人所能相比的。

  這一通皮鞭抽上去,只抽的那人不住的哀聲討饒,哪裡還敢還手。生怕對方一個不樂意把自己的腦袋給砍了,在這軍中,但凡說這鳥語的,哪怕就是個小卒子也不是一般人能招惹的得起的,誰知道這位爺和王爺之間有沒有沾著親,帶著故。

  在他的討饒中,趙子玉用生硬的帶著廣東口音的河南話恨恨的罵到。

  “現在知道討饒了,剛才幹什麼去了?”

  說著她又沖著一旁停下來的車夫大聲罵道。

  “你們這些沒有眼力的東西,怎麼還在這站著,還不快把糧草送去城,若是晚上半個時辰,到時候王爺追究下來,老子非砍了你們的腦袋像王爺交差……”

  在他的罵聲中那些車夫連忙趕著車繼續朝著潼關城趕去,從金陡關到潼關城不過只有半裡多地,不過只是一會兒的功夫,這由數千人護送的數百輛滿載著糧草的大車便進了潼關城,相比于金陡關那邊的守軍還詢問一聲,這邊甚至連問都沒問。對於他們來說,早就習慣了這些從河南送糧草的大車。和往日相比並沒有什麼不同之處。

  車隊從東關門入城,直接穿街過巷的朝著西關門駛去,現在西征大軍已經越過潼關,朝著關中平原殺去,這些糧草自然是要送給西征大軍。

  混入關城後,騎在馬上的趙子玉打量著眼前的潼關城,相比於過去,現在的潼關城比往日更為冷清了,這城中隨處可以看到焚毀的房層,在那石板路上還能看到片片血污,不知是何人留下來的。

  奪回潼關!

  這是張子鵬定下的計謀,只要重新把潼關奪到手,那麼就等於斷下了太平軍的退路,即便是關中有數萬太平軍,恐怕也會軍心混亂,與西安的守軍裡應外合之下,這幾萬後路被斷的太平軍便是死路一條。

  一開始,趙子玉還懷疑張子鵬的這個計策能否成功,但是現在,她卻不再懷疑了——這潼關城內的太平軍根本就沒有想到會有人從河南那邊過來混進這座關城。實際上又有誰能想到會有人在太平軍奪城之後,再一次混入城中。

  沒有人能想得到!

  即便是作為豫王的曾立昌也沒有想到會有人在這個時候混入城中,而且會是幾千人。幾乎就在他離開臨時晉商會館準備出城的時候,意外的遭遇了剛剛混入城中的趙子玉一行。

  在鑼聲傳來的時候,看著那高舉的“回避!”牌,趙子玉沒有任何猶豫,立即對身邊的長順使了個眼色。

  得到少爺吩咐的長順連忙朝著其它人使著眼色。趕著驢車的團勇無不是摸著糧袋間的刀槍,隨時準備投入搏殺之中,他們中的很多人顯得有些緊張,這並不是他們第一次上戰場,實際上在陝西的時候,他們也曾清剿過匪亂。

  “等奪下了西安,差不多也就能和那邊分開了……”

  曾立昌在心底念叨著,人是有野心的,而他的野心膨脹于河南,可以說正是在梁佐山的推動一下,一點點的膨脹起來,于河南身為土皇帝的事實,讓他心傾於權力,而到了西安,到時候就再也不需要顧及太平天國了。

  權利就像春藥,會讓每一個人為之瘋狂,就像曾立昌為了鞏固自身的權力甚至不惜引入洋人傳教士,用洋教代替拜上帝教,實際上,這一切都是在梁佐山的唆使下進行的。

  “梁佐山……”

  想到這兩年,梁佐山為自己立下的功勞,曾立昌的眉頭便是一皺,這個當年的落魄書生,現在不單是自己的頭號幕僚,他在軍中也頗有威望,若是他有了異心……

  想到這兒,曾立昌的眉頭皺的更緊了,兩年多以來的梁佐山的謹慎小心,這時反倒成為其心機極深的證明。

  “要想個辦法啊……”

  不過這辦法要等到打下西安再說。

  只有打下了西安,打下了陝西,到時候才能慢慢的解決這個問題。

  就在曾立昌的你做出決定的時候突然一聲槍響傳入他的耳中,詫異的功夫身邊又傳了一陣槍聲。

  在那有數百兵丁護送的隊伍從身邊經過的時候,抽出轉輪槍的趙子玉沒有絲毫猶豫便扣動了扳機,他身邊的護兵也是紛紛抽出轉輪槍朝著街上的太平軍開槍。

  二十幾隻購自武昌的轉輪槍,在這個時候形成了密集的彈雨,那些壓根就沒有意識到在城中會有危險的太平軍,瞬間就被打蒙了。幾乎是瞠目結舌的看著身邊那些車夫拿著刀槍朝他們身上砍過來。

  儘管這些王府的衛兵小一半都配有武昌製造的轉輪槍,可倉促之下他們幾乎沒有機會抽出槍來,而是愣愣的任由路邊的車夫用刀槍砍殺,這一切不過只是兩三秒,儘管時間極為短暫,但也就足夠了。

  大刀砍去的時候,這些倉促的想要抽槍的太平軍,根本就沒有機會拔槍,幾乎是在他們把錢的瞬間,刀身便砍在他們的身上,一時間狹窄的街道上盡是血肉橫飛。

  “保護王爺!保護王爺!”

  騎在馬上的護兵大聲喊叫著,一邊喊一邊試圖開槍阻擋。

  他們不喊還不當緊,在他們的喊聲中發現自己抓住條大魚的趙子玉又豈會放棄,他立即沖著長順大聲喊道。

  “去,殺了長毛偽王,殺了長毛偽王!”

  只要殺了長毛偽王自然可以令長毛軍心大亂,擒賊先擒王的道理,趙子玉還是懂得的。康復之間,他甚至忘記了掩飾自己的話聲,不過在這個時候那尖利的嗓音,卻沒有人會注意。

  已經殺紅眼的長順,一聽到少爺的吩咐,立即一手提刀,一手提槍朝著轎子沖過去,就在他通到轎邊的時候,曾立昌已經從轎子裡沖了出來,沖出轎子的他,拿著手槍沖著身邊的敵人,連開數槍,然後揮刀便砍。

  “殺了這些反賊!”

  儘管不知道這些人是誰的隊伍,但曾立昌還是急忙大聲叫喊著,在他看來這些人是居心叵測反賊。這些反賊中既有穿著太平軍號衣,也有苦力打扮。

  難道是梁佐山?

  軍中那麼多河南人,若是他梁佐山造反的話……但這會容不得曾立昌細想,他只是拼命的揮刀砍殺著靠近的反賊,好不容易指揮個身邊的親兵侍衛擊退附近的反賊,曾立昌的臉上不見絲毫喜色。

  此時整個潼關城內,到處都是一片喊殺聲,即便是身處窄街之中,他也能看遠處的焚火,立即意識到不妙的他連忙吩咐道。

  “快,快去通知胡將軍……”

  就在曾立昌對身邊的侍衛吩咐時,忽然他看到數個黑影扔到他的腳下,不等他反應過來,劇烈的爆炸便將他附近的侍衛吞噬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 11:10

第三百七十四章 奪城

  “轟隆!”

  窄街中忽然響起一道炸雷,刹那間,天崩地裂!

  “轟隆!”“轟隆!”

  又是幾聲爆炸,趙長順等人丟出的手榴彈,也在曾立昌和他的侍衛親兵的腳下先後炸響。那些自製的手榴彈有的威力甚是可觀,直接將臨近的幾名親兵炸翻在地。有的卻只是裂成了兩半,將附近的親兵炸得滿臉是血。

  手榴彈!

  對於它趙子玉並不陌生,早在黃州時他曾見過——那個姓朱的製造過這種手榴彈,它製造起來非常簡單,木杆、生鐵頭內裝火藥,用引火繩點著。裝有四兩火藥的手榴彈威力極為可觀,瞬間幾十枚手榴彈扔過去。

  那些剛剛倉促組織起來的防線,立即再次崩潰了,而曾立昌和他身邊親兵侍衛,則大都躺在地上,全是一副血肉模糊了模樣!

  “轟隆!”

  儘管手榴彈內黑火藥僅僅只有四兩,而且是土制黑火藥,但是它的爆炸威力,卻依然極為可觀,在手榴彈爆炸時,生鐵破片在街道上橫飛上,割裂著周圍的脆弱的肉體。

  悶雷般的爆炸聲就像是鞭炮一般不停的響起,那些混入城中的陝勇,不時的將點燃了引線的手榴彈拋到了太平軍的防線當中,將對手炸得血肉橫飛。

  那些好不容易組織起防線,拿著洋槍排成隊,站隊唯恐不密的火槍兵,在手榴彈的爆炸中,刹那間至少被放翻了一小半兒。距離爆炸點稍微遠一點兒的則被炸的暈頭轉向,全不知道應該瞄準射擊!

  “炸!把手榴彈全扔了!”

  趙子玉大聲呼喊著,此時整個潼關老城內,盡是一片喊殺聲在喊殺聲中一枚枚手榴彈被投到守軍的身上,只炸得他們有如魂飛魄散一般的四處逃竄。

  “豫王死了,豫王死了!”

  就在這時,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

  豫王死了!

  就在剩下的太平軍還未從這個消息中反應過來的時候,手榴彈又一次朝著他們甩了過去。

  “轟隆!”“轟隆!”

  手榴彈落地的瞬間,就是一連串巨響,硝煙和破片在人群中橫飛上,只將那些太平軍炸的暈頭轉向,而豫王死了的消息更是讓他們無心抵抗。

  “殺長毛!”

  占了上長風的趙子玉立即帶領親信,殺入了戰場……

  守軍不過只有兩千多的潼關,在趙子玉率領的五千陝勇的猛攻之下,甚至連一個時辰都未能守住,尤其是在豫王身死的消息傳開之後,城中的太平軍更是紛紛向河南或者陝西逃竄。

  不過只是一個時辰之後,這看似堅不可下的潼關便被趙子玉奪了下來,甚至說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拿下潼關了!”

  喃語著,趙子玉半晌說不出話來,那街上到處都是殘肢斷臂,其中既有陝勇的,也有太平軍的,但更多的卻是城中的百姓。

  “恭喜大人為朝廷立下大功!”

  在別人的恭敬聲中,趙子玉的神情顯得有些恍惚,直到現在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贏得,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一定要隨這些兵勇一起攻城——實際上,在他的潛意識中,他更希望自己能死在潼關!

  如果那樣的話,一切都不再是問題,他再不需要向別人去解釋一切,但是現在……現在他領兵奪下了潼關,切斷了數萬太平軍退路,把他們堵在了陝西。

  甚至還殺了一個太平軍偽王。

  被砍下的腦袋上滿是血污,若是在幾年前,沒准趙子玉會被這血污斷首嚇的魂飛魄散,但是現在,他卻看著這個腦袋,這是偽王曾立昌的腦袋,對朝廷來說,這可是幾年不聞的大勝!

  單就是這個腦袋,便能讓眾人官升數級!

  “……繳獲洋槍萬余支,洋炮百餘門,洋藥千餘桶,糧草無數……”

  面對下屬的報告,似乎還沒有從戰爭衝擊中恢復過來的趙子玉,並沒有聽他在說什麼,在潼關會有大量的繳獲很正常——長毛犯陝的物資皆於此轉運,城中自然存有大量的物資。

  現在怎麼辦?

  想到這,趙子玉壓著嗓門問道。

  “張大人,下一步該怎麼辦?”

  看著張子鵬,趙子玉有些緊張的看著他,實際上她根本就沒想過自己會活下來。現在不單活了下來,而且還奪了潼關,那,接下來怎麼辦?

  “修城牆,守潼關!”

  面對妹夫的問題,張子鵬只是緩聲吐出了六個字。

  “至於關中,等到長毛知道消息之後,其自會自敗,大人無須擔心……”

  豫王死了!

  不過只是一天的時間,潼關為清妖攻克、豫王身死的消息會便傳到了剛入陝西的太平軍西征軍的大營之中,整個大營內頓時亂成了一團,面對這突如其來的消息,各路將領更是爭執不下。

  在眾人的爭持中,坐在首座的黃益芸先是輕咳一聲,作為曾立昌的得力助手,年初的時候,他剛剛受封洛王,現在自然也是西征軍中主心骨,待眾人將視線役向自己的時,方才說道。

  “……現在豫王為清妖所殺,本王必要為西征軍數萬將士考慮,目下,潼關失陷,我西征軍後路已斷,自然不能再攻西安,所以,本王決定全軍折返,沿原路向東,再攻潼關,重回河南,待回到河南後,再行定計……”

  其實現在黃益芸和其它人一樣,也是心神恍惚,他的王府就在開封,就像在坐的這些人一樣,他們的家人也在開封,雖說大軍主力尚在河南,可現在於開封卻沒有真正的主心骨,萬一要是清妖打過去,奪了開封,到時候怎麼辦?

  “王爺,潼關可謂是天下第一雄關,萬萬不可再攻……”

  黃益芸的話聲方落,梁佐山便連忙出言反對起來,現在他還未能適應曾立昌已經身死的現實。

  “不可再攻?”

  梁佐山的反對讓黃益芸冷笑道。

  “上次我天兵都能攻下潼關,怎麼這次就不可強攻了!你姓梁的當真以為你是什麼東西!”

  他的這一聲訓練,只讓多年的深得曾立昌信任的梁佐山臉色一變,一直以來都有很多人反對曾立昌重用不是兩廣人的梁佐山,而黃益芸正是其中之一。

  甚至在黃益芸看來當初要不是梁佐山橫生枝節,恐怕現在京師早已經被他們攻克,至於那清妖早已經為其所攻滅,這天下早都是太平天國的天下。又何至於出現今天。

  “不可攻!難道你想讓我西征軍數萬將士都盡死了陝西不成!”

  這般赤裸裸的斥責,只使得梁佐山的臉色一會兒紅一會兒白,張張嘴想要為自己辯解,但卻又說不出話來。

  “王爺,王爺,臣,臣是為了……”

  那話還沒說完看到黃益芸臉上的嘲諷,心知其一直對自己不滿的梁佐山,只能在心下長歎一聲,然後選擇了沉默。

  現在最要緊的是明哲保身,而不是自己往槍口上撞!

  現在怎麼辦?

  在黃益芸部署著攻取潼關的事宜時,梁佐山在心底反復尋思著。他注意到在帳中的像李天揚、王培成等人不是面色沉靜,隱約的他們眉宇間還有些不滿。他們之所以會不滿,原因再簡單不過是因為黃益芸令他們佯攻潼關,掩護地營挖掘地道。換句話來說,就是讓他們當炮灰吸引城上的清妖。

  “都是河南人……”

  不過只是瞬間,梁佐山便意識到兩年來,一直隱藏于河南太平軍中的內患,在豫王身死之後,再無人阻擋了!

  過去豫王在自己的提議下,不顧粵人的不滿,任用了一批撚子出身的將領,他們大都是河南人,雖說位不高權不重,可畢竟這北路太平軍大都是河南人,但與豫王對他們倒也能公平不同,如黃益芸等人壓根兒就瞧不起他們這些人。

  這跟本就不是什麼秘密。

  “他奶奶的,現在根本就是把咱們當成炮灰使喚!”

  剛一進帳,王培成便大聲罵道。

  “咱們是炮灰,你看梁師爺讓那姓黃的給罵的,要是沒有梁師爺,他們又豈能有今天……”

  李天揚看著身邊的幾個人說道,相比與這些人他更精明許多。

  “可不是,現在那姓黃的擺明瞭要和咱們過不去,即便是咱們拼死拼活的打潼關拿下來,恐怕等回到河南,也不一定會有,咱們好果子吃。”

  “可不是過去那些老廣,就沒幾個拿咱們當人看,全憑著梁師爺在王爺那裡替咱們說話,咱們才不至於被排擠的沒地去,可現在,連梁師爺自己都保不住了,大傢伙說說,咱們現在咋弄?”

  咋弄?

  所有人的眉頭都皺成了一團,他們非常清楚,那些老廣當了家之後絕不會留著他們,現在生死可就是一念了。

  “要不咱、咱們……”

  不等王培成把話說完,李天揚立即說道。

  “先別想著幹什麼,這蛇無頭不成,依我看,咱哥幾個不如把梁師爺請過來,梁師爺主意多,而且也是咱們河南人,自然不會虧待咱們嗎?大傢伙兒以為如何?”

  在眾人都沒有主意的情況下李天揚的這個建議自然沒有人會反對,而且這幾年,他們確實受了不少梁佐山的好處,李天揚這般一提,眾人自然紛紛點頭稱是……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 11:11

第三百七十五章 潰兵

  當真是兵敗如山倒,曾經碳素兵強馬壯的北路太平軍,這會完全成了無頭蒼蠅。

  尤其是在潼關下兵分數路,似一窩蜂似的散開了——西征的北路太平軍,在曾立昌死後,面對後路斷絕的境地,立即鬧起了分家。

  軍中的河南本地軍帥、師帥推舉梁佐山為頭領,與洛王黃益芸決裂,雙方甚至直接在潼關下大打一場,然後數萬河南太平軍一路向北逃去。而守衛潼關的清軍更是趁機攻擊城下的太平軍,數萬太平軍大敗。

  這邊一夥,那邊一簇,三三兩兩,渭河南北裡滿眼都是潰敗的、逃串的太平軍。這些之前還氣勢洶洶想要奪取西安,佔據關中的太平軍,無不是渾身上下破破爛爛,披頭散髮,鬍子拉碴,有的腳上只套雙露了腳指頭的破布鞋,頭上紮頭巾更是顯得極為花哨,有的是早時的紅布的,也有隨便弄塊藍布、黑布的,甚至有的人是弄壞花布系在頭上……要不是手裡提著大刀長矛,甚至洋槍,瞧起來分明就是些叫花子。

  豫王死了!

  洛王又要拿河南人當炮灰!

  曾經深得豫王信任的梁師爺,差點讓洛王給砍了腦袋,迫不得已,只好大傢伙只好向北逃了。這邊清妖還從城裡攻了出來,破了大營。

  這些後路被斷絕,就連糧草也耗盡的西征太平軍,終於支撐不住,終於在潼關敗了下來,剩下一萬來人,亂紛紛掉頭往渭北一帶逃去——先前領著兩萬河南太平軍的梁佐山就是往渭北逃去了。

  似落水狗一般散的太平軍,這一路上可以說是饑寒交迫,吃盡了苦頭。到了這般地步,所謂的規矩也都丟到九霄雲外,時常為了一袋糧食、一頭豬、一匹馬,爭個你死我活,所謂的“打先鋒”自然也都成了打家劫舍的勾當。

  在年久失修的官道上,幾百個潰兵晃了過來,頭前走著背後別著把大刀的漢子,大敞著懷,頭上包著一塊破布,血道道從破布下浸出來,猛一看,就像幾條蚯蚓掛在腮幫子上。

  一個小個子向這漢子叫道:

  “旅帥,俺實在是走不動了,就坐下歇口氣吧。”

  沒等旅帥開口,另一個吊著胳膊的傷兵接嘴罵道:

  “你小子活夠了咋的?那趙妖頭可是在咱們屁股後邊攆著,讓他逮住剝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

  傷兵口中的趙妖頭自然是奪了潼關的趙子玉,自從西征軍於潼關下兵敗之後,那姓趙的就派兵追著他們直殺了一路,何止是姓趙的,就是當初那些個被西征軍嚇的不敢出城的團練,這會也都像是一個個吸了大煙似的,一窩蜂似的湧上來,開始痛打落水狗了這一路上不知多少兄弟白白丟了姓命。

  小個子咳了一聲,立即放聲罵道:

  “操他奶奶的,剝皮是死,餓斷腸子是死,跑斷了腿也是死,橫豎都是死,怕個鳥!”

  吊胳膊的太平軍則灰著臉說。

  “做夢都沒想到咱能到今天這麼一步。”

  可不是,當初他們打下潼關的時候,是何等的風光,當時只尋思著打下西安城,坐穩關中,可誰曾想,那夢還沒做完,就讓人打回了原形。一時間,眾人都不再開口說話,只是不住聲地歎氣。

  突然,一個人指了遠處喊道。

  “你們看,那是什麼?”

  眾人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那兒隱約是個鎮子,有些煙霧從那兒嫋嫋升起來。

  那頭上包著布的旅帥看著鎮子,眼裡閃出光來,大聲說道:

  “有救了。弟兄們加把勁,咱們打食兒去。”

  眾人吞了幾口唾沫,來了精神。小個子更是操起手中的大刀說道:

  “一天水米沒打牙,前胸貼到後脊樑了,這回老子一頓能吃下一頭牛去。”

  “就是,他麼的,這些個陝佬也忒不是玩意了,等老子吃飽了非得一把火把這裡全都燒個精光……”

  “別切,得留幾個娘們,這陝西的婆娘可不錯……”

  “說是……”

  眾人沒了力氣說笑,只是腳下加勁兒,快步向鎮子走去。不過是幾袋煙的功夫,那先前看起來極為安逸的鎮子,便傳出了百姓的哭喊聲,嫋嫋升起炊煙,這會也都變了模樣——變成了滾滾的濃煙。

  整個鎮子幾乎全都被點燃了,那鎮邊到處都是四外逃竄的百姓——為了幾口糧、為了填飽肚子,潰敗的兵卒不介意殺光一個村子的人,以搶到他們所需要的東西。

  在百姓的哭喊聲中,那火光中還有那些潰兵們發出的肆意的狂笑聲……

  渭北那年久失修的道路上,一大隊人馬沿著官道緩緩前行,騎在馬上的梁佐山,偶爾的會抬頭看著身邊的隊伍,策著馬緩緩向前走去,而他身邊的李天揚也不作聲,各自悶頭想心事兒。到了一個院落門口,李天揚的護兵上前說在這兒歇息,兩人才下了馬一前一後進了院子。

  “梁師爺。”

  李天揚湊到梁佐山的眼前道。

  “咱哥幾個就數您讀的書多,主意也多,這弟兄們可全指往著你呢。”

  在院子中停了步子,梁佐山卻沒作聲。

  現在他壓根兒就沒有什麼主意,接下來怎麼辦?

  所以說現在性命是保住了,而且已經說服他們過黃河,進入山西,從山西返回河南,可是接下來呢?

  接下來又會發生什麼?

  這些人為何推自己做頭領?當真是因為自己主意多嗎?當然不是,是因為他們互不服氣,是因為他們都不能接受對方做頭領,所以才把自己這個師爺推了出來,不過這樣也好,至少自己的性命是保住了。若是留在營中,沒准不出幾天姓黃的就會找個理由把自己的腦袋給砍了。

  李天揚神神秘秘地道:

  “梁師爺,我倒是有個主意,要不您老給參詳參詳?”

  李天陽並沒有讀過什麼書,素來以膽大而聞名,多年前就敢帶著撚子去圍縣城,他的膽子大且性子多疑。現在他有了主意,倒也不讓人覺得意外。

  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梁佐山說道:

  “明三,你有什麼主意?”

  朝著左右看一眼,見周圍並沒有人,李天揚說道。

  “要不咱們就當宋江吧!殺人放火受招安!現在咱弟兄們也算是兵強馬壯了,若是招了安,沒准……”

  “沒準兒到時候就會讓官府當成炮灰。”

  看一眼李天揚,梁佐山不露聲色地說道。

  “宋江,宋江是什麼結果?”

  別人能降,自己能降嗎?

  當初自己可是陪著王爺一同攻破了京師,萬一官府要是追究起來,那自己的小命可就難保了!“可,可梁師爺,即便是咱們回到了河南萬一要是……”

  李天揚看著師爺,繼續說道。

  “天京那邊追究起來怎麼辦?畢竟咱們可是和他姓黃的撕破了臉!”

  那可不僅僅只是撕破臉那麼簡單,大家還在潼關下面和他動起了手。

  “所以咱們才要儘快趕回河南。”

  轉了轉眼珠子,梁佐山說道:

  “搶在他之前,先把河南的局勢給穩下來,只要咱們能搶在他之前穩下河南,到時候就有了迴旋的餘地……”

  “迴旋?拿啥迴旋?”

  李天揚不解的看著梁佐山。

  “只要河南在咱們手裡,咱們就有了迴旋的餘地!”

  就像當初離開京師一般,有了河南才讓曾立昌有了與天京討價還價的餘地,到最後天京不還是封他為王嗎?要是他什麼都沒有,就那麼空著手回到天京,恐怕連姓命也保不住。

  “萬一到時候地方上的那些人不停,咱們的怎麼辦?”

  回到河南能夠把地盤都接下來自然是好事,可那些人又豈會聽他們的?

  “那姓黃的,可是天津封的洛王,咱們有什麼?”

  這就是梁佐山擔心的地方,但是現在他不能夠表露出任何擔心的地方。而只是在原地上轉了幾圈兒,沒有言語。

  李天揚則跟在他後邊說道。

  “到時候,那些人若是不聽咱們的,那可就……”

  “明三,你的這話點到我心上了。可咱弟們必須要明白一點,只有有了地盤,到時候才會有軍需糧餉,有了這些才能保住咱手下這兩萬人馬,有了這些人馬,這腰杆子在誰面前都挺得直直的。”

  這才是最關鍵的地方!

  沒有了人馬,沒有了地盤,也就什麼都沒有了!

  “只要咱們能夠保住河南,到時候,不論是天京也好,官府也罷,咱們都有了迴旋的餘地,即便是他們不待見咱們,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咱們也可以同武昌那邊聯繫上,到時候,把河南交出去,漢督又豈會不收咱們?”

  像是安慰李天揚似的,梁佐山又說道。

  “明三,你把心安安穩穩地放到肚子裡去,你記住,只要手裡頭有兵,到了那邊都虧待不了咱。”

  這個虧待不了也就是暫時的,那姓黃又豈曾對得起大傢伙?看了李天揚一眼,梁佐山長長歎了一口氣。

  “現在最關鍵的就是咱們必須要儘快,帶著隊伍返回河南老家。”

  又是一聲長歎,梁佐山繼續說道:

  “要是回去晚了,弄不好輸個精光,到時候說什麼都晚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 11:11

第三百七十六章 應來之事

  初進督府後園,迎面一座玲瓏剔透的假山,遮住了滿園春色。假山一旁是一條江南式的白牆長廊。長廊盡頭乃是一片玉石欄杆圍繞的平臺,抬眼四望,豁然綠蔭天地。池,亭,山與樓,皆在密密的翠竹垂柳和松柏掩映之中,似煙似霧,如仙如幻,偶見簷角池濱,忽隱忽現,妙不可言。仿佛池中有島,島上有亭,對對鴛鴦戲水,雙雙靈鶴翱翔,走前幾步,正欲瞧個仔細,卻又垂柳障目,景色一變,猶如玉人以扇掩面,益發引人遐思。

  “翠園!果然名不虛傳!”

  儘管也算是見過世面——於天京見過東王府的奢華,但對於第一次進入督府的孫茂林來說他還是不禁為之讚歎道。

  翠園!

  這是外界對督府後花園的稱呼,這是中國第一個借鑒西方園林理念與江南傳統園林相結合的中式園林,論其精巧自然並非城中的公園所能相比。其一直為外界所稱道,而這後園也有了翠園之名。

  “大人,原本翠園這不過是舊時廢墟的小湖,當初大都毀於兵火,後來漢督于武昌開府,重建武昌時,鑒於督府面積不足,方才加以擴建,這才有了翠園!”

  當然,因為身邊這位孫茂林穿著身太平天國的官袍,引路的張森一邊走一邊解釋著,他隱約的意識到,身邊的這個以東王史官來訪的孫茂林極有可能就是漢督於太平軍中的眼線。

  “孫大人,這可是漢督第一次在翠園設宴款待客人啊!”

  “能得漢督如此賞識,實在是下官之幸!”

  四下裡張望,孫茂林則詫異道:

  “我們現在去什麼地方?”

  順著走廊轉入另一個走廊,這條走廊加於湖面,湖中有一個小島,島不大,鮮花遍地,五彩斑斕。數株古槐樹冠龐大。陽光從樹隙中淡淡地灑落下來,留下燦燦暖意,抖下一片清涼。樹上鳥巢二三,老鳥護雛,不時飛進飛出,添上溫馨的生氣。槐樹環抱中,築有盔頂雙簷六角亭一座,早有侍女在亭中侍候,酒肴亦已擺上了亭中的石桌,亭外兩名侍女正在搧火熱菜,而朱宜鋒就站在亭中,看到孫茂林和張森來了,他展顏一笑,然後便迎了過去。

  “成欲,你我好久不見!快,坐!”

  “漢督,我……”

  這會孫茂林還不清楚漢督的想法,依然把自己擺在使節的位置上,畢竟這裡有外人。

  邀孫茂林坐下後,朱宜鋒舉杯說道:

  “成欲,這裡沒有外人,本督等你多年了,終於把你盼回來了!水酒一杯,為你洗塵。”

  這一杯水酒其實已經道出了孫茂林的身份,張森那裡還不明白,連忙也跟著舉杯道:

  “今日孫兄能夠從敵營還家,實是可喜可賀,這幾年若非孫兄,小弟又豈會得發匪諸多情報。”

  面對這樣的盛情,孫茂林那裡還會再說什麼,慌忙起立舉杯一飲而盡,坐下道:

  “臣多謝漢督的盛情,只是臣、臣……臣以為,臣若是在南京恐怕能發揮更大用處。”

  這個消息來的有些突然,以至於孫茂林自己甚至都不能夠適應這一變化。他此次來武昌只是為了按東王所說,購得糧草、槍炮,但現在漢督的意思,卻是希望他留在這裡。

  “成裕。”

  搖搖頭,朱宜鋒說道:

  “這件事是我深思熟慮之後決定的,從今年正月起,楊秀清即命秦日綱即組織大軍進攻江南大營,如果不出意料的話,向榮的江南大營必定是難以支撐,一旦外憂解除,這南京城內的諸王問題,就會立即暴發,若是你留在南京城內,到時候身處危局之中,極有可能白白斷送了性命。這兩年成裕身處敵營,可謂是大功與本督,成裕之功,本督,焉能忘記?”

  這兩年有關南京的情報,幾乎全都是通過孫茂林獲得,也正因如此,在與楊秀清打交道的過程中,朱宜鋒才會占盡上風,當然更重要的一點是楊秀清,對於自己有所求,太平軍離不開武昌的火槍、火炮以及火藥,甚至於還離不開湖北的鹽以及大米。儘管現在太平軍佔據著安徽大半,但是其糧食依然無法自給,至於近在咫尺的兩淮鹽場也未受其控制,以至於南京的鹽米依然依賴武昌。

  當然,這也使得督府多了一條財路——廉價的南洋米以及湖北鹽,為府中換回了數以百萬的財富,而這太平軍通過“打先鋒”搶劫得來的數千萬兩白銀,正是在這個過程中,源源不斷地流入武昌。

  “主公,您認為,打下江南大營後,他們就會內哄?”

  點點頭,朱宜鋒沉聲說道:

  “這極有可能,畢竟,這兩年洪秀全一直在強忍著楊秀清,過去,外敵當前,他們不得不強忍著楊秀清的專橫,其一旦破除江南大營,到時候洪秀全定會趁機發動,到那時……”

  到那時只恐怕整個南京城內會立即血流成河,在另一個時空之中,“天京事變”正是在太平軍攻克江南大營之後。

  “到時候不知多少生靈塗炭啊!”

  孫茂林感歎一聲,然後他喝了口酒。

  “成裕,這樣,你先去封信給楊秀清,告訴他,你意於此置留數月,以便遊說購買鐵甲炮艦,想來到時候他自然不會拒絕。先等上一兩個月……”

  “臣但憑主公安排。”

  侍女斟了一巡酒,也許是因為心思沉重,孫茂林整個人在接下來顯得有些鬱鬱寡歡。能夠理解其心情的朱宜鋒並沒有強求,很快洗塵宴便結束了,在將孫茂林送出後,朱宜鋒便重新回到了書房,在書房中,好久一次拿起了一份來自北方的情報。

  準確的來說是來自河南的情報,而情報中的那個人,卻是一個讓他記憶極為深刻,甚至可以說引以為恥的人。

  “趙子玉!”

  念著這個名字,朱宜鋒的眉頭緊皺,原本他以為自己已經忘記了,可是再一次看到這個名字的時候,那種無名怒火頓時便湧上心頭。

  “趙子玉!”

  閉上眼睛,那個當初有些唯唯諾諾的少年,還是在他的腦海中閃動著,他留給自己的是什麼?是恥辱!

  是的!

  儘管張妤婕並不是自己明媒正娶的髮妻,但畢竟是自己的女人,可最後居然……居然被這個小人給……

  原本朱宜鋒以為要等將來打到了陝西才有可能再聽到這個名字,到時候只需要派人私下裡解決此事就行,可誰曾想,現在這姓趙的,不但練出一支陝勇,甚至還虎口拔牙似的從太平軍手中奪下了潼關,讓數萬闖入關中的太平軍陷入進退不得的境地,至於河南的數十萬太平軍,更是群龍無首。

  當初可沒見這小子有這樣的能耐!

  難道這就是那個女人選擇他的原因?難道自己就這麼沒有識人之明?

  想到這,自然想到了那個女人——張妤婕!

  那個女人現在是死是活?

  儘管已經過去這麼長時間,但是每當想起那個女人的時候,朱宜鋒所感受到的都一種恥辱,現在在得知趙子玉的情況之後,自然對於她的死活,也就越發上心了。

  “很好,你現在成了滿清的走狗,那老子將來殺你殺的也就順理成章了。”

  何止是要殺他一個人!

  在朱宜鋒的心底,甚至早已經將孝義趙家視若死人,到時候不但他趙子玉活不了,即便是趙家,又豈能善了。

  冷笑一聲!

  朱宜鋒看著那份情報,看著那顯得有些刺目的趙子玉三個字,冷笑道。

  “實現讓你得意幾天,等到……”

  若不然,現在出兵河南?

  起身來到地圖前,將紛亂的心神收回,朱宜鋒看著地圖皺眉思索道。

  “現在曾立昌身死潼關,河南太平軍精銳盡陷於陝西,而河南……”

  盯著地圖上的河南,朱宜鋒的眉頭越皺越緊,之前,正是因為有曾立昌在河南擋著清軍,才使得自己這邊“兩年無戰事”,若是河南的太平軍失敗了,那麼到時候。到時候清軍選擇那裡作為主攻方向?

  是武昌?還是南京?

  如果是前者的話,那麼自己就要考慮在河南以北禦敵。如果是後者……而在奕訢的眼中,在武昌與南京之間,誰才是最大的敵人?

  太平軍?

  顯然不是!

  那麼到時候,他必定極有可能以自己為敵!

  “看來這埋頭種田的好日子是過完了。”

  是了!

  一旦清軍奪取河南,于河南南下,意味著自己必須要做好準備,要不然,清軍甚至可能會威脅到武昌,到那時,地方可就真的動盪了!

  “看來必須要考慮對河南動兵了!”

  儘管現在並沒有北方有關清軍的情報傳來,但是朱宜鋒仍然立即作出了用兵河南的決定。儘管這麼做的代價是,在未來,義軍將不得不替太平軍阻擋清軍。

  “哎,沒有辦法了!”

  嘴上看似說的無奈,但實際上朱宜鋒的心底卻有些期待,義軍差不多沉寂了兩年,也是時候亮劍了。就在這時,門外又一次響起通傳聲,侍從的通傳打斷了朱宜鋒的思緒。

  “漢督,這是從九江發來急電!”

  九江!

  難道九江做什麼事兒?

  看著電報上的內容,朱宜鋒的眉頭頓時猛的一揚,於唇間自語道。

  “攻破江南大營……該來的終於來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 11:11

第三百七十七章 謀劃

  江南大營的被攻破的消息,不過只用了半個多時辰,便傳到天京,滿城一片歡騰。畢竟自定都天京以來,這近在眼前的江南大營於太平天國來說,便如心頭刺一般,一直懸於天京城頭,令其寢食難安,而現在好了,這根心頭刺終於被拔掉了。

  在這個好消息傳來之後,天京城中當然是一片濃厚的喜慶氣氛。可就在這喜慶之中,卻又有一股暗潮湧動。

  “大破江南妖營,普天同慶,橫掃鄂贛妖氛,東王萬歲!”

  而在天京城中的一些地方上新換上這麼一副大紅灑金對聯之後,更是讓這天京城內氣氛顯得有些詭異起來。而是對於那位自定都天京後既沉迷于後宮的天王洪秀全來說,在得知這“萬歲”之後,他立即意識到了危險的氣息。

  畢竟太平天國只有一個“萬歲”,而現在這個“東王萬歲”,不正是狼子野心嗎?

  在天京暗潮湧動之中,位於城外的大報恩寺相比於過去,也顯得極為緊張,在某種程度上來說,大豹紋是相當於天京唯一的一個外交機構。

  這是武昌駐天京的辦公處——在過去的三年間,太平軍一直是武昌最大的顧客,價值數百萬兩的洋槍、洋炮以及數百萬兩的糧食,大都是於大報恩寺中敲定,而其之所以能夠攻克江南大營,也全虧了幾個月前,東王花高價從武昌購買的12門150磅Parrott炮。

  正是這種威力強大的重型火炮,使得太平軍輕易轟開了江南大營的營壘。可以說這兩年太平天國之所以能夠數次挫敗清妖,所憑藉的完全是其數量眾多的洋槍洋炮。對與這一點,太平天國高層自然再清楚不過,也正因如此,其在大多數時候都對大報恩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儘管他們很清楚,有不少逃兵都是逃至大報恩寺,從那裡乘船逃往武昌。但大家都沒有點破,畢竟太平軍需要武昌製造的洋槍、洋炮,相比於洋人的東西,武昌提供的武器價格更為便宜,而且數量更為充足。

  正是這種有所求的局面,使得太報恩寺能夠以一種超然的地位。

  此時的大報恩寺中同樣顯得比過去緊張,寺院內的一百多名衛兵,這會更是荷槍實彈的守衛著這座寺院,儘管他們很少外出,但是,依然可以感覺到南京的氣氛與往常有所不同,整個南京都彌漫著一種莫名的緊繃。

  “剛剛得到密報,洪秀全準備於下個月封楊秀清為萬歲!”

  看著面前的康和,李明勤的語氣顯得有些無奈,該來的終究會來的。

  “封楊秀清為萬歲?他姓洪的瘋了?”

  作為衛隊隊長的康和詫異的問道,在過去的幾年中,他和李明勤在南京一直配合著,他的工作除了保護辦事處之外,還有就是向太平軍提供武器操演,也就是交太平軍使用武昌出售的各種武器,這是到他認識不少太平軍軍中官長。對於楊秀清他同樣也不陌生。

  “這不是把楊秀清當孫猴子嗎?”

  可不就是孫猴子嗎!當年孫猴子可是被玉皇大帝親封的齊天大聖,可最後呢?也被壓到了五指山下。

  “他不是把楊秀清當成了孫猴子,他這是緩兵之計啊。”

  李明勤無奈的長歎口氣。

  “咱們都知道,自從太平軍定都南京起,做太平天國的大小事務全部都是由東王楊秀清負責,至於那酒紅的也就是在後宮裡享受著他的三千佳麗,至於其它一概是充耳不聞。可他又豈能容忍楊秀清,大權獨攬?”

  這才是關鍵!

  現在有人傳說的什麼楊秀清試圖“篡位奪權”,在李明勤看來或許有那個影子,但是更深層的原因恐怕還是洪秀全不能夠容忍楊秀清獨攬大權。

  “為什麼是現在?這東王府大權獨攬,不都幾年了嗎?”

  可不是幾年了?

  就像他們來到南京已經三年了,可是從來沒有見過一回洪秀全,所有的交易全部都是與東王府,與楊秀清進行,相比之下,自然更瞭解這位“九千歲”。

  “江南大營!”

  緩聲吐出這四個字,李明勤的臉上流露出濃濃的嘲諷之意。

  “過去,向榮的江南大營就在南京城外,外敵臨門,若是再起內亂的話,他洪秀全又豈能在後宮享受著他的三千佳麗,所以這個神棍就在那裡忍著,他知道自己不能動手,同樣,楊秀清也不能動手。所以也就不擔心他篡位奪權,自然也就相安無事了。”

  從桌上的煙盒中拿出一根香煙遞給康和後,李明勤自己也點著了一根,吸了口煙,吐出煙霧在煙霧彌散中,他繼續說道。

  “而在另一方面,他楊秀清大權獨攬,勢必會得罪韋昌輝、秦日綱等人,實際上咱們都知道在過去的幾年裡,楊秀清,可以說把所有人都得罪了一遍,韋昌輝更是與其矛盾重重。”

  事實上確實如此,過去的幾年間,石達開、韋晶輝、秦日綱等人皆因為很多問題與楊秀清發生衝突,而每一次都是已他們“吃虧”宣告結束,這些人對楊秀清可謂是“冤聲載道”,換句話來說就是“民心”在洪秀全。

  “現在,外部的威脅沒有了,內部的矛盾自然也就顯現出來了,洪秀全自然知道,時機已經成熟,而更為重要的是,如果他不動手,楊秀清很有可能就會動手,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封其為‘萬歲’,很有可能就是洪秀全的最後一步棋!”

  也是洪秀全最後的機會了。

  “他只有用‘萬歲’這個稱號才能夠去安撫住楊秀清,令其不至於反叛,這意味著洪秀全很有可能會對楊秀清下手,這南京終將大亂啊!”

  長歎中,李明勤深吸了口煙,然後半閉上眼睛,但他的臉上卻沒有絲毫可惜的意思。

  “李主任,那咱們現在怎麼辦?”

  深知府中絕不可能介入南京之事的康和急忙反問道,到時候南京大亂了,他們可就是那隨時都可能被殃及的“池魚”啊。

  “咱們?”

  吐口煙,任由煙霧在面前彌散著,李明勤詫異道。

  “關咱們什麼事兒?他們殺他們的,咱們在這裡看著咱們的戲。最好他們互相殘殺個乾淨,那樣也省得將來咱們動手,至少將來咱們動手更容易不是。”

  因為瞭解太平天國,瞭解這天國背後的實質,所以李明勤對於這些人沒有一絲好感,甚至在他看來,滿清官吏尚可反正留用,這太平軍官佐全無絲毫留用價值不說,而且必須要加以清除,否則國必將不國。

  甚至李明勤早就書寫了一個名單,在那些名單中羅列的太平軍的王爺、丞相們,他通常只有一個建議——“殺”。

  只有殺了他們才能夠安穩天下,還能夠挽回民心!

  “李主任,那府裡會不會趁著現在這個機會,奪取南京!”

  提及奪取南京時,康和的心臟不由的加速跳動數下,南京內亂無疑是府中奪取南京最好的機會。

  “到那時現在他們自相殘殺一番,趁著其內亂之機,直接奪取南京,盡數誅殺洪楊,自然可奪取江南,到時候,這太平軍群龍無首,自然不是我義軍的對手……”

  此時康和顯得有些激動,他似乎看到了太平天國的末日,準確的來說,看到了未來,看到了中國的未來,他將會是新朝的功臣,是主公的從龍之臣。至於這太平天國,不過也就是主公一統江山的墊腳石罷了。

  “奪取南京……”

  沉吟片刻,李明勤看著康和,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個極為誘人的建議。如果義軍奪取南京的話,那麼這就意味著中國的半壁江山,將為府中執掌,安徽,江蘇皆是財賦重地,而更為重要的是內亂中的南京顯然不可能具備阻擋義軍進攻的能力。

  真的可以說即便是現在只要一君願意,隨時可以出動幾萬大軍奪取南京,但是,府裡現在顯然沒有這一打算,作為辦事處的負責人,李明勤很清楚,在太平天國對於府裡來說,就像是一頭奶牛,太平軍辛辛苦苦的通過“打先鋒”的方式,抄沒各地富戶的金銀,最後有一多半都落入了府中之手。如果沒有了太平軍,府裡豈能去“打先鋒”,豈能去抄沒富家。

  若是奪取南京……那麼主公便極有可能在南京登基,而到時候大傢伙……但是主公會同意嗎?

  李明勤非常清楚自己的責任是什麼,他的責任之一就是保住大報恩寺,當年在離開武昌的時候,主公曾專門叮囑過他,務必保住大報恩寺,保住大報恩寺塔,也正因如此,當初才會選擇這裡作為辦事處。

  人總是自私的,儘管非常清楚自己的任務是什麼,但李明勤還是為康和的建議所心動,他很,清楚奪取南京之後會發生什麼,對於他,以及府中的其它人來說,那才是最為重要的,而現在府裡的很多人所需要只是一個理由,一個時機,而這正是他所需要給與的。

  “這件事兒……”

  略作沉吟,李明勤將視線再次投向康和。

  “要是想辦成他,咱們就必須要好好的謀劃一番,想要辦成這件事,關鍵還是在武昌……”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 11:11

第三百七十八章 人心

  武昌。

  相比於暗潮湧動的南京,這裡無疑顯得極為平靜,甚至可以說有些過於平靜,以至於會讓人們忘記現在正是兵荒馬亂的時候。

  對於很多從外地初來武昌的人來說,更是如此,他們往往會驚訝于武昌的平靜,驚訝于這裡安靜祥和的氣氛,置身其中,會產生一種錯覺——戰亂從來沒有爆發的錯覺。

  在某種程度上而言,確實,戰爭一直遠離于武昌,儘管這座城市,曾經幾乎全為戰火所焚毀,但是現在,戰爭一直遠離他,這座城市裡的人們。甚至於相比於過去,他們的生活更加安逸,更加富足,如果不是報紙上偶然的新聞,或許他們也會覺得戰爭,早已經結束了。

  實際上,每個人都很清楚。戰爭從來未曾停止,在這個城市中,很多人甚至在不斷的策動的戰爭,計畫的將來的戰爭。對於普通百姓來說,他們願意享受著和平的生活,那怕這只是假相。

  林府,在武昌城內,能稱得上“林府”的並不多,雖說武昌亦有幾處豪宅門前掛著“林府”的門牌,可人們頂多是說“某某巷林家”,而不會用“林府”來形容,在武昌城內,只有一個林府,那是位於督府後方巷子裡的林家的府宅。

  不過雖說是號稱“府”,可這林府卻遠沒有人們想像的那麼豪華,實際上只是一個普通高等官員的標準住宅——武昌的很多官員他們的住宅都是由督府提供的,直到年初的時候,這些官員們才從督府的手中將住宅購買下來。

  林治平也不例外,這座宅子並不大,也談不上貴,不過1000多元罷了,頂多也就是相當於他一個月的俸祿——督府之中文官的俸祿與滿清官員相等,只不過是將其養廉銀變為俸祿,相比于滿清官員,還享有年度獎金和福利津貼,而且退休後還有一筆豐厚的養老金。

  正因如此,實際上府中的官員們收入大都極為豐厚,即便是未入流的官員,每個月也有二十餘元薪俸,從而使得其生活無憂。所以在武昌城之中,官員從來都是日子最為安逸、收入頗高的群體,普通的官員如此,品級為從一品的林冶平,當然也是如此,甚至每年的年度獎金和福利津貼就足夠他維持一年的開支——相當於其一年的薪俸。

  也正因為相對豐厚的收入,對使得林治平現在正和其他人一樣,正在考慮與城外修建一棟別墅,甚至武昌有家廬山公司,正在推銷廬山的“避暑莊園”,著實吸引了一些官員,就像現在,剛剛以1500元買下一塊地的林治平,正在看著幾份圖樣,那是避暑莊園的圖樣。

  是歐式的?還是中式的?

  這是一個選擇。

  不過林志平的這種糾結,並沒有持續多長時間,很快就被訪客給打斷了。

  “仲平好雅興啊!”

  跨進門,看到正在那裡看著圖樣的林治平,張亮基立即笑說道。

  “這是廬山的別墅?怎麼選了樓型了嗎?”

  抬頭看見張亮基,林治平先是詫異,而後立即訓斥跟在張亮基身旁的弟弟。

  “老三我說你也真是的,怎麼張大人來了,你也不通知一聲。太不應該了。”

  “老三,這是我讓他不要通知的!”

  張亮基不客氣的坐了下去,見其坐了下來,心知肯定有事相商的林治平便吩咐三弟上壺茶,然後對看著這位左參軍說道。

  “石卿先生,不知石卿先生此來是為何事。”

  現在他反倒是好奇,張亮基的突然拜訪,要知道,左右參軍可是漢督的左膀右臂,同樣也是他們這些人的上官。

  “仲平啊!”

  看著的林治平,張亮基連忙說道:

  “算算日子,主公起事已經三年了吧。”

  何止三年啊!

  三年有半,還出一個來月!

  你張石卿來這兒恐怕不是來算日子的吧。

  心下這麼想著,林治平卻是含笑不語,全是一副聆聽模樣。

  “整整三年零七個月,算算日子,下官追隨主公也有三年零五個月了。”

  看似簡單的一句話,其實,是在向張石卿表明一個觀點——他是主公的“老臣”,至少比他張石卿要早出一陣子。

  “都三年多了……”

  張亮基只是略點下頭,他知道林治平的意思,他林治平是“黃州老臣”。

  “仲平,你可聽說江南大營為發匪攻破了!”

  “有所聞!”

  這麼大的新聞,別說是府中的高官,就是報紙上也有報導,甚至報紙上還分析江南大營為太平軍攻克後,對府裡的影響,在一定程度上來說,江南大營被克,並不符合府裡的意義。

  “你知道江南大營為發匪攻克後,那麼滿清在南京一帶既再無勢力存在,而南京發匪亦解除外患!”

  張亮基一邊說一邊看著林志平,以便查探其想法。

  “確實,這太平軍的外患一解,到時候只恐對咱們不利啊!畢竟過去有清軍在那裡擋著,現在,萬一要是他們覺得咱們成為了他們的眼中刺,到時候把這長江一截……”

  “我擔心的不是長江,我想的是……南京,若是南京發生內亂,該怎麼辦?”

  看似一句談不出奇的話語從張亮基口中吐出時,他注意到林治平的臉色頓時顯得凝重,雙眉緊皺,現在不僅僅只是他自己這麼以為,看來林治平也贊同這一看法。他接過梁啟超的話頭說道:

  “哦,若真是如此的話,對於咱們來說,到也不見得是件壞事,畢竟這太平軍無論怎麼說,都算不上朋友!”

  何止是算不上朋友,根本就是敵人。這一點張亮基自然非常清楚,甚至可以說,於府中上下看來,太平軍在某種程度上,甚至超過滿清,是府裡最大的敵人。

  比如于張亮基眼中,最大的敵人就是太平軍。

  頗感興趣的地望著林治平,張亮基看著他在心下一笑,“算不上朋友”,這話裡有話啊。

  “的確,確實!”

  張亮基立即出言贊同道。

  “若是其陷入內亂,那麼他們的力量勢必會被消弱,仲平,對此你怎麼看?”

  “那是當然,自相殘殺之烈,總甚於外敵!”

  對於張亮基的這個問題,林治平點點頭,而後笑道:

  “所以無論如何,這對咱們來說都是件好事兒。他們自己人殺自己的殺的越厲害,對,咱們就越有利,將來打他們也就更容易。”

  “將來……”

  盯著林治平,張亮基說道。

  “將來有多遠?仲子,若是我說南京發匪內亂之時,就是我大軍奪城之時,你以為如何?”

  現在林治平終於知道了張亮基的來意,他是來尋求支持的。他的目的再簡單不過,是想從自己這裡獲得支持。

  支持對南京用兵!

  “石卿先生的意思是,主公準備對南京用兵?”

  林治平裝作一副不明所以的樣子。

  “主公想要用兵了?”

  想要用兵的當然不是主公,而是他張亮基,誰讓他張亮基是徐州人,他自然願意看到主公奪取南京,奪取蘇皖。

  搖搖頭,張亮基笑道。

  “不是主公要用兵,而是我們做臣子的必須要看到此事關係到我中國億萬黎民之福祉,關係國家千秋之基業,我們不能袖手旁觀,雖說主公暫時無意興兵,可為中華億萬黎民之將來,咱們必須要勸主公,對南京用兵,與太平軍決裂。”

  一語道出自己的來意之後,張亮基繼續說道。

  “只有如此,他日待南京克復之時,我等才能勸主公登基,名正言順揮師北伐,否則似現在一般,居於發匪之下,名不正言不順,如何北伐?”

  對於他的這番解釋,林治平倒是不覺得意外,不僅在府中,在民間士紳的眼中,太平軍是賊,是寇,這一點是無法改變的,很多地方上的士紳,一直都關心——什麼時候主公才與“發匪”決裂。

  於是便輕聲提醒著一句說道:

  “石卿先生,我聽說,最近北邊似乎有所動靜!”

  他口中的北邊兒指的是駐于南陽以及鄂北一帶的部隊。

  “主公,該不會是想對河南用兵吧……”

  “河南發匪新敗,滿清于河北虎視眈眈,這個時候若是對河南用兵那無異於虎口奪食,且有助於發匪,我等做臣子的自然不能夠讓主公犯下這等錯誤。”

  盯著林治平,張亮基卻是用異常鄭重地口氣說道:

  “所以咱們要在事成定局之前,改變主公的想法,勸其對南京興兵,趁其內亂之機,奪取南京,掌握江南,以備將來北伐!”

  隨後,他又是神色肅然地說道。

  “若是能抓住這一機會,至多後年,滿清既可被推翻,屆時必將重現大明日月天!”

  雙眼微微一閉,張亮基長歎道。

  “若是錯過這個機會的話……恐怕……”

  望一眼林治平,張亮基長歎口氣,並沒有繼續說話。

  “但這件事只有我一個人。斷然是辦不到的,所以……”

  盯著林治平,張亮基說道。

  “我需要到時候老弟在一旁附和一二,不知老弟以為如何?”

  而對張亮基直截了當的要求,思索片刻後,林治平只好點頭同意道。

  “瞧石卿先生說的,這等利國利民的好事,小弟又豈甘人後,只是,這南京內亂到底能亂成什麼樣,現在可還沒有底啊……”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 11:11

第三百七十九章 天京亂

  將過七月,就在南京城內的氣氛,越發緊張的時候。兩個身穿素紅袍,頭戴獅頭兜鍪,中間綴著“北殿承宣”紅字職銜的差官從金龍門匆匆出來,跨上快馬,從容來到儀鳳門。這大搖大擺出了城門口,直向江邊碼頭馳去。

  現在北王正在贛皖之地督師,常有奏報書信遞京,北殿人員出入城門,自然也無人懷疑,只不過這兩個差官與往日不同,他們攜帶的是天王的密詔。

  兩人到了碼頭,便和過去一樣取出北王緊急征船劄諭,對此水師的營官哪裡敢怠慢,立即撥出一艘十六槳雙櫓大船,急將這兩位差官連人帶馬送往皖南東流縣,一人舍舟登岸,另一人則從江北上岸,拍馬馳往廬州前線翼王行營宣旨。

  原來這兩名差官並不是北王府的差官,他們都是天王府的禦林侍衛,早在北王出京之前,陳承瑢就向他討了兩份“北殿承宣”帽銜,這會只是將它們縫在“殿前禦林侍衛”上面,然後便輕易地混出了重重把守的城門。

  勤王的密詔很快便送到北王的行營,而因為距離相對較遠的關係,身處廬州前線的翼王並沒有在第一時間接到密詔。

  七月二十八,一接到天王密詔,多年來一直深受楊秀清之氣的韋昌輝,當即將前線的軍政大權仍交給黃玉昆主持,然後便帶領早已部署好的三千名心腹將士,和前來宣旨的禦林侍衛,快馬加鞭日夜兼程啟程,日行百餘裡,第二天便到了贛東北的饒州府城鄱陽縣,這裡原為清軍所有,是北王來江西之初攻佔的,後來楊輔清調來江西,就駐兵在饒州府城以東的樂平、浮梁一帶,東王原意是差楊輔清密切監視北王,堵住他帶兵進京的道路,而對於楊輔清來說,他則不過是出京避禍,對於天朝諸王內爭,他從來都是持以袖手旁觀的態度。

  而在韋昌輝通過的時候,楊輔清正在饒州以南的廣信府作戰,也正因如此韋昌輝順利地從饒州進入皖南,在東流縣棄去馬匹派人看管,乘了太平軍水師戰船,恰遇江面上括起勁疾的西南風,近百艘大小兵船晝夜不停的順風順水沿著長江行駛,於八月初三日午夜便抵達天京。

  剛一抵達天京,韋昌輝沒有做絲毫停留便帶領三千將士登岸,命禦林侍衛依然以北殿承宣名義前往叫關,其餘人員屏息靜氣,放輕腳步,帶了兩架雲梯疾速跟上,轉眼來到儀鳳門前。此時城門早已關上,以前在清軍江南大營逼近天京城時,城上戒備森嚴,四角崗樓晝夜監視城外動靜,現在打垮了清軍,江南大營已經被攻克,距離南京最近的前線也有一百多裡外。戒備自然不如過去那般森嚴。

  雖說城牆上的崗哨仍然還在,但是這會值夜的人卻早已入了夢鄉,只有三四名看守城門的值夜士兵在城樓上閒聊。禦林侍衛提了燈籠在城下大聲叫喊:

  “守關弟兄們,開門,快開門,北王有緊急軍情奏報!”

  因為在過去夜間上報緊急軍情也屬平常,所以大家並不覺得有什麼意外,守夜的士兵正欲下樓打開城門的時候,卻被一名卒長喝住,那個卒長探身向城下喊道:

  “麼的……半夜裡大呼小叫,快滾開,不到天亮不開城!”

  早晨牆上說話的卒長,說的是一嘴的廣東話,顯然廣東出來的老弟兄,不過城下的侍衛也是不甘示弱的用廣東話大聲罵道:

  “小子,你耽誤了軍情,到時候可要小心你的腦袋。”

  雖然聽到他說的是廣東話,但這守城的卒長顯然得到了命令,於是便大聲喊道:

  “半夜開城須得奏明東王九千歲殿下,你等著,我現在就派人去向九千歲奏明!”

  他的話未停音,便已被身後的士兵手起刀落,砍作了兩段,不過是瞬間的功夫,忽從城牆內藏兵洞中出來一名旅帥,帶領幾十名士兵,迅速打開了門鎖,搬去撐門的大木梃,格格地打開了城門,那人沖著門外的侍衛說道:

  “北王殿下的緊急奏報耽誤不得,快請進來吧。”

  在派出御前侍衛請江西前線的北方回城時,陳承瑢事先已經用數萬兩白銀和將來升官發財的許諾疏通好了把守儀風門的旅帥,這人估計北王必是深夜帶兵進京,已經有好幾夜徹夜不眠地在這裡等待著,今晚聽到城樓上叫喊,便立即大開城門迎接北王將士入城。

  如此輕易地便進了城,韋昌輝自然得意非常,不過他知道真正的,考驗恐怕還在城內。在進城的時候,韋昌輝特意命令由禦林侍衛提燈在前,此時他已將帽額上的“北殿承宣”職銜扯去,仍然露出了“殿前禦林侍衛”六個顯赫的字眼。

  這天,新月如鉤,南京的街坊黝黑,因為南京夜有霄禁,犯霄禁者殺無赦,所以這街上自然也就不見路人,禦林侍衛的燈籠在前引路,只是照亮那一小片地方。而跟在韋昌輝身後的三千精銳心得,更是早說習慣了夜間行軍,借著那微弱的燈光,倒也不覺有異,四更敲過的時候,他們便來到了鼓樓邊。心急如焚的韋昌輝很清楚,若是等到了天明,想要打進東王府就困難了,到時候非但打不進東王府,甚至就連自己的小命恐怕也保不住,這天京城內,東王的精銳可不止數千人!

  偏偏這時候前邊的街上出現一道燈亮,那是夜巡的太平軍。

  韋昌輝急忙揮手命將士停住腳步閃在暗處,先讓禦林侍衛一個人去對付。只見前面燈籠盞盞,上麵糊著“東殿參護”官銜,七八個東殿士兵由遠而近走了過來,見有人提燈夜行,便大聲喝道:

  “什麼人?膽敢夜行犯禁?”

  提燈的侍衛倒是不慌不忙回答道:

  “天王府禦林侍衛,奉天王旨意,有要事公幹!”

  一名頭目提燈照了一下侍衛帽額和燈籠上的官銜果然是天王府,仍然有些懷疑的喝問道:

  “雖是天王府的,可是東王有令,厲行霄禁,還有你是怎麼從從北邊過來!難道你想逃出城去?”

  那侍衛被這麼一問,倒是不覺得緊張的笑笑說道:

  “這會兒天京四門都關得嚴嚴的,我能插翅飛也出不去啊,確是南王妃有病,天王命我去探望,耽擱時間久了。”

  那領隊的頭目的官銜雖說只是“兩司馬”,管轄二十五名士兵,卻不依不饒地說道:

  “不管你怎麼說,跟我們去東王府走一趟,見了東王九千歲,到時候東王九千歲自有發落!”

  見事已如此,心知已經無法蒙混過關的韋昌輝心下一急,一揮手,伏在暗處的北殿兵士立即撲上去包圍了東殿巡邏兵,還不等對方反應過來,被數十人團團圍住的巡護兵丁,便被一刀一個的解決掉了。

  “快把屍首搬到小巷,別再耽誤時間了,天快亮了。”

  心急如焚的韋昌輝帶領隊伍加快步伐向南,終於在天光尚未露曉前趕到了東王府前,按照預先部署的計畫,分兵三路,一路三五百人帶了雲梯順著高聳的圍牆摸向東王府後園,一路兩千人分頭包圍府門東西兩側駐有一千名東殿侍衛將士的侍從館,韋昌輝親自帶領五七百人攻打黃泥巷正門。按之前定好的計畫,仍然由禦林侍衛獨自提燈上前叫門,門前燈光燦亮,大門虛掩著,因為東王常常半夜擺駕出門,所以府裡的門官不敢偷懶睡覺,聽到叫門聲,咕嚕道:

  “難道是哪裡的緊急邊報來了?”

  打開門來,門官認出了來的是禦林侍衛,便詫異地問道:

  “兄弟,怎麼天不亮就來傳旨了?”

  禦林侍衛連忙道:

  “老哥哥,不好了,天王得了急病,眼看不行了,要請東王殿下快去天王府見上一面,遲了就見不到了。”

  見情況緊急,門官連忙說道:

  “兄弟,你在承宣廳等一會,我即刻進內稟報。”

  只當是天王真的病生的門官不過是剛剛返身想要入府內,韋昌輝一揮手,他身後跟著的數百名北殿士兵便一湧而入,將門官一刀捅死,王府的門內雖有侍衛數十人在值夜班,可是天快亮時睡意最濃,一個個低下頭迷迷糊糊地打著瞌睡,聽見有人敲門,睜開眼見沒事,又睡過去了,及至北殿將士沖進門的時候,他們甚至還在夢中,根本沒有來得急拔刀還手,更沒有來得急打響,便全都被殺死于門房內。

  “你現在立即去向天王報信,上奏天國,本王奉詔平亂,來人,跟本王一起擒拿亂賊!”

  韋昌輝一邊命禦林侍衛趕快去天王府報信,一邊命人直闖內院去擒楊秀清,這時其餘北殿士兵已經在頭目的率領下早已撲向門內左首的參護廳,住在裡面的二三百名東殿將士驚醒過來,倉皇摸取兵器抵抗,但這會怎麼能來得急,大多是被束手被殺,少數徒手抵擋突然襲來的敵人或是僥倖摸到了刀的,赤膊挺身與敵人廝殺著,但在倉促中也遭北殿士兵包圍,一個個被殺害了,只有一個逃往中門報警。

  那人一邊跑一邊將火帽扣在火槍上,通過空中便是一槍,雖說槍中無藥,但依然打破了夜間的靜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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