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民國] 鐵血宏圖 作者:無語的命運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3-2 08:57:2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10 41245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 11:06

第三百五十章 戶部學堂

  沒有什麼不可能的!

  置身于戶部學堂中,讓趙臨川瞠目結舌的看著臺上的漢督,腦子裡嗡嗡亂響,甚至都聽不清楚他在說什麼,他是這樣,其它人同樣也是這樣,作為戶部學堂的學生,他們在結束一年的培訓之後,就會前往地方出任稅務專員,相比于其它各部學堂每期數十人,戶部學堂每期多達數百人,他們中的許多人已經於地方上接掌稅務之權。

  與他們的學長不同,在這所學堂中,他們不僅接受各種財務知識培訓,同樣也接受現代稅務知識的培訓,在未來他們將會成為推行新稅制的主力,也正因如此,相比於之前的半年短訓,他們才會接受長達一年的稅務專門知識培訓。

  而今天的這堂課,與其說是課,倒不如說是演講,是漢督給他們做的第二次演講,而隨著演講內容的延伸,那些內容無不是令所有人都用驚訝的眼光注視著漢督,至少在此之前,他們從未曾想到這種顛覆性的言語。

  “不錯!大家一定奇怪為何歷朝歷代都反對土地兼併,而到了本督這裡,本督非但不反對,反倒還要反其道而行之!”

  置身于禮堂主席臺上的朱宜鋒看著台下的兩百多名學員,他們的年齡不等,年青的不過只有二十幾歲,年長者也不過三十幾歲,這些人是真正的第一批接受西方現代稅務理念的稅務官,當他們進入地方之後,推行新稅制最大的制約也就解決了,不過還需要他們適應並掌握了基層工作之後,才能完全推行新稅制,再者新稅制的基礎需要在全國範圍內測量土地,制定以土地為基礎的稅收政策,至於現在的工作則是加強鹽稅,尤其是其他商業稅收的徵收。

  看著台下的這些學員,如果不是因為提到農稅田賦的徵收,朱宜鋒恐怕也不會談到土地兼併的一事。

  “其實不反對土地兼併的原因非常簡單——因為根本沒有必要!這兩年,府中也進行過土地調查,在這本督先以一個村子為例……”

  學員們的詫異中,朱宜鋒從煙盒中取出一根香煙,或許這是唯一能讓他找回另一個時空感覺的愛好了。看著眼前的這些學生,先是深吸一口香煙,隨他才繼續說道。

  “……王皇閣村共有233戶,996人,共有土地2958.1畝,人均近3畝;其中地主3戶,29人,佔有土地275.7畝,人均9.5畝;富戶22戶,135人,佔有土地657畝,人均4.8畝;中戶99戶,436人,佔有土地1446.5畝,人均3.3畝,貧戶100戶,366人,佔有土地576.1畝,人均1.6畝,赤貧農9戶,30人,占地2.8畝,人均0.01畝。”

  提及這個數字的時候,朱宜鋒的唇角微微一揚,一開始的時候,他也曾以為中國的土地問題非常嚴重,關係到國計民生,畢竟後世很多人總是不斷的強調著土地、土地,但是仔細調查卻發現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無論是湖南也好、湖北也罷,地主佔有的耕地不超過總耕地面積的20%,而人均佔有耕地往往都在人均佔有耕地面積的3倍以內。占人口半數以上的雇貧農人均佔有耕地是各地平均都在70%以上,表明這部分農戶的大多數仍然是自耕農。

  “在王皇閣村中,最接近人均土地的就是那些中戶,他們的家庭普遍人均在3畝上下,那麼他們過的又是什麼日子呢?百姓主食平時以穀蔬為主,一般在正常年景僅能糊口,均鮮蓋藏,不少中等農戶甚至還要依靠舉貸度日,即便如此,其終年幾乎無力食肉,即偶爾食之,其數量亦屬有限,而為躲避災荒,這些中戶正常年景下尚且終年粗糲,糠菜半年糧,災荒年的狀況無疑會更加惡化。即便是平均土地,不過也只是讓所的人都過上這種近乎赤貧的貧苦,所以先前有同學問我,待他日立國之時,新朝是否會抑制土地兼併、打擊豪強,我的回答很簡單——不會!”

  最後兩個字加重語氣的時候,朱宜鋒特意將視線投向台下之前提出問題的那個學生。

  見漢督的目光投向自,席南林立即起身反駁道。

  “若官府不抑制土地兼併,長此以往,又豈有百姓立錐之地?若不打擊豪強,又焉能推行政令?”

  “嗯,那麼……”

  看著這個似乎還在堅持已見的青年,朱宜鋒反問道。

  “抑制土地兼併的目的是什麼?是為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

  一聲自問自答之後,朱宜鋒凝眉說道。

  “好了,為了實現這兩個目標,官府可以頒佈一道政令,沒收地主、富農土地、于全國進行土改!然而結果是什麼?按滿清戶部的統計,全國耕地約為8億畝,考慮到其中隱匿土地,應該在10億至11億畝上下,全國人口是4.3億人,人均耕地尚不到三畝!然後呢?耕者有其田,少田,居者有其屋,破屋!這就是現實,所以我們不能僅把目光局限於眼前的一畝三分地,還要把目光看的更為長遠一些!”

  漢督的言語讓趙臨川有些疑惑,“不局限眼前”、“更長遠一些”?這是什麼意思?他又朝固執己見的席南林看去,正是席南林的一番話讓所有的一切都走了味。

  “現在農村最大的問題是什麼?不是土地集中,而是土地不足,是人多地少,這才是最根本的問題,幾千年來,王朝的更迭往往都是因為這一原因,問題不在於土地的兼併導致農民起義,持續戰亂,而是因為人多地少之下,百姓生計難以為計引起了社會動盪,就像現在農村最大的問題是什麼?”

  盯著台下的那些學生,朱宜鋒道出了自己最擔心的地方!

  “光棍!”

  這兩個字傳入趙臨川的耳中時,只讓他整個人頓時一愣,立即想到那些於村間地頭處閒逛耍橫的光棍漢,幾乎每個村子裡都有少則十幾個、多則數十個那樣的人。

  “為什麼會有光棍?是因為人多地少,土地產出有限,百姓為養活家人,往往會溺殺女嬰,因為男孩可以傳宗接待,養育女兒是賠本的事情,以至於鄉間的男人越來越多,很多青壯男子根本找不到媳婦,以至於混為光棍,到處遊蕩,他們才是農村最大的問題,於三省這樣的光棍多達兩百余萬,在全國,青壯光棍不下千萬人,這些人如果得不到妥善的安置,那麼為居心叵測煽動,其必將為動亂之源,所以,這才是農村最緊迫的需要解決的問題!”

  將煙蒂按滅於煙灰缸中,朱宜鋒的聲音顯得極為凝重。

  “很多人讀史書只看到了土地的兼併,卻沒有看到動亂的根源是什麼,問題的根本是人多地少,人多地少,生計難以維持,所以才出現流民,溺殺女嬰導致流民中青壯頗多,這些好凶鬥狠的遊民自然也就成了動亂之源,所以,想要從根本上解決問題,只有一個辦法,就是要將農村的剩餘勞動力轉移出去!”

  轉移剩餘勞動力,這是避免戰亂的唯一選擇,也是破解所謂的“三百年迴圈”的唯一選擇。

  “轉移勞動力?”

  趙臨川連忙豎耳頃聽著,而他身邊的李培根也是一副極為認真的模樣,準確的來說,所有人都在認真聽著漢督指出的解決之道。

  “大家肯定好奇怎麼轉移,其實,現在督府一直在這麼做,之所以鼓勵民間開工廠,就是為了通過工業去吸納農業剩餘勞動力,舉一個最簡單的例子,像現在修建鐵路,於三省一共雇傭了超過15萬工夫,這些工夫每個月的工錢是三元,而一畝地一年所產值銀不過五元上下,一名工夫一年所得相當於種7畝地,鐵路工地包吃包住,工錢自然相對較低,但是習慣務工高收入的他們,又豈會再願意種田?以武昌的紗廠為例,工錢皆在四元左右,一人務工,可供全家維持生計,若是三省有百萬工人,那麼就等於從鄉間吸納百萬生計難以維持的剩餘勞動力,這些人進廠務工後,需要有人賣菜、賣布,所有生計均仰賴商業,酒館、商鋪亦需要雇傭勞力以滿足服務,這些服務行業亦可吸納數十萬以至上百萬勞力,再考慮隨其進城的家人,等於從農村吸納五百萬人口,而五百萬剩餘人口進城後,農村閒置多少土地?”

  反問之時朱宜鋒的神情變得嚴肅起來。

  “如果工廠可以提供兩百萬,甚至三百萬、五百萬勞動崗位呢?會有多少人進城?會有上千萬人,甚至數千萬人進城!”

  對此,作為穿越者的朱宜鋒自然不會懷疑,事實上根據後世的經驗來看,工業化是轉移農村剩餘勞動力的唯一途徑,同樣也是保持國家長治久安的唯一途徑,事實上,在未來的差不多一個半世紀裡,農民從未曾依靠土地富裕起來,最終他們是通過進城務工變得富裕起來,而在這個沒有化肥、良種的時代,依靠那麼幾畝產出極低的土地,他們甚至還最起碼的溫飽都沒有辦法解決。

  而更為重要的是,就工業對勞動力的需求來說,將來不僅不應該抑制土地兼併,甚至需要鼓勵兼併——因為只有如此,才能迫使國人走出鄉村,放棄面朝黃土背朝天的日子,往城市裡務工。畢竟千百年來中國都有著“不遠遊”的傳統。

  “那敢問漢督又豈是所有人都願意離鄉進入工廠?天下百姓若非迫不得已又豈有願離鄉者?”

  恰在這時有一個學生發出了他的疑問。

  “沒錯!”

  面對這個問題,朱宜鋒差點出言稱讚了,這個問題提的正是時候。

  “確實如此,民間不是有諺語嘛,‘病死不離家,老死不離鄉’、‘在家千般好,出門一日難’百姓不願意出去,怎麼辦?但凡有一線希望,就沒有人願意出去,只要那一畝三分地,能勉強維持家裡人不至於餓死,他就願意守著那一畝三分地,哪怕一天只吃一頓飯,哪怕一年到頭兒吃不了一次飽飯。這是什麼?”

  聽著台下的學生和官員們,朱宜鋒冷聲說道。

  “這就是惰性,這就是老百姓身上的惰性,千年來,他們習慣於困守土地,縱觀史書,除了少做人或是讀書或是經商才會離鄉,其它百姓除了逃荒,又有幾人願意主動離鄉?屈指可數,即便是所謂的‘湖廣填四川’,那也是因為家裡的土地不夠,眼看著就要餓死人了,他們才想著出去。迫不得已啊……”

  其實何止中國人如此,這是全世界人民的通病,當年歐洲人拓殖新大陸時,最初奠定基礎的不是士兵就是流放犯,直到後來的饑荒才使得千百萬歐洲人紛紛移民美洲。

  “希望!”

  吐出這兩個字,朱宜鋒喝了口茶,潤了下嗓子。

  “但凡百姓能夠看到希望他們就不會從鄉間移出,為什麼?因為還不至於餓死。怎麼打破這一點呢?我們要讓他們看到希望,這十幾萬築路工人,是按名額分配到三省各縣,他們現在一個月能掙三塊錢,家人,他們的同鄉會看到這些,會在土地之外看到新的希望。”

  話聲稍稍一頓,台下的學生以及官員們,這時才知道為何當初築路工名額要按人口分配,甚至分配到鄉村,原來還包括有這樣的用意。

  “政府的責任是什麼?是抑制土地兼併?一個縣只有60萬畝地,即便是再抑制,他不會因為你的抑制而多出10萬畝20萬,土地不會增長,但是人會不斷的增長。人越來越多,土地越來越少,等到60萬人種60萬畝地的事。怎麼辦?一畝地能養活一個人嗎?”

  一畝地養活不了一個人!

  戶部學堂裡的這些學生絕大多數都是出自於鄉間,或許他們很多都是中小地主以及富農出身,和他們對種地並不陌生,一畝地絕對養活不了一個人。

  “別說一畝地養活不了人,即便是三畝地,也只能讓一個百姓勉強糊口。全國的地畝有多少?人口有多少?平均下來,不過也就三畝多地啊。現在是三畝多,若是再承平幾十年,人口在增加的幾千萬、上億!到時候又是多少?兩畝?或者更少?”

  在另一個時空之中,太平天國以及西北、西南的“回亂”讓中國的人口減少了一億有奇,也就是這減少的一億人口,加之從19世紀中期東南各省向南洋,華北各省向東北的移民,加之“丁戊奇荒”以及隨後災荒餓死了數千萬人,才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了中國的人口壓力。

  人口與土地!

  在中國這是無法回避的問題,一方面是土地不可能增長,另一方面是人口的迅速增長。可開墾的土地越來越少,人口卻還在不斷增加著,百姓的生活日益貧困,工業不發達的現實使得中國不能夠提供工作機會,從而實現農業人口向工商業的轉移,最終,農民起義……不對,在那個時候變成了革命。

  但是革命還是沒有解決問題。依然沒有從根本上解決,人多地少的問題。僅僅只靠那幾畝貧瘠的土地,百姓的日子依然過的非常艱難,沒有,因為土地分到個人變得富裕,反而日益貧困。這無關政策、無關政治,只是因為人口——人口在增長,土地不僅沒有增加,反而減少了。

  怎麼辦?

  最終,作為工業提供了機會——憑著人力優勢建立的“世界加工廠”地位,吸引了數以億計的農民進行務工,不過讓人遺憾的是,受限於所謂的“戶”那些人從來沒有融入到城市中成為新市民。

  但無論如何,土地與人口的問題得到了解決——務工的收入使得農民終於第一次真正擺脫貧困,讓他們過上相對富足的日子,這是那一畝三分地無法給予的。

  這就是道路!

  同樣也是解決之道!

  “怎麼辦?”

  又一次發出這個疑問,在眾人的思索中,朱宜鋒繼續說道。

  “所以這個時候政府的責任是什麼呢,就是千方百計的促進工業發展,通過發展工業提供足夠的就業崗位,通過工商業的發展,去吸納農業的剩餘勞動力,將那些農民變為市民。”

  市民的消費遠遠高於自給自足的農民,農民自耕自積,自給自足,但是市民卻不同,市民生活所需完全依賴購買,甚至包括最基本的水!他們的生活消費不僅會帶動輕工業,同樣也會刺激第三產業的發展,進而提供更多的工作崗位。這就是一個良性的迴圈。

  “而隨著人口不斷的外出遷入城市,自然會帶來一個新的現象,說是鄉村因人口外流,必會導致其讓出土地日益增多,到時候……”

  不待朱宜鋒把話說完,一聲刺耳的嘲諷聲於台下響起。

  “到時候自然是富者田連阡陌,貧者無立錐之地!漢督當真不愧是商賈出身,打得一手好算盤,聞漢督如此厚待,天下士紳焉能不盡心效力……”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 11:06

第三百五十一章 政府之責

  “到時候自然是富者田連阡陌,貧者無立錐之地!漢督當真不愧是商賈出身,打得一手好算盤,聞漢督如此厚待,天下士紳焉能不盡心效力……”

  諷刺聲在禮堂內響起時,幾乎所有人都把視線投向了度南林,所有人無不是為他的大膽捏了把汗。熟悉他的人是搖頭輕歎著他的莽撞。

  漢督待人以寬,這是眾所周知的,但是他席南林的話,幾乎就是“大逆之言”。換成任何一個人,恐怕都會砍下的他的腦袋!

  面對席南林的這番“指責”,儘管心底有些惱火,但朱宜鋒選擇了沉默,冷眼看到這個人,心底冷笑著,現在真的有種想要殺人的衝動。

  想要殺人並沒有想要他那榆木腦袋敲開看看的衝動更為強烈,之所以這麼強烈是因為想要看看到底有多愚蠢。因為自己已經解釋了這麼多,他沒有長耳朵沒有動腦子嗎?

  根本就沒有長腦子,他的大腦不會用來思考,他只是在這裡胡攪蠻纏。除了胡攪蠻纏之外,他根本就是不通狗屁。

  現在朱宜鋒甚至同情起明朝的那些皇帝了,就是這種人想種胡攪蠻纏為自己揚名。明早就是毀在這種人身上,中國很多人都是毀在這種人身上。

  而為眾人所矚目的席南林,這會卻沒有任何收斂的意思。或許意識到自己,也許十死無生的他,更毫無顧忌起來,他現在甚至顯得有些激動,之所以激動是因為他知道今天之後,他的名聲必將為世人所傳頌,因為人們將會記住他今天的不懼權威,記住他的敢於直諫。

  “所以漢督才意為那些士紳地主張目,如此一來那些人進城後空出的土地既可悉數售予士紳地主,令他日之中華富者田連阡陌!以買好天下士紳嗎?”

  這已經不再是指責!

  而是侮辱!是對人格的侮辱!

  “席南林!”

  戶部主事黃會玖立即大聲訓斥道。

  “誰給你的膽子,居然在這亂說話,來人……給我把他給我押下去了。”

  他一邊說一邊想身漢督請罪,現在他知道已經沒有人可以再去救這個蠢材了,現在他甚至後悔了,後悔為什麼要遭這種蠢材進學堂。性格耿直的官員可以用,但是像這樣的人,他不是性格耿直,他分明就是在投機!是在試圖用侮辱漢督的方式為自己揚名,這種人其心當誅!

  “愚蠢!”

  面對這近乎等於辱駡的言語,不等席南林再次開口,朱宜鋒盯著冷笑斥責道。

  “如此愚蠢之言語,居然出自戶堂學堂學員之口,我看這書是讓你讀到豬腦子裡了!先讓他留下來,本督要給他好好的補補這堂課?”

  朱宜鋒的言語之中再也沒有了客氣,他伸手止住想要把席南林帶下去的人員。對於這種人,他想揚名,那就讓他臭名遠揚。冷笑著朱宜鋒的語氣中沒有絲毫的客氣之意。

  “……到那時農村將會空出一兩千萬畝土地,那些土地當然不會閒置,那些土地會被售出,剛開始的時候,還會有地主購買那些土地,但是幾年後,他們不僅不會購買,他們還會千方百計的想方設法的售出自家的土地!”

  這怎麼可能!

  趙臨川驚訝的看著臺上的漢督,然後更是驚訝的問道身邊的李培根。

  “李兄,到時候你們家真的會賣地嗎?”

  “賣地?傻子才賣,還不趁著這時候多買幾畝?”

  作為湘潭李家的二少爺,李培根自然知道土地是什麼,土地是財富,千百年來最值錢的就是土地。趁著有人賣的時候,當然要多買一些,雖說那些窮人的都是小塊的,可是買多了,自然也就連成大片了。

  “可不是嗎,傻子才賣呢!”

  “就是,要是我有錢的話也會在鄉里多買一點地。”

  “可不是,我還等著到時候咱們發俸祿了,在家裡置點地呢。”

  見大家都在那裡交頭接耳的談論著,禮堂內更是一片亂蓬蓬的言語聲,隱約的可以聽到他們在說什麼,他們所說的無非就是認為這不可能。無非就是道出他們自己的想法——置地。

  千百年來這就是國人的想法,做生意的人掙錢了,要去買地,在外當官的,也是要買地。似乎買地是他們唯一的選擇,不是似乎,而是事實!

  只是喝了口茶,朱宜鋒趁機緩了口氣,整理一下思路,然後看著台下的那些學生。

  “大家肯定是在好奇為什麼到時候他們會把地都賣掉,還要千方百計想辦法去賣,甚至不想盡一切辦法,他的地都賣不掉。大家肯定覺得不可能!置田辦產,千百年來一直如此!做生意了,掙了錢,也要回鄉多置田產!當了官也會拿俸祿去置辦田產,耕讀傳家嘛!”

  儘管那些當官的,並不是拿自己的俸祿去買田,但在這裡,朱宜鋒還是用相對委婉的說法去解釋著這一切,而不是說升官發財了去買田,畢竟升官發財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貪污、就是受賄。

  “耕讀傳家千年如此!商人,官員,老百姓莫不如此。”

  非但台下的學生們都點了頭,如黃會玖、林治平等人無不是紛紛點頭,別人不說,就是林志平自己,當初的那個窮書生,現在也於鄉下老家置辦了幾百畝地,甚至還寫信給老家弟弟,令其多置田產。所思所想,也是耕讀傳家。

  難道這錯了嗎?

  “當然了,千百年來國人一貫如此,這很對呀,沒有什麼錯啊!但是大家卻忘記了一點——今時亦非往日!”

  朱宜鋒笑著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甚至特意朝林治平看了一眼,對於其於鄉下置辦田產一事,自然有所耳聞,實際上府中不少官員都是如此。革、命也好、造反也罷,從來都是一個新貴階層取代舊階層,而在中國最能體現新貴之貴的就是土地。在這個時候他們去置辦田產,倒是無可厚非,幫助自己還鼓勵他們這麼做——比如在婆羅洲,就分給了他們很多土地,所以在那裡分配給他們土地是為了讓他們去經營,為了讓他們在海外殖民中獲得利益,進而支持海外殖民。那是一種利益上的共用,是為了驅使他們成為海外殖民的支持者,而不是反對者。

  至於他們在鄉間置辦田產,朱宜鋒同樣也不反對,衣錦不還鄉,如錦衣夜行。他們需要向鄉人展現自己今日的成功、地位,那就讓他們去顯擺,但是他們並不知道的是,他們正在做出一個錯誤的選擇。

  “大家只看到了土地,卻忽視了一點——地需要人去種,要是沒有人去種!那這地可就不值一錢!”

  朱宜鋒面帶著微笑,隨手端著茶杯,感覺著杯身的溫度。朝著席南澤看去時,見其有些詫異那微笑更是變成了冷笑。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會沒有人去種地。”

  “就是,誰會不去種地,不種地他們又吃什麼?”

  正如之前一樣,眾人無不是交頭接耳的討論著,現在他們覺得這並不現實。就他們的理解來說,確實不現實。千百年來的習慣一直如此。

  “做生意的人不種地,他們又吃什麼?工人不種地,他們吃什麼?他們是用銀子買糧食!別忘了,有一兩千萬人從農村走了出來,而且以後會越來越多,在將來全國七八成的人口都在城市裡務工、生活。到時候,地主雇傭誰去種地?在座的諸位,想來亦不乏士紳家庭出身,家中良田少則數百畝,多則千畝,甚至數千畝。若是沒有了長工,那些土地誰人去種?即便是各位卷起褲腿,下了田又豈能把那些地種完?”

  “轟”的一聲,原本還在說著“傻子才賣”的李培根,只覺得一聲驚雷在耳邊響起,他立即明白了漢督話裡的意思——不是沒有人種地,而是沒有足夠的人去種地。沒有人去種地,地就會荒廢,自然也就不值錢了。

  土地之所以值錢是因為有人去種,若是沒有人去種,那麼土地,自然而然也就一文不值了。物以稀為貴,無論在哪個行業中都是如此。

  “現在鄉下的長工、短工掙多少錢?他們到城裡務工掙多少錢?要是讓你們一個月拿出二兩銀子請一個長工,你們願意嗎?不願意?他就到城裡去幹活,他在城裡可以掙更多的錢。好啦,為了讓田地不置於擱荒,你拿二兩銀子去請個長工,今年二兩可以那麼明年呢?要知道工廠的工錢可是漲著的!到時候你怎麼辦?怎麼辦?”

  看著台下那些瞠目結舌、神情恍惚,有些不知所措的人們,朱宜鋒繼續危言聳聽特意強調到。

  “繼續加工錢,不加工錢沒人給你幹活。好吧,你加工錢!長工、短工的工錢給的越多,你從土地裡掙到的錢就越來越少,到時候你怎麼辦?擱荒?可能嗎?稅不用交嗎?皇糧國稅天經地義!少一文錢也不行!別人願意,本督也不會允許。到那個時候,沒有人給你種地。你還需要負擔著皇糧國稅。那個時候怎麼辦?”

  看著眾人,朱宜鋒反問道,然後他就冷笑地說道。

  “到時候土地對於你來說那不是財富,而是負擔!都變成負擔了,它還會值錢嗎?到時候,鄉下的土地會越來越不值錢——因為相比種田,投資工商業的營利更為豐厚,就像湖南第一絲廠,不過才幾千兩,不到一年就掙了一萬多兩,投資土地會有如此豐厚的回報嗎?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見眾人若有所思的沉思著,心知他們一時還無法適應這種理念的朱宜鋒,朝著席南林冷眼看去,他的笑容越來越冷。更多的是帶著一種嘲諷。

  “富者田連阡陌……到時候那就是負擔的負!”

  朱宜鋒之所以能夠如此自信的說出這些話,是因為曾經在基層的工作經驗使得他非常清楚21世紀中國農村最大的問題是農村空心化——青壯年無論男女皆出外務工,無人願意種田。以至於到了21世紀一零年代之後,困擾政府的最大問題,是那些擁有一畝三分地的農民不願意種田!

  為了解決這個問題,政府在不斷的推動農業產業化經營。面對市場僅僅只有幾畝地的普通農戶沒有任何議價權,在市場中處於被動地位。相比之下擁有數千畝以至上萬畝的產業經營者,可以以更低的價格獲得種子、化肥,種植、收割服務的價格也低於一家一戶的普通農戶,農資企業以及農業服務可以直接同農業經營者的做生意,繞開了中間的多層商販。這意味著他們的生產成本更低,其成本比普通農戶降低了30%,甚至更多,因為規模化有了議價權,至於小農戶在商人面前,沒有議價權。

  當然這是理想上的,實際上農業產業化經營者的生產成本,在未來的中國並不是降低了,甚至是提高了!

  因為那些農業產業化經營者的土地是從零散農戶的手中租種的,租種的土地成本推高了產業化經營成本高。而為了推廣農業產業化經營,政府甚至不得不出臺扶持政策向產業經營者提供大量的補貼,以至於農業成為了政府負擔、包袱。

  一方面是產業化經營是農業發展的唯一途徑,不如此不能夠降低生產成本。而另一方面,土地零散的分佈于小農戶手中,如果租金過低的話,他們寧可拋荒——即便是拋荒政府也要向他們提供補貼,況且在農業機械化的時代,他們根本不需要拋荒。

  即便是政府想讓那些土地流入市場,若是每畝幾萬元,甚至十幾萬元,又有幾個產業經營者能夠買得起?價格若是太低,農戶的利益誰來保障。中國的農業產業化經營錯過了它的機會,在土地可能變成“負擔”的時候,其沒有流入農業市場,在其變成財富之後,最多也就只能進入房地產市場了。

  難道在這個時候就沒有可能進行農業產業化經營了,未來給了朱宜峰答案。可是這個答案卻被很多人給無視了,他們之所以無視這個答案是因為他們根本就不懂得農業,或者說他們在自以為是。

  想當然的自以為是!

  就像席南澤一樣,根本不知道什麼是農業,他也不知道不懂得什麼是農業的未來方向。

  無知者無畏!

  說的就是他那種人!

  看著他,朱宜鋒冷笑著。

  “因為他們找不到佃農種田!但是他們還需要承擔稅收,還需要負擔差役。不是負擔,又是什麼?”

  在眾人陷入沉思的時候,朱宜鋒的神情變得輕鬆起來,又一次加重了語氣。

  “諸位你們說到時候那地是買還是賣?”

  是買還是賣這是個問題!

  看著陷入沉思中的人們,朱宜鋒的心底顯得有些得意,他更是神情輕鬆的,從煙盒中抽出一根香煙,點著香煙,深吸了一口。看著自己吐出的煙霧,這是第一次,他向外人展露自己對於“土地”的態度。再次朝著席西南看去的時候,看著面色煞白的這個人,朱宜鋒的心底非但沒有了先前的厭惡,反倒是升起一種異樣的感謝,感謝他的“愚蠢”。

  上次因為他的“愚蠢”,才使得自己能夠講出這一番道理。能夠讓外界瞭解自己的心思,更為重要的是向外界傳遞這個信號。

  “漢、漢督……”

  控制不住內心惶然的李培根,看著臺上的漢督,他站起了身來。

  “那,那若是將來天下所有人都不種地的話,到時候大家吃什麼?”

  是了,沒有人去種地大家吃什麼?工廠,工廠能生產出糧食嗎?

  面對李培根的問題,朱宜鋒笑問道。

  “知道機器嗎?”

  朱宜鋒反問道。

  “機器可以耕種,可以收割!”

  看著台下的學生以及官員們,朱宜鋒繼續說道。

  “就像工廠中用機器去取代人力一樣,在農業的生產之中,我們完全也可以用機器去取代人力,這就是未來的發展方向。”

  機器就是未來的發展方向,準確的來說是農業機械化。農業產業化經營的一個前提;就是農業機械化。當然,這是一個漫長的過程。需要幾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時間去發展。否則技術上無法達到真正的突破。

  “農民,準確的來說是小農戶,他們不可能自發的用機器去取代人力,面對技術的進步,在更多的時候他們是被動的!而不是主動的!”

  權衡成本!

  小農戶會去斤斤計較,在他們的計算之中,用機器是不划算的。台下的學生們以及官員們在這個時候,無不是陷入沉思之中,今天她們所聽到的一切,無疑都顛覆了一切傳統的觀念。

  “至於糧食,至於工人吃什麼!我可以很負責的告訴你們。小農戶會貯藏糧食,他們需要備荒,但是地主不會,他們更在意的是什麼呢?他們更在意的是土地的財富回報。他們願意把糧食賣到城市之中,以獲取更多的金錢回報,如果有一天,富者田連阡陌的時候,市場上的糧食供應只會越來越多。這是一個最簡單的算術題。”

  是的,這是一個最簡單的算術。

  “1000畝地備一家之荒,其實十畝地備一家之荒,那一個剩餘的糧食會更多。十畝地,一家人需在吃掉六七畝的產出,再拿出兩畝的產出備荒,到時候有多少能夠供應市場?所以,農業需要的是規模化的,而不是一家數畝的小農戶經營,而且,小農戶經營永遠,不會解決農民的收入問題,看著那一畝三分地,農民永遠富不了,那一畝三分地,只會帶來共同貧窮不會帶來共同富裕,而且在這個世界上,只有共同貧窮,永遠不可能有共同富裕。”

  朱宜鋒冷笑著道出了這一個最基本的世間公理,可惜就是這麼最簡單的公理,居然用了幾十年,甚至幾百年,很多人依然不會承認他們總是理想的認為所有人都可能共同富裕,這可能嗎?

  當然沒有一絲可能。

  即便是同樣的做生意有人成功,有人虧本。

  難道說虧本的人要把這一切歸咎於社會嗎?就像現在把所有的一切,農民的貧窮歸究於土地兼併,歸究于地主的無良。

  逼視著席南澤,朱宜鋒冷聲說道。

  “現在你告訴我,為什麼你識字兒,其他人不識字,為什麼,你可以到戶部學堂讀書,而其他人不可以,這公平嗎?為什麼你不能夠將你讀書的機會讓給別人?公平,如果追究絕對公平的話。你回答我,這是為什麼?”

  世界上從來沒有公平,即便是作為政府也無法保證公平。

  “對於政府來說,保證公平,政府永遠只能保證愛一個人在法律面前是平等的。法律是社會公正的最後一道底線,至於絕對公平,我可以很負責的說一句,只要人類存在一天,永遠不可能有絕對的公平。”

  面對這種不加掩飾的諷刺,席南澤的臉一會紅一會白,以至於吱嘸著不知道應該說什麼。他朝著周圍的同學看去試圖從同學的身上爭取到支持,但是讓他失望的是,即便是他最好的朋友也選擇了回避。

  “我……我……”

  就在席南澤想要為自己辯解的時候,朱宜鋒冷笑著打斷他的話語。

  “你是愚蠢!”

  用一句話作為評價之後,朱宜鋒看著他繼續說道。

  “你是不願意看到這個事實,你是想用這種觀點來反駁。我現在可以很清楚的告訴你一點,無論我們的想法有多麼的完美,無論我們沒有多麼的悲天憫人,我們永遠也改變不了這個世界是叢林法則的事實。永遠無法改變!因為人是自私的!就像你永遠可能把自己讀書的機會讓給別人!”

  一陣冷嘲熱諷之後,朱宜鋒將視線轉向台下的學生們。

  “你們要記住一點,在富者田連阡陌,貧者無立錐之地的時候,政府的責任就是讓貧者有一寸立錐之地,所以我們要千方百計的為貧者提供就業的機會,讓他們有改變自身命運的機會,而不是讓他們繼續困守於土地靠的那一畝三分地,去過著勉強糊口的生活。如果那樣的話,那就是政府的失敗!因為政府的責任是盡一切可能的讓每一個人富裕起來,而不是讓所有人都陷入貧困之中。”

  話聲稍稍一頓,朱宜鋒用感歎的語氣說道。

  “所以現在,我們最大的責任是什麼?就是千方百計的提供就業機會,讓農村的貧困農民進入工廠,為他們提供就業機會,為他們提供就業幫助,從而改變他們的命運。而在另外一方面呢?”

  朱宜鋒看著台下的這些至少都是富農家庭出身的學員們說道。

  “我們還需要向莊戶人家提供説明,這個幫助什麼呢?就是盡可能的研究農業機械,避免在將來,無人種地的時候,土地的會被荒廢!”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 11:06

第三百五十二章 驅使

  “……美國發明家麥克科密克設計製作出第一台由兩匹馬牽引的聯合收割機,其收割效率超過了30個人工,此後,麥克科密克一直致力於聯合收割機的改進和製造,現在一天可收割百畝農田……”

  放下手中的報紙,容茗慧看著那邊神情得意的朱宜鋒,突然用極為認真的語氣說道。

  “你是在晃點他們!”

  “嗯?”

  正抱著兒子的朱宜鋒笑看著容茗慧,而一旁的徐靈芸同樣用詫異的眼神看著這個妹妹,儘管希望相公納妾,但是在容茗慧進門之後她總能感覺到這個女人對自己的威脅,她實在是太過聰明,在很多事情上都可以給相公以幫助,相比之下,自己卻不能幫任何忙。

  “之前你說的是用工廠吸納農村閑餘勞力,然後又說農村勞力悉數外流,到時候土地無人耕種,接著又提到這馬拉收割機,根本就是在晃點地方上的士紳!”

  感覺到身邊姐姐對自己抵觸,容茗慧反倒是有些後悔了,後悔為什麼非在這裡提這件事。

  “沒錯!”

  要是在外人面前朱宜鋒肯定不會承認的,但是在家人面前他並不想隱瞞自己的真實想法。

  “就是在晃點他們!”

  抱著兒子的朱宜鋒一邊逗著兒子,一邊笑道。

  “要是不這麼晃點他們,他們又豈會主動的把土地賣出?他們不賣地的話,又怎麼樣把民間的遊資集中到工商業上?”

  相比於實現“耕者有其田”的目標,朱宜鋒更看重的是民間資本向工商業的轉移。一個正常的國家都是遵循著農業——輕工業——重工業的產業升級之路。這個發展道路在明末時候曾閃現過一道火花,後來卻被滿清所阻斷。

  在錯過那個機會200年之後的現在,需要採用一定的手段才能誘使讓那些士紳將注意力從土地轉向工商業,將資本投入工商業之中,從而從根本上解決剩餘勞動力的問題。

  “可不是每個人都會相信你的話,況且,誰都知道你在戶部學堂說的那些話,可能需要幾十年的時間才會出現。”

  容茗慧的眉頭緊鎖著,她自然知道相公的言語並不是危言聳聽,甚至也不是誇大其詞。但他所說的卻將會發生在幾十年後,不是每一個人都會有這個遠見。

  “確實需要幾十年!”

  將兒子遞給身邊的妻子,朱宜鋒看著容茗慧認真地說道。

  “工商業的發展,城市化進程的推行,不是十年八載就能完成的。沒有三四十年,甚至五六十年的時間,很難達到這一目標,而且還需要根據環境的變化調整政策。”

  “調整政策?”

  “沒錯!在這個過程中政府必須要加以引導,這樣既可以推動工商業的發展,又不會至於影響到農業……”

  穿越時空的見識,使得朱宜鋒可以有太多的後是經驗可供借鑒。

  “尤其是眼下,眼下三省的剩餘勞力有數百萬,全國有上千萬,這些人怎麼辦?僅僅只是靠工廠又豈能吸引那麼多的勞動力。”

  容茗慧有些憂心忡忡的看著朱宜鋒,現在這些人是滿清的問題,將來這些人可就是他的問題的,同樣也將是她和她的孩子的問題。

  “若是到時候他們為人煽動造反的話。”

  一旁正哄著兒子的徐靈芸聽著容茗慧的話,心頭頓時一緊,有些緊張的看著相公,不過她的緊張,僅僅只是片刻,在她看來沒有什麼問題能夠難倒相公。

  “嗯……”

  看著容茗慧的那張俏顏中流露出來的擔心,朱宜鋒笑道。

  “這有什麼問題嗎?現在廣州不是正在做嗎?”

  廣州正在做?

  容茗慧不解的看著朱宜鋒,是不是自己離開廣東的時間太長了,那邊正在做什麼?

  “北婆羅洲!”

  緩聲吐出這四個字,笑看著容茗慧朱宜鋒說道。

  “慧慧,你怎麼連咱自家的產業都忘了。別忘了咱家的種植園裡現在可是雇著幾百個長工呢?”

  睜大眼睛的瞬間,容茗慧立即說道!

  “相公的意思是移民?”

  “沒錯,就是移民!‘耕者有其田’這個想法確實很好,想要實現它,有很多辦法,移民就是一個最好的辦法,像現在廣東可以像北婆羅洲、向南洋移民,那裡的土地之大可以接納上百萬貧民,當然即便是沒有婆羅洲,我們還有其他的地方,比如說東北。”

  注意到容茗慧似乎不知道東北在那,朱宜鋒便解釋道。

  “東北就是關東,滿清說那裡是他們的龍興之地,所以封禁兩百年,人口甚至不足百萬,其實遼東那地方,是咱們漢人的九州之地,當年隋煬帝、唐太宗之所以要征高麗,就是為了收復遼東咱們的九州之地。”

  感覺有些岔開話題的朱宜鋒重新回到了原先的話題上。

  “東北那裡有數億畝無人種植的荒地,至少有三億畝可供開墾的土地,而現在關內一共不過只僅只有十億畝耕地,按人均三畝計算,東北可以安置移民一億人,當然實際安置可能只有幾千萬,但是將幾千萬人移民到東北,就從根本上解決了剩餘勞力的問題。”

  當然也就解決了土地的問題,即便是工商業不能吸納全部的剩餘勞力,通過向人少地多的東北、新疆,河套以至於蒙古、濱海、蝦夷、庫葉島等地移民,就足以解決人與地的問題。更何況還有南洋以及非洲吸納移民。當然海外移民並沒有關內移民那麼便利。

  “所以這些人真的不是什麼問題?”

  對於滿清是問題,但對於自己來說,朱宜鋒有些懶洋洋地說道。

  “現在最大的問題是什麼呢?我們要修通鐵路、造船、修碼頭,只有改善了交通才有可能把盡可能多的剩餘勞力送到需要他們地方。”

  “如果……”

  一直在旁邊聽著相公與容茗慧說話的徐靈芸,有些怯生生的開口說道。

  “如果他們不願意去呢?畢竟都是背井離鄉的。”

  實際上即便是徐靈芸自己,隨著丈夫從上海來到了武昌,都有一種背井離鄉的感覺。更何況是那些普通百姓。

  “他們豈敢不去!”

  不等相公回答,容茗慧的眉頭微微一揚。

  “既然廣州能禁止乞討把乞丐流放到北婆羅洲,那麼把少地者送到關外,給其耕地、給其牛羊,他們又豈敢拒絕!到時候去不去可由不得他們。”

  看著容茗慧那副俏眉冷豎模樣,聽著她那毫不留情的言語,朱宜鋒甚至有種想沖她豎起大拇指的想法。

  確實去不去可由不得他們。就像土改一樣,改不改可由不得地主。人逐利可是更惜命。

  “手段一定要硬!”

  點點頭朱宜鋒看著妻子說道。

  “但是也不能完全強迫,要一步步的來,比如將來可以先把那些赤貧的農戶遷走,現在廣東就是這麼幹的。”

  提及廣東正在辦的事情,朱宜鋒的心底頓時只覺一陣舒暢,自己只需要提個醒,他李子淵,就知道該怎麼辦!禁止乞討將青壯乞丐流放之後,為了解決北婆羅洲的勞動力問題,他更是把眼睛盯上了城中以及鄉下的赤貧百姓,他們中有不少人是地痞無賴,好賭、好鬥,總之可以說各種毛病集於一身。雖然赤貧但並不一定是村中的“弱勢群體”,但這些人大都好凶鬥狠,也正因如此,他們可以說是最適合移民海外的人群,因為他們不怕死,因為他們好凶鬥狠。

  換句話來說他們敢打敢拼,有戰鬥力。這樣的人到了南洋,到了海外殖民地,面對當地土著的時候才不會吃虧,才能夠在當地站住腳。世界各國的移民之路,莫不是以這種人為先驅,若是一上來就用普通百姓,沒准還會讓當地的土著給欺負了。

  “先把這些人送走,當然可以用集體改造以及其它類似的藉口遷出去,如此一來,尋常百姓反倒會歡迎,就像廣東現在就沒有任何阻力,在當地百姓看來,等於官府幫他們把這些禍害弄走了,這樣的好事,百姓焉能不喜……”

  就像那個“最後他們終於沖我來了,但已經沒有人為我說話了。”一樣,人類的心態從來都是如此,現在被遷移的是那些赤貧百姓,其中不乏地痞無賴,所以百姓樂之,他們會習慣,會接受。以後遷移普通貧民的時候,他們同樣也會習慣,也會接受,至於那些中農則會慶倖,他們不是中農,就像現在的貧民會慶倖,他們不是赤貧百姓、不是乞丐一般。

  “各人自掃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等到輪到他們的時候……”

  搖頭長歎口氣,容茗慧看著面前的丈夫,又一次感歎著他的心機之沉,自己只是看到了,他們不去不行,而他想到的卻是“辦好事”,讓百姓甘心為其驅使。

  “其實這是好事兒,只是他們都看不到罷了。‘樹挪死、人挪活’與其在老家勉強糊口,為何不乾脆到外面闖蕩一番?這個心態啊……”

  搖頭感歎一聲,朱宜鋒用頗為無奈但卻又語重心長的語氣說道。

  “他們的心態不變,所以我才要千方百計的幫他們變,畢竟,這不變不行啊!”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 11:07

第三百五十三章 改造

  “青龍四百!”

  “咳……開……啦!”

  莊家揭開盒子蓋,也是汗流滿面的唱。

  “天門啦……角回啦……!人和穿堂空在那裡啦……!阿扣銅錢拿過來……!”

  “穿堂一百——一百五十!”

  阿扣的錢便在這樣的歌吟之下,漸漸的輸入別個汗流滿面的人物的腰間。他終於只好擠出堆外,站在後面看,替別人著急,一直到散場,然後便回到土地廟裡,他沒有家,住在村頭的土地廟,也沒有固定的職業,只給人家做短工,割麥便割麥,舂米便舂米。對於沒有地的他來說,扛工扛活就是他的賴以生計的根本,可即便是如此,他也鮮少出力,成日混吃混喝。

  其實,阿扣是有家的,至少在他爹娘去世前,他是有家的,爹娘去世後,不過兩年的功夫,便把家中的幾畝薄田、幾間破房輸了個乾淨。

  雖是如此,他依然不改本性,好賭成性、好吃懶做。當然現在吃是吃不著了,甚至有時候還要尋思著在旁人菜地裡偷個瓜順把菜的,若不然怕還真得餓死了。

  雖說好賭,可阿扣這輩子還沒贏過幾次,若是贏了那也是在夢裡頭贏的,在夢裡頭他能聽得莊家的吆喝聲。在賭臺上他贏了又贏,銅錢變成角洋,角洋變成大洋,大洋又成了疊、成了堆。他興高采烈得打著賞,喲喝著。

  然後——賭攤不見了,人們也不見了,那一堆很白很亮的洋錢——現在不見了!

  只要在夢裡頭他才會贏!

  “龜兒子的,又做夢了!”

  醒來的阿扣在嘴裡頭罵著,瞧著外頭升到當中的太陽,懶洋洋的站起身來,他瞧著破土地廟角落裡放米的瓦罐,那裡早就空了,再瞧著一旁的破磚上幾根不知從誰家順來的白菜,這會也黃了。

  咕嚕……

  肚子裡的敲鼓聲讓阿扣揉了下肚皮,嘴裡念叨著。

  “當兒子的居然不知道孝敬老子,現在的世道當真不像樣……”

  他罵的是村裡的那些人,只有這般罵過之後,他才會心滿意足一些,才會長鬆口氣。

  “要不去孫寡婦的菜地裡去順點東西來……”

  想到孫寡婦的菜地,自然又想到了孫寡婦那棵“大白菜”,想著想著他的心裡頭便湧起各種念頭來。

  “斷子絕孫的阿扣!”

  阿扣的耳朵裡又聽到這句話,這是當初他偷看小媳婦洗澡的時候,被人罵的話語。想著被人這般罵他心裡想到:不錯,應該有一個女人,斷子絕孫便沒有人供一碗飯……應該有一個女人。

  “女人,女人!……”

  阿扣的心裡想著,想著女人。

  就在他這麼想著的時候,那邊廟門前的陽光卻被影子給擋住了,阿扣抬起頭朝著來人看去,那人背著光,看不清楚模樣,可以卻瞧見了那在陽光閃亮的寒光。

  “你是阿扣?”

  “啊……”

  未從那幻想中回過神來的阿扣依然有些渾渾噩噩的。

  “我就是,你是……”

  不等他說完,那人便猛的一下把他給擒倒了,被擒倒後的阿扣才有些清醒了,嘴裡頭大聲嚷喊著。

  “這,這是咋了,這是咋了,為啥捆我……”

  待到他被五花大綁的拖到廟外的時候,阿扣才瞧清楚來人,那是兩穿著藍色號服,不對,是軍服的丘八。

  “軍,軍爺,我,我犯啥事了?”

  難道是偷看小媳婦洗澡也要被官府拿?這時他只看到周圍的鄉親對他都是指指點點的,在一旁還捆著一個人,相比他那滿鬍子的被打的鼻清臉腫,好一會他才認出那個人是黑蛋,在這鄰近十裡八裡的好凶鬥狠就數他。瞧見他也被拿了,阿扣的那喊聲頓時弱了,那裡還敢再喊下去……至於村裡的人在說什麼,自然都說阿扣壞,被官府拿下了便是他的壞的證據:不壞又何至於被官府拿走呢?

  到進城,已經是傍晚了,被捆著的阿扣和黑蛋被進一所破衙門,轉了五六個彎,便推在一間小屋裡。他剛剛一蹌踉,那用整株的木料做成的柵欄門便跟著他的腳跟關上了,其餘的三面都是牆壁,仔細看時,屋角上還有十幾個人。

  雖然有些忐忑,可阿扣卻並不很苦悶,因為他在土地廟裡破房子,也並沒有比這間屋子更高明。漸漸的這房子裡的頭人都在那裡說著話來,問著他們的情況,阿扣大有找著知音的感覺——都和他一樣,都是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的光棍,而且都是連半分田都沒有了窮光蛋,在這裡頭,誰也不比誰高到那裡去。

  想著這,阿扣便朝著黑蛋看了眼,只瞧見黑蛋還是滿面怒火的模樣。他們問阿扣。

  “這,這個老兄是咋進來的?”

  瞧著黑蛋看去,阿扣有些緊巴巴地答道。

  “我、我也不知道。”

  “就是,咱都窮的連褲子都穿不上了,這官府拿咱幹啥,石頭裡還能榨出油來……”

  石頭你當真能炸出油了!

  頭頂火辣辣的太陽曬的阿扣睜不開眼睛,汗像是被雨淋似的一個盡的流淌著,在他的周圍,都是和他一樣,正清理著樹根的人,這幾百年的老林子,雖說一把火能燒個乾淨,可樹根卻需要人一點點的刨掉。

  在過去的一個月裡,阿扣和其它人一天,每天都是這樣,拼命的刨掉樹根,然後將樹坑再填平,這種活兒永遠也幹不完,在他們身後已經出現了一面面精心規劃的種植園,有的地方已經種上鳳梨、煙草以及水稻。

  甚至直到現在,阿扣還是沒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那天下午阿扣和其他人一樣,都被拿著上了堂,在那堂上即便是如鐵塔似的黑蛋,瞧著坐在堂上的大人,那膝蓋骨也是鬆的自然,便跪了下去。

  然後那當官的說了什麼,他已經記不清了,只記得上堂後,有人拿了一張紙,並一支筆送到他的面前,要將筆塞在他手裡。他當然很吃驚,幾乎“魂飛魄散”了:因為這是他第一次拿筆。他正不知怎樣拿;那人卻又指著一處地方教他畫花押。

  “我……我……不認得字。”

  阿扣一把抓住了筆,惶恐而且慚愧的說。

  “那麼,按個手印吧!”

  手印按了,然後呢?大家被捆扣上扣到了廣州,然後又被扣到了船上,再接著穿洋過海的來到了這裡。

  這裡是什麼地方?

  一開始他還不知道,但是現在他就知道這裡是南洋,是北婆羅洲。他們是犯了罪才被流放到這裡進行……改造,沒錯,就是改造!

  至於怎麼個改造法,那就是幹活,不停的幹。

  誰若是停了……

  “哎喲!”

  突然,後背上火辣辣的劇痛讓阿扣痛的差點沒流出淚來,一抬頭也看到一張惡狠狠的臉。

  “阿扣,還不快幹活!他麼的找抽是不……”

  即便是同鄉,作為班長的黑蛋下起手來也是極狠,雖說他是班長,可是他的活卻不比別人少,說是一天干的活不達標,到時候可就大傢伙一起受罰。

  “這就幹、這就幹……”

  阿扣連忙再次拼命刨起樹根來,不敢有絲毫偷賴的念頭,之所以如此,倒不是說他勤快,而是因為他害怕被人打。雖說那打是“兒子打老子”,可打在老子身上那也是痛。

  在阿扣和其它人埋下身子幹活的時候,在這幾千個勞工像蠶一樣,不斷的蠶食著雨林這片“桑葉”時,在新開墾的田地中間的道路上,站在馬車上的李國瀾瞧著這些正在幹活的“流放犯”,說他們是流放犯,其實他們犯的大都是“懶罪”,當然這個罪,是官府按在他們的頭上,之所以要給他們安上這個罪名,就是為了把這些人流放到殖民地,在這裡開墾土地。

  “大人,一年的時間,能改造好他們嗎?”

  與李國瀾這位“北婆羅洲公司經理”不同,王林山表面上是“保安主任”,實際上卻是義軍的少校,率領一個營的部隊在這裡負責保護殖民地。

  “用一年能不能改造好他們,我不知道,可一年後,他們每個人都會分到40畝地,每畝每年繳納租金三角,雖說最初二年免收,可是兩年之後,若是交不出地租來,就會再次改造,要飯是舒服,好吃懶惰是舒坦,可每天開墾兩畝地活,可不輕鬆啊!”

  人懶慣了就不喜歡幹活,可是北婆羅洲卻不養閒人,畢竟公司負擔著他們的船票、生活費,這些都是要收回成本的,實際上一年,也不過是勉強收回成本罷了。

  “你說這些人吧,若是在家好好的幹活,又豈會淪到這般地步……”

  王林山搖著頭,似乎大有同情這些人的意思,可他這也就是只是嘴上說說罷了。

  “這樣也是好事兒,要不然咱們這又哪裡來這麼多的勞力,聽說巡撫大人計畫兩年內向這裡移民三十萬,用五年的時間在這裡開墾5000萬畝地,種兩千萬畝水稻,開三千萬畝種植園……”

  于唇邊感歎著那位族叔的雄心,李國瀾卻搖頭輕歎道。

  “這可是三十萬青壯啊,這麼多青壯擱在這,到時候可真是個麻煩啊……”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 11:07

第三百五十四章 買賣

  農忙季節之外,山下村總是在傍晚時分,才在村中的小街口形成一個不大的集市。小商販大多是本村以及附近村子裡的人,日頭漸漸西沉的時候,女人們都從家裡走出來,在小集上選購各自的需要。一時間也熙熙攘攘的,雖稱不上繁華,倒也給平靜的小村添了份活氣。

  十五六歲的小女孩知道愛美了,惠美也不例外她每天總要摘幾朵,各種顏色的,插在鬢角上。小小的薄嘴唇,嘴角微微上翹著,好像永遠在微笑著。惠美就像家鄉的山水一樣,清靈靈的,水汪汪的。每天她都會到市集上去賣些手工做的小玩意,雖說不值錢,但是對於女孩來說,這卻是她幫助家人的辦法。

  “惠美呀,你賣這些東西一個月能賺多少錢你?”

  歪歪頭想了想,有點驕傲地說道。

  “能賺個三四百吧!”

  大島卻是一副驚訝的表情。

  “哎呀!哎呀!怎麼才這麼點你?在中國那兒像你這個年紀的小姑娘,每個月能掙一千多錢呢!”

  惠美驚奇地眨了眨大眼睛,是嗎?

  “中國?她們幹什麼工作賺那麼多錢?”

  大島的大手一揮,做了個橫推的動作。

  “織布,活兒既輕鬆又簡單,生手沒三兩天就會,馬上就掙錢。”

  “是嗎,他們那兒可真好。”

  惠美半真半假地說。對於外面的世界她當然是渴望的,但心裡還是存了份該有的警惕。不過她卻知道大島是個見世面的人,村子裡有很多女孩都被他帶走了——他們的家人都得到了20塊洋錢,她們都是去了中國。

  “惠美,你看我們這裡一眼望出去除了山就是樹,人們死守著幾塊散落在山腳的薄田,平常連個零用錢都沒有,甚至連地租都交不起。”

  大島又是大手一揮,指點江山般把手伸向遠方。

  “要是到了中國,那裡是大平原,一眼望不到邊,田野平常綠油油的,豐收時黃澄澄的,天蒼蒼,野茫茫……”

  向惠美講述著中國的時候,大島又回頭看著惠美說道。

  “惠美,你願意到中國去嗎?”

  到中國?

  惠美睜大著那雙有神的眼晴,不解的看著身邊的大島。

  “怎麼去啊?”

  “嫁過去!那樣的話,就再也不用在這裡受苦了……”

  嫁到中國去?

  儘管從未曾想過要嫁到中國去,但後來大島還說了什麼,惠美便心不在焉了,心中卻已拿定了一個主意。

  惠美從來沒有做過船,當她從小船坐上大輪船的時候,置身於輪船上的她用驚訝的眼睛看著周圍,在她的身邊有很多女人,那些女人說著各種各樣的方方,她們是從什麼地方來的?在這個好奇中,惠美緊緊的跟在年齡大她兩歲的櫻子身邊。

  “大島怎麼沒有上船?”

  看到小船上的大島正在與中國人說著什麼,惠美有些不解的問道。

  實際上作為“人販子”的大島只送到她們到這裡,這艘輪船在過去的半個月裡一直在日本的沿海航行,各地的人販子會把女人送到這艘船上,她們大都和惠美一樣,主動的“賣身”拿著二十幾元的“聘禮”,夢想著嫁到中國去,開始新的生活。

  “惠美,大島不會再來了,以後就要靠我們自己了!”

  櫻子用一種平靜的語氣說道,她的家裡很窮,她的父親甚至想把她賣到城中的妓院裡,可是現在她即將遠嫁到中國,而她的父親得到了二十元的“聘禮”,但實際上呢?那是大島拿錢買她,她就像是貨物一樣,會被賣到中國去。

  賣到中國做什麼?

  是做妓女嗎?

  置身于輪船邊的櫻子朝著海岸看去,這也許是她最後一次看到日本了。

  在接下來的幾天裡輪船,不斷的沿著海岸行駛著,接過一個個女人,船上越來越擁擠,而惠美與櫻子和其它的女孩一樣,在船上學習著中國話,然後輪船把她們送到了廂館,在廂館,她們繼續學著中國話。

  “要學好中國話,要不然會被賣到妓院去!”

  每個人都這麼說著,為什麼會這麼說——因為嫖客不在乎妓女會不會說中國話,但是作為中國人的媳婦,必須要學會說中國話。因為她們的丈夫需要她們的服侍。

  “您辛苦了,快點休息吧……”

  和其它人一樣惠美努力的學著中國話,即便是在輪船上,百般無聊的時候,她同樣也在那裡學說著中國話,每一句話都很簡單,實際上,她所需要學會的可以說是“兩百句簡單漢語”,至於其它的漢語,她可以慢慢的學。

  在離開廂館之後,帆船航行了差不多二十三天,船才靠近一座港口,儘管此時已經是十月的天氣,在家鄉也許已經開始顯出了涼意,但是這裡依然是酷熱難耐,在兩百多個穿著各種破舊衣服的日本女孩睜著眼睛,好奇的打量著碼頭以及碼頭後方的小城時,看著小城中的十幾棟石質的樓宇和一棟棟竹木房屋的時候,目光中似乎都有些失望。

  “這,這裡就是中國嗎?”

  在下船的時候,惠美好奇的問道。她甚至沒有注意到自己在說話的時候,說的是生硬的中國話。

  “這裡不是中國!”

  一個聲音從碼頭邊傳了過來,說話的是一個軍人,那個軍人看著這個女孩,目光中流露出的是眼光是火熱的。

  “這裡是北婆羅洲,也就是中國的殖民地!”

  中國的殖民地?

  北婆羅洲?

  “你叫什麼名字?”

  面對這個軍人問題,惠美連忙回答道。

  “我叫惠美。”

  什麼是殖民地,北婆羅洲又在那裡,惠美不知道,她同樣也不知道為什麼那個士兵會問她的名字。她只是和其它的女人一樣,在下了船後又來到了一間倉庫似的房間,房間裡鋪著一張張草席,那就是她們的臨時住所,在倉庫裡還有洗澡間。

  “這兩天,你們都養足精神,兩天後娶你的人就到!到時候,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嫁個什麼樣的人家,就全看你的運氣了,打扮漂亮點,給自己丈夫留著好印象……”

  兩天後,在碼頭大倉院子裡,擠來了幾百個人,他們的手中都拿著一個牌子,無不是焦急的等待著,這些幾個月前身無分文的光棍漢,現在無不是緊張而又充滿期待的等著,等著領回他們的媳婦。

  “一個日本媳婦六十塊!”

  看著院子裡的那些眼光炎熱的光棍漢,李國瀾忍不住感歎道。

  “從來只聽說過發銀子的,那有發老婆的道理……”

  “李大人,這老婆當然不是發的,是他們買的!”

  當然是這些人自己出的錢,儘管錢是公司墊付的,但在將來他們需要連本帶利的償還。

  “這些人都是在改造的時候表現最好的,他們每天干的活相當於別人的一倍還多,這也就是個嘗試,給那些人一個盼頭,今天湊成兩百對,等於在這安下了兩百個家,光有男人那裡會有家?有了家,他們就會在這裡落地生根,再說了……”

  王林山看著台下說道:

  “自衛隊的士兵可以優先挑選!有了這個先例,還愁那些人不願意去自衛隊?”

  自衛隊是為了應對駐軍兵力不足而成立的武裝,他們都是從移民中徵募,但不是每個人都能加入,除了要求身體強壯之外,還有其它的種種要求,因為自衛隊負責清除山林中“獵頭族”,所以加入自衛隊總有一定的風險,他們需要在驅逐威脅到墾殖的山林生番。這一次,特許自衛隊立下軍功的隊員首先挑選,就是一種變相的獎勵。

  “其實,為什麼不能把那些野人娘們發給他們呢?還不用錢買……”

  王林山的話音一落,在過去的幾個月裡一直于北婆羅洲指導工作的李旭便開口說道。

  “王營長,你記住,作為殖民者必須要把自己擺在高高在上的位置,只有如此,那些土著人才會敬畏你,如果殖民者大規模的與野人結合,那麼勢必會影響到土著人對他們的敬畏,尤其是那些山林中的野人,你記住,我們是文明人……”

  指著樓下的那些人,他們在國內的地位都是極為低下的。

  “無論是他們在國內是什麼樣子,在這裡,他們都中國人,都是高土著一等的上等人,土著人必須要對他們保持足夠的敬畏,如果沒有這種敬畏,而是選擇與土著人融合在一起,那麼殖民統治就很有可能會失敗,對於荷屬東印以及海峽殖民的歐洲人來說,即便是當地的土著貴族都不可能與其通婚,更何況是山林野人?我們是華夏貴胄,又豈能同這些化外蠻夷結合……”

  在李旭言道著這一套從歐洲人那裡學來的“殖民統治學”的時候,李國瀾的眉頭卻微皺道。

  “這些女人可是日本人!”

  “不,不。”

  搖著頭,李旭說道。

  “日本、朝鮮、越南,都是小中華,至於其它的,嗯,都是蠻夷,而這山林裡的獵頭人……更是連人都算不上的野人!”

  李旭的話語中帶著狡辯之意,但李國瀾卻無耐的聳了下肩膀,實際上這件事正是由李旭一手促成的,對於如何時進行殖民統治,中國無疑是個“新生”,而現在更多是在學習,亦步亦趨的學習著西洋人是如何于南洋建立殖民統治。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 11:07

第三百五十五章 殖民地的未來

  倉庫外面,領取了號碼牌的男人們,滿懷渴望的看著那間倉庫,他們知道,自己的媳婦就在倉庫裡。

  女人!

  對於這些光棍漢來說,他們甚至從未曾想像過自己會有媳婦,會有老婆。

  但是現在,家就在他們的面前。

  在十幾裡外的“鄉下”,已經有人幫他們用竹木建成了房子,房子不大,但卻是一個家,儘管他們需要和過去一樣上工,終日辛苦的操持著田間的農活。但現在他們卻看到了希望——擁有家的希望。

  現在,那竹樓裡只差一個女人了,而今天,他們將會把女人帶回家,在未來的幾年裡,他們要拼命種地,用於支付地租,還有女人的贖身錢,不,不是贖身錢,是貸款。是公司向他們提供的“貸款”。

  外面的人滿懷期待的看著倉庫,而倉庫裡的女人們早就站成了幾排,在女人們的前方同樣站著一排人。

  面對著一排排穿著紅色對襟襦裙的女孩,趙大山甚至感覺自己都看完了眼,他在尋找著,尋找著那個在碼頭上看到的女孩,在過去的兩天裡,他一直記得那對黑葡萄似的杏眼。

  在趙大山搜尋著目標的時候,惠美同樣也緊張的看著站在那裡的二十幾個中國人,看著那些中國男人眼中流露出來的火辣辣的視線,而其中有一個人似乎有些熟悉,是她在碼頭上見過的那個中國人。而這時那個中國人也看到了她,他的眼光中流露出了歡喜。

  終於,輪到了趙大山了,像是生怕別人搶走她似的,他快點朝著女孩走了過去。現在他甚至慶倖自己是自衛隊員,而且在雨林裡殺死了六個獵頭生番,正是憑著這個功勳,他才獲得了挑選權——普通勞工根本就沒有挑選的權力,他們只有憑著號碼將媳婦領回家。

  “你叫惠美!”

  惠美睜大眼睛看著眼前像鐵塔似站著的男人,他以後就是自己的男人嗎?

  “從今以後,你就是我老趙家的媳婦了……”

  嘴裡這麼說著,趙大山只覺得的眼眶一熱,那淚水差點流了出來……他想放聲大喊一聲。

  有家了!

  他趙大山有媳婦了!

  但他沒有吼出聲來,只是緊緊的抓住女孩的手,拉著她從一旁的側門走了出去。

  十幾分鐘後,辦完了“結婚手續”的他,拉著惠美的手,那手指的滑膩讓他的心裡癢癢的,而緊張的看著身前的男人,惠美甚至還沒有反應過來。

  現在自己就嫁人了?

  就是他的妻子了?

  “我、我們去那裡?”

  惠美緊張的用生硬的中國話問道。

  “回家,我們回家!”

  現在趙大山甚至想要一匹馬,如果有馬的話,現在他就可以騎上馬把老婆帶回家,然後……然後自然是洞房花燭!

  十幾分鐘後,他終於回到了家——那是在軍營附近建的眷村,在村口處張貼著大大的紅紙,上面寫著“喜”字,就在趙大山剛剛回來的時候,立即看到有人點著了鞭炮,幾十個戰友沖了過來,他們的臉上無不是帶著歡笑,當然難免的也會有些嫉妒。

  “大山,嫂子可真漂亮……”

  “那是個水靈……”

  看著哄的一聲擠過來的男人們,惠美被嚇的連忙縮到趙大山的身後,而趙大山更是拉著惠美的手,將她拉入懷裡。

  “幹啥,都幹什麼!”

  嘴裡這麼說著,可趙大山的心裡卻盡是得意,嘴上更是嚷著。

  “瞧你們一個個,當初戰場上都幹什麼去了?立了軍功,你也去領個媳婦回來……”

  “大山,喜糖那。”

  “就是,快給喜糖……”

  在弟兄們的嚷嚷聲中,趙大山從腰間的背包裡抓出一把早就準備好喜糖、喜煙,朝著空中一灑。趁著眾人分神的功夫,立即一把抱起惠美,在她的尖叫聲中,朝著家裡跑了過去,這眷村不大,實際上也就才建了三十座兩層的房子,在眾人的起哄聲中,他一路狂奔到家裡,打開門,插上門栓的時候,門外仍然不斷的傳來戰友們的起哄聲。

  但是他卻不顧不得那麼多了,他看著雙手環著自己脖頸的女孩,看著那雙眼睛和那胸前起伏的小山,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

  “你是我媳婦……”

  粗重的呼吸聲中,趙大山抱著惠美便進了堂屋,直接上了樓……

  媳婦!

  在過去的半個月裡,整個北婆羅洲,每個墾殖區裡都在流傳著一個新聞——好好幹活,不僅將來能分到地,而且還能“分到”媳婦。甚至在那墾殖區的佈告欄裡,還張貼著新聞紙,新聞紙上寫某某墾殖區的某某幾人舉行集體婚禮。

  女人!

  媳婦!

  結婚!

  諸如此類的詞彙在阿扣的腦海裡浮動著,原本以為自己是在做“苦牢”的他,只要是一有空閒的時間,腦子就會浮現出這幾個字眼。

  其實不單單只是他,其它人,甚至就是黑蛋,也在想著同樣的事情——正常的男人誰會不想女人?在家的時候,沒有任何一個正經家的姑娘會嫁給他們,但是現在他們卻看到了希望。

  “一天完成任務是十個工分,要額外再多幹活的話,就能多掙幾個工分,一個額外工分2個銅元,一天要是能多幹5個工分,就是10塊銅元,一年就能掙……”

  在嘴裡這般算著,因為好賭的關係,雖說阿扣沒有學過算術,但卻也能算出了個大概來。

  “怎麼著也該有三十塊大洋吧,再加上一個月一塊半大洋的工錢……”

  就在他這麼算著的時候,旁邊卻傳來黑蛋的罵聲。

  “你個蠢貨,一天多幹5個工分,累死你個蠢貨……”

  黑蛋嘴裡這般罵了一聲,然後又說道。

  “我說阿扣,你想娶媳婦,其實到也簡單,與其這麼拼命,不如和農場簽什麼契約,反正就是給東家幹夠八年活,一個月幹滿二十七天活,能拿兩塊大洋,一個月還能領六十斤米,娶媳婦、安家的錢可都是東家出……”

  雖說黑蛋看似四肢發達,可他卻比阿扣精明的多,靠著自己累死累活的幹活,娶妻生子自然沒什麼指往,可給東家幹活的話,結婚也好、安家也罷這筆錢就是東家出。

  “東家出……”

  躺在床上的阿扣看著臨床的黑蛋,好一會才說道。

  “可,可那得幹滿八年的活啊!成天都和現在一樣,要幹十二個鐘頭……”

  這才是阿扣最擔心的事情,現在這鬼地方,就是從天剛放明,一直幹到天黑,足足十二三個鐘頭,一天干的活比過去一年幹的活還多,若是再過八年這樣的日子,那日子可怎麼熬過去?

  “你以為,這世道有得就有失,你要是想過上好日子,還想什麼都不幹嗎?”

  黑蛋嘴裡這麼念叨著,心裡頭卻在那裡想著另一件事,也許等這一年的改造期完成後,他就報名參加那個什麼自衛隊,到時候憑著軍功娶媳婦……至於阿扣,瞧著一旁睡有那不再說話的阿扣,心裡暗自尋思著。

  “幹活……還有幹活累死的?中間不是還能放假嘛……”

  “……每十天放假一天,新年的時候放假十天。”

  李國青看著面前的大哥,用算盤慢慢的算了起來。

  “一天干足十二個鐘頭,參照鐵路的例子,一個月的工錢是三塊大洋,嗯,咱們還給了他們六十斤米,眼下瞧著是虧了點,可別忘了,這裡是南洋,工錢肯定多過內地,以我看,若是從內地雇工的話,一個月沒有五六塊大洋,都別提雇工的事,估計一個工夫至少需要8塊錢,一年是96塊錢,再加上節賞,八年至少要有八百塊錢。可買個媳婦才多少錢?60塊,再加上他們的工錢,基本上少花了一半,所以咱們還是掙到了。”

  作為族叔在南洋的管家,李國青負責著族叔于這裡的地產經營,也正是如此,李國瀾在知道他的打算之後,才會火急火燎的從山打根趕了過來。原本準備好好的訓斥一下堂弟的他,這會聽堂弟這麼一算,他更是的睜大眼睛,驚訝的看著這個堂弟。

  “而且到時候還能從女人身上掙回來,在這裡一樣可以和桑養蠶,這裡全年無冬,桑葉肯定比內地旺,到時候,那些女人自然可以種桑養蠶,貼補家用,到時候那些蠶賣給誰?不還是賣給咱們?”

  不停的打著算盤,最後李國青看著堂哥,展顏一笑。

  “我估計,他們給咱們幹八年活的,咱們只需要付400塊錢,不算其它就是讓他們種地、種稻穀,也能掙回超過五千塊錢,這可是十幾倍的利潤!”

  笑看著堂哥,李國青說道。

  “這種生意,若是不做的話,那可就真對不起六叔了!”

  說著話,李國青看著堂哥說道。

  “其實吧,我覺得咱們現在似乎弄錯了,以小弟看來,咱們華人不應該在這裡辛辛苦苦的開荒種地,與其自己開荒還不如把這些華人全都編成自衛隊,把那些生番捕下來,當成奴隸,我聽說,在亞美利加,可都是這麼幹的,堂哥,你覺得的呢?”

  堂弟的話,讓李國瀾一愣,好一會才說道。

  “這,這恐怕不太合適吧,畢竟那些生番,雖說……可終究也,也是人啊……”

  儘管嘴上這麼說,但是李國瀾卻大為心動,確實,相比於國內運來“流放犯”,那些土番野人數量更多,更適應這裡的生存環境,若是捕獲他們,令其開墾山木,無疑可以在最短的時間內開墾最多的土地,只是……

  “堂哥,這裡是殖民地!至於那些獵頭生番,他們在生理上或許是人,但是就其行為上與禽獸何異?獵頭、食人之徑何以稱之為人?”

  冷笑一聲,李國青用沒有絲毫感情的語氣說道。

  “我們捕獲他們是為了教化他們,是為了播散文明,是為了令其進入文明社會……”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 11:07

第三百五十六章 殖民地的未來(上)

  “沒有什麼不可以!”

  在結束一天的工作之後,李子淵又瞥了一下那封信,輕聲自語道。

  “反正那裡只是殖民地!”

  是的!

  那裡只是殖民地。

  沒有人會在乎那裡發生了什麼?

  “誰又會在意他們呢?”

  沒有人答應他。

  從那張明式書桌旁站起身,穿過房間,李子淵來到了走廊外,他看著遠處似乎想要看到廣州市內的繁華,當然更想看到碼頭處的繁華,現在的廣州相比于過去更加繁華了,儘管還無法同五口通商之前相比,但是很快,也許明年,或者後年,隨著漢粵鐵路的修通,到時候,廣州市勢必會再次繁華起來。

  到那個時候,全世界的商人都會再一次雲集這裡。

  茶葉、絲綢等等中國的土產將會通過火藥運抵廣州,再則這裡運往全世界。到時候廣州不僅僅只是三省的門戶,它將會成為中國在東南的門戶。可以想見在未來數十甚至上百年裡,這都不會改變。

  廣州只會越來越繁華!

  作為一個睜眼看世界的人,李子淵從來都是一個現實主義者。一個傳統的讀書人在過去的幾年中,他學習了很多,對於這個世界有著自己的瞭解,也正是基於這種瞭解他才會全力在廣東興建學校、支援工商業發展,因為他知道那才是未來,任何試圖阻擋這一切的都將會被時代所淘汰。

  同樣任何試圖逆流而動的國家,也將會被淘汰。

  他懂得了這是一個什麼樣的世界:這個世界純粹就是一個叢林,這個世界所信奉的是叢林法則,至於所謂的公法、人道以至於文明,不過只提所謂的遊戲規則罷了,是否遵守從來都是遵循強者的意志。

  至於作者的命運,沒有任何人或者任何國家會去考慮。

  這是一個弱肉強食的時代。

  也正因為有這種清醒的意思才使得李子淵深知漢督想要什麼,他想讓中國成為這個叢林裡的一頭老虎,而不是任人淩辱的綿羊。

  作為老虎,吃羊是不可避免的!

  這本來就是一個弱肉強食的世界。

  弱者勢必將會被強者奴役、欺淩,千百年來一直如此,這是人類社會不變的法則,如此,那為何還要抗拒他呢。

  “只是弄一些奴隸罷了……”

  不對,不是奴隸,是將雨林中那些獵頭的野蠻人從雨林中驅趕出來,教化他們、改變他們,將文明帶給那些野蠻人。

  沒錯!

  這與西洋人掠奪奴隸不同,這是文明對野蠻的教化!

  文明本就應該教化野蠻!

  這是文明的責任與義務!

  就像兩千多年前,秦始皇命數十萬大軍進入嶺南,教化百越一般。教化,從來不僅僅只是拿著書本。而是用刀槍,對於野蠻人來說,先有刀槍的征服才會讓他們拿起書本。

  雖說李子淵在很大程度上是一個傳統的讀書人,甚至在內心深處他反感西洋人,反感西洋的那種以掠奪為基礎的文明,但是現在他已經認識到對某些標準,即便是反感,也必須表示尊重,因為這個時代如此,要麼你的實力足夠改變這一規則,要麼就順應這個規則。

  當然,現在中國並沒有實力去改變,那麼只有順應,順應遵從這一規則。

  “好吧,沒有什麼大不了的。無非就是……”

  唇角輕輕一揚,李子淵用平靜的口吻說道。

  “無非就是化民為兵罷了!”

  是的,無非就是將那些流放犯,家裡訓練變成士兵,讓他們在雨林中討伐雨林中的野人,殺死抵抗者,捕獲投降者,用野人去開墾土地,然後再將開墾的土地提供給新移民。當然,首先被開墾的並非是“公有地”,而是屬於各級官員的私產。

  如此才能夠實現效益的最大化。

  但是應該用誰去操辦這一切呢?他並不想讓自己的侄子去插手此事,同樣更不想讓派出的官員以及公司插手,髒活應該由其它人去幹。

  想到這,一系列的人選在李子淵的腦海中浮現著,最終,他的腦海中浮現出了一個相對合適的人選。於是朝前走了幾步,沖著辦公室的職員說道。

  “讓布來斯先生來見本官,立刻。”

  與督府一樣,在廣東的巡撫衙門裡,同樣也有洋員,而布來斯則是其中之一。

  幾分鐘後,布來斯就從事務科的辦公室上來了。他的模樣看上去倒更像一名水手,儘管他穿著西裝,但是他的相貌卻顯得有些粗獷,看起來像是一個農夫多過讀書人。

  很多人都會被他的外表所迷惑,但是實際上,他的確曾讀過書,雖然並沒有讀過大學,不過在過去的多年間,他一直都在非洲以及印度,在數次經歷了破產之後,他才不得不接受廣東省的雇用,成為巡撫衙門的一名顧問。

  而他的工作非常簡單——幫助督府建立現代的“監獄管理”,當然管理的並不是監獄,而是徐聞的鹽場以及嶺南的鐵路工地上的那些“俘虜”,讓他們更有效率的工作。

  這就是布來斯的工作。

  而李子淵選擇這個人,是因為他有著豐富的“殖民地”工作經驗,當他走進房間時,李子淵已經把那封信塞進一隻抽屜裡去了。

  “布來斯!”

  李子淵對他和藹地微笑了一下。

  “我有一件事需要你給一些意見。”

  面對這個布來斯,李子淵並沒有任何隱瞞。

  “那好,你瞧,你應該知道,本官,準確的來說是府中於東南亞有一家公司,北婆羅洲公司,大約永久性租用了8萬平方公里的土地,當然,我們都很清楚那些土地都是熱帶雨林,幾乎沒有太多的利用價值,但是現在我們想要把那裡開墾成為種植園,這意味著我們需要很多的勞動力,而本官一直在這樣做,你應該知道,流放乞丐、無地者,都是為了向北婆羅洲提供勞動力。而在那裡,現在我們碰到了一個問題——”

  雙眼盯著布來斯,李子淵繼續說道。

  “也就是野蠻人,那些雨林中的野蠻人甚至獵取人頭、食用人肉。我們現在的做法,是仿效沙撈越的作法,利用當土著人進行統治,但是那些野蠻人卻拒絕文明社會的統治,現在當地公司有了新的想法:禁止他們獵頭,並將其從雨林中遷移出來,在文明社會的框架內開墾田地。”

  開墾的田地屬於誰?肯定不會屬於那些人,他們只是勞工,公司會支付給他們一定的報酬,但這種報酬不會是中國所需要的土地,當然也可以給予他們的一定的土地。

  “將土著人遷出雨林?”

  “對,只有如此,才能夠避免土著人拒絕接受現代文明,當然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勞動力!你非常清楚,現在殖民地需要勞動力。根據我們掌握的資料來看,那裡大概5至10萬土著,包括雨林中的土著人,現在我們的想法是把他們完全編成村社,令其走出雨林,劃給其土地,令其以耕地為生……我希望你能夠給我一些意見。”

  面對巡撫大人的話語,布來斯覺得很詫異,幹這個他並不內行。

  “巡撫大人,這……對此,我並不是瞭解,也許您應該去找其它人……”

  “不!”

  搖搖頭,李子淵說道。

  “我想你,對於那些滿人的管理提出的建議,是可以用在這些土著人身上。”

  布來斯這才醒悟過來確,他們根本不是想要將野人帶入文明社會,而是想要將其作為“農奴”使用,對此,他並不陌生,實際上作為一名布林人,對於奴役土著人,他同樣也不陌生,儘管英國人在二十年前,就廢除了開普頓殖民地的奴隸制,甚至強迫布林人放棄這些,但是並不妨礙布林人用一種變通的方式繼續使用那些土著黑人。

  “您是說……我們用一種比較靈活的手腕使用那些土著人嗎?”

  在這個時候布來斯的語氣顯得極為謹慎,他想要知道巡撫的要求。

  “嗯,可能這麼說!”

  什麼是靈活的手腕?兩個人都非常清楚,那絕不同於美國人的那種奴役,那種奴隸政策,而且是一種相對溫和的使用。

  “那樣的話,可能要死很多人!”

  “沒關係。”

  李子淵用平靜的語氣對布來斯說道。

  “那裡只是殖民地,我相信你不會讓我失望的,布來斯先生。”

  “當然,巡撫大人!”

  點頭的同時,布來斯又問道。

  “巡撫大人,請問我有多少的權利?”

  “全權!”

  離開了巡撫的辦公室,一路上布來斯咧開嘴笑著。在他看來,自己得到了一個最適合自己的差事,對於如何使用土著人,早就滲透到布林人的血液之中,現在,他所需要的只是將過去在非洲的所使用的手段使用在那些土著人的身上。

  “這份工作倒不錯。”

  布來斯自言自語著。

  對於他來說,這確實是一份不錯的工作,但是對於李子淵而言,他卻非常清楚,自己今天的這個決定意味著什麼,意味著殖民政策的變化,同樣也意味著,未來中國對待殖民地的方式,準確的來說是對待殖民地中的那些土著人的方式。

  “希望這個選擇是正確的吧?”

  自言自語中,李子淵又笑著說道。

  “應該是正確的,畢竟對於主公而言,所需要的殖民地,僅此而已……”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 11:07

第三百五十七章 產業

  鵪鶉卵大小,甚至外表也有那麼點相似,帶有相似的斑點花紋,不過花紋呈棗紅色,看起來有點像是芸豆。

  兩粒!

  看著手中的這兩粒種子,朱宜鋒朝著面前丁芸傑看去,用感歎的語氣說道。

  “當真是一粒種一粒金!”

  每粒價值白銀一兩!

  以重量記算的話,它的價格甚至不遜于黃金。

  但是這一切都是值得的,別說的是每粒種子花費一兩銀子,就是花費一兩金子也是值得,或許對於這個時代的人們來說,他們並不知道,這些種子意識著什麼,但是朱宜鋒卻很清楚,在未來的數十年間,這些種子可以帶來什麼樣的財富。

  “是太貴了點,花了13萬六千多兩銀子,弄回了十三萬粒橡皮樹的種子,可花這麼錢也沒有辦法,畢竟這些種子需要深入亞馬遜河兩岸的雨林裡去採集,為了採集種子,甚至死了幾個嚮導……”

  丁芸傑顯得有些緊張,他只是一個生意人,在過去的二十年間,一直於南洋做著小生意,而他之所以能夠成為漢督的代理商,前往南美去採集橡膠樹種子,原因非常簡單,他曾劃著小船深入南洋的雨林中,同那些獵頭族做生意。

  敢到普通人不敢到的地方,與不敢做生意的人做生意,就是因為這份膽色,他才會被選中前往南美收集橡膠樹種子。

  “我知道,在雨林裡採集這些種子,肯定也是九死一生!一粒種一兩銀,不貴……”

  注意到丁芸傑臉上的緊張,朱宜鋒便出言安慰道。

  “再說能深入雨林採集這麼多種子,確實不容易啊!可以說是大功一件。”

  確實不容易,在另一個時空中,在巴西人壟斷天然橡膠供應時,英國人想到種植天然橡膠,於是便在巴西秘密採集了七萬多粒野生橡膠的種子,偷運到利物浦,同樣也是頗費了一番功夫,而現在丁芸傑用了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便在雨林中採集接近其兩倍種子,那些種子都是裝在裝滿鋸末的木桶裡,現在都被送到了北婆羅洲,那十三萬棵種子將在那裡被培育成樹苗,然後在北婆羅洲將會出現世界上第一個橡膠種植園,當然那塊種植園就在自己的土地上。

  作為北婆羅洲公司最大的股東,朱宜鋒在那裡擁有超過一萬平方公里的土地,未來那裡的一部分將會成為熱帶種植園,種植各種經濟作物,咖啡、可哥、橡膠等等各種各樣熱帶經濟作物將會給自己帶來極為豐厚的回報。

  “一磅橡皮要一兩銀子,雖說我們現在進口的橡膠不多,主要是用作軍事,比如漢式步槍的密封圈,但是如果橡膠用在馬車的車輪上,不僅可以減少雜訊,而且還能夠令車輪的使用壽命更長,它可以應用在各個方面……”

  橡膠用途自然極為廣泛,而且在未來其用途只會越來越廣泛,隨著他的用途日廣,其價格也越來越昂貴。尤其是在汽車產業進入高速發展階段,橡膠輪胎的產量也不斷攀升,隨之而來的便是對天然橡膠的需求量大增。天然橡膠從土著居民的玩物變成了必不可少的工業原料,人們甚至將它稱為“黑色黃金”。隨著天然橡膠身價的提升,採集橡膠樹的膠乳成為了一個獲利頗豐的行業。無數人帶著發財的夢想湧入三葉橡膠樹生長的亞馬遜叢林,試圖找到可以讓他們暴富的“黑色金礦”。

  與天然橡膠樹相比,人工種植的橡膠樹有著明顯的優點。它可以提供數量充足的橡膠,而通過這次採集繁育下來的橡膠樹將來逐漸繁衍成為成片的橡膠林,等到將來橡膠需求量增加的時候,自己的種植園將會和巴西的雨林一樣,可以提供足夠多的橡膠以滿足市場的需要。

  至於現在……儘管它的價格不菲,但是需求量並不大。人們還沒有意識到這個“黑色金礦”。

  “總之,這是值得的!按照我們最初的約定……”

  從一旁取出張早就準備好的支票,朱宜鋒看著丁芸傑說道。

  “這是五萬元的獎金!是你應得的回報!”

  五萬元!

  也就是三萬三千多兩銀子,很多人幾輩子都掙不了這麼多銀子,面對這筆錢,丁芸傑突然有一種衝動,迎著漢督的目光,他試探著說道。

  “漢督,不知道小人能不能把這筆銀子投到北婆羅洲?”

  “他是一個聰明人!”

  在丁芸傑離開之後,林治平有些感歎地說道。

  “北婆羅洲最大的地主就是主公,府中的要員有幾人不是那裡的地主,誰說那裡的地,現在都是幾百年的老林子,可大家又怎麼可能會讓那些地荒著?他現在花五萬兩銀子買了一萬五千畝地,不出幾年,那塊地至少能值二十幾萬兩,到時候,他可就賺大了……”

  “仲子,你太小瞧那塊地了!”

  朱宜鋒笑著反駁道。

  “那些土地如果經營好的話一年的收入恐怕都不止那麼多,種稻?”

  搖了搖頭,想著府中有些人在那裡的投資,朱宜鋒感歎道。

  “呂宋稻一石才只要0.5元,越南稻的價格高點,也不過0.6元,一年三熟……水稻在那地方,真的不值錢!”

  南洋的水稻實在太過便宜,即便是價格最高的暹羅米,每石也不一元,相比之下,國內的米價普遍在二元左右。就是因為進口米便宜,所以廣東、福建等地少人多之地,才不至於餓死人——米商大量南洋買米,以供應城市中的需要。

  甚至,現在為了維持廣州至少武昌的航線運營,航運公司也兼營米商——每個月從廣州運不少於1000噸大米于南京等地銷售,以獲取利潤維持航線。

  “習慣使然、習慣使然……”

  主公的話讓林治平連忙笑道,然後又試探著問道。

  “主公是準備在那裡種橡皮樹?”

  要是那樣的話,自己的地上是不是也應該種些橡皮樹?

  “現在橡膠的用途還沒有那麼多,需求沒有那麼大,一點點的慢慢來吧!現在那裡的種植園要種植一直短平快的東西,比如像鳳梨,這種水果在南洋一年可兩次收穫鳳梨,一畝地能收幾千斤,而且我們在那裡建了罐頭廠、制瓶廠,用鳳梨來生產罐頭,然後再將水果罐頭對外出口。當然,現在歐洲對水果罐頭的需求量並不大。所以更應該種植甘蔗,建制糖廠向歐洲、美洲出口白糖……”

  儘管對於熱帶種植園並不太瞭解,但是基於過去看過的書籍,朱宜鋒卻知道香料、甘蔗、橡膠號稱是“熱帶三寶”,第一樣經過幾百年的發展,早已經沒落了,而甘蔗以及蔗糖業不過只是剛剛開始,橡膠局限於需求量亦未曾起步。所以朱宜鋒到時候可以給予一些意見。再給出這個意見之後他又自嘲道。

  “當然,要只是圖個穩當不妨種水稻,有那裡的移民會越來越多,有人住總需要糧食……”

  糧食是可以通過貿易解決。

  什麼是殖民地式經營?就是在著名的大規模種植經濟作物,至於勞動密集型的水稻種植,完全可以由那些當地的土著人負責。作為殖民者的國人,應該種植利潤更高的經濟作物,而這也是在未來向移民提供60至100畝土地的原因,如果是種水稻他們一個人根本無法種植這麼多的土地,但是作為家庭農場種植經濟作物,卻恰到好處,不大也不小。正好適合一家人種植。

  “主公,臣當然聽您的,臣這就寫信過去,讓他們在那種甘蔗,不過……”

  看著主公,林治平笑問道。

  “要是大家都去種甘蔗的話,主公準備辦什麼呢?”

  “當然是辦糖廠了,要不然你們的甘蔗可不都得爛在地裡面!”

  在林治平的詫異中,朱宜鋒直接岔開了話題。

  “英國那邊最近有什麼信嗎?”

  在這個時代亞洲與歐洲的通信需要幾個月的時間,至於早已發明了電報同樣也沒有延伸到亞洲,所有的通訊都需要依賴快速郵船。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下個星期就會有一艘郵船抵達香港,最遲下個月,信就會到……”

  林治平的話,讓朱宜峰不禁懷念起另一個時空中便捷的通訊系統了,在這個時代看起來最為迅速的電報已經被淘汰,電話、電子郵件以及其它種種即時聊天軟年。地球變成了名副其實的地球村,而現在呢?

  一封信居然需要三個月的時間才能從英國運到中國,甚至這還是因為土耳其同意英國郵政從蘇伊士地區通過的原因——這是作為英法聯軍幫助土耳其的回報,當然還包括蘇伊士運河的修建權。

  當然這一切都與中國沒有任何關係,如果可能的話,朱宜鋒現在更希望能夠修建一條蘇伊士鐵路,就像剛剛通車的巴拿馬地峽鐵路一般,畢竟無論是“兵艦牌香煙”亦或是“斯怕姆午餐肉”繞過好望角運輸實在是太過遙遠了。

  “也許,可以考慮一下……”

  但這個念頭也僅只是一閃而過,畢竟鐵路在將來不可能與運河競爭。至於銷往克裡米亞的商品,本來就不是為了掙錢,而是為了“培育”市場。

  “希望英國那邊一切順利吧……”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 11:07

第三百五十八章 生意

  一場大雨之後,倫敦終於放晴了,持續兩個星期有陰雨點,使得人們身上幾乎都長了黴,以至於在這有了陽光的下午,不少人都沿著街道享受著這陽光,不過污水橫行的市區並沒有人去,實際上每到夏天的時候,倫敦的上層社會就會遠離這座城市。

  作為這個時代世界上最大的城市,倫敦的人口早已經超過了200萬。但是,與之相對應的是倫敦的排汙依然停留在中世紀,整個城市污染嚴重,垃圾遍地,城市裡到處是糞便的氣息,臭氣熏天。每到夏天的時候整條泰晤士河都在發酵,流淌著褐色的液體。

  上層社會會遠離倫敦,即便是倫敦的富人區在夏秋兩季也很少有人居住,只有在冬天與春天時,他們才會返回城區。富人可以遠離倫敦,但是對於各國的使節來說,他們卻無法遠離倫敦,遠離空氣中的“瘴氣”。

  不過對於各國駐英大使來說,他們還有其它的選擇——比如說在新興的貝爾格雷夫廣場,這裡雖然位於倫敦市中心,但因為風向等原因至少在某種程度上遠離倫敦空氣中的“瘴氣”,正因這片三十年前剛剛開辦的新區,一直都是倫敦的富人以及各國使節的首遠。

  半年前在貝爾格雷夫廣場,一位富豪以三萬英鎊的高價將其正在興建的帶有私人花園的四層巴羅克風格的大理石樓宇售于中國,作為中國駐倫敦公使館。

  中國在倫敦設立公使館!

  對於倫敦來說,這無疑是個新聞,即便是在幾個月後的現在,在公使館完成裝修投入使用後的現在,這依然可以在倫敦的各大報紙上充當頭條新聞。儘管唐寧街多次對外表示英國並未于武昌建立外交關係,但對於英國人來說,他們很難區分武昌與京師的區別,更無法區別什麼是漢,什麼是清。

  在他們的眼中,沒有清帝國,也沒有“叛軍政府”,有的只是“中國”,還有這個代表“中國”在英利益的駐英公使館。

  這個夜晚,相比於其它地區的昏暗,駐英公使館卻顯得燈火通明,儘管現在倫敦還在爭論著是否引進電燈,但是作為電燈的發明國度,駐英公使館已經首先安裝了電燈,甚至於樓外安裝了電燈,以便於街道上的煤氣燈作對比,明亮的電燈剛一投入使用既吸引了倫敦上下的注意,甚至直接導致了倫敦煤氣公司的股票大跌。

  但電燈同樣吸引了很多英國商人的注意,而今天對於他們中的一些人來說,無疑就是一個機會——一個獲得發電機、電燈、開關等一系列專利授權的機會。也正因如此,今天的這個宴會才會吸引如此眾多的倫敦上層人物。

  馬車駛進公使館的正門,遠遠的就能看見宮殿式的建築在通明的燈光有映照下有如夜晚的珍珠一般。在馬車駛到門的時候,隱隱的可以聽到其中傳來的音樂。

  這是一場公使館的招待舞會,同樣也是一場英國上流社會的歡宴,在倫敦除了貴族、富人家中的舞會,使館招待宴會同樣也是上流社會的例行聚會,而且在這裡會聚集更多的官員、貴族!

  在一樓的宴會廳中,十幾個穿著燕尾服的樂師正演奏著歡快音樂。鮮花更是盛開于在牆邊,每一個進門的賓客都驚訝于今天聚集於宴會廳內的那些上層人士,儘管其中並沒有內閣中的官員,但是其中有許多都是上議員的議員,他們與內閣官員都保持著良好的關係,而其中有的人正是首相的“攬客”。

  “我的上帝,他們肯定都是為了電燈而來的!”

  剛一進門,埃克•金爾男爵那個大嗓門,一下就驚動了不少賓客,朝這兒望來,人們看到他那個驚訝模樣,無不是露出笑來。

  是的,今天許多人都是為了電燈,對於這些貴族來說,他們已經失去了很多東西,尤其是在財富上,更是無法同那些資本新貴相比。但是相比於資本新貴,他們的頭銜便是其最大的資本,而現在電燈專利為中國所擁有的事實,讓這群擁有頭銜和資源的貴族們就像嗅到肥肉的蒼蠅一般圍了過來,幾乎每一個人都看到了其中貯藏著的財富。

  當然,其中不是沒有人考慮過採用諸如專利等手段“巧取豪奪”,但是他們卻又不得不顧忌到海峽對岸的那位法國皇帝——那位法國皇帝是中國電燈在歐洲的最有力的支持者,而且英國的法庭所保護的不僅僅只是英國商人,法庭保護的是“基本規則”,任何傾向性的判決對於英國的司法界而言無疑是場災難——英國的專利法很有可以徹底變成廢紙,到時候不等司法界的法學專家瘋狂,那些手持價值億萬英鎊專利權的新貴以及科學家們就會沖進上議院,把他們的撕成碎片。

  正因如此,每一個人都很清楚,現在最好的選擇就是獲得專利授權。

  “埃克,怎麼,你也是為了電燈?”

  愛德華這位諾福克公爵的直系繼承人,拉了一下埃克•金爾男爵的胳膊,笑嘻嘻地道:

  “聽說,為了避免矛盾有人提出想要成立不列顛電燈公司,負責整個英國以及殖民地的電燈銷售、安裝以及發電,對此你怎麼看?”

  儘管愛德華看似面上帶著笑容,但瞭解其性格的埃克還是謹慎的應付著笑了兩聲,在他看來,這根本不是“有人提出”,恐怕提出的人很有可能就是愛德華。

  穿過大廳的時候,有不少客人同他打招呼,男男女女都有,作為倫敦上層社會“最有潛力的單身漢”埃克一直都是很多女人眼中的獵物。

  “埃克,金爾男爵。”

  忽然埃克聽到有人在喊自己,循聲望去,是一位穿著西裝的中國人,看著挺眼熟,不過在他看起來,中國似乎長的都有一樣,一時半會想不起是誰。

  “男爵閣下,我是王闓運,在你的幫助下我進入牛津大學……”

  王闓運的言語中帶著些感激之意,因為他並沒有參加考試的關係,所以牛津大學拒絕了他,最後是在埃克的幫助下,才得已進入大學。

  “哦,您是王先生,差一點沒認出來。”

  埃克尷尬地笑了笑,走到王闓運身邊笑道:

  “你現在都好嗎?如果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地方,儘管直言。”

  “都很好。”

  王闓運輕聲說到。

  “是這樣的,郭主事希望能夠在私下同您見面?”

  “郭主事?他從普魯士回來了?”

  埃克當然知道對方是說的郭主事是誰,那是中國使節團的團長,也是中國的“外交大臣”,其實在其第一次抵達倫敦時,他們兩人就已經認識了,而且彼此也非常熟悉。在過去的幾個月裡,他一直在歐洲大陸各國考察。

  “是的,今天剛剛從荷蘭回來,男爵閣下,請隨我來這裡。”

  公使館的二樓同樣裝飾的富麗堂皇,那些於法國世界博覽會上購買的畫家的油田,懸掛於走廊兩邊,穿過走廊之後,兩人在兩扇厚重的木門外停了下來。王闓運輕輕敲了幾下門板。

  “主事,德爾男爵到了。”

  裡面傳出郭嵩燾的聲音:

  “請進。”

  推開門,埃克發現裡面的屋子非常寬敞,及閘外的西方風格不同,這個房間更像是中國,靠著牆壁擺放著一長排的書架,上面放滿了各種書籍,儘管從未曾去過中國,但是置身於這間東方風格的房間中,仍然能夠感覺到其中的東方氣息。

  這個房間裡有兩個人,除了郭嵩燾之外,還有一個穿著西裝的年輕人,看著穿著件東方式長袍的郭嵩燾站起來了,埃克微微鞠首。

  “主事閣下,您好!”

  “男爵閣下!”

  看見埃克進來,郭嵩燾在略微點頭招呼主動起身迎接。這時王闓運自己先出去了,他知道接下來的事情並不適合自己參與。

  “咖啡還是茶?”

  郭嵩燾笑著問埃克。

  “不用了,我想我們很快就要離開這間屋子了。”

  埃克心知很快郭嵩燾就會到樓下,這只是臨時性的見面罷了。

  “當然,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黃子雲,兩個星期前,剛從國內過來,他將是遠東貿易公司駐倫敦公司經理!”

  所謂的遠東貿易公司實際上是遠東洋行在歐洲的名稱,而其則是督府對外貿易的唯一管道,而這次之所以邀請埃克過來,是因為埃克是督府的交易夥伴——他是第一個主動採購督府於倫敦出售生絲的英國商人,也正因如此,府裡才得已繞開西洋公司向歐洲直接出口生絲,獲取了遠超過本土的利潤。

  儘管明知道埃克這個表面上的貴族,實際上的商人,他之所以購買生絲是為了利益——中國生絲進口一直被多年英國公司壟斷,正是那些公司的抵制使得小商人不敢購進生絲,而埃克當初的“雪中送炭”不過是趁機介入這個生意罷了——現在他已經掌握了英國30%的生絲生意,幾個月前,他甚至沒有做過這門生意。

  “你好,黃先生!”

  禮貌的微微點頭時,埃克打量著這個年輕人,心底想到,難道他是想和自己談生意?會是什麼生意?

  難道是……電燈?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 11:08

第三百五十九章 利益交換

  電燈!

  就在那一瞬間,埃克甚至有一種得到上帝寵愛的感覺——難道這就是做好事的回報?艾克清楚地記得幾個月前,中國人帶著滿船的生絲試圖打開英國市場。但是卻遭到英國商人的集體抵制。原因非常簡單,一百多年來東印度公司一直壟斷茶葉進口,而其他的英國商人只能從事生絲貿易,生絲市場早就被幾家大公司所壟斷。他們不僅壟斷著從中國的進口,同樣也籠罩著英國的市場供應。

  別說是外國人,即便是作為貴族的艾克也難以插手其中。而中國人在號發佈的廣告,讓埃克看到了插手其中的機會。在中國人承諾在未來十年內保證生絲供應時的基礎上,他同幾十家工廠主簽署了長期供貨合同,從而繞過那些大公司的阻撓,作為代理商將中國生絲銷售給英國的工廠主。

  在未來十年中生絲將給他帶來了上百萬英鎊的財富,但是人總是貪婪的。電燈在未來帶來的財富是生絲所無法相比的。

  “電燈就像水與麵包一樣,是每個人生活所不可或缺的!”

  是的!

  就像是美國人的鯨油一般,每一個英國人都不可能離開。只不過鯨油一直被美國人所壟斷資,但是電燈,電燈卻是使用煤炭發電,英國擁有世界上最為豐富的煤炭,更為明亮的電燈會迅速取代鯨油,點亮千萬英國家庭。

  他將會帶來多少財富?

  一年100萬英鎊?

  200萬英鎊?300萬、500萬、1000萬……有無數種可能在艾克的腦海中閃動著,他的呼吸變得都有些急促。

  當然不是電燈。

  從對方滿眼的期待與渴望中,黃子雲可以感覺到對方眼中的狂熱,他立即意識到這位男爵在想什麼。現在整個倫敦的上層社會都在討論著電燈,每一個人都知道其中貯藏著的市場與財富。

  但是黃子雲卻非常清楚,漢督絕不可能同意將電燈以及其相應專利授權予某一個人,電燈是一個工具,是捆綁眾人利益的工具,就像於法國組建的法蘭西電燈公司一般,那家電燈公司的股東多達數百人,上至皇帝下至法國有影響力的政客以及富人,所有人的利益都被電燈捆綁於一體。也正是得益於他們的幫助,現在斯帕姆罐頭公司已經成為了法國遠征軍的供應商之一。

  但是除此之外,必須要給這個合作夥伴一定的回報。通過他去告訴所有的英國人——與中國合作可以帶來豐厚的回報,而且中國絕不會虧待任何一個合作者。

  “男爵閣下,是這樣的,中央化工公司剛剛發明出一種新產品……”

  將公事包擺在辦公桌上,從裡面取出一個紙包擺在檯面上,黃子雲看著艾克說道。

  “你作為我們在倫敦最為可靠的生意夥伴,我們準備優先考慮您作為代理商。”

  中央化工公司,對於這家中國的公司艾克並不陌生。作為貴族院上議員的他非常清楚,在幾個月前英國從這家公司獲得了一種新型火藥的專利,儘管它的威力極大,相當於黑火藥的十倍,但是在生產上卻碰到了問題。不過儘管如此,海軍依然對其充滿了期待——因為中國人用於少量的炸彈消滅了美國海軍,轟碎了俄國人的要塞。這正是海軍所需要的,現在第一批產品已經運到了克裡米亞,雖然數量有限那是他們造成的破壞,依然在前線引起了轟動,現在前線每天都在督促索要新型炮彈。只不過受限於火藥的生產,倫敦不可能像前線提供足夠的炮彈。

  實際上現在倫敦正在考慮向中國的中央化工公司下發訂單,以採購這種新型火藥。也正因如此,艾克至於到家公司可以說非常熟悉。

  “是什麼產品?”

  在艾克的注視下,黃子雲打開了那外紙包,從現在艾克眼前的是一片絲綢和一片毛呢。

  “這是……”

  艾克不解的看著黃子雲。

  黃子雲笑道:“男爵閣下你可以仔細看一看!”

  接過那片絲綢和毛呢,艾克仔細的看了一下。確實和他過去看過的有些不同,被染成紫色的絲綢以及毛呢,它的色彩看起來更為鮮豔,甚至可以說,他從未見過顏色如此鮮豔的面料。

  “是染料?”

  艾克看著黃子雲驚訝地說道。

  “我說對嗎?這是種新的染料對嗎?”

  在黃子雲點頭時,艾克把手裡的雪茄煙掐滅,然後感興趣地問:

  “這種染料是用什麼製成的?”

  現在他真的感興趣了,作為商人的他很清楚鮮豔的染料,同樣貯藏著財富。

  “這是一種合成的染料,不需要種植。這種無法在棉布上染色的物質,卻可以非常容易地染在絲綢和毛料上,而且比現在的各種植物染料的顏色都鮮豔,放在肥皂水中搓洗也不褪色。”

  黃子雲的解釋,讓艾克有些迷茫的看著他。

  “合成染料?是怎麼合成的?”

  “閣下,對於商人而言只需要知道它的顏色更為鮮豔,而且價格更為低廉就可以了。”

  實際上黃子雲也不知道這種染料是用什麼合成的,他只知道需要將這一染料打入英國市場,而艾克就是很好的人選——他是英國第三大毛呢公司股東,而且還是頗有影響力的生絲商人。

  “當然,這正是我們所需要的。”

  艾克笑著對黃子雲說道:

  “這東西的生產有問題嗎?是不是可以大批量生產?”

  能否提供足夠的產品才是最重要的,就像那種火藥一樣,儘管它的威力極大,但是其產量卻無法滿足軍隊的需要,甚至後來,英國的化學家發現中國人只是在歐洲化學家的“廢紙堆裡”找到了這種技術,並將其應用於軍事。難道這種染料也是如此?

  “當然不會,我現在我們已經解決了它的生產問題,每年可以生產數百噸甚至更多的染料。”

  看著艾克,黃子雲笑說道。

  “而且你作為我們最親密的生意夥伴,沒有比您更合適的合作對象了。”

  在他們兩人談著生意的時候,作為旁觀者的郭嵩燾顯得有些不太適應,儘管歐洲各國的考察,使得他非常清楚,歐洲的重商主義,皇帝也好,貴族也罷,他們無不是涉足到商業之中,即便是國家也無法離開商業,相比於農業,商業上的投資可以帶來,更為豐厚的回報。

  但在驟然之間,他卻無法適應這種外交官要為本國商人謀利的變化。尤其是在看到黃子雲你那裡同艾克談判時的斤斤計較時,沒有生出世風日下的感覺,但仍然不時的於心底歎著氣。

  “我們每多賺外國人一兩銀子,那麼百姓的負擔就少一兩銀子!”

  想到當初在武昌時漢督的言語,郭嵩燾迫使著自己去接受適應這種變化,學習著商業談判的技巧,作為訪問團團長的他也曾經與那些外國人進行過商業談判,不過在大多數時候他都是作為旁觀者,而那些談判更多的是國家間的貿易談判,有基本的準則在其中。

  “……這樣,在價格上你再讓1.5便士。”

  在黃子雲沒有做出任何讓步的時候,艾克忽然又說道。

  “你應該知道,我在陸軍採購委員會中的影響力,我想我可以將你們生產的罐頭以及其它軍需品,列入採購清單之中。”

  看著艾克這種赤裸裸的“損公肥私”的行為,郭嵩燾更是睜大了眼,難道他就不擔心他的行為給國家帶來的損害嗎?而且他居然會如此的光明正大,就像是在談論著一個再普通不過的生意一般。

  而接下來艾克的話更是讓他驚訝的看著對方。

  “在克裡米亞很多英國士兵,都覺得沒有比斯帕拇罐頭更好的罐頭了,所以我想,我應該更多的考慮到士兵的利益。”

  艾克用一種冠冕堂皇的語氣說道。

  “我可以承諾在戰爭結束之前,不然會將會從你們那裡採購不少於200萬英鎊的罐頭,而作為回報。我希望不僅能夠代理這種染料在英國的銷售,同時還希望你們轉讓專利技術……”

  面對這個要求,黃子雲並沒有立即回答,但是他的心裡卻無法平靜,200萬英鎊,差不多等於700萬兩銀子……這是一個大生意。如果能夠做成這筆生意,那麼罐頭就將會成為一種極為重要的出口商品,而與生絲、茶葉不同,罐頭是工業消費品。

  對於這種被稱為“苯胺紫”的專利轉讓,府中並不排斥,實際上府裡同樣也很喜歡這種合作,以專利入股的方式將這些外國人的利益與中國捆綁為一體,借助他們的影響力保護專利,同時獲得更為豐富的回報,畢竟在很多時候肥肉不可能一個人吃完,自己吃肉總要留給別人一點湯。

  “每年150萬英鎊的採購吧!”

  望著艾克,黃子雲說出了他的條件:

  “現在我們在南洋設立了種植園,那你,同樣出場水果罐頭,我想前線的士兵,也需要水果罐頭,您覺得呢?”

  這只是一個可有可無的條件,但並不妨礙他繼續爭取著利益,畢竟對於艾克來說,這些利益是英國政府的,他完全不需要加以維護,他甚至可以籍此換取更為豐厚的個人利益。當然每個人都會這麼做,即便艾克不這麼做,其它人同樣也會。

  “當然!”

  艾克咧嘴笑了笑,知道目的已經達成了他笑說到。

  “他們當然應該吃到水果。我的朋友,你的建議是合適的!”

  說著他又看著黃子雲說道。

  “現在我們可以簽署合同了嗎?”

  十幾分鐘後合同便簽定了,表面上這只是一份合同,可私下的利益交換卻是未寫於紙面上,有時候,即便是西方人同樣也會依靠承諾,就像在這個時候,雙方都不可能將這一切落於紙面上。

  在艾克離開這個房間後,郭嵩燾看著黃子雲時他的目光顯得極為複雜,好一會兒才感歎道。

  “看來有些事情真的學不得,有些東西……這西洋和咱中國一樣,並沒有多少區別。”

  面對郭嵩燾的感歎,黃子雲淡淡一笑,倒是沒有太過於強烈的反應,實際上,通過與法國官員的接觸,他深知法國的官員比英國官員更為腐敗,不僅法國如此,其它的歐洲國家同樣也是如此,清廉的官員,也許只存在於小說之中。就像中國的清官只存在于戲文上一般。

  “郭大人,其實的天下的烏鴉真的一般黑,不過,至少現在府中比他們可是好多了!”

  並不願意在這個問題上繼續說下去的黃子雲又連忙轉移話題說道。

  “對了郭大人,您準備什麼回國?”

  “回國……”

  黃子雲的問題讓郭嵩燾一愣,想到闊別9月有餘的中國,他不禁心生思念之情。

  回國……現在回國合適嗎?

  歐洲還有好幾個國家沒有考察,而且在大西洋對岸還有美國沒有去考察,所以沒有去美國考察那是因為現在府中與美國的關係依然處於緊張之中,雖說通過談判府中已經巳放了美國戰俘,但是現在顯然並不適合訪問美國,也許可以等到明年。

  而在明年之前,應該更深入得瞭解歐洲、瞭解歐洲的其他國家,比如,普魯士、奧地利,甚至還有俄羅斯。

  郭嵩燾非常清楚,像這樣的考察,也許再也沒有下回了,所以他必須要抓住現在這個機會,充分瞭解歐洲的各個國家瞭解他們的政治,文化,經濟以及其他的方方面面。

  可這並不意味著他不想家!

  幾點是過去,在外為官時,他也未曾有過太過強烈的思鄉之情,但是現在,置身於距離中國萬里之遠的歐洲,卻很容易想家。

  在很多時候他總是會在夢中想念家鄉的米飯——歐洲即便是想吃完最簡單的米飯,也是難若登天,歐洲吃不到大米。上一次吃到大米,還是在荷蘭機緣巧合中,隨員于一艘商船上買得了幾十斤大米。

  那終究只是一種思鄉之情罷了,相比於此對家鄉食物的思念,他更在意家鄉的變化。

  “這,也不知道現在家裡又有了什麼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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