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漢兒不為奴 作者:傲骨鐵心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3-3 10:45:3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83 593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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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風起

  羅定州內有雲霧山穿州而過,大樵山便是雲霧山中的一座小峰。從大樵山出發,只需半天就能到達往羅定城而去的官道,沿著官道再走上半個時辰便是羅定城,途中並無岔道,官道兩側也都是低矮的山陵,偶有幾處稍微平坦些的田地。此官道一頭通往羅定,另一頭卻是通往肈慶府的德慶縣城,中間經過已經廢棄的東安縣,百里之內幾無人煙。

  大致申時時分,太陽快西落不見時,城東三裡多地外的一處滿是大樹的丘陵處,一夥穿著各式衣服、手拿大刀、鐵叉、長矛的漢子從藏身處一一走了出來,領頭的赫然就是胡老大。

  “周兄弟,天快黑了,再等兩個時辰老三他們就該動手了,也不知他們這會怎麼樣了。”胡老大既興奮,又忐忑,看著遠處的羅定城嘴巴有些發幹。

  剛剛走出來的周士相聞言脫口便道:“胡大哥放心,趙大哥他們一定會平安無事的!”

  古時一個時辰是兩小時,兩個時辰就是四個小時,現在大概是後世六七點鐘的光景,兩個時辰後便是深夜十一二點,此時正是人熟睡之時,所謂夜深人靜殺人放火時,周士相相信陡然事起,羅定城內的清軍肯定措手不及,只要行動夠快,一定能奪下羅定城,重演當年芝麻李的豪傑之舉!

  宋襄公一邊揉發酸的腿腳,一邊也道:“趙四海他們也是做慣了事的,當出不了差錯。再說事到如今,這箭在弦上,已然不得不發,我們來都來了,難道還能再退回去不成?擔心也沒用,豁出去幹了,腦袋掉了不過碗大個疤,若是成功,那咱們往後可就再也不是土匪了。”

  說完,又轉身帶人去做火把,大樵山此次傾寨而出,但也不過三十八人,到城中做內應去了十個,剩下的只有二十八人,這麼點人手想要偽裝出李定國大軍殺到的假像還是困難了些,不得已也只能用多點火把的手段來迷惑城中清軍了。

  胡老大想想也是,都到這時候了再擔心又有什麼用,把那些忐忑不安甩到腦後,拉著周士相去看那面好不容易才帶來的牛皮鼓,輕輕一拍鼓面,帶著幾分滄桑感道:“這鼓可是老王爺用過的,當年老王爺兵敗,我帶著逃出來的弟兄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這鼓帶出來,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在這鼓聲的號令下再次和韃子一戰。可惜,幾年了,這鼓卻是始終也未再響起,我和弟兄們也落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想來真是對不住老王爺啊……今日若不是周兄弟相勸,這鼓恐怕還是擱那落滿灰塵吧……”

  感慨過後,卻是將兩柄鼓錘交到周士相手中,“等會動手後,周兄弟就留在這裡敲鼓給大夥鼓勁,我帶人去奪城門!”

  周士相一聽這可不行,忙道:“不,我和胡大哥一起去奪城門!”

  胡老大哈哈一笑:“周兄弟和宋先生都是讀書人,要幹也得幹諸葛孔明的事,這上陣殺敵是我們這幫大老粗的事,哪裡能讓你們去。”

  “胡大哥此言差矣,我周士相雖是個秀才,可也是堂堂五尺之軀的大好男兒,又身負父母妻兒血海深仇,如何能躲在後面看著弟兄們和清軍廝殺?”周士相急了,“再說我又並不真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胡大哥別忘了,我可是親手擊殺了由雲龍!”

  胡老大不為所動,執意道:“我知周兄弟是好漢,不過這事是我和宋先生商量過的,你不必再說,只要你這把這鼓敲好,讓咱們能一直聽到這鼓聲,便是最大的功勞了。”

  見胡老大心意已決,周士相歎了口氣,知道無法改變,也知這是胡老大為自己的安危著想,便只能點頭答應下來。只要事情完全按著他的計畫來,是否親自參與奪城倒並不打緊。

  周士相正想去看看大青馬時,原本平靜的樹林卻突然有風吹來,隨之樹梢開始搖晃起來。

  起風了!

  周士相一臉訝然。

  ……

  夜色下的羅定城,黑漆漆的看不到一點燈光,空無一人的街面上連個打梆的更夫都看不到,若不是城門上依稀看到有人持著火把走到,恐怕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這城是個死城。

  城南靠近清軍軍官的一處民居旁,夜色下卻有兩個身影一動不動的蜷縮在那裡,此刻若有人經過,定然會被嚇一跳,以為這兩個是死人呢。

  看起來像是死人的兩人正是偽作道士混入城中的趙四海,旁邊卻是那個禿頭漢子,也不知他從哪找來的這身破僧衣,好說歹說搶了入城做內應的差事。

  乍起的風吹得街上灰塵撲面而來,也帶來一股冷意。

  “狗日的,昨起風了?”禿子隨口吐出刮進嘴裡的灰塵和一片樹葉。

  “起風好,你沒聽風助火勢嗎?”趙四海一臉驚喜。

  禿子有些遲疑:“這火要燒起來,城中的百姓不是要遭大殃了?”

  “婆婆媽媽做什麼,咱們是土匪,不殺人不放火還當個屁的土匪,昨的,心軟了?”

  “倒不是心軟,只是不忍心啊。”

  “嘿,你這假和尚真以為放下屠刀就能立地成佛了?”趙四海嗆了禿子一句,瞅了瞅天色,緩緩的站起身來,“差不多了,咱們動手吧。”

  “好!”禿子咬牙拍了拍身上的灰塵也站了起來,沖著遠處清軍軍營看了眼,惡狠狠道:“要怪就怪狗日的韃子吧!”

  “走!”

  趙四海凶形畢露,辯明風向後,便拿出進城後買來的一罐火油悄悄的往清軍軍營走去。禿子見狀,也毫不猶豫的跟上。二人來到清軍軍營的上風處,小心察看並無清軍巡查後,這才上前將罐子打開。

  很快,罐中的火油就倒在了清軍營房柵欄和堆積的草料上,不一會,火光便沖天而起。風借火勢,大火向清軍的營帳肆虐而去。

  與此同時,葛五等人也開始在城中到處放火,伴隨著大火肆虐的同時,“老本賊打來了,老本賊打來了”的叫喊聲瞬間響徹整個羅定城。

  最先發現城中火起的守門清軍嚇了一跳,沒等他們反應過來是走火還是有人放火,就聽到城外傳來戰鼓“咚、咚、咚!”的響聲,抬眼看去,城外的山林上到處都是火把,似是有無數兵馬正向羅定殺奔而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10:49

第21章 逃命

  睡夢中的羅定清軍被炙熱的大火烤醒,睜開眼時,四周到處都是火光,濃煙被狂風卷著向著營帳猛灌而去,嗆得他們不住大聲咳嗽。

  “走火了,走火了!”

  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清軍只道軍營失火,最先奔出來的清軍甚至有人提著木桶準備救火,可是風實在太大,那騰空而起的大火根本非人力可以撲滅!眼看濃煙就要襲來,他們也顧不上救火了,大呼小叫的便往軍營外跑去。

  “老表,救救我!”

  有些還沒有意識到事情嚴重性的清兵還傻呼呼的在帳中穿衣服,等他們穿好衣服出來時,四周已被大火包圍,急得向那些正往營外跑的同伴呼救。可這會到處都是火,到處都是濃煙,哪個還顧得上救人,就是膽子再大的這會也不敢去救人了。跑慢一步就是個死啊!

  被包圍在大火之中的清軍有上百人,他們像無頭蒼蠅般到處亂竄,可是竄來竄去卻是找不到逃生的路,絕望之下有人開始哭喊,有人怔怔的跪在地上望著大火發呆。

  “救救我們,救救我們!”

  “我不想死啊,我不想死啊!”

  “咳、咳、咳……”

  不斷有清兵捂著胸部大聲咳嗽,濃煙嗆得他們眼淚止不住的往外流,不甘心就此葬身火海的清兵瘋了似的直接沖向大火,幻想能夠瞬間沖出去逃出生天,可結果只是一個又一個被大火吞沒,除了在火中短暫的跳來跳去、翻來翻去和發出幾聲臨死前的慘叫,便再無動靜。

  大火烤得人身上水份急速流失,也烤得人頭昏腦漲,額頭上、臉上、手上都是滾燙,紅通通的,如血氣十足。

  “呼……吼……”

  餘下的清兵受不了濃煙的熏烤,無路可逃的他們只能趴在地上拼命的用鼻子呼吸每一口空氣,隨著時間的流逝,漸漸的,他們已經無法呼吸,更無法視物,雖然四周明明是通紅一片,可對他們而言卻是漆黑一片。

  ……

  成功在城東放了幾把大火後,葛五便脫了道袍,帶著弟弟葛六向著東門邊跑邊喊。

  “老本賊來了,老本賊打進城了!”

  兄弟二人的聲音從城中一直傳到城東,快到東門時,看到扮作樵夫的另幾個同伴,忙喊道:“快搶城門!”

  “哎!”

  那幾個漢子聽了迅速從挑入城的柴火堆裡抽出兵器,葛五、葛六兄弟二人順手接過,一人一把長刀便向城門沖去。

  “殺韃子啊!”

  東城的守門清軍只有二十多人,此刻他們已經被城內的大火和城外的喊殺聲驚呆了,正不知所措時,看到幾個身影正手拿兵器向城門沖來,一個兵頓時反應過來,抽刀喊了一聲便要去擋住那些人奪門。

  “狗韃子,去死吧!”

  葛五腳下飛快,在那幫清軍沖過來前已經搶先一步逼近城門,在那最先反應過來的清兵沒來得及提刀下砍時,發一聲喊,就將手中的長刀砍向那兵的腦袋。

  “噗哧”一聲,可憐那忠於職守的清兵連抵擋的機會都沒有,整個腦袋就叫砍了下來。見狀,其餘的清兵心都猛跳一下。

  “快逃命去吧!”

  城內大火沖天,城外喊殺震天,城門又有不要命的亡命徒,剩下的清軍哪裡還有鬥志,不知誰喊了聲,二十多個守門清軍很快便四散而逃。

  看到那些清兵要跑,葛六忙提刀要追,卻被葛五一把拽住,喝罵道:“追什麼追!快開城門,放大哥他們進來!”

  “啊?好!”

  葛六回過神來,趕緊帶人沖到城門洞下,幾人合力將那包著鐵皮的大門栓給抬了下來,幾人又同時發一聲喊,用力將大門往後拉開,伴隨著“咯吱”的門軸轉動聲,頓時看到已沖到門外的胡老大他們。

  “得手了!”

  城門打開那刻,胡老大的心就快要跳了出來,內心按不住的興奮。

  “弟兄們,進城,羅定是咱們的了!”

  “羅定是咱們的了,發財了!”

  “弟兄們發財了!”

  在土匪們的歡呼聲中,胡老大一馬當先沖入城中,看到葛五、葛六他們幾個安然無恙,心是一下就落了下來,用已滿是汗水的右手一把抱住葛五,激動地喊道:“狗日的葛老五,好樣的!”

  ……

  懷裡抱著林家女兒正在酣睡的孔國良是被邵九公從被窩裡硬拖出來的,當場就嚇得林家女兒花容失色,都不敢伸手去拉被子掩蓋自己的身子,只能抱著潔白的雙胸在那面無人色的不住哆嗦。

  看到美人受驚,自己又光著屁股被人拖出來,孔國良是既尷尬又火大,一個巴掌就甩在無比驚恐的邵九公臉上,罵道:“他娘的,天塌下來了,深更半夜跑來出老子的醜!”

  “千總,不好了,老……老……”

  邵九公委屈的說話都結巴了,他說不出話,孔國良聽著更是火大,一腳就踹了過去,罵道:“老,老什麼,你他娘的有屁倒是快放啊!”

  這一腳立時把邵九公踹得不結巴了,一下就喊了起來:“千總,老本賊打進城了!”

  “什麼?老本賊打進城了!”

  這一下換孔國良結巴了,呆若木雞的盯著邵九公,臉頰不住抽動,極度驚懼的道:“李……李……李定國打……打進來了?”

  邵九公一把拉過孔國良,催道:“是李定國打過來了,千總大人快跑吧,遲了就跑不出去了!”

  “跑……跑……”

  孔國良臉色青得嚇人,喃喃自語,“李……李定國怎麼會打過來,他不是退到廣西了嗎……怎麼會?……”

  見孔國良還在這傻站,邵九公急了,不由分說就把孔國良往外拖,“外面都殺紅眼了,大人再不跑可就沒命了!”說話間,隱約就聽到外面確有喊殺聲傳來,內中更夾有什麼老本賊,什麼大明西寧王的叫喊聲。

  孔國良這會終是反應過來,第一念頭不是帶兵反擊,而是馬上跑!他不是傻子,李定國的兵馬滿州大兵都打不過,何況他個小小綠營千總!聽外面聲音,明軍肯定已經進了城,這羅定肯定是保不住了,還是趕緊跑吧,再不跑小命都是人家的了!

  “快,快去牽馬!”

  孔國良跌跌撞撞的就往外跑,跑了幾步卻猛的停了下來,朝扔在地上的衣服一指,急得直喊:“我的衣服,我的衣服!”

  邵九公這才意識到孔國良現在是光著身子,那黑乎乎的東西在胯間來回晃動,看著真他娘的醜。

  顧不得多看孔千總那玩意到底有多醜,邵九公一把從地上撿起衣服扔了過去。

  孔國良逃命要緊,也不顧床上那嬌羞羞的小美人了,一邊往身上套衣服,一邊就往外跑。外面到處都是火光,也到處都是慘叫聲和呼喝聲,不知有多少明軍殺了過來,也不知自己的部下還有多少。

  完了,完了!

  孔國良苦著臉咬牙在邵九公的攙扶下上馬,帶著幾個聞訊驚慌趕到的親兵就往府外沖去。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10:49

第22章 混亂

  羅定城中此刻已是亂成一鍋粥,大火將所有人都從夢鄉中驚醒,到處都是救火的百姓,也到處都是驚慌失措的人群,急於逃命的清兵更是在城中到處狂奔,驚得婦孺尖叫連連。

  火勢正如禿子所擔心那樣,已經向民居蔓延開,房舍慘遭大火吞沒、有親人罹難的百姓發出的哭天喊地聲音讓人聽了心碎。

  孔國良帶領親兵沖出來後就發現街上已經不通,連年戰亂讓羅定居民的神經一直緊繃著,聽到城中傳來明軍進城的叫喊後,一些平日和清軍走得近的大戶便開始帶著家人往城外跑,以免被明軍清算。結果他們這一跑,頓時帶動了更多的人跑。

  無論哪個朝代,中國的百姓都是從眾的,即便知道自己並沒有危險,可看到有人跑,他們也會一樣盲目的跑,何況跑的那些人家都是士紳大戶,這些人在百姓看來都是懂得多,有見識的人,連他們都要跑了,自己個苦哈哈還留著幹什麼。

  急於出城的羅定居民在無人組織的情形下攙老扶幼,大包小裹一窩蜂的沖到街上,頓時把不大的街道擠得水泄不通。

  “讓開,讓開!”

  急於逃出城的清兵為了活命,露出了兇狠的本色,他們開始屠戮前面的人群,當一個女子倒在清兵刀下後,人群炸了窩,你奔我逃的,使得街面上更加的亂,也使原本想殺出條路來的清兵更加無法行動。

  城外的鼓聲越敲越響,明軍的喊殺聲也越來越近,孔國良如驚弓之鳥,大驚之下縱馬便往人群沖去。親兵們有樣學樣,瞬間,人群被撞開一條豁口,數十百姓連同幾名清兵都被戰馬撞倒在地,踐踏之下哀聲一片。

  羅定雖是州城,可只有東西兩個城門,東門那邊顯然是明軍的主攻方向,喊殺聲也大多來自那個方向,西門那邊倒是靜悄悄的,孔國良不假思索便選擇往西門跑。

  看到千總大人帶著親兵騎馬往西門跑,一些從營中逃出來的清兵也開始跟著往西門跑。他們大多只穿著件褲衩,有的人手中連兵器都沒有,慌亂中,不少清兵的鞋子都被踩掉了,光著腳跑在石板路面上揪心痛。

  可怕的不是混亂,而是沒有主心骨,眼下看到千總大人的身影,一眾清軍頓時有了目標,不顧一切的跟著千總逃命。往西門去的路上,又有上百名無辜的百姓不是慘遭戰馬踐踏,就是慘死在清軍的刀下。

  ……

  城中的大火讓城外的周士相也吃了一驚,狂風的呼嘯聲中,他的眉頭為之緊鎖,他知道,這場大火下來,城中百姓定然死傷慘重,城中房舍恐怕也要燒掉一半。可事到如今,他也沒有辦法去挽救,在決定放火時,他就清楚死在大火下的無辜百姓肯定要比清兵多得多。

  但這是沒有辦法的事,也是無法控制的事,誰也不想發生這樣的事,可如果為了避免百姓的傷亡而放棄奪取羅定城,周士相也是萬萬不能答應的。

  一將功成萬骨枯,那萬骨又豈都是士兵之骨,恐怕平民死得更多。即便幾百年後的二十一世紀,戰爭也無法避免平民死傷,何況這個時代。

  周士相盡可能的安慰自己,讓自己放下後世的道德觀,拿起鼓錘又奮力敲了幾十下後,他扔下鼓錘,對一直站在身邊的宋襄公道:“宋先生,我們進城。”

  “進城?”

  宋襄公猶豫了下,這會進城怕還是不安全,他這個人還是較惜命的,否則當年也不會做出接連轉換門庭的事。但想胡老大他們已經奪得城門殺進城中,這會清軍只怕早就亂了,入城當沒有危險,何必叫周士相小瞧呢,便點頭答應下來。

  當下,周士相拿起由雲龍那柄佩刀,牽過大青馬和宋襄公一起往城門而去,到了城門處,就見葛六領著幾個人守在那,沒看到胡老大的身影,宋襄公不由問葛六道:“胡老大呢?”

  葛六咧著嘴,一臉不滿道:“大哥領著弟兄們去殺那韃子千總,卻叫我們幾個幹這守門的苦差事,好沒義氣!”

  聽葛六說這話,周士相搖了搖頭,城中的清軍其實並不是滿州韃子,而是和他們一樣都是漢人,因此稱呼這些同為漢人的江西兵為“韃子”似乎不妥。不過眼下不是糾正他們觀點的時候,也不是為將來甄別分化做準備的時候,便沒有說什麼,抬眼朝城中看去。

  不遠處,密密麻麻擠著一幫百姓正驚恐不安的看著這邊,看他們樣子是想出城,可卻又怕守在城門這邊的葛六他們會殺人,所以在那猶豫不決。

  周士相想了想,對宋襄公說了幾句,宋襄公聽後頗是贊同,周士相便牽馬走到那幫百姓前面喊道:“諸位父老,我們是大明羅定胡參將的部下,此次攻打州城,只殺清軍,不傷百姓,因此你們不必驚慌,也不必害怕,更用不著出城,眼下城中雖亂,可我軍已經控制局面,故而你們可以放心回家去,不必聚在此處。”

  見周士相一身儒衫,長得像個讀書人,不似城門那邊幾個兇狠,人群中有個膽大的後生頓時嚷道:“我們的家都被火燒了,哪裡還有家回。”

  周士相道:“無家可回的暫且留在此處,有家可回的可以回家。”又道,“留在此處的我軍絕不驚擾,眼下城中火勢正兇,若你們願意也可以自行組織救火,等天亮之後,我軍可酌情給予各位補償,總不會叫大夥衣食無著。”

  “你這話可是真的?”

  那後生有些不相信,其他人也抱著懷疑的態度,因為他們發現眼前看到的這幫人可不像是城中喊了半天的明軍,否則何以連個兵仗旗號也沒有的。看那城門口的幾個,更像土匪而非明軍。

  周士相也知道一時難以使這幫百姓相信,可解釋起來也太麻煩,正沉吟如何有個好措詞時,趙四海急匆匆的跑了過來,看到周士相和宋襄公,忙喊了起來:“秀才,宋先生!”

  宋襄公迫不及待拉過他就問:“四海兄弟,情況如何,胡老大呢?”

  趙四海氣也沒喘一下,就指著西邊道:“那韃子千總帶了幫人往西門逃去了,胡大哥怕他們發現不對打回來,就帶弟兄們去追了,怕你們擔心,就叫我回來報個信!”

  周士相一凜,忙問他:“那千總帶了多少人往西門去?”

  趙四海道:“總有百十號人!”

  周士相聽後,扭頭對宋襄公說了句,“宋先生,這些百姓就交給你安置了,我去助胡大哥一臂之力!”不等宋襄公答應,他已翻身上了大青馬,“駕”的一聲便向西門馳奔而去。

  “周兄弟(秀才),你不能去!”

  宋襄公和趙四海攔不住,急得直跳腳。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10:49

第23章 斬首

  周士相不能不急,入城的大樵山土匪不過三十幾人,那清軍千總卻帶了百十多人往西門跑,眼下他們是心驚肉跳只顧逃跑,可一旦等他們發現殺進城中的根本不是什麼李定國大軍時,那麻煩可就大了。

  凡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趁夜突然起事,殺人放火,大樵山眾人幹得是順手,可真要和清軍明火執仗的交手,只怕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更何況大樵山這幫土匪其實都是一群烏合之眾!若不是清軍畏李定國如虎,這狐假虎威之計焉能得逞!

  擔心事情有變的周士相心急如焚,恨不得插翅飛往西門,唯今之計除了一舉斬殺那清軍千總,使得餘下清軍因無人指揮而徹底崩潰外,他已無其他辦法可想。

  “駕!駕!駕!”

  周士相連甩幾次馬鞭,胯下大青馬明顯感受到背上新主人的心急,可是前方並非坦途,到處都是正在燃燒的房屋,到處都是倉皇失措的人群,它便是有心跑得快些也是不能。

  有幾次大青馬險些要撞到前面的人群,若不是前世當騎兵時練就的一手好騎術,周士相恐怕已摔落多次。

  既想以最快的速度趕到西門,又不想衝撞人群,這世上兩全其美的事可沒有!

  儘管一萬個不想,可是大青馬還是將一正忙於逃命的中年男人撞倒在地,顧不得多看那人一眼,周士相已帶著滿心愧疚揚長而去,身後只傳來那人的慘叫聲和百姓們的咒駡聲。

  “殺,給我殺!”

  還未到西門,周士相便聽前方喊殺一片,借著火光看去,數十名清兵和二十幾個大樵山的漢子正在城門洞下廝殺在一起。刀光火影之下,地上已經躺著二三十具屍體。

  城門洞下地方很小,幾十人扭殺在一起,裡面光線又暗,根本看不清誰是誰,只能憑著腦袋上有發無發判斷是敵是友。

  周士相沒有看到胡老大,心下一沉,以為胡老大已經遇難,但看到城門洞下的大樵山眾人並無慌亂,隱隱又聽到葛五的聲音,心下不由一定,知道胡老大肯定沒死,否則這幫土匪不會還在這死命抵擋清軍,早就一哄而散了。

  清軍蛇無頭不行,土匪們沒了頭更不行!

  除了城門洞下正在奪門的幾十個清兵,胡士相又看到有幾個騎馬的清軍正在距城門不到十丈的地方,因為逃跑時太倉促,這些清軍都沒有帶帽子,身上也胡亂穿著些號服,單從衣服看不出哪個是那清軍千總。

  不過這難不倒周士相,他定眼仔細瞅了一會,發現有一人不斷朝城門洞那邊打手勢,不時喊些什麼,而其他幾個騎馬的清軍只是圍在他身邊並無手勢動作,周士相微一琢磨,便知道那打手勢的清軍肯定就是那個千總,而其餘的人多半就是他的親兵。

  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

  判斷出要殺的目標是哪個後,周士相秉住呼吸,從刀鞘中抽出由雲龍的佩刀,雙腿猛一用力,大青馬頓時嘶鳴起來,撒開雙蹄便向前方沖去。

  ……

  此時的孔國良已經是急得七竅冒煙,他倒沒有察覺殺進城的並非明軍,也沒有發現正拼力阻止他逃跑的就是對方的主要人馬,只以為這些人是明軍潛進來的內應,明軍大隊人馬還未趕到。

  之所以如此,還要感謝那些比清軍還要驚慌的羅定百姓,正是他們的大呼小叫掩蓋了城中真正敵人的聲音,使得孔國良無法分辯敵人到底有多少,只以為明軍已經殺進了城,若是再不逃出城就只有死路一條。

  耽擱的時間已經很久了,離出城只差一線之機的孔國良臉色變得十分難看,幾次想要下馬親自奪門,可又怕這一下馬就沒機會再騎馬逃奔,便只得把希望寄託在正指揮人手奪門的邵九公身上。

  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時,身後突然傳來戰馬的嘶鳴聲,孔國良心下一驚,有種不詳之感:難道明軍的騎兵追過來了?!

  扭頭一看,哪裡有什麼明軍的騎兵,只有一人一馬向他疾馳而來。孔國良怔在那裡,不知對方是敵是友,待看到那人手中的刀尖正是指向他時,霎時就醒悟過來,沖著手下親兵喊了聲:“攔住他,攔住他!”

  “喳!”

  兩名孔國良的親兵應聲揮刀打馬向周士相沖了上去,身為親兵,他們的生死已與將佐一體,平日吃喝拿餉也比其他人多得多,這會不為孔國良賣命更待何時!

  孔國良的兵是江西的綠營兵,綠營兵沒有騎兵配署,都是清一色的步兵,只各級將佐配了些蒙古馬作為坐騎,而他們手下的親兵多半只是配了些劣等馬代步,故而和周士相胯下這匹奪自由雲龍的大青馬相比,那兩名孔國良親兵的坐騎顯得又矮又小。

  有大青馬的高大優勢,前世又在馬上練就了一身好本領,周士相如何會把那兩個孔國良的親兵放在眼裡,在他二人縱馬沖到之時,他居高臨下揮刀就劈了過去,頓時正中那右側清兵面龐,但聽一聲慘叫,整個人便從馬上翻落下去,無主的坐騎猶自不知向前沖去。

  左側那孔國良的親兵看到周士相身下那匹蒙古馬時,就已心中叫苦,等看到同伴被對方一擊而中,心下已是涼透,哪裡還有殺人之意,掉轉馬頭便想避過,奈何大青馬的動作比它更快,馬屁股剛轉過去,後背就已經被周士相一刀擊中,刀刃帶著大青馬的慣性生生將他從馬上拋落。

  周士相連殺兩人,動作之快,驚得由雲龍目瞪口呆,知道此人不可力敵,下意識便想趕緊出城跑,可城門那邊邵九公帶人拼死也未能奪下,他是又急又恨,而周士相又揮刀向他沖來,不得已之下只能咬牙勒馬親自迎上去,人在馬上,卻是心驚肉顫,眼皮不住打跳,哪裡有半分昔日勇武。

  孔國良都沖了上去,餘下三個親兵也忙抽刀跟了上去,卻是慢了些許。

  狹路相逢勇者勝!

  氣勢上已經穩壓孔國良數頭的周士相毫無懼意,單刀沖上,二人坐騎相交那刻,一縷血柱噴向半空,緊隨其後便是一截斷臂落在地上,那斷臂的手中兀自還緊握著一把腰刀。

  手臂被砍落那刻,孔國良直覺萬箭鑽心般疼痛,失去一臂的他在馬上無法平衡,晃了幾下後一頭載倒在地,重擊之下,頭暈眼花,卻還是條漢子,抱著斷臂竟不喊叫,反而搖搖晃晃的想要重新站起。只可惜周士相不會給他站起的機會,大青馬一疾而過,長刀從他脖後劃過,一下就切得皮開肉綻。

  孔國良的左手本能想去摸脖子,未到脖間腦袋卻是一耷。人尚站著,後腦勺的辮子卻是掛到了前腰處。

  “孔大人死了,孔大人死了!”

  目睹孔國良之死的三個親兵嚎啕大叫,聽到聲音的清軍都是愣了下,邵九公更是一個激靈回頭看去。視線中,孔國良的身子跪倒在地,腦袋沉在面前的地面上,一動也不動。

  完了!

  邵九公僅提的一口氣勁一下落了下來,呆呆的站在那。

  “降者免死!”

  周士相橫刀立馬,聲音響亮得裡許之外都能聽得清。

  城門洞裡的大樵山眾人聽到聲音,都是歡呼起來,葛五激動不已地叫道:“是周兄弟,是周兄弟!”

  “弟兄們,周兄弟殺了韃子千總了,周兄弟殺了韃子千總了!”

  胡老大雖無法看到外面清形,但對面清軍突然停止進攻已經讓他肯定那韃子的千總確是被周士相殺了,心頭那激動當真是難以用語言描繪。要是周士相殺不了那韃子千總,恐怕城門洞裡這些手下就支撐不住了。

  餘下的清軍誰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一個個既不和面前的土匪交手,也不後退,只怔怔的看著。

  “你們千總已經死了,你們難道想要給他陪葬嗎!放下手中的刀劍,漢人不殺漢人,我保你們不死!”

  周士相不想節外生枝,若是這些清軍能夠放下武器最好不過,已是勝利在望,他不希望這黎明前的黑暗再有無謂的傷亡。

  “邵把總,怎麼辦?”

  清軍有人心動,看向僅剩的軍官邵九公,指著他拿主意。

  邵九公苦笑一聲,孔國良若是沒死,即便這些人都死光了都不打緊,只要能逃出去見到孔國治,他邵九公還是把總,手下還會有兵。可現在孔國良一死,他邵九公便無路可走,就算他能逃出去,當哥哥的孔國治也不會放過他。

  眼看眾人都已動搖,又尋思明軍確是沒有屠殺清軍戰俘的習慣,邵九公當下便也豁出去了,眼下還是把命保住再說。

  “弟兄們,降了吧,咱們已經盡力了,千總大人地下有知不會怪咱們的。”

  “降了降了!”

  聽他這麼說,眾清軍頓時放下心來,紛紛將手中的刀劍扔到地上,然後很老實的從城門洞裡退出來,走到前面的空地上。

  胡老大曾經當過李成棟的親兵,手下也有些漢子也當過明軍,自然知道如何對付這些投降的清軍,按他們的想法,於其留著這些清兵不如全部殺了,畢竟他們的人手不足,要是這些清軍知道真相,不甘心之下肯定要生亂。

  胡老大悄悄拉過周士相將殺掉這些清軍的想法對他說了,周士相卻力主不可,最後胡老大退讓,提出先派人將這些俘虜捆起來押到知州衙門看管,等天亮後徹底控制城中局面了再來商量如何解決他們。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10:49

第24章 搶劫

  食言殺人,周士相自忖無法做到,不過胡老大的擔心不無道理,一旦這些清軍俘虜知道他們的底細,恐怕不能保證他們還會甘心投降,若是生起亂來,難免又是一場廝殺,徒增變數。可思來想去,暫時也沒有好的辦法可以解決這件事,便依了胡老大把人先關起來再說。

  看到“明軍”拿繩子來綁,邵九公他們也非常配合,並無反抗之意,想來也知道這是慣例。如此,經清點後,連同把總邵九公在內,共有六十三名清軍俘虜,其餘的不是被大火燒死,就是死在奪門之戰,尚在城中的就不知還有多少了。

  為防萬一,胡老大讓葛五帶了幾人將西門堵死後,親自帶人將俘虜押到知州衙門。周士相則自請帶人搜查城中殘存清軍,斬殺孔國良的表現已經讓他在大樵山眾人中樹立起威望,也讓眾人徹底認可了他的本事,耳聞手刃由雲龍和當場斬殺孔國良給人帶來的衝擊絕對不一樣,如今的周士相在他們眼中完全就是個大人物、大英雄,文武雙全的好漢了!

  胡老大二話沒說就叫彭大柱帶了六個人跟著周士相,方才他帶人死守西門,為此手下也死傷十多人,如今能動的人手不過二十,又要看管那些俘虜,人手可謂緊張得不行,能給周士相七個人也真是夠義氣了。周士相又要了一個清軍俘虜,好發現清軍時讓他幫著喊話招降。

  帶人在城中找了一圈後,除了十幾個逃出來的清兵在喊話後得知性命無憂願意投降,並未發現其餘清軍的蹤跡,倒是街面上被丟棄的刀劍和號服找到不少,想來是那些逃出軍營的清軍見勢不妙化裝成百姓混在人群中了。

  只要清軍不抱團,周士相也不去擔心,沒有組織的人馬再多也不足為慮。

  風勢已經較先前減弱不少,隨著風勢減弱,火勢也相應減弱,不過濃煙卻是比剛才更大,人的視線根本無法看遠,空氣裡也到處彌漫嗆人的煙味和屍體的燒焦味。

  周士相見有的百姓已經自發組織起來滅火,又見城中著火處不少,光憑那些自發組織起來的百姓救火效率太低,便帶了彭大柱他們押著那十幾個清軍俘虜往知州衙門去,想請胡老大能夠組織人手動員全城百姓參與滅火,不然任由火燒下去,天亮之後,這羅定城恐怕一大半就是廢墟了。

  周士相改變主意不去廣西投軍的目的就是能夠借著大樵山這幫土匪奪取羅定城,從而獲得南明永歷朝廷的認可,在擁有自己地盤的情況下組織兵馬反清,而不是寄人籬下。這個計畫的關鍵就在於羅定,如果羅定城成了廢墟,那這個計畫就失去意義。至少,周士相是無法再依靠羅定來獲取人力和錢糧資源。

  ……

  到知州衙門時,胡老大剛剛把邵九公等一干俘虜關押起來,正準備派人去通知東門的宋襄公和葛六他們來會合,看到周士相他們回來高興壞了,一聽周士相是要他組織人手滅火,當下也就應了。

  胡老大本是窮苦人家出身,當年若不是滿州人圈了他家的地,要將他一家老小投充為奴,他也不會帶著老娘兄弟南逃,故而雖然落草為了寇,可骨子裡還是同情窮人,見不得百姓受苦的。周士相說要救火,他自然沒有意見。

  豈料胡老大沒意見,葛五那幫人卻不樂意了,嚷嚷著他們提著腦袋打進城就是來殺人放火發大財的,如今好不容易打敗清軍控制住城中局面,這會豈有不趁火打劫反去幫忙滅火的道理!

  葛五這一嚷嚷,其他人頓時也跟著嚷了起來,一個個急不可待的便要出去大搶特搶一把。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周士相暗罵這幫土匪還真是爛泥扶不上架子,強按下心頭怒火,對他們說道:“大夥提著腦袋殺進城來就是為了發財,這一點我懂,我也不攔著大夥,可我要問大夥,你們到底是想搶大的還是搶小的?”

  “來羅定就是為了幹票大的,昨還有搶把大的搶把小的說法?”葛五納悶了,搶劫還有分大小的?

  “搶劫當然要分大小!”

  周士相為了讓這幫漢子都能聽清,特意提高了音量,接著道:“眼下城中到處都是火,你們這會去搶劫,便是搶小的,因為火起突然,百姓們忙於逃命,家中值錢的物件能帶出多少來?哪家有錢哪家沒錢,你們又能分得清?真要藏起來,你們能搜得到?只怕不等你們找到,這羅定城就被大火燒光了,到時,我敢肯定,你們所能搶到的東西還不如被大火燒掉的呢!……這道理說白了就是撿了芝麻扔了西瓜,因小而失大,不就是搶小的道理嗎!”

  “聽著是這麼個理,不過,”葛五似懂非懂,“那怎生才能搶大的?”

  “我問你,這世上幹什麼最發財?”周士相盡力換種說法好說服這幫人按自己的意思辦。

  葛五想也不想便道:“當然做買賣嘍,我們劫道的最喜歡劫這幫人,有錢得很!”

  “難道除了做買賣的,這世上就沒有其他發財的路子了?”

  “那肯定是有的,地主家肯定也有錢,不過好像不及做買賣的來得多。”

  周士相見葛五沒往他的思路去,只好直接問他:“那我問你,這些人要不要給官府上稅?”

  葛五點頭道:“那肯定是要的,行商走道的怕得就是卡子,這一路卡子下來,賺頭大半落官府手裡了,家裡田多的肯定也要交稅,不過要是官府有人,家裡有功名,倒是交得不多。”

  “官府憑什麼要這些人交錢交糧?”

  “這要不交的話不就是抗糧抗捐了,到時官兵就要來打的。”

  “這麼說來,官府幹得不就是搶劫的勾當嗎?我們去搶百姓,百姓不給,我們不也是要喊打喊殺的?所以說,這官府才是世上最發財的買賣,行商的也好,置地的也好,統統都要向官府交錢,既然如此,我們為何不能當這個官府來搶他個大的?只要咱們成了官府,這羅定城裡的人甭管幹什麼的,全得給咱們交糧納稅!如此一來,大夥可就是坐著收錢了,這不比拿刀去搶來得快?況且咱們自己去搶,能搶多少,又能拿多少?”

  “還是讀書人想得周到,這他娘的搶劫都有道道,可不是這個理嗎,那官府不就是和我們幹得同樣的買賣!”葛五費了好大勁總算明白周士相的意思,興奮的直搓手。“既然咱們要做官府,要搶大的,那就不能再看著這火燒下去,要知道那火燒得可都是咱們的東西啊!這百姓家裡值錢東西全叫火燒了,他們拿什麼交給咱們?”

  “周兄弟別說了,我葛五懂咧!沒說的,弟兄們聽你的,咱們去滅火!”

  “對,去滅火,可不能把好東西都叫火燒了!”

  一下又活躍起來,胡老大在邊上也被周士相這番道理折服,搶劫的成了官府,他胡全就是官府的老大,名副其實的參將,嘖嘖,前途一片光明啊……

  “大夥現在去滅火,等火滅了後弟兄們就來當官府,天一亮大夥便要分頭下去清點城中到底有多少人,有錢的沒錢的全點出來,到時列個章程出來,屆時誰敢不交,咱們就去打他們。”

  “好!”

  眾漢子齊聲回應。葛五拔腿便要去救火,可走了兩步卻回頭一臉為難道:“這城這麼大,光憑咱們這點人手怕是不行啊。”

  周士相剛要說不是讓他們直接去參與滅火,而是組織那些驚慌失措的百姓參與,哪怕用刀逼著也行!

  剛要開口,趙四海又氣喘喘的奔過來了,頭一眼看到周士眼,忙叫道:“秀才,宋先生已經組織幾百青壯幫著城中百姓滅火了,他讓我來通知你一聲,城裡有些潑皮無賴在趁火打劫,另外還有些清兵在其中混水摸魚,要胡大哥趕緊帶人收拾他們,不然局面太亂,不好收拾。”

  “媽拉個巴子的,老子還沒動手搶呢,他們倒搶起來了!”一聽有人在外面搶劫,葛五臉一下黑了,把刀一拎就沖了出去,“弟兄們,跟老子去抓那幫橇咱買賣的混蛋去!”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10:50

第25章 大人

  宋襄公的表現讓周士相驚訝無比的同時也是刮目相看,當真是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啊!

  原來在周士相騎馬趕往西門後,宋襄公竟然說服了那些欲出城的百姓不要出城,並且還組織他們當中的青壯參與救火,另外還讓城中原有的裡正、長者出面維持秩序,劃定東門一帶的區域供無家可回者暫時安頓,並同時不斷宣揚進城的是大明王師,絕不擾民更不會害民,故而在短時間內便安定了東城一帶的人心。若不是他手下可用的人太少,只怕連那些趁火打劫的潑皮無賴也能一塊收拾了。

  此乃治材啊!

  趙四海雖然敘述的有些顛三倒四,有些地方也說不清楚,但周士相已大體明白宋襄公到底做了些什麼,用後世的話說,這宋襄公正在竭力從事災後自救的工作,並且還幹得很有起色。

  難怪胡老大一直說宋襄公有大材,初時自己只道是胡老大這個大字不識的粗人是出於對讀書人的尊敬而拍的馬屁,沒想這宋襄公確是有大材,看來他那幾年的滿清知縣沒有白乾,關鍵時候,這種幹過實際政務,有應對突發狀況相應手段的人比一萬個拿刀的士兵要強!

  人不可貌相,也不可小瞧,“三姓家奴”有大材!

  周士相已然收起心中對宋襄公過往經歷的鄙夷,佩服得不得了,向胡老大請了命,也帶了兩人趕去協助宋襄公。

  路上,便不斷看到有一些胳膊綁著布條的年輕人在不斷高喊:

  “大明王師入城,不傷百姓!”

  “百姓勿怕,各家自救!”

  “大軍入城,秋毫無犯!”

  “……”

  那些年輕人的叫喊聲起到了很大效果,周士相一路所見,原本驚慌失措忙於逃命的百姓大多已安定下來,正在左鄰右舍相互幫助撲滅火災,實在滅不了的也儘量幫著主人家搶些值錢東西和糧食出來。

  趕到東門後,便看到宋襄公被一幫人包圍著,他每說一句,便有人應聲而去,不一會,那幫圍著他的人已經四散而去。

  東門前的空地上,約摸數百老弱婦孺正盤膝坐在地上,小孩子在人群中跑來跑去,一點也沒有被夜裡這場驚變嚇到,相反一個個歡呼雀躍的好似過年一般高興。

  城門洞子那邊,竟然已經架起十幾口鐵鍋,一個好像掌櫃一般的胖老頭正指揮十來個夥計將一袋袋米麵從幾輛騾車上卸下,早就等侯在那的十多個婦人趕緊接過,然後有條不紊的或煮粥、或拌面,忙得不可開交。

  緊靠城牆下的一塊空地被單獨劃分了出來,二三十個青壯男子正在那裡安制帳逢,地上堆得到處都是棉被和席子,有的棉被上明顯能看到火燒過的痕跡,看樣子是從火場中搶出來的。

  幾十個傷患被抬放在老弱婦孺人群的南邊,有親人跟著的正在照顧著,兩個郎中模樣的人背著藥箱正在替他們簡單救治。這些傷患大多是被大火燒傷,傷勢嚴重得已經沒有辦法救治,那兩個郎中所能做的只是替那些輕度燒傷的人塗抹些老鼠油之類的療傷膏。

  就在周士相眼前,一個重度燒傷的男人咽了氣,其妻兒趴在他身上放聲痛哭,使得原本已安定的人群再一次騷動起來。

  周士相不忍再看,身為罪魁禍首的他良心自然不安,踱步穿過人群去找宋襄公,沿途有十幾個胳膊綁著布條的青壯男子,手中或拿著木棍,或拿著菜刀,或拿著扁擔,目光滿是警惕的在他身上來回掃視。若不是看到周士相三人都有佩刀,且有人見過周士相,知道他是明軍,不然只怕早就上來阻攔了。

  整個場面看起來雖亂,但亂中有序,除了百姓臉上的驚恐尚未褪去外,看著就跟後世救災場面一模一樣。

  走到離宋襄公只有十幾尺的地方,周士相剛要開口叫人,就見那跟掌櫃似的胖老頭滿臉堆笑的從身邊小跑過去,然後沖著宋襄公躬身一拜,很是恭敬地說道:“宋大人,小民已按您的吩咐將家中的糧食都運了過來,這會夥計們已下得差不多了,卻不知大人還有何吩咐?”

  “有勞林掌櫃,掌櫃善心本官定會向朝廷奏明,大軍入城後也斷不為難掌櫃,不過本官這裡暫時沒有其他事情需要勞煩掌櫃,還請掌櫃帶著你的夥計也去幫忙救火,這能多救一家便是多積一分德啊。”宋襄公沒有注意到周士相的出現,在那儼然一州父母官的模樣,說的話也是官腔十足。

  林掌櫃很識趣的道:“小民不敢奢盼朝廷賞賜,但請大人能夠保住小民全家性命便可。大人這邊事忙,小民也不便再打擾,這就帶人去救火。大人若是有事需吩咐小民,直接派人來說一聲便是。”

  “好,好。”

  宋襄公輕挼鬍鬚,目送林掌櫃離開,待人走後,才發現周士相已經到了身邊,不由對他笑道:“我這冒牌知州大人倒叫周兄弟見笑了,不過若不如此,這些百姓便不好管起來。自古百姓就畏官、敬官,只要是當官的吩咐,他們就一定會聽從。因此事急從權,我便自封了羅定知州,也好先將災民妥善安置。”

  周士相拱手道:“宋先生此舉大善,他日朝廷必會實授大人一州父母。”

  “也許吧。”

  宋襄公笑了笑,永歷朝廷能授胡全為羅定參將,那自然也能封他當羅定知州,不過這是以後的事,羅定是否能保住也難說。

  “噢,對了,你來得正好,我聽四海兄弟說你殺了那韃子千總,餘下韃子因此而降了,卻不知這會把他們關在何處?”

  “關在知州衙門裡,胡大哥親自帶人看著,等城中局面安定下來,咱們再商量如何處置他們。”

  “也好,眼下救火和安置百姓事大,俘虜的事倒不急。”說到這裡,宋襄公看著城中,一臉憂慮道:“這場大火下來,也不知要死多少人。”

  周士相不知如何安慰,只能道:“事已如此,唯有竭力補救了。”

  “是啊,竭力補救吧。”

  宋襄公歎了口氣,他也不是多愁善感之人,更非聖人,知道如今後悔也沒用,死人再多也不如活人重要,當務之急還是趕緊把火撲滅,穩定人心,一切等到天亮再說。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10:50

第26章 鎮壓

  甭管哪朝哪代,但遇災亂,必少不了混水摸魚、趁亂發財的人,這幫人通常都是些市井無賴、地痞流氓,此類人平日便多行欺壓良善之事,遇到這種全城大亂可以大搶特搶的機會更是不會放過。

  明軍也好,清軍也好,在這幫人眼裡都不是事,只要城中還在亂下去,他們就會一直搶下去,直到城中局面徹底安定下來。到那時,他們搶也搶足了,只需找個沒人的地方一藏,等風聲過後再出來。屆時羅定姓了明,他們就是大明的子民,還在清,那就是大清的順民,只要他們不造反,哪個能拿他們怎麼著!

  苦主?

  亂哄哄的你曉得哪個搶的!

  況且,這幫人也聰明得很,兔子不吃窩邊草的道理他們還是懂的,因此絕不會去搶相熟的人,也不會搶街坊鄰居,都在一條街住著,低頭不見抬頭見的,搶起來面上不好看,也容易事後被人告發,那新官府可是最喜歡拿他們人頭收買人心的。

  故而為安全起見,這幫人多選擇異地搶劫,比如南城的跑北邊搶,北邊的跑西邊,西邊的跑東邊,趁著百姓驚慌之時下手又快又狠,遇到敢反抗的,要搶的東西又值錢,那沾上人命就無法避免。這年頭,心不狠些能發財?

  東城一帶因為宋襄公假冒永歷朝廷羅定知州名義,又借南明西寧王李定國的虎威,加上“明軍”入城已成事實,於是在他半是命令半是威脅下,原東城一帶的裡正、大戶為免遭明軍清算,便只能硬著頭皮出來幫助宋襄公安撫人心。在這些人的協助下,宋襄公又組織了若干青壯滅火自救,如此一來,東城的局面便比其它地方要好得多。

  東城局面安定,這就使得那些想趁火打劫的無賴地痞無便宜可占,他們腦袋轉得也快,這地搶不了那就上別處去,左右天還沒亮,明軍又剛進城顧不上他們,這要是下手遲了可再沒機會了,難不成還要等下次清軍打過來時再出手不成!

  大火下的羅定成了搶劫者的天堂,再加上有逃出來的清軍見暫時沒法逃出去,索性衣服一脫也參與進搶劫隊伍,本著不搶白不搶的念頭也瘋狂禍害百姓。很快,這幫人製造的混亂局面比大火還要厲害,很多百姓躲過了大火的吞噬,卻沒躲過他們的毒手,到處都是哭喊求饒的聲音,鬧得是人心惶惶。

  ……

  國有國法、行有行規,提著腦袋開了羅定城,結果自個還沒搶倒叫別人先下了手,葛五一眾土匪一個個是氣得火冒三丈,哪裡甘心!

  按規矩,那趁亂打劫的也算半個同行,照往常行事,土匪們吃肉也會給這幫人留根骨頭啃啃,可眼下自家都成搶劫的最大頭官府了,身為官府中人,對於這種趁火打劫的暴徒如何能容忍!

  鎮壓,必須嚴厲鎮壓!否則,官府威信何在,俺們弟兄又怎生借著官府名義發大財!這好東西都叫他們搶了,弟兄們喝啥吃啥!

  “弟兄們,手別軟,照我這樣砍,砍完之後把腦袋給我串上,我倒要看看是那幫兔崽子的腦袋硬,還是俺們弟兄的刀快!”

  起初,葛五還沒那麼大的殺性,只準備把那幫混蛋綁了,可看到有一家數口人竟然被人滅了門,那屋中的金銀細軟也是一個子兒都不見後,那立時就紅了眼,呼喝著就把怒火撒在了剛抓來的幾個倒楣蛋身上,一個個全給按在地上砍了腦袋!

  葛五這殺戒一開就收不住了,手下這幫漢子都是殺慣了人的,比之那幫半路出家的無賴地痞強得太多,再加上有“大明王師”(老本賊)的光環籠罩,那些地痞流氓哪裡是他們的對手!

  況且葛五這幫人抱團而來,那幫搶劫的卻是各自行事,兩下一比,高低立現,即便是人數明明比葛五他們多得多,可就是沒人擋得住他們,也沒人敢擋他們。

  從城南一直殺到城北,又兜回到城西,最後直撲城東,葛五一行路上砍了不下四十多個趁火打劫的無賴子,另外還有十幾個清軍也被斬殺刀下。

  人殺了不算,腦袋都用木杆子挑著,當真是一路鎮壓,一路威攝。好在葛五他們雖然看起來兇神惡煞,但所作所為卻是百姓喜聞樂見,因此大受百姓稱讚,都道明軍好。

  一路上有不少苦主也加入葛五他們的隊伍,另外還有不少有血性的年輕人也跟在後面幫忙,到後來,隊伍人數已經是起初的十幾倍,人多勢眾之下,那趁火打劫的一個個都收了手,誰也不敢拿自己的腦袋去試這幫兇神的刀夠不夠快了。

  東城這邊,宋襄公負責安撫百姓,周士相則以大明羅定參將部下的名義組織青壯撲火。很快,在眾人的齊心協力下,東城的火勢被成功遏制住。

  聽從城中逃過來的百姓說那邊有好多清兵在搶劫,周士相當下就帶了葛六等人領了數十名膽子大的青壯前去鎮壓。

  這些青壯都是城中的普通百姓,若不是有人出面組織,清軍又一敗塗地,他們是不會有膽量去幫忙對付清軍的。

  有幾十個青壯幫忙,雖然只是在後面壯壯聲勢,真正動手的還是周士相和葛六他們幾個,但對那些已是驚弓之鳥,只想趁亂搶些東西的清軍而言卻已是不可戰勝的對手。

  幾乎沒有什麼傷亡,城中數十名打劫的就被一鍋端了,很多人是在看到“明軍”過來後就嚇得四散而逃,結果被葛六他們一個個全綁了回來。敢於執刀反抗的只有兩個清軍,還是兄弟倆,結果就是雙雙被砍翻在地。

  把人綁起後,葛五一幫人就浩浩蕩蕩的殺了過來,發現葛五他們把搶劫的那幫傢伙腦袋都串在木杆上後,周士相先是驚訝了下,然後深以為然:亂世就得用重典,沒有什麼比人頭更可以嚇唬人!

  為了震懾並警告那些還藏在城中的清軍和暴徒,周士相當即命令將被抓住的這些參與搶劫的暴徒全部押過來,然後當著圍觀的百姓面全部斬首。

  那幫人一聽明軍要處斬他們,嚇得一個個哭爹喊娘求饒,屎尿齊流,可是周士相不為所動,同情絕不是用在這幫搶劫殺人的暴徒身上!

  葛五更是殺得性起,哪裡饒得過他們,一聲吆喝,眾人群起而上,兩個按一個,“噗哧噗哧”的人頭便一顆顆滾落在地。

  “趁亂打劫者殺無赦!”

  “反抗明軍者殺無赦!”

  “私藏清兵者殺無赦!”

  血淋淋的腦袋伴隨著三道殺無赦的命令,使得羅定城中很快安定下來。

  沒有搶劫者的干擾後,周士相和宋襄公又一起發動百姓,經一個多時辰的奮力撲救,在東方露出魚肚白後,羅定的大火總算是徹底熄滅。

  火熄了,天也亮了,所有人都鬆了口氣,參與救火的百姓都累得或坐或躺在地上,宋襄公也是累得夠嗆,嗓子已經啞得幾近說不出話來。

  周士相從城道上爬上城門,站在城頭往下看,發現城中一半的房屋毀在這場大火之中,到處都是從廢墟中升起的白煙。

  要做的事情還很多,眼下還不是喘息的時候,周士相一邊通過宋襄公吩咐那些願意配合的裡正、大戶帶人去城中收屍,一邊讓葛五他們組織青壯沿街搜查落網的清軍,不使一個逃出去報信。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10:50

第27章 吏員

  羅定城沒有清朝委任的知州,卻有原明朝知州衙門留下的一幫書辦小吏。年初,李定國大軍從新會解圍退師回廣西後,羅定便被清軍重新佔領,按規矩,清朝委任的羅定知州當在第一時間趕到羅定接收安民,建立屬於清朝的羅定官府,以便徵發錢糧供應駐軍並維持地方。

  羅定是廣東的直隸州,按明朝的官制,直隸州與府同級,屬州則與縣同級,故而羅定知州的品級不低,與知府一樣都是正四品,如此品秩,想當羅定知州的人自然多得去。可事實卻是清軍雖已佔領羅定長達三月,然直到現在,廣州那邊也還沒有商量出新的知州人選,也沒人願意來當這四品知州,所以羅定的知州衙門一直是主位空懸,衙門裡的大小事務都是由那幫書辦小吏在操持。

  堂堂正四品的知州大人沒人來做,此事說來可是稀奇。當初滿清任命的平南王尚可喜和靖南王耿繼茂南下廣東時,清廷為了以最小的代價、最快的速度奪取廣東,命令吏部將大量空白官憑告印賜給這兩位王爺,允他們在廣東便宜行事。這便意味著,尚可喜和耿繼茂二人有權直接任命廣東官員,只需事後向吏部報備即可,這等待遇可是那同為王爺的吳三桂都不曾享有的。

  不光這兩家藩王有任命官員的權力,新任廣東總督李率泰也有這等權力,他那總督衙門裡可是跟了不少從北方過來的士人,這幫人大多是舉人出身,間中還有些秀才,一個個眼巴巴的看著,就等著自個能被總督大人相中派出去做官,這誰要是能被委個七品的知縣大牙都要笑掉了,何況四品的知州呢。

  王爺手下的,總督手下的,這麼多人等著當官,可偏偏就是沒人肯來當正四品的羅定知州,反而推本阻四,百般推搪,導致羅定三個月沒有主官,這事聽著荒謬,原因其實也簡單。

  他們啊,這是怕了李定國!

  ……

  明末以來,明朝的文武官員提到清軍無不談虎色變,投降滿清的漢人軍隊每逢軍情緊急時,便向清廷奏請“派真滿州大兵來”,只要真滿州大兵一到,哪怕就是幾十上百人,擁兵成千上萬的明軍往往也是倉促敗退,不敢與之一戰。

  明軍如此膽怯自然大漲真滿州官兵的威風,清廷上下都視滿州大兵如天之驕子,認為只要滿州大兵一出便是所向無敵,無人能擋。結果李定國在桂林和衡陽“兩蹶名王”,一下就打破了清軍不可戰勝的神話,使得清廷上下為之膽顫,順治更是因此生出以割讓江南的條件與南明議和的念頭。

  皇帝尚且如此,下面的官員心態自然可想而知了。順治九年、十年這兩年間,北京官員一個個都是視被派往南方做官為送死,對吏部的任命規避不前,甚至托人行賄以逃南派,更有巡撫重臣為了不去廣西上任而裝病,結果被氣瘋了的順治處以絞刑。

  李定國揮軍轉入廣東後,雖然接連兩次遭遇失敗,但其本部損失並不大,廣東清軍仍不敢與李定國大軍正面交戰,只敢去欺負廣東境內的其他南明兵馬,如兩廣總督連城壁的部下、大學士郭之奇率領的義師等雜牌軍隊。

  對付南明雜牌軍隊,廣東清軍可謂是百戰百勝,可即便如此,他們還是不敢去打李定國的兵馬,反而是一聽到李定國的名字都害怕。在這種情形下,那幫賣身投靠滿清的漢族讀書人哪個又敢來羅定當官?要知道,這羅定可是緊鄰李定國兵馬駐守的高州城!

  不光是有惡鄰在旁,羅定更是典型的窮山惡水,州內不僅有雲霧山穿州而過,轄境又與廣西群山接壤,州下所轄的東安、西寧又沒了人煙,這等鬼地方除非吃飽了撐的,腦子發燒,不然哪個會來!

  況且廣東清軍剛剛佔領了郝尚久盤踞的潮汕地區,那裡可是水米之鄉,物產豐富,這等富饒之地不比羅定這個鬼地方強上一百倍?不削尖了腦袋往那鑽營,反而來羅定送死,鬼才幹呢!

  沒有地方官主持,孔國良所部江西綠營駐守羅定期間,所需供應基本上都是由知州衙門那些書辦小吏操持。而這些書辦小吏無一例外都是家在羅定的本州人士,大半還是子承父業,打明朝那會就在衙門裡當差的地頭蛇。

  改朝換代對這些地頭蛇來說並不是件大事,只要羅定一天還有官府,他們便不愁失業。

  官吏官吏,光有官無吏可不行,那麼多事務,光憑當官的哪管得過來,凡事啊都還得靠他們去辦!

  明軍來了,他們就是明朝的吏;清軍來了,頭髮一剔便是大清的吏,哪頭都不耽擱!

  事實也確是如此,羅定這幾年雖在明清雙方手中來回易主,官員換了好幾茬,可始終不變的就是這些個衙門裡的書辦小吏,雷打不動!

  深夜火起,聽到外面傳來明軍入城的聲音後,一干書辦小吏全不緊張。有在家的就吩咐家人把大門緊閉,院子裡備好水桶以防萬一。在衙門的就老實把自己鎖在公房內,甭管外面什麼動靜,打死也不出來,若是有人進來,納頭就跪!此乃明哲保身!

  天亮之後,確定孔國良的綠營兵已經覆沒,羅定城打今兒起又姓明後,在家的、在衙門的一干書辦小吏便集體來到知州衙門大堂前,齊刷刷的跪在地上,然後恭請新任大明羅定知州示命。有表現得急些的,連辮子都割了,不過旁人清楚,那辮子指定還揣在懷裡,等哪天清軍再打來,弄些糯米糊子粘下就好。

  胡老大一介粗人,哪裡管得了這事,急忙便叫人去請宋襄公和周士相。

  周士相對這幫書辦小吏沒有多大惡意,也無什麼好感,宋襄公看到他們卻很是高興,張羅著便讓這幫人動了起來。

  有去清點州中錢糧的、有去清點城中人口的、有去點算損毀物資的、有去幫忙協調維持秩序的、有去忙著張貼佈告安民的……總之,這城中所有事務,不管大的還是小的,只要跟官府有關,這幫小吏們都給忙活了起來。

  有這幫熟手在,宋襄公如魚得水,根本不用他操心,羅定知州衙門就運轉了起來,效率比他組織的那幫裡正、大戶還要快。

  寫安民告示的那書辦是個老秀才,辮子花白,鬍子也花白,字卻寫得好看,洋洋灑灑寫了一通,看得宋襄公和周士相頻頻點頭,頗是贊了幾句。

  得到“上官”認可誇讚,老秀才也是精神煥發,隨手就在佈告下面寫上永曆八年的字樣,然後哈著腰請知州大人蓋印。

  宋襄公哪有印蓋,好在胡全那有枚參將大印,當下就取了過來往上一蓋。見是武將的印,老秀才很是愕然,又不敢問,訕訕就退了下去。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10:50

第28章 銀子

  直到中午,昨夜死難人數方統計出來。結果比周士相預料的要好得多,因火災而死的羅定居民只有一百多人,受傷的則有三百餘人,另外還有一百多人是被清軍和劫匪殺害。這個結果和周士相事先估計的千人傷亡有不小的距離,勉強也能心中好受些。

  清軍這邊,僅是從軍營廢墟抬出來的屍體就有一百五六十具,大多數燒得不成人樣。另外又在城中陸陸續續發現了一百多具屍體,有頭的無頭的都給抬到了一起。結合投降的俘虜人數,大致人數倒和清軍人數吻合,相差只有二三十人,想必藏在百姓之中。

  大樵山眾人中,趙四海為人較為心細,故周士相讓他帶人到百姓中甄別,務必將那些躲在百姓中的清軍一一搜查出來,不使他們有機會溜出城去報信。為了避免搜查行動讓百姓驚慌,周士相又要宋襄公那邊派了幾個小吏協助。

  相比那些藏在百姓中的清兵,知州衙門裡的近百名清軍俘虜才是真正的威脅,因此胡老大放手將城中的事務交給宋襄公和周士相去做,他則帶人一直留在衙門中看守,並且始終保持神秘,使得以邵九公為首的一干俘虜無法得知真相,從而避免生亂。

  為了加大震攝效果,周士相還帶了一隊青壯在知州衙門裡來回出入多次,又叫葛五他們在俘虜看不見的地方不時稱呼這一位“將軍”,那一位“總兵”,將戲演得十足。如此一來,一干俘虜更是不敢輕舉妄動,以為現在城中真是老本賊李定國的大隊人馬,一個個老老實實的坐在牢房中,連小聲議論都不敢。

  按胡老大的意思,俘虜人數是自家幾倍,留他們在城中太危險,全宰了才安全,可周士相堅決不同意這麼做,宋襄公也道殺俘不祥,在他二人的勸阻下,胡老大也只能把殺人的念頭按下來,催促他二人趕緊將城中安定下來,然後再商量下一步怎麼辦。

  ……

  彭大柱帶人搜查知州衙門時,發現有間屋中堆了些明軍的軍服和旗號,叫來小吏詢問得知,原來這些軍服是年初李定國兵馬撤退時留下的,總共也就三四百件,因為破損嚴重,所以被李定國的軍隊給丟棄了。

  孔國良率江西綠營兵駐守羅定後,除了把暫時沒有主人的知州衙門占了下來當睡覺的地方,對衙門裡的其他東西倒也沒有上心,更加不會過問一堆破爛衣服。一干小吏們沒有上官主心骨,每日對著孔國良這個丘八千總心裡發虛,自然也不會多嘴,就這麼著才把這些明軍軍服給留了下來。

  那小吏見周士相一直盯著這些破爛衣服看,以為他厭惡,忙說這就帶人清理,周士相卻制止了他,然後到屋中拿了幾件來看。

  這些軍服破損是嚴重,有的上面還沾了血跡,黑糊糊的聞著一股腥臭味,想必是傷兵所穿。旗號也都有破損,或是撕了個洞,或是缺了個角,沒一面完整的。不過若是稍加修補,這些衣服和旗號未必就用不得了。

  眼下大樵山眾人還是不脫土匪本色,想要改造他們成為真正的軍人,首先就得讓他們有一身完整的軍服,如此才能讓他們慢慢朝明軍的角色轉變。不然,一個個穿得還是跟個土匪樣,你就是在他們耳旁成天說教,這幫人也不會拿自己當明軍看待。

  人要衣裝,佛要金裝。

  再者,大樵山實力太弱,人手嚴重不足,沒法主動出擊清軍,也無法靠他們守住羅定,故而肯定要在羅定城中徵召新兵,擴大力量。如此一來,軍服就顯得格外重要,也不可缺少,畢竟這世上可沒有良家子弟願意跟著一幫土匪的。

  拿定主意從屋中退出來後,周士相便吩咐那小吏去找些會女紅的婦人來,然後將這些衣服全部拿去丟鍋中用熱水煮一遍,曬乾之後再用針線縫補起來,需要縫補的布匹則去問宋大人要。

  “哎,小的這就去辦!”

  那小吏不知眼前這位年輕的“明軍”將領要縫補這些破衣服幹嘛,不過對方吩咐了,身邊又有拿刀的凶漢,他也不敢怠慢,當下應了就去找人。

  這羅定知州衙門占地倒也不小,前衙後衙的再加上牢房,大大小小的屋舍能有上百間,有的空著,有的卻是堆著東西。周士相一時半會也沒法挨個檢查,便叫彭大柱負責這事。吩咐他若是用不著的就不必去管,但用得上卻一定要書辦記錄在冊。

  周士相原本還指望從知州衙門的庫房找到一大筆銀子出來,可是彭大柱再三搜查也沒發現。不得已之下,只好帶著一肚子鬱悶去找宋襄公,將這事與他說了,不想對方卻是一臉“我早知道”的樣子,不由奇了怪了,問宋襄公怎麼回事。

  宋襄公笑著告訴他,這羅定從明軍手中易到清軍手中不過三個月,先前就是有銀子也叫明軍給帶跑了,就是剩下點也被隨後趕來的清軍抄了,這會哪裡還有銀子等著他們!

  周士相想想也對,這都搶了幾遍了,還能有銀子才怪!

  可再想想還是不甘,要是衙門裡抄不出銀子,葛五那幫人肯定就要嚷嚷著去搶百姓,而這件事是周士相最不願意看到的。想要阻止葛五他們搶掠百姓,就得有足夠的銀子喂飽他們,不然說什麼都是虛的。

  沒有銀子,又不能再拖下去,周士相有些著急。

  宋襄公見他這樣,也不吊他,笑道:“庫房裡是沒有,可別人有啊。”

  聞言,周士相一下來了精神,忙道:“宋先生莫要賣關子,我這心裡可急著呢。”

  宋襄公道:“我聽這衙門裡的人說,孔國良他們來羅定時可是帶了一筆銀子過來的,聽說是廣州的靖南王耿繼茂給發的調撥銀子,原本這銀子應該發到那些兵手中,可孔國良仗著他大哥孔國治是南贛總兵,因此就把這銀子給吞了,一直捏在手裡沒往下發。”

  “還有這等好事!”周士相高興壞了,“有多少?”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10:50

第29章 成全

  “說是幾大箱子裝著,我估摸著總得有個幾千兩吧?”具體多少,那幫小吏也不知道,宋襄公只能大致估了下,畢竟有幾箱這個基數在,又是耿繼茂發給的調撥銀子,數量當少不了。

  “幾千兩!”

  宋襄公的估算讓周士相喜出望外,當真是守得雲開見日月,正愁沒銀子時,天上給砸了一大筆下來,真他娘的老天開眼!這銀子來得太及時,也太有用了!

  “銀子現在在哪?”周士相迫不及待便想去找銀子,只要有銀子,什麼問題都不是問題。

  宋襄公卻一攤手:“這事有些棘手,銀子是孔國良藏的,現在人被你殺了,咱們總不能到閻王爺那找他問吧。”

  “這麼多銀子,孔國良一個人能藏得下?哼,他死了沒關係,總有人知道。”

  周士相說著就抬腿往牢房那去,宋襄公愣了下,隨即醒悟過來:孔國良是死了,可他還有三個親兵和親信把總邵九公沒死呢!那麼一大筆銀子大老遠從潮州運來,孔國良不可能一個人就給藏了起來,總得有親信人幫他才行。

  到了牢房前,就見胡老大拿著張椅子靠在牆邊,右手提拎著他那把環首刀,不時揮來舞去,邊上葛六和禿子等人則不住喝彩。

  “宋先生,周兄弟!”

  看到周士相和宋襄公一塊到來,葛六他們忙打招呼。禿子昨夜受了刀傷,左肩被清兵斬了一刀,這會用根布帶包著,也幸虧那刀砍得不深,要不然,只怕他小命就得沒了。許是受傷失血過多的緣故,禿子臉色蒼白,一點血色也沒有,看著頗是磣人。

  看到周、宋二人一臉急迫的過來,胡老大愣了下,趕緊放下手中的刀上前問道:“你們怎麼來了,外面出事了?”

  “外面沒出事,一切都好,我們來是因為……”

  周士相將孔國良可能藏有幾千兩銀子的事和胡老大他們說了,胡老大聽後倒是沒多大反應,葛六他們卻是聽得兩眼冒光,一個個喉嚨直咽,一臉的貪婪模樣。

  待周士相說完,宋襄公便道:“現在當務之急就是得把人提出來問個明白,不然大夥誰也不知道這銀子藏在哪,大柱兄弟那找了半天也沒找到個銅板,可耽擱不得。”

  “他娘的,宋先生放心,這事弟兄們在行,我這就去把人帶來,任他是鐵打的嘴,弟兄們也能把他撬開!”

  被銀子剌激的禿子不顧身上的傷勢,興沖沖的就進去把邵九公和那三個孔國良的親兵給帶了出來。

  不等四人站定,葛六就喝道:“狗韃子,快說,你們千總的銀子藏在哪裡!”

  以為明軍是來提審自己訊問軍情,又或是準備招降自己的邵九公聽了這聲喝,心下頓時叫苦:他們怎麼知道孔千總那筆銀子的?

  “什麼銀子?小的不清楚啊!”

  邵九公做出一臉莫名其妙的樣子,心下是打定主意不吐露銀子藏在哪,雖說是靖南王跟打發要飯花子一樣給的這點銀子,可那也不是小數目,足足四千多兩啊!按現在的田價,拿回老家到鄉下最少也能買上五六百畝好地,要是擱城裡放利子,那這輩子也吃不完!

  孔國良在時,邵九公不敢打這銀子的主意,可現在孔國良死了,這銀子知道得人又不多,由不得他不動心思。尋思著只要明軍不殺他邵九公,他就有機會逃出去,等回頭廣州的滿州大兵再把老本賊攆回廣西去,那孔國良私吞的這筆調撥銀子可就是他邵把總的了!

  橫財就在眼前,任誰也不甘心到嘴的肥肉叫別人吃了!

  邵九公鐵了心的不說,打死也不說!

  “我等一直跟在孔千總身邊,他的事我們都清楚,可我們真不知道什麼銀子的事。”

  孔國良那三個親兵也是人精,一看邵九公不承認有銀子這事,眼珠一骨碌也全跟著否認起來。見者有份的道理他們可是門清,有他們仨在,邵九公也不敢一個人全吞了,不然告到孔總兵那,叫這老小子吃不了兜著走!

  “娘的,你們是不見棺材不落淚是吧!”

  禿子見這幫傢伙嘴硬,順手就將手中的刀鞘朝離他最近的那個孔國良親兵臉上砸了過去,那親兵“哎吆!”一聲慘叫,抱著臉就蹲到了地上,無比痛苦的在那哼了起來。

  “說不說!”

  禿子還不解氣,又去打另外兩個親兵,葛六在旁見了也上前踹了邵九公幾腳,連打帶罵的,聽著好不嚇人。可不論他們怎麼恐嚇,邵九公和那三個親兵就是不鬆口,死撐著硬是說不知道。

  打也打了,罵也罵了,難道真要殺人?

  葛六和禿子拿不定主意,一齊看向胡老大。胡老大也是沒了主意,抬眼去看周士相和宋襄公。

  宋襄公嘴角一咧,朝周士相冷笑一聲,後者微一點頭,走到邵九公四人面前,沉聲問道:“你們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

  不出意外,四人都將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高個那親兵更是拿手指天,發誓道:“蒼天在上,但叫我王有福有一句瞎話,便天打五雷轟,不得好死!”

  “既然如此,那我便成全你!”話音剛落,周士相已經將手中的長刀狠狠剌進王有福的胸膛,惡狠狠道:“你既要不得好死,我便讓你不得好死!”

  咒駡之後,反手將刀抽出,看也不看血沫滿嘴的王有福一眼,便將刀在邵九公面前一晃,爾後徑直架到其脖子上,厲聲道:“你若也想不得好死,便不說,我也一樣成全你!”

  “別!別!別!”

  邵九公頭皮發麻,這才想起眼前這個看著儒氣像個秀才的傢伙可是一舉斬殺孔國良的凶神,極度恐懼之下,一屁股癱坐在地,連連求饒:“好漢別殺我,我說,我說……”

  邵九公癱坐在地,那兩個親兵更是嚇得跪在地上,把頭直磕,什麼心思也不敢想了,一五一十的就將那筆銀子藏在哪給吐了出來。

  銀子沒藏在其他地方,就在知州衙門裡,不過不是藏在哪間屋中,而是埋在了後衙的馬廄中。

  實際上,耿繼茂當初在潮州總共是給了孔國治八千多兩銀子,結果做哥哥的孔國治只給了做弟弟的孔國良一半銀子,並且吩咐弟弟把四千多兩銀子發給手下士兵,以獎賞他們在攻破潮州城所立的功勞。

  不想,做弟弟的孔國良見大哥吞了一半,也有樣學樣,直接把這另一半也給私吞了。若不是怕事情被耿繼茂和滿州人知道,孔國良早把銀子偷偷運回家鄉江西贛州去了,哪裡會大老遠的帶來羅定城。

  到了羅定城,又怕西面的高州明軍打過來,擔心逃跑時銀子太重不好帶,孔國良就讓邵九公帶著幾個親兵在夜裡偷偷將銀子給埋到了馬廄裡面,以為埋得如此隱蔽不會有人發現,將來就是明軍打過來,即便人跑了可銀子卻在,等日後清軍反攻回來再取也不遲。

  不曾想,千算萬算,孔國良就是沒算到自己稀裡糊塗的就叫人給砍了腦袋,苦心掩埋的銀子也成了他人的囊中之物,若是此刻他地下有知,只怕會悔得腸子都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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