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漢兒不為奴 作者:傲骨鐵心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3-3 10:45:3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83 59403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11:25

第60章 礦工

  縣衙庫房前,負責錢糧的主薄陳德成帶人將庫裡的稅銀一箱箱都搬了出來,然後捧著帳冊走到陸知縣面前,輕聲說道:“大人,庫裡新收的稅銀還有府裡撥的一筆錢都在這了,加在一塊共總是一萬三千二百兩出,這是帳冊,還請大人過目簽押。”

  陸知縣臉頰微抽,接過帳冊拿在手中也不看便拿印蓋了上去,爾後抬手吩咐早就等在那的綠營兵丁:“都搬走吧。”

  “喳!”

  一眾兩眼發紅的綠營兵轟然回應,如狼似虎的沖向那些銀箱,然後三五人一箱的就將銀子全部抬到了外面的三輛馬車上。

  綠營兵們抬銀子時,陳德成還是不放心,低聲對陸知縣道:“大人,這麼多銀子,府裡要是查起來,怕是不好交待啊。”

  陸知縣扭頭將視線落在陳主薄的臉上,問他道:“賊軍攻城,本縣需不需要組織青壯守城?”

  “那是自然要的。”

  “這上城的青壯要不要賞銀?”

  “重賞才有勇夫,這賞銀自然少不得。”

  “既然如此,這銀子的去處便明瞭,府裡查問有什麼不好交待的?難道這銀子還能比德慶城的得失更重要?”

  陸知縣說完,又將視線移向了那三輛馬車,臉上看不出一點神色波動,只是看銀子的目光卻有點叫人捉摸不透。

  ……

  馬車剛到城門,唐三水的親兵賈大就興奮的跳了下來:“大人,弟兄們把銀子拉來了!”

  “有多少?”坐在那的唐三水神經質的一躍而起。

  “一萬三千兩百兩,加上先前送來的五千兩,總共是一萬八千兩百兩!”說數目的時候,賈大是兩眼放光,看著無比的精神煥發。

  這麼多?

  這麼多銀子倒讓唐三水咯噔一下,有些惶恐,隨後卻是利慾薰心,橫下心道:既然做了,還怕個什麼,這銀子當然是越多越好!

  圍著三輛馬車轉了一圈後,唐三水果斷吩咐賈大道:“把其中一輛送回縣衙。”

  聞言,賈大一愣:“這剛搬回來怎的又給送去?”

  唐三水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長說了句:“這世上吃獨食的可沒好下場,好處嘛,大家都有份,就是大家都沒份,明白?”

  賈大恍然大悟,嘿嘿一笑:“卑職明白,卑職這就帶人送去!”

  唐三水“嗯”了聲,又叮囑道:“悄悄的,別叫人看見。”

  “大人放心,卑職一定把這事辦得神不知鬼不覺!”賈大二話不說,招呼兩個兵丁趁著夜色又將一輛馬車給送了回去。

  站在那思索片刻,唐三水又抬手示意城門下一眾兵丁過來,對他們道:“你們抬下兩隻箱子搬回去給弟兄們分了。”

  “多謝千總大人賞!”

  一眾綠營兵聽了都是歡呼雀躍起來,七手八腳沖上馬車搬了兩隻大箱子下來,好傢伙,可重得很,怕能有兩千多兩,一人能分到十幾兩呢!

  安排兵丁把兩箱銀子送走後,唐三水的另一個心腹手下宋錢過來請示:“大人,那五千兩也一併給明軍送去?”

  唐三水卻是雙眼一瞪:“送什麼送!找幾個可靠的人拉到我那宅子去。”

  宋錢一怔,趕緊應道:“喳!”

  ……

  “牢中的犯人一共118人都給貴軍送來了,另外還在城中抓了六百多人,總算是把人都湊齊了!”

  “抓的六百多人?”

  周士相有些驚訝,唐三水可真夠膽大的,直接就把德慶的居民給抓給自己了,他就不怕有人去告發他嗎?

  來人看出周士相疑惑,忙解釋道:“將軍放心,抓的都是些外地逃荒來的,本地人平日就和這些外地人不容,看到我家大人派兵抓他們,高興還來不及呢,哪裡會為他們叫冤。再說,我家大人是以通賊……噢,不,是以防止他們當中有貴軍奸細的名義抓捕,如此一來,更是沒人敢說三道四。”

  周士相笑了笑,唐三水怎麼做他不管,只要他把事辦成就行,又問來人:“那銀子呢?”

  來人猶豫了一下卻道:“我家大人讓我問將軍,將軍是都要銀子呢,還是都要糧食,又或是對半?”

  “怎麼,你們德慶綠營糧食很多嗎?”

  “倒也不是太多,不過上月剛從府裡運來一批軍糧,堆著怕發黴……”

  “你去告訴你家大人,他如果有糧食,我照收,我也不占他便宜,按市價來,另外如果他還能提供一些軍器的話,價格也好商量。”

  “好,小的這就回去覆命!”來人見周士相這麼好說話,不禁放鬆下來。

  周士相卻示意他別急著走,問道:“對了,那個陸知縣呢,怎不見他派人來與本將談的?”

  “這……”來人遲疑片刻,有些為難道:“陸大人染了風寒,身子不適,總之,其中苦衷,將軍想必能明白。”

  周士相會心一笑:“我明白,你回去吧。”

  來人走後,邵九公帶著幾個手下趕了過來,稟道:“統制大人,按你的吩咐把人都摸了遍,有幾個或許用得著。”

  “哪幾個?”

  “有個叫鐵毅的,是礦上放炮的,據他說,自個能埋藥子。”

  礦工,埋藥子?

  不知怎的,這兩個關鍵字讓周士相不由想到後世的太平軍,似乎太平軍的主力廣西老兵就有很多礦工,太平天國的東王楊秀清似乎也是礦工出身。

  相較普通百姓,礦工常年在九死一生的條件下賣命,對生死恐懼的承受力要比普通人強得多,而且他們的組織與紀律性也要比常人強,體格更是高出普通人太多,若是能有一些礦工加入太平營,對太平營的壯大無疑是一大助力。況且礦工還會埋火藥,稍加利用,便是這個時代最好的工兵。

  想到此處,周士相便是心熱,吩咐邵九公:“把那個鐵毅帶過來,我有話問他。”

  邵九公當下便叫人去將鐵毅帶過來,趁這空閒,又將鐵毅如何犯得事大致和周士相說了下,聽說這人是為死去師父報仇而行兇,周士相不由感慨了下,此人倒是與自己有些相似,不過沒有自己那麼慘而已。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11:25

第61章 反詩

  鐵毅被帶過來後,未等周士相盤問於他,反倒先大著膽子開口問道:“你是管事的?”

  “是,我是管事的。”

  周士相帶著些許笑容接受了“管事”這個身份,上下打量著這個礦工出身的小夥子,一點也沒有嫌惡對方身上散發的腥臭味。

  鐵毅沒有膽怯或心虛,而是迎著周士相的目光道:“你們殺韃子?”

  “我們太平營就是為殺韃子而建。”周士相特意將聲音提高了些,以便遠處更多的囚犯能聽清。

  鐵毅點了點頭,繼而又問:“我們的命是你跟韃子換來的?”

  “準確的說,是我們太平營和德慶綠營做得交換,他們把你們交給我們,而我們將他們的人還給他們。”說到這,周士相頓了一頓,“當然,你們的性命從今往後的確就是我太平營的了。”

  鐵毅聽後並沒有覺得這事有什麼不妥,只在那問道:“那跟你們幹,你們管吃飽?”

  周士相笑了笑,很肯定地說道:“管!”

  “那好,我跟你們幹!”

  鐵毅二話不說跪下便向周士相磕了個頭,然後道:“我還有很多礦上兄弟,都是鐵錚錚的好漢,他們早就想跟韃子幹了,可卻不知道跟誰幹。要是我去帶他們來參加你們太平營,將軍能不能也將他們的妻兒老小接過來,也管他們飯吃?”

  周士相沒想到鐵毅竟然主動提出替太平營招攬那些礦工,大喜過望道:“我們太平營的宗旨就是讓人人有飯吃,人人有衣穿,人人有肉吃,不管是誰,只要願意參加我們太平營,我們都一視同仁,不但管他們吃住,還管他們生老病死!”

  “真的?”

  鐵毅喃喃重複周士相說的話,有些不信,猛的抬頭看向周士相:“不騙人?”

  周士相一臉正色道:“不騙人。”

  鐵毅盯著周士相看了半天,方咬牙道:“那好,我信你,你派兵跟我去礦上,我讓礦上兄弟跟你們太平營幹!”說著就起了身,急著就要回礦上去。

  鐵毅急周士相卻不能急,他得先問清楚銅礦的底細,要是礦上駐了綠營重兵,那就得好生合計之後才能派兵去,不然就太冒險了。

  據鐵毅說,他師父鄭老荃在的時候說過,老鳳莊銅礦是大明萬曆年間新開的礦,當時還有駐礦太監,出的銅都直接運回北京,後來崇禎年間不知怎的礦監就叫朝廷撤了,然後官府也把銅礦封了,過了兩年卻是從廣州來了幫商人又把礦給開了,自那以後,這老鳳莊銅礦就跟官府沒什麼關係了。

  清軍打進廣東後,銅礦一度停產,直到五年前清軍占了肇慶後軍費緊張才又重新開礦,不過這幾年明清雙方老打仗,礦上生產經常中斷,礦工也跑了很多,留下的都是些實在沒有活路,除了下礦就不知道做什麼的礦工,大約有四百多人。礦邊上的老鳳莊住的就是這些礦工的家人,約摸有近千人。

  銅礦所在的老鳳莊雖是德慶境內,可礦上的一切事務並非德慶在管,而是肇慶府直接派的人管理,德慶只是往那派了些監工分些利潤,大頭都叫廣州拿去了。礦上的監工有四十幾個,都是肇慶府和德慶派去的,差役、地痞都有,龍蛇混雜得很,不過有一個共通點,那就是都騎在礦工頭上作威做福。

  聽了鐵毅所說,周士相立即決定禿子帶一隊兵隨鐵毅去銅礦,無論用什麼辦法,務必要將礦上的四百多礦工連同他們的妻兒老小全帶過來。至於那幾十個監工打手卻是根本不放在心上,要禿子把那些監工打手全宰掉,如此一來也算是替鐵毅這些礦工出口惡氣,二來也讓這些礦工沒有後路。想想又不放心,不過手頭能派的人實在不多,最後便要邵九公派了十個手下的江西兵一塊跟著去。

  禿子領命帶人跟鐵毅出發後,邵九公帶過來第二個他覺得有用的人,便是那個綁票不成結果撕了肉票的壯漢陳默,九成九秋後問斬得主!

  邵九公對此人的評價是——渾人一個,膽大,十足亡命徒。

  這等渾人的用處就是用來做死士使用,遇到啃不下的硬仗就派他們做敢死隊,往往能有奇效。

  邵九公雖然才融入太平營,可打了十幾年仗,他看出太平營現在缺得就是能打仗的兵,尤其是不怕死的兵,就眼下的情況,恐怕還得跟清軍打上幾仗才能鍛煉出一批精兵。這幾仗還得是順風順水的仗,一點險都不能有,要不然,別說鍛煉精兵了,就太平營這點家底早就敗光完完了。想要讓太平營撐下去,就得籠住一批不怕死的人,把這幫人消耗完,自家的精兵自然就能出來。

  那邊老鳳莊銅礦的礦工固然是一批不錯的兵,可這幫德慶牢房裡的犯人也不遑多讓。雖說有一些是無辜犯人,可作奸犯科的亡命徒也是有的,加以利用斷然就是一批死士。

  左右這些人的命是白撿回來的,給他們好吃好喝,保他們幾回之後可以升官發財,這些人能不死心塌地為太平營賣命?

  太平營越強,自家性命便越有保障,因此邵九公很是積極的向周士相提出要將死囚和重囚犯集中起來充為死士使用,那陳默可為其頭領。以後軍中犯了事的也都可以充為死士使用,給這些註定要死的人一個活命的機會,他們無論如何都要去搏一回的。這樣就能減少太平營不必要的傷亡,也能贏得勝利。

  這個辦法很是有點視人命為草芥的意思,可周士相毫不猶豫就採納了這個建議,他叫人提那渾人陳默過來,想看看這人如何個渾法,又可不可用。

  周士相需要的這個死士頭領是徹頭徹底的渾人,絕不能有一點心眼,否則,就是利器授人而害己了。

  那被邵九公稱為渾人一個的壯漢陳默剛到,就大叫大嚷起來:“老子是粗人,不懂說話,不過這救命之恩老子記下了,有什麼用得著老子的,你儘管吩咐,上刀山下火海,老子絕不皺半分眉!”

  周士相看了他一眼,沒有在意他的粗鄙,而是問道:“你會做什麼?”

  “殺人!”

  說這兩個字的時候,陳默一臉自豪,仿佛在說這世上最了不起的事一般。

  周士相心道這還真是個渾人,不動聲色問他:“除了殺人你還會什麼?”

  “還會什麼?”

  陳默怔在那裡,這個問題讓他有些難以回答,絞盡腦汁想了半天,方興奮地叫道:“除了殺人,老子還會綁票勒索、搶劫放火什麼的,總之,凡是刀口上的買賣我都能做,而且保證不會砸鍋!”

  “你要是不砸鍋怎麼會進的大牢?”周士相冷不住譏了這渾人一句。

  “這……”

  陳默頓時紅了臉,頗是尷尬,“常在河邊走,哪有不失鞋的,嘿嘿,難得栽一回算不得什麼,下回,下回老子肯定不失手!”

  “不是失手不失手的事!”

  周士相面容一肅,沉聲道:“我們太平營是大明王師,你說得那些我們是斷然不做的,按理,你是作奸犯科的死罪,斬了你並不為過,不過看你是條漢子,便給你個活命的機會,你可願意留在我軍中效命?”

  聽了這話,陳默條件反射的冒出一句:“有好處嗎?”

  好處?

  周士相冷冷一笑,示意邵九公和這渾人好好談談好處。

  第三個人是個叫廖瑞祥的師爺,浙江紹興人,崇禎年間秀才出身,曾做過明清幾任知縣、知府的師爺,最近一任東主也是最後一任東主便是德慶知縣陸公明。

  邵九公覺得他有用的原因是這人是個讀書人,雖然年紀大了,可好歹是秀才,還做過師爺,手底下能寫文章,這種人物可是太平營急需的。

  周士相和宋襄公在羅定倚重那些知州衙門小吏的事邵九公知道,同樣,他也不信任那些小吏,所以他在得知廖老頭的師爺身份後,便很是熱心的替他向周士相引見。

  一聽是個寫反詩被抓進大牢的,周士相興趣一下來了,不知這老頭一把年紀了還寫得什麼反詩。

  反詩嘛,自古就有,周士相記得不多,不過卻是知道幾個著名的,如“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又有“他年我若為青帝,報與桃花一處開!”,亦或“他時若遂淩雲志,敢笑黃巢不丈夫!”更有“龍潛海角恐驚天,暫且偷閒躍在淵。等待風雲齊聚會,飛騰六合定乾坤。”

  這寫反詩的大多是大人物,所寫的反詩令後人讀之霸氣無雙,卻不知這廖老頭水準如何,其詩能否叫人讀之盪氣迴腸?

  在周士相殷切的目光下,廖師爺抖抖索索的念出了他的反詩,卻是一句“明月有情還顧我,清風無意不留人。”

  這他娘的算哪門子反詩?

  周士相怔在那裡,半天才明白自己眼前站著的可是活生生的文字獄的受害者。

  明月有情,清風無意,不是心念明朝是什麼!

  反詩,正宗的反詩!

  最終,這位寫了反詩的廖師爺被周士相收在身邊,盤子大了,自然需要幕僚,總不能屁大點東西都要親自動手吧。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11:25

第62章 許諾

  周士相見人多了,便下令立即將人組織起來,免得他們生亂。他親自從那118名犯人中挑選出60名青壯,充為太平營的死士使用,死士營的隊正由剛剛和邵九公談過,臉上還青紅一片的壯漢陳默擔任。

  陳默上任後的第一件事便是先立威,他效仿獄中牢頭獄霸,拉攏犯人中的較強者一同欺壓那些較弱者,定下各項規矩,把個死士營弄得跟牢中一樣黑暗。

  對此,周士相視若不見,他只要聽話的死士,至於這些幾個時辰前還是犯人的死士遭受到什麼不人道的對待,他並不在意,說實在的,哪怕陳默為了立規矩而打死某個不聽話,敢於反抗的犯人,他也會當作這事沒有發生,甚至還會派兵協助陳默鎮壓不願意服從的犯人。

  後世偉人曾說過,理論要與實踐相結合,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周士相前世雖在人民軍隊服役,但軍隊歸根結底是暴力機器,不需要士兵有獨立的思想,更不能允許一百個人一百條心這種情況發生,服從,是軍隊的首要原則,諸如剌頭、逆反者,是絕不能容於軍隊之中的。所以,當一個踏進軍隊的新兵在遭遇種種不適產生逆反,理論上的說服教育無法起到效果時,體罰或許是最為有效的手段。

  周士相無意將後世的種種理論搬到17世紀的中國來,在他看來,任何一個超越時代特徵搞出來的東西都是不切實際的,因此,在17世紀的軍隊中體罰士兵甚至殺死不聽話的士兵無可厚非,沒有什麼可以指責的。

  和單個士兵的悲慘遭遇相比,太平營的存在和強大壓過一切,如果太平營敗亡,那就不是一個士兵倒楣,而是無數的士兵和他們的家人倒楣!

  造反是門技術活,如何讓士兵聽話就是其中的一門技術,周士相的選擇很簡單——暴力。

  活在什麼時代就要按什麼時代的國情辦事,諸如後世某些穿越小說喜歡在古代搞什麼議會,三權分立,這在周士相看來就純屬臆想,一拍腦袋想出來的笑話。試問,在大多數百姓並不識字,沒有任何文化的前提下,他們如何能獨立思考,又如何能夠運用自己的政治權利?

  不顧國情強行推行某些看起來“高大上”的政策,結果就是三權分立是有權者、有錢人坐而分髒的合法制度,議會也是地痞流氓、官商勾結黑惡勢力的俱樂部。普通百姓是根本無法參與這個遊戲的,因為他們不識字,他們沒有錢,他們沒有權,他們更沒有時間,因為他們要為養家糊口而忙碌。

  民主,是有錢人的遊戲。

  周士相從不相信什麼民主,他始終認為最適合中國的政治體制就是集權,在17世紀的中國更是如此,軍隊更是必須如此。

  當然,現在考慮這些也真是鹹吃蘿蔔淡操心,就眼前的問題,周士相看得很簡單,死士就是用來送命的,如果這幫死士不聽話,要來幹什麼?所以只要陳默能讓這幫犯人聽話,無論他使用的辦法是什麼,周士相的態度就是默許,他可沒有精力去扮演什麼青天老爺,這些犯人是不是冤枉,又是否不應作為死士白白送命,並不是他關心的事情。至少,不是現在的他應該關心的事,他現在應該關心的是如何讓太平營存活下來並且發展壯大,直至徹底消滅滿清,恢復中華。

  那六百多逃荒到德慶的百姓中的青壯也被抽出組織起來,共有230人,一部分被補充進損失慘重的各隊,餘下一部分新編了兩隊,如此,除羅定趙四海那隊兵外,太平營在西河渡的兵力就有8隊,總共400人,其中死士營60人。

  繳獲的德慶綠營兵器被快速分發下去,四十幅棉甲被分給了江西兵和羅定兵中表現突出者,二者中的大部分人也被火速提拔為伍長,這使得太平營的面目為之一新,傷亡慘重造成的頹喪被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士氣大振。

  死士營沒有發給武器,倒不是兵器不夠,而是沒有必要。邵九公對周士相說,這幫人平日吃喝供著,也不用訓練,到打硬仗時一人塞把刀,條件允許就多披層甲衣,讓他們沖就是,死了拉倒。

  對死士營的日後發展,周士相自然有自己的想法,不過眼下邵九公說得也沒錯,因此他並沒有做出過多安排。

  彭大柱從周圍村莊擄來的那一百多青壯沒有被編入軍中,而是暫為夫子使用,周士相準備回到羅定後擇其中願意從軍者留下,不願意的放他們回來。

  這些德慶青壯不同羅定兵,也不同這些逃荒過來的百姓,他們的家在德慶,親人也都在德慶,如何會在太平營安心?強行留下他們的結果就是身在曹營心在漢,於其他們因為想家而大規模的逃亡,進而洩露太平營的真實情況,那不如就直接放他們回來,等日後有實力可以攻破德慶時再裹挾他們也不遲。現在把人強征入伍,不過是浪費糧食而矣。

  周士相讓還未從犯人這個身份轉變過來的廖師爺去安撫那些青壯,許諾他們將太平營的傷患和物資送到羅定後就可以回家,每人還可以領取20斤大米和一兩銀子的報酬,他們家中被搶的牲畜也可以得到一定補償,總之,太平營是大明王師,是大明西寧王李定國部下的仁義之師,絕對不會做對不起百姓的事。

  這個許諾起了很大效果,至少,這一百多德慶青壯對太平營的敵視減弱不少,不再是由士兵喝罵鞭打幹活,而是主動了許多。

  有承諾總比沒承諾得好,有希望也總比沒有希望得好,相較從前那些拉夫子的軍隊,太平營能給出一個放他們回家的許諾已是極為仁義的好事了。

  軍中沒有隨軍郎中,周圍村莊也沒有郎中,因此受傷的士兵得不到醫治,在渡口那哀叫一片。周士相沒有辦法,只能讓人去燒些開水,儘量用煮沸過的布帶為這些傷兵包紮,並讓相熟的羅定兵去安慰他們,鼓勵他們能夠活著回去見到自己的親人。這個手段使得一些傷兵生出了求生的意志,不過只能針對傷勢不重者。到深夜時,渡口傳來消息,有8名斷手斷腿的重傷患還是因失血過多而死,周士相聽了這個消息,歎了口氣,決意回去之後加強新兵訓練的同時還要把軍醫制度建起來。每一個經歷過死亡的士兵都是一個精銳的種子,能夠多救活一個就是為太平營多攢一份力量。

  大概子時時分,唐三水派人送銀子和糧食來了,並且提出一個周士相無法拒絕的好買賣。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11:25

第63章 搶劫

  黑夜中,一輛輛馬車賓士在通往肇慶府的官道上,車夫竭力想讓馬車跑得再快些,可車上堆的貨物實在太重,任他的馬鞭抽得如何再狠,那馬都是無法跑得更快。

  除了馬車,路上還有很多驢車,甚至還有幾輛牛車,同樣,上面也都坐滿了人,有的無法擠上車的只能抓著車把子跟著跑。車隊前後拉了足有二裡地,男女老少都有,大包小包不知帶了多少。

  車多,人多,夜卻太黑,黑漆漆一片,只能靠著前頭的火把指路,每個人都急著逃離明軍逼近的德慶城。很快,就有輛馬車因為趕得太急而撞上路邊的大樹,頓時車翻人仰,男人的罵聲、女人的埋怨聲,孩童的哭泣聲混合在一起,聽得後面的人都是心慌。

  翻掉的那輛馬車的是德慶城中做珠寶生意的王仕運家的,聽到下人來說有輛車翻了後,王仕運急得直跳,要管家趕緊去把車上的珠寶搬到其它車上,至於那些受傷的下人卻是不管了,由他們自生自滅去。

  “管事,帶上我們吧!”

  “老爺,你不能丟下我們啊!……”

  “老爺,我跟了你十幾年,你可不能丟下我啊!”

  幾個受傷的下人拖兒帶女的抱著管事的腿,盼著東家能夠把他們帶上,可得到的卻是管事無情的咒駡,平日那個和善的東家也變了嘴臉,極其不耐煩的一腿踢開一個在他家做了十幾年的夥計,然後頭也不回揚長而去。

  夥計的女兒,一個才八歲的小女孩見爹爹被打,哭著喊著沖到東家身邊,抓住他的衣角不讓他離去,卻被一個護院的打手一把拎到一邊。

  那夥計的婆娘見東家如此惡無情,絕望之下惡毒的咒駡起來:“王仕運,你個沒良心的,你不得好死啊……”咒駡之後,抱著腿被壓斷的丈夫和嘴角流血的女兒放聲大哭起來,那淒慘的聲音在這深夜中格外剌耳。

  途經的一輛馬車裡的老婦人聽到那女人的哭聲後,不禁皺眉問車廂外:“哪家的這麼心狠把人給丟下了?”

  車廂外和車夫坐在一塊的管家聞言掉頭道:“泰達行王家的。”

  “難怪,王仕運不是個好人,偏老爺和他家走得近。”老婦人搖了搖頭,視線落在身邊的丈夫身上,有些緊張的握著他的手,低聲道:“老爺,明軍不會追上我們吧?”

  葉經廉輕輕拍了拍老妻的手,寬慰她道:“明軍要得是德慶城,攆我們做什麼,你放心吧,這都出城幾裡了,外面伸手不見五指的,明軍哪知道我們跑了。”

  聽了丈夫的話,老婦稍稍心安,繼而又有些埋怨道:“老爺從前做得是大明的官,不當替滿州人做事的,現在好了,明軍一來我們就要跑,唉……”

  “婦道人家懂得什麼!”葉經廉最不愛聽妻子這等囉嗦話,加上心情本就煩燥,忍不住聲音大了些,“明朝已經亡了,這天下是人家滿州的了,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為夫也是為咱葉家著想,難不成真要葉家從此絕步官場,淪為普通人家不成?南明那永曆天子長不了!”

  見丈夫生了氣,老婦不敢頂撞,只得喃喃道:“那也不用做那些對不起明朝的事啊。”

  “為夫若不做那些事,林兒能得到總督大人重用?”

  丈夫一提兒子,老婦頓時無話可說。夫婦二人就這麼坐了一會,葉經廉突然罵了句:“唐三水竟敢收我一千兩銀子,這混帳東西也不看看為夫是哪個!……回頭定要叫林兒在總督大人那裡告他一狀。”頓了一頓,卻又冷笑一聲:“卻不知這銀子最終是落在他唐三水手中還是明軍手裡,若是死在明軍死裡卻也省事。”

  老婦卻道:“老爺,銀子畢竟是身外之物,那唐千總冒險放咱們出城已是仁義,可不能記人家這點……”正說著,卻聽車廂外管家驚慌的叫起來:“老爺,後面好像有騎馬的追了上來!”

  “什麼!”

  葉經廉身子一顫,掀起廂簾向後看去,遠遠就見後面追上來一幫打著火把,騎著馬的人。霎那間,他的臉色已是變得無比難看。

  ……

  “明軍來了,明軍來了!”

  後面突然出現的騎兵讓逃難的人群騷動了,最後頭的幾輛車都停了下來,上面的人大呼小叫的往路兩側的樹林跑,唯恐跑得慢了叫明軍給殺了。

  周士相一騎當先,藝高人膽大,仗著嫺熟的馬術越過人群,直接沖到前頭逼停數輛馬車,頓時官道便被堵住,後面的車輛想走也走不得。

  “大夥快逃命吧!”

  馬車動彈不得的各家老少尖聲喊叫著從車上跳下,懷中緊緊抱著細軟財貨往兩側跑去。

  “攔住他們,攔住他們!”

  有幾家底子厚、家大業大,養有不少護院家丁的人家見狀,呼喝著那些護院企圖負隅頑抗,可在那些明軍的刀下,那些護院家丁只能是如豬羊一般被宰殺,很多人連慘叫聲都未發出,腦袋連著辮子就滾落在地。

  夜色之中,不知道明軍到底來了多少騎兵,家丁護衛們心裡都怯得很,硬著頭皮勉強擋了片刻之後,任憑主家怎麼重賞,他們也不理會,發一聲喊就一哄而散。

  “馬五,馬五,快帶老爺走!”

  因為恐懼,葉經廉連站立的力氣都快沒有了,拉著老妻苦苦哀求護衛頭領馬五,說話都帶著哭腔。

  “老爺,若是尋常賊人,小的一定護你周全,可來得是明軍,小的只是個護院,哪裡能和他們打,老爺你多保重,小的先逃命去了!”

  馬五說完就撒開兩腿朝西邊的林子跑去,他一跑,餘下的幾個護衛便也跟著跑。

  四周到處是驚慌逃竄的人群,身邊只剩老妻和管家的葉經廉嚇得都要哭了,對著已經跑出十幾尺的馬五苦苦哀求道:“馬五兄弟,你帶上老爺……我把銀子,把銀子都給你……”

  或許是銀子起了作用,跑出去的馬五竟然咬牙又帶了兩個手下回來了,一人一個拖著葉經廉和他的老妻,可剛跑出十幾步,身子一頓,卻立在那,仔細一看,馬五那背上叫長矛捅出老大一個血洞。

  “我的老天爺呀……”

  葉經廉的老妻平日吃齋念佛,哪裡見過這場面,當時就嚇得暈死過去,葉經廉也是兩股戰慄,腿下如千斤重,怎麼也邁不出去。管家更是死命的摳住嘴巴,哇哇的幹嘔。

  那兩個回頭的護衛見狀,趕緊鬆了手頭也不回跑了。

  “不要殺我,不要殺我,東西都給你們,都給你們……”

  葉經廉趴在地上不住磕頭,卻不知道對誰磕。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11:25

第64章 清鬼

  控制官道上的人群後,周士相立即要葛五帶人搜捕那些逃進兩側樹林的人群,約摸大半個時辰後,除少數人趁著夜色得已逃脫,這支出城的隊伍被完全控制住,估摸有數百人之多。

  男人被喝令蹲在地上,女人和小孩則被押在另一處,兩側都是打著火把的太平營士兵。面對明軍的大刀長槍和地上的屍體,人群人人寒噤,無人敢說話。視線中,不時有士兵將從林中撿到的裝滿值錢物什的包裹扔在地上,很多包裹上還染著殷紅的血跡。

  一輛輛裝滿貨物的馬車被士兵牽向後頭,周士相則一手拿著火把,一手仔細看手中的名單,每念一個名字,旁邊就有一個蒙著臉的男人為他輕聲解說什麼。

  等到車輛都被拉到後頭,周士相才來到那幫蹲在地上的男人面前,拿眼瞥了眼手中的名單,爾後揚聲喊道:“誰是鄭隆發?”

  人群一陣騷動,卻是沒有人應聲。

  周士相眉頭一皺,再次喊道:“鄭隆發自己出來,休要本將軍派人提你出來!”

  沉默片刻後,一個穿著綢衣的胖子從地上站起,然後顫顫巍巍的從人群中擠出來,來到周士相面前躬了躬身,極是小心道:“將軍,我便是鄭隆發。”

  周士相拿火把在他眼前一晃,感受到火把熱度的鄭隆發忙轉過臉去,回過頭來時,就聽眼前之人問他:“永曆六年,你任南雄府推官時是不是反綁了知府開城向清軍請降?”

  聞言,鄭隆發立時一個寒顫,跟老鼠見了貓似的跳將起來,指天大叫道:“絕無此事!我沒有做過!”

  周士相哼了一聲,冷冷盯著他道:“你說沒有此事,可為何別人說你幹過這事?”

  鄭隆發被盯得極是心虛,嘴裡卻叫駡道:“這是哪個殺千刀的嘴裡嚼蛆污蔑於我,我鄭隆發生是明臣,死是明鬼,如何會做那開門納降之事!將軍萬不能聽信小人污蔑之辭……”

  “聒噪!”

  見這傢伙竟然還敢嘴硬,明晃晃的辮子讓周士相不由火大,就這你還敢以明臣、明鬼自居,勃然大怒,喝道:“當時出城向清軍請降的可有你鄭隆發?你但說有還是無,多說一個字,本將立即結果了你!”

  “我……”

  鄭隆發心下發苦,知道自己這是在鬼門關前了,既不敢說有,可又不敢多說什麼,哆哆嗦嗦在那冷汗直冒,待看到眼前明將已經不耐煩時,再也顧不得了,咬牙就道:“當日出城是有我不錯,可當時我也是被逼著去的,若是我不去,那幫人就要殺了我……”

  不等他說完,周士相的手已經揮下:“拖去斬了!”

  “是!”

  頓時就有兩個士兵沖上前來將一臉愕然的鄭隆發拖到一邊,然後在他叫聲高喊“冤枉”時一刀將其頭顱砍下。

  “呼!”

  鄭隆發腦袋落地時,蹲在那的人群頓時發出一片驚呼聲,前面的人更是嚇得直往後退,內中更是有幾人心中如有千面鼓在敲,兩手死死摳著地面,指甲蓋斷了都不知曉。

  在人群還未從鄭隆發之死反應過來時,周士相已然叫了第二個名字。

  “李清水!”

  這一回卻是再也沒有人出來,好在周士相早就有備,朝那蒙面的男人看了一眼,後者立時打著火把朝人群走去,不一會就將一個已嚇得面無人色的中年人指了出來。

  “將軍饒命,將軍饒命啊!”

  李清水被提出來時不住求饒,周士相喝斷於他,但問道:“永曆二年,你任增城知縣時是不是向清軍密報我大明故太子太保、武英殿大學士張家玉大人的行蹤?”

  這一回李清水卻不叫了,嘴巴閉得緊緊,額頭卻是滲出汗珠,那眼神更是極度恐懼。

  “不說話?不說話也是死!”

  周士相也不多說,手一揮,立時李清水就被拉到鄭隆發的屍體邊,等他想說話時,腦袋已然落地。

  “王仕運!”

  周士相叫了第三個名字,同樣沒有人出來,同樣也是被指認出來。

  王仕運被拖出來時,周士相剛要說話,不遠處的女人堆裡卻有人叫駡起來:“王仕運你這殺千刀的也有今日,軍爺,你可不能便宜了這殺千刀的,一定要將他千刀萬剮啊!”

  王仕運本就極度害怕,聽了自家夥計的婆娘叫駡後,更是嚇得兩腿打顫,嗓子眼涼氣嗖嗖往上冒。

  周士相示意士兵讓那女人閉嘴後,對王仕運道:“永曆七年你是不是向清朝的肇慶總兵捐助軍餉一萬兩千兩?”

  “有此事。”

  王仕運沒有隱瞞,他自忖自己並沒有開城納降,也沒有害過明朝的官員,頂多也就是響應官府號召納了些銀子,犯不上死罪。可讓他沒想到的是,自己剛剛回答,面前那個年輕的明將就將手揮了下來:“斬了!”

  “……”

  一個又一個或肥頭大耳、或一身正氣、或滿嘴銅臭的男人被提出來砍了腦袋,地上的腦袋加一塊都有七八個了。

  人砍了這麼多,人群倒不如先前般恐懼了,因為他們明顯看出明軍只是為了報復那些出賣過大明的傢伙,對普通人似乎並無意為難。那些被殺者的親屬甚至也都暗鬆了口氣,冤有頭、債有主,人都死了,總不會株連他們吧。他們如此想,那些下人家丁更是覺得那刀不會砍向自己。

  等死是種痛苦的事情,看著別人的腦袋落地更是一種折磨,當葉經廉的名字響起時,葉經廉突然不再覺得死有什麼可怕,先頭壓在肩上的重擔也一下不見,感覺整個人都輕鬆許多。他沒有要人指認,而是自己走了出來,出來時不忘看了不遠處倒在地上昏迷的老妻最後一眼。

  走到周士相面前後,葉經廉想跪下求饒,可看對方年紀比自己的兒子都要小,被他叫出來的人也沒一個活命,霎那間求饒的心思就淡了,故作大方的將腰杆挺了一挺,然後不卑不亢道:“老夫就是葉經廉潔,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周士相上下打量了眼這個半個時辰前還跪在地上不住磕頭求饒的老頭,心下感慨原來極度害怕之後竟會極度膽大。好像走流程一般,他一板一眼地問道:“永曆七年、八年,你數次派人向清軍報信,使得我大明軍隊多有傷亡。年初我西寧王大軍班師廣西後,你又多次組織人手截殺我軍傷兵,可有此事?”

  葉經廉想也不想就道:“有,這些事我都做過。”

  “那好,也不必本將多說什麼,你自己過去吧。”

  周士相拿手一指倒著幾具屍體的臨時法場,葉經廉沒有立即過去,而是仰頭朝黑漆漆的天空看了一眼,然後長歎一聲方走過去。卻不知是後悔自己做過的那些事,還是後悔不應該出城。

  “老爺!”

  葉經廉人頭落地那刻,一個老女人的尖叫聲響起,隨後再無聲息。

  孫思泰是最後一個被叫出來的名字,這是一個一身儒衫,看著頗是正氣的中年男子。

  放在後世,孫世泰當是個一身正氣的好官,至少,相貌堂堂。可惜,這等相貌堂堂,看著一身正氣的讀書人都當了漢奸,倒是應了陳佩思那話“沒想你這濃眉大眼的也叛變革命了”。

  小小的感慨了下後,周士相正色道:“孫大人,你是清廷的浙江嚴州知府,去年十一月老母逝世回鄉丁憂,算來剛回到德慶怕不到月餘時間吧。”

  孫思泰悶哼一聲:“你既知道,還問我做甚?”

  “你不怕死嗎?”

  周士相隨手將名單放在火把上點燃,紙張伴隨著火苗很快成了會燼。

  孫思泰將視線從那已成灰燼的紙張上收回,擲地有聲道:“一死而矣,有何可懼?”

  “你當真要以死抗拒王師嗎?若是孫大人決意歸降,或許本將會饒你一命,甚可向朝廷保薦於你。”

  若是能將清廷的現任知府成功說服投降,送到安龍府的永歷朝廷怕是一個不小的功勞。加上這孫思泰沒有什麼劣跡,故周士相也無意殺掉此人。畢竟天下當清官的漢人太多,若是人人都要殺,那是根本殺不完的。一昧濫殺的後果也只會激起這些替滿州人效命的漢人拼死反抗,這對於恢復中華無疑沒有任何好處。

  未想孫思泰根本不為所動,反而“呸”了一口,怒駡道:“什麼王師,不過是大西賊手下的一幫草寇逆匪而已!我孫思泰既仕於大清,心中便唯有我大清,不能做大清的忠臣,也斷不與你等草寇為伍!”

  罵完後,孫思泰便咬牙切齒怒瞪周士相,今日之局面,無非是人頭落地。可死有什麼好怕,大清皇帝待我不薄,以舉人之身而仕知府,放眼天下能有幾人?如此榮寵,我孫思泰無以為報,今日就以一死以報大清皇帝榮恩!他日史書之上,也斷少不了我孫思泰錚錚事蹟!

  “罷了,你既一心求死,我便成全於你。”

  對方的架勢讓周士相息了勸降之意,揮手讓人將孫思泰拖了下去,此人要做大清的鬼,就讓他做大清的鬼好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11:26

第65章 公文

  “惶恐灘頭說惶恐,零丁洋裡歎零丁。

  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孫思泰受刑前提出一個要求,那就是要面朝北京方向三磕首再赴死,除此之外,便是將南宋抗元名相文天祥的《過零丁洋》吟誦了一遍,吟得是又悲又壯,恍若好大民族氣節的英雄一般。

  對此場面,周士相不怒反笑,命人硬按著孫思泰腦袋面朝貴州安龍府方向,然後在他耳邊大聲說道:“你是漢人,何以認賊作父!九泉之下,你又有何面目去見你孫家的列祖列宗!”

  言畢,揮手,刀落,頭斷。

  “見過無恥的,沒見過這麼無恥的,文天祥的《過零丁洋》憑的被你這漢奸糟蹋了!”

  周士相唾了口唾沫,抬腳就將臨死都對大清念念不忘的孫思泰人頭踢向遠處的林中。

  “王師復仇,只誅通韃奸惡,餘者不問,稍後自歸。”

  周士相下令將下人、護院和那些被斬首者的家屬分離,命這些人帶其妻兒自行離去。瞬間,人群便散了大半,男女在內,剩下的只數十人。

  對餘下的這些通韃奸惡親屬,周士相的處置是女人放了,男人嘛,滿十二以上者處死,十二以下放歸。

  周士相原想斬草除根,不過緣於後世的人道觀念還是讓他心軟了下,沒有全數殺光這些漢奸後代,但卻將活命的條件限制在了十二歲這道坎上。

  十二以上者,大抵都有記憶,這些少年目睹父親慘死在明軍之手,勢必一生銘記,基本上可以斷定這些少年長大之後百分百會敵視明軍,故而趁他們還沒有成人為惡時將其處決最好。十二以下的孩子放他們一條活路倒無多大關係,歲月或許會沖淡他們模糊的記憶。

  哭天喊地的饒命聲中,又是二十多男丁被處死,餘下人等皆是嚇得癱軟在地,婦人緊緊捂著懷中嬰兒的小嘴,唯恐孩子會哇哇大哭。

  周士相沒有食言,他放走了這些婦孺,命她們往肇慶府去。不過那蒙面男人對周士相的處置似乎頗有微辭,不過他不敢當面反對,只是陰嗖嗖的瞅著消失在黑夜中的婦孺們。

  ……

  德慶城東一處山坡下塞滿了上百輛車馬,一群士兵們默不作聲的將馬車分成兩半。

  “我太平營做買賣講得就是個信義,之前和唐千總約定過一家一半就是一家一半,我太平營絕不多要一輛。”

  周士相很是大方的對唐三水的代表宋錢表了態,同時對對方的名字表示極度認可:送錢,好,好!

  聽了這話,宋錢不由暗鬆一口氣,他還真怕周士相食言,畢竟這回做得可是大買賣,搶來的這些馬車上堆積得可是城中有錢人的大半身家,價值不可估量,任誰都要動心。太平營不多要,這自然讓他喜出望外。心裡竊喜歸竊喜,嘴上的場面話還是要說的,他賠著笑道:“貴軍出力大些,多拿些也不打緊的。”

  “哎,這是什麼話?”周士相大手一擺,很是不滿道:“說好一家一半就是一家一半,我多拿做甚?若不是唐千總報的信,我太平營能發這筆財?再說,你們德慶綠營從中也是出了大力的,我太平營沒道理多拿,行了,這事就這麼定了,一家一半。”

  周士相說得斬釘截鐵,不容拒絕,話說到這份上,宋錢再虛偽也沒意思了,當下也不客氣,笑道:“那卑職代我家千總大人多謝將軍了!”

  “好說,好說。”

  周士相打個哈哈,故意將目光扭向自家那堆馬車上去,見狀,宋錢也不二話,袖子一撈就沖手下叫道:“弟兄們,手腳利索些,趁天沒亮把東西都搬進城去!千總大人說了,這筆大財,弟兄們人人有份!”

  “弟兄們,大人說了,人人有份,都給我賣力點,別叫千總大人等得急了!”

  上百名穿著明軍服飾的士兵迫不及待的脫掉了身上的衣服,裡面赫然是德慶綠營的號服,歡呼雀躍中,一個個興奮的沖向馬車,然後你拉我趕的往德慶城出發。

  這邊,太平營的士兵也將馬車往西河渡趕,兩邊同時出發,不一會,上百輛馬車就一清而空,只地上一道道的車輪印子證實之前這地方有很多車輛。

  周士相牽過大青馬走到還站在那裡的蒙面男人,朝他拱了拱手,謝道:“武兄,今日之事多謝了!”

  “舉手之勞,當不得謝。”蒙面男人說著扯下臉上的黑布,不是德慶的縣丞武長壽是誰!

  周士相點了點,又道:“那善後的事情就有勞陸知縣多費心了。”

  武長壽呵呵一笑:“份內之事,談不上費心,倒是勒總兵那裡還要請周兄多為美言幾句,德慶畢竟是小城,打下來也不見貴軍能有多大收穫,若是引得兩位王爺領兵前來,那便得不償失了。似今日這樣,你好我好,豈不美哉?”

  周士相做出一臉深以為然的樣子,欣然道:“若不是年初退兵糧草損失頗大,總兵大人哪裡會來德慶這一遭呢。不過這回繳獲不小,總兵大人那裡定然滿意,武兄回去儘管對陸知縣說,讓他放一百個心,這德慶城總兵大人絕對不會再來!”

  得了這保證,武長壽算是徹底放下心來,趕緊道:“那就多謝周兄從中代為美言了!”

  “此間事了,我這就回去面見總兵大人,武兄,周某告辭!”

  “周兄慢走!”

  目送周士相帶人離開後,武長壽卻沒有立時離開,而是招來兩個親信,對他們耳語一番後方帶人回城。

  ……

  綠營駐地,知縣陸公明在屋中坐立不安,不時往門口翹首張望,桌上的茶碗添了又添,這嘴巴還是乾澀得很。終於,唐三水的身影出現在視線中。

  “唐大人,你總算回來了!”待人進屋後,陸公明一把就抓住他的袖子,急聲問道:“事情都辦妥了?”

  唐三水卻是先喝了口茶,方在對方無比期待的眼神中重一點頭,道:“事情都辦妥了,明軍明日就退兵。”

  “好,好,這就好,這就好!”

  陸公明難以遏制心頭激動,搓著手滿是笑容,明軍退兵便意味著他這腦袋保住了,總算是能睡個好覺了。

  唐三水卻低聲又道:“太平營沒有食言,東西兩家各一半,這會已經拉進城中了。”

  聞言,陸公明一怔,旋即也壓低聲音道:“東西須得先找處穩妥的地方藏了,等風聲過後再找人運到省城發賣,不然擱在手上就是催命符啊!”

  “陸大人放心,這事我已叫人去做了,都是信得過的,保准辦得妥當。”

  “嗯。”陸公明定了定心神,微一沉吟,嘴角微翹,頗是莫測道:“東西總得變成銀子拿在手中才叫人踏實,千里當官只為財,本官也不能免俗啊。”

  “大人所言正是唐某所想。”

  唐三水和陸公明不約而同輕笑起來,旋即二人卻感覺有些尷尬,乾笑幾聲也就止了。

  看著陸公明蒙在鼓頭的樣子,唐三水心下暗笑,嘴裡卻道:“明軍明日退兵,大人須得好生琢磨這公文如何寫。”

  陸公明一拍桌子,揚眉就道:“自是大捷!”

  “使不得!”

  陸公明要報大捷,唐三水卻嚇得趕緊阻止,他道:“功勞是有的,不過可不能稱大捷,陸大人還是低調些好,太過惹人側目終歸不是好事,畢竟這裡面……”

  陸公明會悟過來,忙點頭道:“對,不能太招搖,太過招搖易惹人妒。”

  當下就和唐三水商量了下往府裡和省城上報的公文如何寫,言語中二人卻心有靈犀的半句不提那些出城的士紳大戶。

  半炷香後,陸知縣帶著一臉滿足坐著馬車晃悠悠的回了縣衙,摟著老妻纏綿交側,惹得老妻不住嗔罵,陸知縣卻越罵越有精神,直折騰到天亮,當真是應了人逢喜事精神爽。

  次日,明軍果然退兵,陸知縣、唐千總率綠營官兵和守城青壯放鞭慶祝,城中百姓人人歡顏,街上氣氛如過年一般。

  下午,卻有百姓至縣衙報案,說是城外發現大量死屍,陸知縣聞訊大驚,急令縣丞武長壽率領捕快差役前往勘查,綠營千總唐三水也派兵丁前往察看。

  第二日,德慶知縣聯同駐防綠營千總唐三水聯名上報肇慶府並總兵處:茲有南明李定國麾下勒統武率兵自高州進犯,先奪羅定,後犯德慶,欲大舉進軍肇慶府,意圖再次揮師廣州。幸德慶及時聞警,城中駐防綠營官兵奮勇死戰,城中百姓不甘淪賊,自發組織青壯義勇上城,經兩日兩夜死戰,擊退明軍大小數次進攻,明軍奪城無望又限於糧草不濟被迫退兵。此戰官兵奮勇,臨危不懼,守備張大德身先士卒,以為將士表率,於城頭堅守兩日,不幸中箭身死,特報請朝廷嘉獎撫恤。

  隨同正式報捷公文一塊呈上去的另有一封知會肇慶府的公文,說得卻是明軍大舉逼近德慶時,城中有富戶商賈畏懼明軍之勢,收買守城小卒私自出城,結果於半路遭明軍先鋒截殺,遺屍數十人,所攜帶細軟財物遭明軍轟搶一空。

  公文還在路上時,周士相卻率領公文上的“李定國大軍”行進在前往羅定的路上。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11:30

第66章 報訊

  葛六帶人騎馬趕回來報信時,城門正緊閉著,城上那個大樵山出身的伍長看到葛六,立時歡喜得叫人開了城門。

  “宋先生在哪?”

  “在知州衙門呢!”

  “趙四海呢?”

  “帶人巡街呢吧?”

  “好,那我先去知州衙門見宋先生,你在這看著!”

  葛六也顧不得跟這伍長交談,一甩鞭子就縱馬疾奔而去,那伍長還想問問情況,見狀,到嘴的話生生的咽了下去,心裡直打鼓:葛六哥這麼急,胡大哥他們是勝了還是敗了?

  葛六一到知州衙門就翻身下了馬,急衝衝的就往裡沖,邊跑邊喊:“宋先生,宋先生!”

  宋襄公這會正在堂上和幾個人說話,聞聽外面葛六的呼聲,先是怔了一下,隨即就是一個激靈,也不理會坐著那幾人了,更是不顧他這知州大人的儀態,一抬屁股就急不可遏的奔了出去,未及看到葛六的身影,就急聲問道:“仗打得如何,勝了還是敗了?快與我說!”

  “勝了,勝了!”

  葛六一臉興奮地吼道,沖到近前才發現宋襄公後面還有幾人,卻是那衙門小吏陸長遠和城中的大戶齊元泰,另外幾人也是眼熟,不過一時之間想不起他們的名字,但卻知道這幾人都是城中的士紳大戶,給太平營捐過糧食的。

  陸長遠和齊元泰他們是被宋襄公以商量如何恢復春耕為名叫來衙門的,名義上是宋襄公這個知州大人想與他們商量春耕之事,實際上卻是想將這些人困在衙門,免得他們私下串連密謀。

  這幾天,陸長遠他們的小動作不斷,城中的流言也是不斷,宋襄公看在眼裡,急在心裡,想將他們抓起來,又怕激起民變,單憑趙四海手下這幾十個人控制不住局面,迫不得已只能用些藉口將這幫人給叫進衙門。

  葛六的叫聲傳來時,陸長遠他們倒沒有多大反應,因為他們不熟悉葛六,不過見宋襄公火急火了的跑了出去,也都關切起來,不約而同起身跟著出了大堂,卻是知趣的站在宋襄公身後不到一丈處,一雙雙眼珠子卻是直溜溜的盯著葛六,聽到宋襄公問仗打得如何,那一臉橫肉的叫什麼“勝了”,一個個都是臉色大變,陸長遠更是緊握手心出了一身汗,身子微微一晃。

  “真的勝了?”

  宋襄公還有些不敢相信這天大的好消息,顫抖的握著葛六的手,這幾天的等待當真是讓他度日如年,內心著實是飽受煎熬,每次一睜眼就想得到消息,可又怕得到消息,那滋味,真是不好受。不過總算熬過來了,也等來了最想聽到的消息!

  “真的勝了,真的勝了!”

  葛六沒有理會陸長遠他們,在那興奮的將德慶綠營如何被誘出城,又如何被一舉擊潰的事情說了,一邊說著,一邊手舞足蹈,聽得宋襄公是眉開眼笑,不住點頭。

  那邊陸長遠卻是越聽臉色越難看,齊元泰他們倒是喜怒不顯於形,只是眼神之中似乎有些躲閃。

  “不過……”

  葛六正說著突然停了下來,面色也從喜轉悲,眼眶一下變得通紅起來,好似出了大變。

  宋襄公一驚,失聲道:“怎的?”

  葛六掩面蹲下地,痛聲道:“胡大哥戰死了!”

  “什麼?”宋襄公愕然萬分,難以置信道:“胡全死了?怎的死了!”

  “胡大哥是叫韃子……”

  葛六便又將胡老大戰死經過說了一遍,內中卻是掩去太平營連番險境,險遭覆沒之事,只說胡老大是被清軍暗箭所傷,免得陸長遠他們從中窺出太平營虛實來而有異動。

  “大哥死後,周兄弟叫人尋來棺材裝了,又親手將大哥屍身縫了,說一定要將大哥帶回羅定來,這會棺材還在半路,怕明天就能回城了。”

  “唉,周兄弟仁義啊!”

  宋襄公長長歎了口氣,扶葛六起身,在那用袖子抹了眼淚後,轉身對陸長遠、齊元泰他們道:“春耕之事就議到這吧,你們各家回去好生與百姓們說,有錢出錢,有力出力,種下莊稼才有糧食,否則,下半年城中可就要落饑荒了。”

  “是,大人!”

  齊元泰幾人對視一眼,齊聲應道,陸長遠也應了,隨眾人出去時卻是不留心摔了一跤,邊上人將他扶起後,眼角余光瞥見宋襄公正盯著他,不由一個冷突,慌慌張張就出了衙門。

  葛六見狀,目露凶光朝宋襄公道:“宋先生,要不要把這些人?”右手做了個下劈的姿勢。

  宋襄公哼了一聲,擺手道:“不必理他們,大局已定,這些跳樑小丑翻不出浪花來,這會動手咱們人手還是不足,等周兄弟回來再解決吧,也穩妥得多。”

  說完,拉著葛六進了大堂,又令人去將趙四海叫來,詳細詢問了此戰經過,得知周士相用俘虜和德慶綠營換了大筆糧食,還與德慶的綠營千總合謀發了一筆大財,宋襄公的心情頓時稍好,眼眶雖還紅著,但淚水卻是止了。

  趙四海還不知道胡老大之死,得知出征的弟兄發了大財,當即就是樂得合不攏嘴,等葛六將胡老大之死告訴他時,頓時愣在那裡,半天才反應過來失聲痛哭起來。

  待他哭了一陣,宋襄公便去勸他,說道人死不能複生,眼下出征的弟兄還在回來的路上,傷患也多,得趕緊安排人手去接,另一方面也要做好後營老弱婦孺的工作,得提前給這些人露些風聲,免得隊伍回城後她們不見自家男人鬧出事來。該給的撫恤也要給,怎麼給法都要事先定下。

  葛六也勸了一陣,將前營現在由周士相主持的事情也說了,趙四海對此沒有意見,只說了句“周兄弟是好樣的”。

  三人在堂中商量了一會,當下宋襄公便去後營,葛六則組織人手去迎接前營,趙四海則加強城中戒備,免得那些有異心的人得知此事後狗急跳牆,搶在前營回來之前鬧事。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11:30

第67章 回家

  葛六帶往迎接前營的是這幾日從羅定四周山中相繼前來投軍的難民青壯,人數有150餘人,另外還徵發了100名城中居民,他們攜帶了羅定城中全部的車輛——12輛馬車、18輛驢車,此外便是人手一根扁擔,兩根麻繩。隊伍是在距羅定還有四十多裡的大灣與前營主力會合的,看到那一輛輛大車上滿裝的糧食,葛六帶來的青壯們爆發出歡呼。

  有前營的士兵將從清軍身上扒下的衣服用長矛挑著向那些青壯炫耀,也有的則將剛發的長刀不停的拔來拔去,好讓那些青壯們看得真切些,至於那幾杆繳獲的綠營旗幟更是早早的就插上了馬車。看到這一幕,再想起從西河渡出發時那些清軍俘虜哭著臉請求發一根褲帶時的樣子,周士相不禁莞爾一笑。

  太平營在德慶做的一切都很徹底,不僅扒光了俘虜身上每一件衣服,甚至連屍體上的衣服都被扒了下來,至於刀、槍、劍、矛更是一件也沒落下。可以說,凡是能用的東西,哪怕一根布帶子都被士兵們撿了回來。

  周士相更是用銀子跟唐三水折買了不少物資,鐵鍋就有百十口,鹽巴和菜油更是買了不少,雖然知道唐三水給出的價格不公道,超出市價很多,但周士相並沒有討價還價,而是帶著滿面笑容全買了下來,那爽快勁,喜得綠營那幾人巴不能再和他做上幾樁買賣,這種傻子不宰宰誰!

  不過幾樁買賣下來,周士相已然明白唐三水這個千總看著膽小怕死,其實很聰明,不過這聰明勁不是用在對付敵人身上,而是用在了如何發家致富上面。唐三水不但以明軍攻城為名恐嚇詐了縣衙一大筆銀子,還借刀殺人吃了那些逃難大戶,更是變著法的將太平營也給算計了。原先周士相算著唐三水若是合作,怎麼也能賺上兩千兩銀子,可現在看來,恐怕兩千兩只是唐千總趁著這次“明軍”進攻發的大財的一筆零頭。

  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

  唐三水也是人才,知道如何投資,也知道如何規避風險,更知道如何提高利潤,放在後世,絕對是名成功的商人。最起碼,化危機為財富,遇到機遇就牢牢抓住,打死也不鬆手的本事令周士相佩服不已,不過佩服的同時自然有些不甘心——眼睜睜的看著別人借自己的勢發了筆比自己還要大的財,這心裡能舒服?

  可不甘心有什麼辦法?

  唐三水縮進了德慶城,打死也不出來,交易和買賣的都是他的手下,而以太平營眼下的實力還真拿他沒有辦法,除非德慶城再出一個三水兄合作一把,不然,就是天高皇帝遠任他快活了。這會唐三水就是站在德慶城頭罵周士相祖宗十八代,周士相能做的除了回罵外,也就是乾瞪眼了。

  挨宰就挨宰,相對收穫而言,些許的不平衡根本算不得什麼。對於物資極度匱乏,又沒有完整後勤補給鏈的太平營而言,從敵人手上獲取資源是唯一的辦法,而與綠營內部這種如唐三水般的官員做買賣似乎也是一種手段。兩者相較對百姓的掠奪明顯更符合太平營的利益,也是周士相更傾向的手段。

  試想,如果沒有吃,沒有穿,有敵人自動賣上門;沒有刀,沒有矛,有敵人給我們送,這種畫面在腦海中可是十分美妙的。

  當然,想擁有美妙的畫面,前提就必須是太平營擁有、或偽擁有足夠恐嚇敵人的力量,如果沒有這種力量,再好的生意夥伴也會翻臉不認人的。

  周士相回到羅定要做的就是將這種力量真正的凝聚成形。

  ……

  隊伍當晚就在大灣過的夜,次日天未亮便啟程上路,彭大柱領人押著馬車在前面,葛五帶著傷患在中間,周士相則帶著邵九公領了四隊兵在最後面墊後。陳默領的死士營則被看管在中間,在各個好似牢頭一樣的打手監督下不情不願的向著前方行進。

  沿途差不多每隔一個時辰就有羅定城中派來的信使抵達,然後帶著滿腔的喜訊又興匆匆的趕回羅定。

  三個時辰後,隊伍終是在夕陽餘光下出現在羅定城門前。

  “回來了!”

  望著那有些殘缺的城牆,周士相很是感慨,幾天前出發時心中是忐忑不安,幾天後回來時卻是如此輕鬆。只是,曾經並肩南行的同伴如今卻不在了許多人,這不能不令人傷感。

  “大哥,咱們到家了!”

  葛五、彭大柱、禿子等人一齊走到胡老大的棺材前,齊刷刷的跪下磕了幾個頭,然後幾人一起換了縞布,齊用力將棺材從馬車上卸下,然後扛著向城中走去。

  幾十個士兵將早先城中派人送來的紙錢抓起向天空揚去,隨著紙錢的一片片落下,隊伍的氣氛立即變得沉重起來。

  “大哥!”

  趙四海跪在城門前,向著緩緩抬來的棺材嚎哭起來。

  宋先生沒有喊出聲,只怔怔的望著棺材,心頭堵得不行,鼻子也越發酸人。久久之後,他長歎一聲。

  周士相本來是不願將胡全的棺材接進城,而是與那些陣亡士兵的屍骨一起直接埋在城外的,畢竟這次是大勝回來,而且收穫很大,完全可以借此機會向百姓更好的展示太平營的力量。

  可宋襄公他們卻主張一定要將胡老大接回城,陣亡士兵也接回城讓他們的親人見上一面,然後再安排下葬。這個順序的顛倒讓周士相不能不擔心對士氣的影響,會沖淡勝利的喜悅,可他不好反對,畢竟這是大樵山一眾老弟兄都贊成的,他這個“外人”若是反對,對他在這幫人心中的地位會有影響,故而也就同意了,只能寄希望於對陣亡者家屬的撫恤能夠沖淡他們對太平營的不滿。

  雖然設立公庫,定下太平營的一切財物均歸公庫所有,然後由公庫統一發放的制度,但在陣亡士兵撫恤這一塊,周士相卻是開了特例,允許陣亡者親屬擁有撫恤金,並且可以使用,太平營任何人不得侵佔,違者處死。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11:30

第68章 軍制

  胡全的身後事辦得極其隆重,羅定城中未參加太平營的百姓都被太平營強迫參與了送葬,與胡全一同下葬的是陣亡的86名羅定兵,還有3名大樵山出身的伍長。

  送葬的隊伍延綿了好幾裡地,看著頗是風光,不過周士相卻擔心如此風光大葬胡全和那些士兵,若是日後太平營離開羅定,清軍會破壞墳墓。

  宋襄公卻說不必擔心,他告訴周士相,明清雙方相爭已有十多年,雙方每年都有大量將領和士兵陣亡,故而雙方有不成文的條款,那就是雙方不損壞對方陣亡者的墳墓,不然你挖我的屍,我破你的墳,何時是個了頭?加上漢人幾千年來的習俗,人死之後不管生前如何,都要入土為安,因此即便是窮凶極惡的滿州兵也不會破壞漢人軍隊的墳墓,以免激起漢人的強硬反抗,得不償失。

  聽了宋襄公所說,周士相便稍稍安心,回來這兩天通過那些從德慶繳獲的大筆物資以及幾次軍議,他已經在太平營中確立首領的地位,大樵山那幫老弟兄也好,邵九公的江西兵也好,羅定的新兵以及那些囚犯、難民對他這位新任參將大人都是十分的佩服和尊重。可以說,現在的太平營已經從先前的“胡記”變成“周記”,周士相接下來要做的就是將這支“周記”太平營帶入正軌,並逐步發展壯大成一支抗清的中堅力量。

  周士相給陣亡者定下的撫恤金是50兩一人,為此管公庫的宋襄公一共向陣亡者親屬支付了4300兩銀子,這筆錢幾乎占了從德慶繳獲現銀的三分之一。

  50兩的撫恤金在當下可是一筆大數目,就算考慮連年戰亂給經濟和民生帶來的破壞,50銀子的實際購買力也足以買上一套小宅子,要是折成糧食的話,也可以供一家三口吃上好幾年,不能不說是一筆大錢。

  給陣亡士兵的撫恤金定得如此高,太平營內部不是沒有反對的聲音,因為便是滿州人沒有進關前,大明朝給陣亡士兵的撫恤金也沒有這麼多,甚至還有不給的,而眼下大明都亡得只剩西南數省,太平營雖打著南明永曆天子的旗號,可也沒有道理給陣亡士兵定這麼高的撫恤,那邊比南明富得多的清朝也沒這麼給過,憑什麼才立營頭的太平營要給這麼多?這麼個給法,那是活生生的糟蹋銀子,有多少家底能經得住這麼敗法!

  包括邵九公在內,十個隊正無一例外都抱反對意見。為此,周士相和宋襄公做了不少工作,將心比心的話說了不少,又說了高額撫恤金對於死者親人和活著的士兵有什麼好處,費了不少口水,又講了一通“道理”,總算是將對此不滿的隊正們給說服了。

  撫恤金按名冊發放後,果然不出周士相所料,當那些陣亡者家屬知道自己可以得到50兩的撫恤後,因男人之死而對太平營產生怨恨的她們立時就息了怨氣,心中的不滿也隨之沖淡。

  宋襄公又刻意讓人散佈什麼太平營仁義,要是你家男人是被其他軍隊抓去拉夫子,別說是撫恤金了,你就連屍體都看不到,現在人家不僅把你家男人屍體帶回來,還給了這麼大筆銀子,你要是再有不滿的話,那就是不知好歹之類的話。

  雙管齊下下,很快,營中就聽不到陣亡士兵的親人說太平營的壞話,取而代之的是傷心仍就傷心,但傷心的同時卻是對太平營的仁義之舉讚不絕口。

  陣亡士兵親屬如此,那些活著士兵的親人更是沒有話說,他們家的男人同樣收到了太平營發給的賞賜,不過不是金銀,而是布料和白麵,以及一些肉類,甚至還有酒。

  這些都是額外的賞賜,並不影響她們繼續從公庫領取額定的食物,她們可以將用不著或吃不掉的東西拿去與他人交換需要的東西,甚至還可以拿去賣給沒有參加太平營的百姓從而能夠得到一些銀子,而這些銀子太平營不會沒收,這使得士兵和老弱婦孺對太平營的親近感大為提高,形成了周士相所期盼的凝取力。

  傷患回到羅定後得到了醫治,雖然治療手段很落後,傷殘者難免,但大半傷患還是能夠康復,殘疾者也沒有如同路上所擔心的那樣被太平營遺棄,而是允諾他們在傷好之後可以在後營中擔任一些非體力活的職務,從而可以這些職務中領取一定的獎勵,待遇等同伍長。

  三個陣亡的伍長一個是土匪出身,還有兩個是和胡全一樣也是李成棟部卒,三人都沒有親人在身邊,故而這筆撫恤金暫時記在帳上,日後若是能夠找到他們的家屬,便將錢交給他們。

  在確定撫恤金時,一個問題擺在了周士相的面前,這個問題就是士兵和軍官在營中的待遇如何落實。

  等級制度是萬惡的,但卻又是必須的,沒有等級制度的存在,就無法明確各種條文,也沒法給最底層的士兵一條向上的通道。撫恤金就是這個等級制度中一個很現實也迫切的問題。

  周士相將這個問題和宋襄公初步達成共識後,便召十名隊正軍議。

  軍議上,十名隊正一致認同需要明確營中上下尊卑制度,並給不同層次的人員不同的待遇,邵九公甚至說可以直接照搬綠營的那一套,也立些標協營汛,這樣各級軍官一目了然,省心又省時。

  周士相當然不會搬綠營的軍制,在琢磨後,他決定以明軍的衛所軍制套用到太平營身上,以此來明確太平營的等級制度,以便日後指揮通暢和賞罰、待遇、撫恤等方面的問題可以得到解決。

  明軍衛所的軍制是小旗、總旗、百戶、千戶、指揮使的制度,結合太平營的現狀,周士相以各伍伍長為小旗官,以各隊隊正為總旗官,然後結合實際指揮中出現的問題,又臨時設百戶一職。

  這個百戶並非常設,而是在戰時設立,性質如同之前的前營統制官,也就是說一旦太平營與清軍作戰,在周士相之外就可以設一名百戶統帶五個總旗進行作戰。百戶人選並不固定,只在戰前軍議確定人選。

  出於維持太平營軍紀考慮,周士相決定設立鎮撫官,這個鎮撫暫時由宋襄公兼任,等到日後有了合適人選再做更改。

  太平營的戰兵雖然沒有千人,可全營總人數卻有近三千人,所以宋襄公提議周士相自任千戶官,並說日後若是太平營人多了,大家的職務也同時上調,眾人對此當然沒有意見。

  衛所制是明朝的正規軍制,周士相想讓自己這個千戶合法就必須取得永歷朝廷的認可,不然,他的做法就屬於私自授官,問題是他不知道如何才能獲得永歷朝廷的認可。宋襄公對他說,這個問題也不難,不是已經派人往高州報捷了嘛,等高州派人來和他們提一下就是,左右羅定參將已給了太平營,難道一個參將還不能授一個千戶?

  周士相深以為然,小旗、總旗、百戶這些說白了和後世軍隊中的少尉、中尉、上尉差不多,而參將、守備、都司這些才是實際職務,如同師長、旅長、團長一般。胡全已經死了,羅定參將肯定會落在自己頭上,以參將之尊要永歷朝廷一個實授千戶應該不是問題。

  周士相原本倒是想直接將師團營這種後世軍隊的編組體制拿來現用,可細細一想,有點不倫不類,眼下畢竟是17世紀而不是20世紀,還是符合點時代特色好,也省得他還要再一一解釋什麼是師長,什麼是團長。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11:30

第69章 總旗

  太平營新出爐的十名總旗官,大樵山出身的土匪占了六人,分別是趙四海、彭大柱、葛五、葛六、以及前往老鳳莊銅礦尚未歸來的禿子,另外一個則是紹武年間在廣東總督丁魁楚標營當兵的秦智生。

  秦智生四十來歲,原是前營伍長,德慶綠營一戰,其表現突出,所率一伍陣斬清軍十數人,本伍傷亡只兩人,故被眾人推為總旗官。其所伍更有三名士兵被提為伍長使用。

  宋襄公書寫總旗官花名冊時,為葛五、葛六兩兄弟取了大名,一名葛正,一名葛義,也給禿子取了大名,其姓蔣,單名便取了一個和字,如此,十個總旗官都有了大名。

  葛五兄弟對他們的新名字很滿意,禿子是否滿意卻要等其人回來之後才能知道。

  周士相原定是要給邵九公的江西兵兩個總旗名額的,一來他們人數有近百人之多,可以編組兩隊;二來這些江西兵的戰鬥力相對而言要高些,出於日後戰事及拉攏所需,周士相便想給他們兩個總旗名額,人選一個是邵九公,另一個則是原孔國良的親兵林有三。

  不過宋襄公卻堅絕反對此事,只肯讓邵九公本人擔任總旗官,不同意對林有三的總旗任免,他堅持江西兵自邵九公以下人等現在只能擔任小旗一職,絕不能再有總旗官的出現。並且,他對周士相特意強調不能將江西兵單獨編為兩隊,而是應打亂到各隊之中使用,萬不能使他們卒伍相團。

  邵九公擔心什麼,周士相大體也能猜出,無非是防江西兵在太平營做大,日後力量失衡導致營中內訌,或者說產生上級無法指揮下級的局面,這跟他擔心收編那些德慶綠營導致“客強主弱”的局面本質是一樣的。

  鑒於現在太平營的力量配署是有問題,核心力量並未打造,所以周士相也沒固執己見,而是聽從了宋襄公的勸告,只給了邵九公一個總旗名額,然後又派人將邵九公請了過來,同他“商量”所部江西兵打亂重編之事。

  讓周士相意外的是,邵九公對於他的安排並沒有不滿,反而竭力認同,話語間也隱隱透露出不可在他之下再擇一總旗官的意思。

  邵九公走後,周士相問宋襄公如何看,宋襄公嘿嘿一笑,道了句:“邵總旗也是有主意的人。”

  周士相聽得一頭霧水,給江西兵兩個總旗官和一個總旗官之間的區別看起來不大,實際上卻很大。一個總旗在太平營說話的份量自然比不上兩個總旗一同發話,諸如軍議,一個人說話肯定沒有兩個人發言更能引起眾人重視。

  可邵九公言語間卻是並不願意林有三和他一樣也能出席太平營的軍議,甚至暗示這些江西兵都認同他邵九公,並不需要再有一個人出來分擔他邵九公的擔子,這就讓周士相很不明白了。宋襄公還說邵九公是個有主意的人,這讓他更是不解,主意何來?

  宋襄公見周士相確是未能明白這其中道道,便笑著向他解釋起來,邵九公不願江西兵再出一個總旗的原因歸根結底還是一個權勢的問題。

  和周士相認為的兩個總旗份量比一個總旗大不同,在邵九公看來,這些江西兵都是他的手下,現在在他的帶領下跟著太平營幹,眾人都唯他馬首是瞻,仗著這些江西兵的力量,邵九公便能在太平營中穩穩坐上一席,雖只是十個總旗中的一個,但含金量明顯要比其他總旗要高,因為他有近百個江西兵的支持,日後太平營壯大了,他邵九公的地位也是水漲船高。可要是在他之外再冒出一個能和他平起平坐的總旗來,卻是對他地位的最大威脅。

  試想,一向都習慣了唯邵九公馬首是瞻的那些江西兵如何看待林有三這個新總旗,又如何在看待邵九公?

  在太平營目前的體制下,總旗地位是相等的,邵九公無法憑仗以前的身份壓制林有三,林有三也不必對邵九公再言聽計從,如此一來,短時間內或許二者不會有大的矛盾,可時間一長,不管邵九公是否願意,他在江西兵心目中的份量都要大降,林有三也會在不知不覺中自覺承擔總旗官的使命和邵九公分庭抗禮。說白了,林有三的存在會讓邵九公在他以為憑仗的江西兵中地位大降,這自然是他萬不能容忍的,故而他才會暗示江西兵只需一個總旗即可。

  聽了宋襄公的解說,周士相恍然大悟,當真是人人都有心思,人人心中都有把小算盤,這大事還沒劃出一撇,這邊就開始計較權勢來了。

  不過如此也好,至少目前將江西兵打亂重新整編是符合太平營,也是符合周士相利益的事情。

  大樵山出身的總旗六個,邵九公這個江西綠營的把總占了一個,餘下三個則全是羅定新兵的傑出者擔任。

  任命三個羅定新兵擔任總旗官,周士相可謂是力排眾議,不拘一格用人才。

  三人分別是前營打旗兵宋二牛,此人在德慶一戰中用那根大旗杆戳死了綠營一名把總,隨後又奮勇衝殺在前,陣斬兩名綠營兵,忠勇可嘉,任其為總旗官,可為全營表率。

  另一人則是當日周士相在羅定東城招兵時第一個報名,曾經在清軍中做過夫子,拉著才過門沒多久的媳婦就毅然加入太平營的鄭鐵柱。德慶一戰,他的表現也可圈可嘉,雖然沒有陣斬清兵的戰績,但卻始終堅守不肯後退一步。周士相戰後知道此人的事蹟後,當即決定回去之後就升此人的官,商量總旗人選時,他便推薦了鄭鐵柱,他給眾人的理由是此人雖然不甚勇武,也未有殺敵戰績,但僅憑死戰不退這一點就足以讓在座眾人羞愧,不用此人用誰。

  德慶一戰,胡全身死時,葛五他們都曾潰退,因此誰也無法對周士相的任命理由提出反對,總旗任命很自然的就通過。

  最後一人也是新兵中名不經見傳的老實人,快四十歲的鄭大牛,德慶一戰他身中數刀後仍抱著一名清兵從坡下滾落,用石頭將清兵砸死後,又搖晃著沖入清兵當中死戰。這會人還在養傷,為了以示對此人勇武的嘉獎,並且給傷兵看看太平營的公平公道,周士相便提了他為總旗官人選。

  相對這三個被提做總旗的幸運兒,德慶一戰,羅定新兵可圈可點的並不多,大多數都曾畏戰和潰退過,甚至還有嚇瘋了的,但總體上卻也算經歷過血與火的考驗了,周士相認為可以從他們當中選出二十名小旗官,這件事情交給了新任幕僚廖瑞祥去辦,也沒什麼條件,反正就是從矮子中拔高個,至於哪些人能得到小旗任免,恐怕多半要看廖師爺的眼光了。

  統領死士營的陳默被暫授小旗官,宋襄公向他傳達了死士營作戰法則,即參與三次死戰者可由死士營退出,轉入各隊擔任小旗官,表現傑出立有重大功勞者可直升總旗官。

  對此,陳默沒有說什麼,回去向那些囚犯炸炸呼呼後,便領來酒肉吃喝起來,渾然不把日後出戰當回事。

  整編和任免軍官足足忙了兩天,這兩天內宋襄公還忙著將繳獲的戰利品分門歸類,太平營上下可謂人人都在忙,沒一個閑著的。

  第三天,周士相才將對那些士紳大戶動手和強制城中其餘居民從軍的事情擺上議案,沒等他制定方針就傳來老鳳莊礦工的消息。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王烏鴉

LV:16 版主

追蹤
  • 2090

    主題

  • 219146

    回文

  • 88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