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漢兒不為奴 作者:傲骨鐵心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3-3 10:45:3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83 59716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21:54

第850章 不能讓南蠻子走!

  海魯渾已經是躍馬沖向於佑明,手中的大刀帶著風聲向著於佑明劈砍下去。于佑明從對面滿兵眼神中看出不對,猛的將長槍向後一托,“叭嗒”一聲,海魯渾的大刀重重砍在槍桿上,槍桿重的一沉,然後一分為二,大刀帶著餘力向於佑明後背砍去,將他後胸的甲衣一下砍得凹了下去,撕開一條好長的血口,卻是沒能一刀斃命。

  於佑明悶哼一聲,一口鮮血從嘴中吐出,整個人往馬下墜落。落地後,卻迅速打了個滾,避開了另一個滿州兵剌過來的長矛。又一個滿州兵揮刀向他砍來,在千鈞一髮之際,於佑明竟是摸到一具屍體,隨手拖到身前,替他擋住了這一刀。

  海魯渾一擊竟然未將這年輕的南蠻子砍死,大怒之下雙腿夾著馬腹,舉馬催刀,朝於佑明再次沖去。於佑明在地上猛向後騰腿,海魯渾催馬踏上,眼看馬蹄就要踏中,戰馬卻在半空中哀嘶一聲,卻是於佑明將自己手中緊握的半截斷矛剌進了馬腹。

  海魯渾的戰馬吃痛發狂,將馬上的海魯渾甩了下來。海魯渾被摔得金星直冒,站起身來時頭暈眼花,眼前的人都似乎變成好幾個。他站在那裡,腦袋奇暈,腳下當真是一步都動不得。等到終是有點清醒過來時,卻聽耳畔盡是驚叫聲,他側臉去看,一把大刀直接砍在他的左肩之上,將他的左肩連同甲衣一下卸了下去。

  海魯渾抱著斷臂淒聲慘叫,王國泰卻不管這還未死的滿州韃子,縱馬就去解救於佑明。沒了坐騎又受傷的於佑明被兩個滿州韃子追殺著,鮮血從他的背上不斷流下,印紅了他整個人。

  王國泰趕來的及時,一個滿州兵被他一刀從馬上砍翻,另一個滿州兵見狀,棄了於佑明揮刀要來戰王國泰。這當口,於佑明忍受後背的撕裂之痛,奮力一躍將那年輕的滿兵從馬上推落,奪了他的坐騎。幾個滿兵將這一幕看在眼裡,卻沒人再敢上前殺這受傷的南蠻子,一個個打馬往邊上跑去。

  “小爺,接著!”

  王國泰俯身將地上一具釘在太平軍屍體上的長矛抽出,扔給於佑明。於佑明接過之後,狠狠提矛帶著馬匹的衝力紮向那落地的滿兵。那滿兵身上穿著棉甲,但這矛集了於佑明所有力氣,加上戰馬的沖剌之力,一下就從他的胸前剌入。那滿兵慘嚎一聲,向後倒了下去。於佑明想將長矛抽起,一抽卻險些將自己也給帶了下去,傷口也是奇疼無比,不得不棄了長矛縱馬在王國泰的保護下從滿兵群中駛出。

  此時的戰場已是混戰一團,第五鎮的第二道防線有幾處已被清軍突破。戴家莊內外,到處都是廝殺的士兵。鎮將於世忠所在軍旗方向,也隱約有喊殺聲傳來。

  於佑明在馬上解開腿上綁帶,用力勒住傷口。從腰間拔出佩刀,要去幫助父親,左側卻有一群滿州騎兵呐喊著殺了過來。於佑明想去和他們較量,韁繩卻被王國泰死死拉住。

  “王叔,放開我!”

  “你跟我走!”

  王國泰說什麼也不放,拉著於佑明的戰馬便走。途中和丙旅的一衛兵會合,王國泰和於佑明就隨這一衛兵一起向軍旗方向趕去。

  ……

  滿州正紅旗副都統莫洛洪帶四個牛錄滿州兵加入戰場後,退下的內蒙兵也在額森的帶領下重新投入戰場。越來越多的清軍騎兵在戰場上衝擊、兜殺、攪亂著第五鎮的防線,雖然殺傷了大量清軍,但最終因為兵力過於懸殊,於世忠只能下令各部緩緩後撤,退至戴家莊憑藉工事和莊子裡的房屋和清軍做最後的血戰。

  鎮衛指揮部,於世忠已經下令焚燒這些天與軍部的所有軍情來往,就是避免清軍突入進來後,這些要密軍情被清軍知曉。

  副將李匡明勸於世忠退至高旻寺和大帥會合,於世忠卻道未接軍部撤兵令,第五鎮便是戰至最後一人,也要釘在戴家莊。

  第五鎮雖在退,卻進退分明,哪營先走,哪營墊後,緊緊分明,銃兵的佇列依舊保持,使得清軍的傷亡也很大。有兩次,佟國維部想趁勢掩殺,結果幾排銃打下去,摞屍上百,嚇得漢軍們步子都下意識的滯在那。

  正黃旗參領夏穆大見戰場上的太平軍正往莊子裡退,知道若是讓他們退進去,己方的騎兵就發揮不了多少用場,便提醒常阿岱道:“貝勒爺,這莊子上的南蠻子真是狡猾,可不能讓他們退進去,要不然咱們的騎兵就拿他們沒辦法了。”

  常阿岱深以為然,吩咐夏穆大:“你帶人也上去吧,咱們今兒一股作氣吃掉這股太平寇,叫皇上也高興高興,叫鼇拜也知道咱們左翼軍的厲害。”

  “喳!”

  夏穆大作輯退下,立時帶兵增援上去。戰場上,清軍方面河南兵傷亡最大,因為打一開始,河南的營兵就被頂在最前面當炮灰使,爾後才是剛阿泰的宣府兵。河南總兵孟熊弼是漢軍鑲黃旗人,兩個月前剛剛接的河南總兵職,他父親孟喬芳可是大清開國功臣,替大清掃清過關中,被皇帝加封為少保。父親病逝之後,其一等阿達哈哈番(輕車都尉)爵位就是孟熊弼襲的,且被清廷委以重任,不到三十就成河南總兵,假以時日,如父親一般位列督撫自不在話下。因此哪怕手裡的四千兵只剩不到千人,孟熊弼仍帶著親兵戰在最前面,他相信自己的努力一定會被朝廷肯定,自己也一定能成為孟家繼父親之後最有出息的人。

  連綿數裡地的戰場上,喊殺聲仍在持續,炮聲和銃聲也從未停歇過。總體上,清軍在進,太平軍在退,但常阿岱卻發現,雖然太平軍在退,可跟進的清軍並沒有咬上他們,反倒被他們迫開了些距離。鑲紅旗的三個牛錄騎兵也被太平軍打殘了,這會退到了東北。倒是莫洛洪的正紅旗兵和額森的蒙軍這會倒賣力的很。

  隨著太平軍各部往工事密集的戴家莊一線退,清軍騎兵的優勢被慢慢消減掉。一些被打散的太平軍也聚集成隊,相互依託著邊打邊退。清軍騎兵無法大規模衝擊太平軍,反而是漢軍和綠營的步兵開始越來越重要。

  “沖上去,不能讓南蠻子退進去!”

  莫洛洪和帶人趕到的額森簡短交換了意見,雙方都認為不能讓太平軍這樣從空退進莊子裡,要不然隨後的攻擊付出的傷亡會更大。這時,戰場的形勢明顯是利於清軍的,太平軍的防線一處處丟失,雖有戴家莊可依託,但卻處於被清軍包圍之中。只要對方沒有援軍,被殲滅是必然的,問題只是常阿岱願意付出多少傷亡代價換取這次全勝。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21:54

第851章 狗大帥,逼死咱了

  “穩住,穩住!”

  第五鎮甲旅旅校、陝西人上官雲傑有些痛苦的在親衛攙扶下緩緩指揮所部後撤。甲旅戰至現在,全旅兩千七百餘兵只剩不到千人,望著那些倒在戰場上的部下屍體,上官雲傑心很痛。

  都說當兵吃的是斷頭飯,選擇吃這斷頭飯就要有斷頭的覺悟,可真當那麼多熟悉的部下和同袍死在眼前時,上官雲傑還是無法接受。他的腰間被清軍的箭枝射中,傷口很深,箭頭現在還留在體內沒法拔出來。他的眉頭緊皺著,不知是因為傷口疼的原因還是因為吃了敗仗的原因。

  第五鎮自成立到現在,從來都是打勝仗,今天卻吃了這麼一場敗仗,傷亡之大遠超歷次戰鬥。上官雲傑心在滴血,他真的沒法接受辛辛苦苦練出來的兵就這麼死在江北的土地上。

  對面,一隊清軍騎兵趕著數千步兵正在緩緩壓上來。許是忌憚正在撤退的甲旅火器厲害,這些清兵前進的步伐都不大,哪怕那些督陣的滿蒙騎兵催逼他們,營兵們都刻意放慢著速度。或許在他們看來,這仗已經贏了,只要將剩下的太平寇都攆進莊子裡,到時困也困死他們,餓也餓死他們,犯不著這會拿命和他們拼。剛才的戰鬥,太平軍表現出來的強大戰鬥力不僅讓滿蒙兵吃驚,也令這些營兵驚懼。硬骨頭,從來沒有人想啃,況且要搭上性命去啃。

  清兵不敢上來,上官雲傑也心稍定,他現在擔心的就是清兵不顧一切咬上來,那樣甲旅剩下的兵恐怕真的就退不進莊子裡了。但是這個狀態並沒有持續多久,當又一大隊打著正紅旗號的滿州騎兵趕到後,綠營兵們在滿州兵及上官的壓力下,終是放開了步子,喊吼著向太平軍沖了上去。

  “放開我!”

  上官雲傑見清軍沖了上來,讓親衛將自己放下,他將腰刀剌在土中,一隻手撐著刀穩住身子,一隻手高高舉起,對部下們大聲吼道:“弟兄們,清狗又上來了,他們要我們死,不想死的就和他們拼了!”

  “拼了,拼了!”

  甲旅殘兵齊聲呼吼著。他們沒有退路,也沒有選擇,大帥在下令斬殺清軍俘虜那刻,他們這些太平軍也沒了投降餘地。現在,他們要麼戰死,要麼就擊退敵人活著回去。

  在廣西被俘後參加太平軍的士兵張二虎是個老兵油子,當過貴州明軍,也當過大西軍,後來又當了清軍,再之後搖身一變當了太平軍,這麼多年下來,他那些同伴都死的差不多了,唯獨他還活著。這亂世,張二虎算他娘的看透了,什麼都是假的,活著才最重要。要不然,任你做天大的官,發天大的財,一死就便宜別的王八蛋了!

  “呸!”

  張二虎從嘴中吐出了一口血沫,拿滿是血的手擦了擦了嘴巴,然後看了看四周正在高呼要和清軍拼命的同伴們,心下竟是冷笑一聲,但冷笑過後卻是歎了口氣,他明白這幫人不是發傻,也不是真的不怕死,而是他們沒有退路了。

  想到卞家河口那些被活活燒死的清軍俘虜,張二虎打了個顫,又狠狠“呸”了一口:他娘個逼的,那個狗大帥把老子給逼上死路了!

  “和韃子拼了,拼了!”

  張二虎將長矛高高舉起,瞪著大眼近乎咆哮的嘶吼著。哪怕他的心在顫,哪怕他的腿在抖,他依舊在那咆哮著。他不想死,他想活,所以他只能拼命。他不想被活活燒死,不想被人按著砍下腦袋,更不想被活埋!他還想活著回去討個婆娘,把老張家的香火傳下去呢。

  嘶吼聲忽的一下靜了下來,雙方好像有默契般不約而同停止了喊殺聲。那刻,就如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平靜,沉抑的可怕。然後就仿如潮水拍岸,兩股大浪衝擊在一起。

  “開火!”

  上官雲傑的聲音響了起來,三百多杆火銃打響了,一輪又一輪,陣前橫屍一片。然而更多的清軍在滿蒙兵的壓迫下沖了上來,終於密集的銃聲停了下來,硝煙彌漫中,長短兵器交織在一起,雙方短兵交接的那刻,血肉橫飛。

  清兵和太平軍彼此要奪去彼此的性命,仿若他們眼前不是人,只是豬羊。他們都想活下去,對這些普通士兵而言,不管是明還是清,他們才不管什麼是不是同胞相殘,也不管什麼朱皇帝滿皇帝,他們只圖利。

  這利,便是他們能為自己親人帶來的利,是他們的賣命得來的利。沒有這個利,你就是皇帝跑來跟他們許下漫天好處,他們只要摸不著,心狠起來照樣連皇帝也剁了。

  綠營的利就是滿清給他們的好處,太平軍的利同樣是他們的大帥給他們的好處。想要將好處永遠得到,他們就得拼命,況現在他們雙方都沒有退路。

  後方的滿蒙韃子就這麼看著同是漢人的雙方士兵血戰在一起,刀來矛往,在地上相互抱著打滾拼命,拿著匕首去紮同為漢人的對手,拿著撿起的石頭去砸,拿滿是污泥的手去摳對方的眼睛。

  莫洛洪和額森看著眼前的一幕,露出會心的笑容。遠處的常阿岱放下千里鏡,對左右戈什哈笑道:“綠營的漢人還是中用的,這樣的漢人越多,咱滿州人的江山才能越長久。有時,我想想,還是叔王多爾袞在時做的對,咱滿州就得重用漢人替咱們賣命。叔王死後,濟度他們那幫人就瞅著眼前的利,不知道長遠的利,總想唆使皇上不用漢人,他們卻不想想,沒有這幫漢人,我們滿州又有多少子弟經得起這種惡仗消耗。”

  戈什哈很識趣的配合道:“貝勒爺說的對,這幫漢人好用得很,給根骨頭他們,他們就不認祖宗,只認咱大清的了。”

  “等我能重新晉了親王,須得對皇上好生說一說用漢人的好處。”

  常阿岱笑了一笑,策馬向前走去,他要親自去看看那小莊子的南蠻子都是怎麼死的,順便也看看那個南蠻子的將領,要有意投降的話,就收在旗下,日後給他個前程讓他為大清賣命就是。這就是用人之道嘛。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21:54

第852章 我的大明

  戰火硝煙中,幾騎傳令兵馳馬奔進了戴家莊。

  “於都指,大帥軍令!”

  一個滿臉灰塵的傳令兵將手中的軍令遞到了於世忠手上。於世忠接過匆匆掃了一眼,抬頭對那傳令兵道:“請回稟大帥,我於世忠在,戴家莊便在!”

  “得令!”

  幾個傳令兵給於世忠行了軍禮,一刻也不耽擱,翻身上馬在硝煙中奔出。李匡明看著於世忠手中的軍令,遲疑問道:“于兄,軍令?”

  “大帥說,戴家莊要丟了,他就要我腦袋。”

  於世忠將手中的軍令遞給李匡明,爾後提刀沖出,對一眾令兵道:“告訴那些千戶、百戶們,守不住戴家莊,大帥要我於世忠的腦袋,我於世忠就要他們的腦袋!”

  望著在硝煙中遠去的於世忠背影,李匡明苦笑一聲,扭頭看向東南,許久,他收回視線,提刀向著激戰的方向沖去。

  當年死在渾河的不止是他於世忠的父兄,也有我李匡明的爹!

  ……

  戴家莊北有座貞節牌坊,相傳是成化年間揚州府特意為村子裡一個寡婦向朝廷奏建的,歷經一百多年風雨,這牌坊卻一點也沒有腐朽,就那麼矗立在村口,見證著戴家莊一百多年的變遷,見證著這莊子裡人一代代老去,一代代新生。現在,這座百年牌坊見證著這座村莊一百多年來最血腥的一幕。

  第五鎮甲旅餘部在旅校上官雲傑的帶領下和數千清軍血戰到底,終因寡不敵眾,死傷慘重。此刻,牌坊下到處都是屍體。太平軍、清軍,一具具屍體就那麼相互堆纏在一起,很多人眼珠子都瞪得老大,那是死不瞑目。

  屍堆中,仔細看,會發現有伸出來的手指在微微動著,屍體在顫抖著,那是不甘,不願就此死去的人在這個世上最後的徒勞掙扎。

  活著的人一個接一個的踏著死人的屍體,繼續你死我活的爭鬥著。如果說死了的終於解脫了,活著的卻是在忍受那漫長如地獄般的噩夢,或許,他們也想解脫。

  當最後一個士兵絕望的叫喊著沖向清兵後,牌坊下,只有兩個坐著的人。

  一個是官,一個是兵。

  上官雲傑身負重傷,身體如同刺蝟般插滿箭枝。他坐在那,不斷的咳嗽,每聲咳嗽都帶出大量鮮血,將他的鼻子、嘴巴、臉上弄得都是鮮血。

  上官雲傑的身邊,坐著老兵油子張二虎。他是貴州人,平日沒什麼嗜好,就好抽口旱煙。他抖抖索索的將系在腰間的旱煙鍋子摸出,然後摸出火摺子點上了火。點火的時候,他的手顫抖得厲害,接連幾次都沒能將火點燃。煙鍋子終是被點上,張二虎大口抽了一口,煙氣從他的嘴裡、鼻子裡冒出,讓他的臉上滿是愜意。他貪婪的又抽了一口,長長的吐出煙圈。煙霧燎繞中,無數清兵正在向牌坊下走來。

  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的,罷了,十年前自己就該死了,多活十年,還有什麼不滿足的?難道自己這輩子都要跟個膽小鬼一樣,怯懦的活著,靠裝死逃跑活下去嗎?再怎麼說,我褲襠裡還有吊,還是個男人啊。是男人,不就應該在戰場上戰死嗎?這麼多人都死了,活下一個我又有什麼意思?

  張二虎自嘲的笑了笑,扭頭去看身邊的旅校上官雲傑。這是個大官,他想過自己怎麼死,卻沒想到死的時候會有一個大官陪著他一塊。這他娘的算值了?嗯,算吧。

  清軍越來越近了,在發現太平軍還有兩個活著的,當中似乎還有一個大官時,一個綠營的把總兩眼冒光,便要喝喊手下去把人擒了。可是不遠處,一個滿州大官卻在馬上將馬鞭揚了揚,“瓜瓜”說了幾句,於是清軍們紛紛停止前進。那把總見狀,也只得按下搶功的心思,百無聊賴的望著那兩個動都不能動的太平寇。

  下令停下來的是莫洛洪,他倒不是起了勸降之意,因為那兩個太平寇一看就活不長,他只是想看看,這兩個快要死的太平寇在死前會做什麼。是絕望自殺還是奮起一擊?

  看到清兵停下來,就在四周看著他們後,張二虎低聲罵了句。邊上的上官雲傑卻沒有罵什麼,而是艱難的從懷中摸出一個用防水布包得緊緊實實的白紙。白紙上似乎寫著字,但是什麼,張二虎不認識,他不識字。

  在太平軍這段時間,安軍使們教習認字時,張二虎可是沒心思學。他總認為,識字是讀書人的事,他一個當兵吃糧的大老粗學來做什麼,難道將來不打仗了去考秀才不成?當秀才可不是件好事,沒聽秀才遇上兵,有理說不清麼。所以還是當兵的好,能把理說得清。

  上官雲傑用滿是血污的手緊緊捏著那張紙。紙上滴滿了從他嘴裡流出的鮮血,通紅通紅。

  都這樣了,張二虎自然是不怕死了,反正他馬上也要死了,只是千戶大人跟看寶貝似的死死盯著一張紙,卻讓他好奇心大起。要是不搞明白原因,他恐怕會死不瞑目。

  莫洛洪和一眾清軍見了上官雲傑的舉動,也一個個大是好奇。莫洛洪格外有興趣,想著是不是讓人去把紙搶來,看看上面寫的是什麼。

  上官雲傑回答了手下這最後一個兵的疑惑,他輕輕的側過臉,對張二虎道:“你知道嗎?……我是陝西米脂人,我的家鄉就在黃河邊,都說咱那地方婆娘美如水,很美……咳咳……很美……”

  張二虎聽得愣在那裡,卻沒有打斷千戶大人,因為他知道千戶大人還有話說。

  果然,千戶大人繼續痛苦的在那一字字說道:“這是大帥……大帥給我寫的一首歌,他……他說這歌叫《我的大明》……咳咳……”因為說太多話,牽動了肺部的傷勢,上官雲傑嘴裡的血泡越來越多。

  “這歌……大帥教我唱過,很……很好……聽……”上官雲傑的呼吸越來越困難,但他卻仍要說,不,是要唱。

  “一條……一條大河波浪……寬,風吹稻花香兩岸……咳咳……我……我家就在岸上住,聽慣了艄公的號子,看慣了船上的白帆……這是英雄的大明,是我生長的地方……”

  歌聲噶然而止。

  張二虎的腦袋也早早就耷拉下來,旱煙鍋子垂在地上。

  一張染著鮮血的白紙從指縫中脫落,在一具具屍體上不斷隨風飄動,最後刮在一個滿州兵的面門上。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21:54

第853章 改了滿名你還是漢人

  戰鬥已打到白熱化,圍繞著戴家莊,明清雙方進行著最後的廝殺。衝擊,反衝擊,第五鎮已退無可退,他們的身後,是“戚”字大旗。北邊、東邊,已殺的難解難分,到處都是廝殺的身影,分不清是敵是友,使得第五鎮拿銃的士兵將手中的火銃舉起又放下,放下又舉起,卻始終沒有打響,因為他們害怕會誤傷到自己人。最後,銃兵們乾脆將火銃扔在地上,撿起同伴的刀矛向著前方衝殺而去。

  “所有能動的都跟我上!”

  不知第五鎮的哪個軍官在大聲叫喊著,聽到這聲音,鎮衛的參謀、鼓手、旗手、雜役、伙夫都奔了出來,用他們能夠尋到的武器緊隨著人群向前沖去。

  副將李匡明帶領丙旅乙營向著清軍發起了反衝鋒,一下就將突進莊子的數百綠營兵趕出了莊外,李永芳三子剛阿泰也險些陷在裡面。

  從莊子裡退出來的剛阿泰嚇的臉都白了,太平寇傷亡如此慘重,還能組織有效的反擊,剛才對方的反擊還是未結陣的,這要是結了陣的話,恐怕他真的沒那麼好運能夠全身而退。剛阿泰既是慶倖,又在咒駡。

  該殺的南蠻子!

  剛阿泰咬牙切齒,他和太平寇有不共戴天之仇!他的大哥李率泰叫太平寇活活斬首,他的大嫂則被太平寇虐待折磨致死,這恥辱,這仇,他不能不報!

  不過看到將他趕出來的太平軍在莊外重新聚隊,剛阿泰還是決定忍下這口惡氣,先退下去,他的宣府兵傷亡也很大,也應該漢軍和蒙古兵們出力了。打開始到現在,宣府兵折了三分之二,這戰損比,官司就是打到行營皇帝那,也沒人能指責他剛阿泰沒有盡力!

  “李家盡是孬種,哼。”

  看到剛阿泰退了下來,正在收攏殘兵的漢軍一等侍衛佟國維冷笑一聲,雖然佟家和李家都是漢軍八大家,可這八家也不是一心,相互間哪個不想分個高低,誰都想做這八大家之首,而不是之一。很顯然,現在漢軍八大家之首是他佟家,不僅僅是因為他佟家出了一等公佟圖賴,同樣也出了額駙佟養性,更重要的是,他佟家是真滿州,比李家這個漢人家族要更得愛新覺羅家器重,要不然皇帝能納他佟家的閨女為妃?他佟家上代是皇親國戚,這一代也是,將來更是!說不定,將來的皇帝就是他佟家女兒生的呢!皇帝身上流著一半佟家的骨血,佟家能不萬世永昌?

  李家,李永芳早死了,剩下的三個兒子一個比一個不堪。李率泰那個額駙算麼東西,老婆都叫太平寇給侮辱了,自個腦袋也叫人家給砍了,他就是死了都替他李家丟人。還有那個剛阿泰和他的二哥巴顏,明明都是漢人,卻非取個滿州名字,真以為這樣幹了,他們就成真滿州了?我呸!還不是個賤漢!至於瓜爾佳石家,出了個反骨的女婿耿繼茂,在漢軍裡還能抬得起頭來?

  佟國維冷笑連連,大哥佟國綱死訊傳來時,他痛苦萬分,可看到皇帝妹夫也十分痛苦,這心下卻又覺值了,又隱隱覺得大哥這一死,佟家的家主就落在了他身上。現在,他就要讓那些小瞧他的人看看,他佟國維有沒有資格挑起佟家的天,他佟家到底有沒有資格做漢軍八大家之首!

  戰功,佟國維需要戰功證明自己,證明佟家,為佟家賺取更大的權勢!

  他在馬上舉起染血的長刀,吆喝著下令部下向前突進。剛阿泰不行,那就看他的。然而千餘漢軍剛動,卻發現對面的太平寇隊形開始亂了起來,仔細看,卻是又一隊太平軍的步卒從南邊趕到和這隊太平軍會合在一起。

  那一隊從南邊趕來的太平軍有三四百人,和這隊太平軍會合後,太平軍的陣列一下就有千人之多,這讓佟國維心中打突。剛阿泰是怎麼被幾百太平軍趕出來的,他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原先覺得自己兵力不少,以多打少,對方又是被合圍著,靠著最後一口心氣提著,只要火侯把握到位,一擊必中,不想,對方卻又合了潰兵,兵力反而和自己差不多了。

  上還是不上?

  短短瞬間,佟國維就做出了決定,眼前的太平軍再多,也不過千人,而這說不定是他們最後一支力量了,只要摧垮他們,攻入戴家莊的首功就是他佟國維。從前,因為董鄂妃的緣故,皇帝寵愛她生的皇四子榮親王,可榮親王已經病死了,皇帝要立太子的話,只能從二阿哥福全和三阿哥玄燁中選一個。大清自太祖皇帝起,就沒有立嫡長子的習慣,所以他佟家的外甥玄燁至少有一半機會能登上皇位,如果他的外家在朝中影響更大一些,說不定玄燁就能登上寶座。

  為了死去的大哥,為了宮中的妹妹和外甥,為了佟家的將來,也為自己,佟國維的眼睛冒出火光,渾身上下充滿力量,重重的將長刀向前方揮了去。

  “殺!”

  千余漢軍在佟國維的指揮下奮不顧身向著剛剛集結起來的太平軍沖去。

  對面,李匡明看著身上帶傷的於佑明,喜極而泣,他以為佑明已經戰死,不想他還活著。

  于佑明和王國泰這一路,聚了四百多被打散的士兵,本是想退進莊子裡的,可看到李匡明領兵沖出後,他們立時決定帶兵前來會合。此時,固然己方傷亡很大,可清軍的傷亡也同樣大,因此不管在哪個方向,能夠保有一支集團力量,說不定都會是扭轉戰局的關鍵。

  王國泰帶來的士兵中有三十多人扛著十六杆大杆子銃,這種半炮半銃的火器,發射時需要兩到三個士兵操作,且裝藥很麻煩,威力又不如火炮,因此在軍中並不被士兵們認可。但現在這十六杆大杆子銃卻成了李匡明部最強大的火器。清軍突入太近,設在莊子裡的火炮已經沒法對這麼近的清軍造成殺傷,炮兵們早已拿刀上了戰場,現在這些能夠近射的大杆子銃就成了寶貝,哪怕只能打上一次。

  看到清軍再次沖來,李匡明沉穩部署,集中所有火器,一點一點的放清軍進入射程。

  “砰!”

  “砰!”

  第一聲火銃響起之後,第二聲、第三聲很快跟著響起,炸耳的火銃聲爆豆一般地響起。白煙很快將戰場上空變得如迷霧,明軍也好,清軍也好,不少人耳膜被炸得生疼。莊子外一望無垠,沒有任何遮擋,風吹過,硝煙迅速被吹散。視線裡,不下百人的清軍倒在血泊中淒聲哀叫著。幾十騎沖在前面的漢軍騎兵,則是被從馬上打下,無主的戰馬或是繼續往前邊奔跑,或是收步在那,或是轉頭亂跑。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21:54

第854章 斬將奪旗

  “沖上去,沖上去!”

  看到有士兵因為害怕太平軍的火器往後退,佟國維連連督戰,催逼他們上前。死了這麼多人才靠上去,他可不想半途而廢。

  漢軍當中也有一佐領的銃兵,這會也端著銃和太平軍對射起來。雙方陣前白煙彌漫,置身其中的明清雙方只能憑感覺估摸對手的存在,有的人兩眼直接睜不開。

  漢軍參領郭正嘯的坐騎被太平軍的大杆子銃打中,他從馬上墜下滾地而地,正要揮刀沖上去,耳畔傳來一聲爆炸,一顆鐵釘飛射進他的左眼,疼得他捂著眼睛在那慘叫連連。

  丙旅是第五鎮的老底子,當初組建第五鎮時,便是從第二鎮調的丙旅,以丙旅為基礎擴建的第五鎮,也可以說,丙旅才是戚家軍真正的延續。當年隨於世忠從浙江南逃到廣東的幾十個浙軍後裔,有一半都在丙旅任職。甲、乙二旅則是以綠營降兵和潮州青壯居多,戰事打到現在,這兩旅也是傷亡怠盡,眼下丙旅已經成了第五鎮最後的力量。

  配發給第五鎮的震天雷幾乎耗盡,李匡明下令扔出了最後幾十顆震天雷後,上千士兵嘶吼著沖向了漢軍,就在這不足半裡地的莊口和清軍做最後的殊死搏殺。

  伴隨著爆炸聲和銃聲,鉛子和鐵釘四下飛舞,佟國維根本擋不住,被殺的連連後退。受到驚嚇亂跑亂竄的戰馬也將莊口攪亂成一鍋粥,那些步兵還算幸運,跑得快的仗著兩腿能撿回條命,那些騎兵卻倒了大黴,很多騎兵不是叫太平軍打死,而是被他們的戰馬從背上摔下,然後被瘋湧而退的步兵踐踏而死。

  “向前!”

  人叫馬嘶聲中,太平軍這不到千人的陣中傳來喊聲,隨後這叫喊聲越來越多,到最後變成了齊齊的呐喊。

  “向前!”

  負傷的於佑明也緊緊握著手中的長矛,他的身邊是王國泰,然後是一個弄丟了嗩呐的嗩呐手。

  佟國維在親兵的保護下退了下來,望著那些正壓過來的太平軍,他的眉頭早就皺成了一團。

  “向前”的聲音越來越大,看著不足千人,聽著卻如萬人同喊。這聲音蓋住了戰場上的所有聲音,以致於正在另外幾個方向向戴家莊內猛攻的清軍都被驚動。

  佟國維的戰馬有些焦燥不安,他收攏了不到三百多殘部,其中騎兵只有幾十騎。這傷亡,比他看不上的剛阿泰部還要大。漢軍們誰也不敢上前去迎戰,他們只想往回跑,跑得越遠越好。那齊聲的“向前”所蘊含的氣勢已經擊潰了他們的士氣,他們甚至都不願呆在這該死的地方。

  “大人,退吧!”

  開口請佟國維下令撤退的是參領滿達虎,這是和剛阿泰等人一樣,明明是個漢人卻取了滿州名的將領。滿達虎年近四十,說來也是員勇將,當年曾隨尼堪在湖南大戰過大西軍,尼堪死後,他和那些滿州兵面對數倍於己的大西軍時都不曾害怕遲疑過,但現在面對一支不足千人的太平軍,他卻害怕了,生了逃命的念頭。然而大清軍法森嚴,在主將佟國維沒有下令撤離前,擅自逃跑的只有死路一條,所以他不得不徵詢佟國維的意見。

  坐在馬上的佟國維卻好像是沒有聽見滿達虎的話,他只在那呆呆的望著正壓過來的太平軍。視線中,不時有沒撤下來的清軍被太平軍用狼憲剌爛,有的受傷來不及撤下的清軍自知沒有活理,便拿弓放箭,想射死一兩個南蠻子墊背,可他們的弓剛拿起來,卻被太平軍的火銃打成馬蜂窩。就這麼一支不足千人的兵馬,一路簡直是碾壓而來,一路屠戮而來。

  一隊幾十人的鑲紅旗蒙古兵慌不擇路的竟然擋在了太平軍前,當他們看到那些倒在地上的漢軍和綠營,當他們看到早已撤出裡許遠的那些漢軍後,他們清楚的意識到自己絕擋不住這支太平軍,他們麻利的拔轉馬頭都著後面就跑。動作之快,比漢軍們不知敏捷了多少。

  又是一陣銃聲響起後,佟國維驚醒了,天很冷,但他卻是滿頭大汗。

  “退下去,快!”

  佟國維用不弱於蒙古兵的速度,乾脆利索的轉身就逃。逃跑這個命令倒是不用大聲吆喝下去了,他手下那些早就想撤的漢軍沒一個跑得比同伴慢的。

  三裡多地外,剛阿泰有些幸災樂禍。先前他看到佟國維領著漢軍上去,心裡想的不是佟國維好漢,仗義,盼著佟國維把這支太平軍解決掉,而是盼他死在太平軍手中。現在,老天不負有心人,佟國維的大敗讓剛阿泰很是滿足。打仗嘛,不怕吃敗仗,就怕別人打得比自己好。法不責眾,大傢伙都敗了下來,常阿岱和皇上總不好把人都收拾了吧。更重要的,佟國維逞不了英雄,他佟家便永遠蓋不過李家。

  河南總兵孟熊弼這會卻仍督領部下在滿州兵的威逼下猛攻戴家莊,他抬頭看天,發現太陽還當空照著。這場死了不知多少人的惡戰,竟然才打了這麼點時間,實在讓他很是吃驚和意外。想當年,松山大戰時,恐怕也沒這麼艱難吧。

  常阿岱剛才倒是聽到了北面的齊聲向前聲,但他不以為太平軍會翻盤,也不知道佟國維和剛阿泰已被太平軍跟攆狗一樣打得大敗,他只知道即將攻破戴家莊。他將正黃旗的滿州子弟都壓了上去,勝利就在最後一線間了。

  孟熊弼和額森等都接到了常阿岱的嚴令,只准進,不准退。孟熊弼能說什麼,只能咬牙帶著親兵沖在最前頭,無論如何也不能辜負多羅貝勒的厚望。

  戴家莊內的太平軍只數百人,此刻在鎮將於世忠的指揮下不斷和沖進來的清軍拼命。從東西兩個方向同時突進的清軍終是攻進了戴家莊內,莊邊上的那些泥牆上到處都是屍體和血。牆後的屋子裡也是狼藉一片,一些房屋內因藏有太平軍拼死頑抗,被清兵放火焚燒,不時有渾身著火的太平軍從屋中跑出,然後在地上打滾,放聲慘叫。

  “砍了那軍旗!”

  孟熊弼突進莊子後,發現有一面繡有“戚”字的大旗不時在莊內出沒。每次那面大旗出現在他視線內時,旗下都會重新聚集起數十至上百不等的太平軍。

  孟熊弼肯定那面軍旗就是這支太平軍的將旗,只要砍倒了這面軍旗,戴家莊的太平軍就會崩潰。更讓他興奮的是,他發現了那面軍旗下有一個太平軍的高級將領。雖不確定這人是不是這支太平軍的主將,但這人既一直在這軍旗下,多半官也小不了。

  “都給我上!”

  孟熊弼興奮的揮刀上前,準備親自去斬將奪旗,他身邊的親兵卻聽到“砰”的數聲從一間屋子裡傳來。那間屋子離總兵大人的距離不到三丈。高舉著長刀的孟熊弼覺得自己的身子不對勁,他想要低頭察看,可那皮兜尖頂盔的護頸卻讓他沒法將脖子彎下去。胸口有疼痛感傳來,渾身如脫力般,舉刀的右臂一下軟了下來,“咣當”一聲,長刀落地,然後河南兵們便看到總兵大人的身子向著前面的一堆磚塊上載了下去。

  “打中了!”

  幾個太平軍的銃兵在那間屋子裡興奮的歡呼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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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5章 將軍難免陣上死

  孟熊弼的戰死讓突進莊子內的河南兵亂了分寸,將為兵之膽,將沒了,兵的膽也就沒了。一些河南兵喊著“總兵大人已死”從戴家莊內退出,卻遭到滿州兵的威逼屠戮,河南兵不得已只好再次轉身沖進莊內。

  孟熊弼之死和河南兵的潰退讓常阿岱嚇了一跳,他可不想工虧一側,好在彈壓得及時,河南兵的潰退沒能轉變為全軍大潰。

  常阿岱把額森帶領的蒙古兵表現看在眼裡,不住連聲誇讚,大戰開始時,那些內蒙兵的表現可有點差強人意,但現在,那卻是可圈可點的很。常阿岱琢磨著戰後是不是向皇帝奏請晉額森為親王,如此也能讓口外來的蒙軍受到激勵。

  當然,最主要的是,常阿岱也是想通過此舉結好額森,如此他也能在蒙軍中有個強援。當初他因父親滿達海之罪被削去親王封號時,就是吃了朝中沒人替他說話的虧,要是當時有幾個滿蒙王公替他說上幾句話,他又如何能從親王降為貝勒。

  常阿岱想儘快解決戴家莊的太平軍,他一點餘力也不留了,綠營漢軍,蒙古滿州,甚至是身邊的戈什哈,都投上去了,只為早點取得勝利。至於打到現在,傷亡有多慘重,他已是顧不得了。他不管死多少人,他只要贏。至於戰後還能不能按鼇拜的要求那樣從戴家莊方向向高旻寺的太平軍側翼發起攻擊,他覺得自己或許有心但也無力了。

  正黃旗參領夏穆大繼續完成孟熊弼未償心願,他帶著幾十個滿兵督領著百多營兵沖向了那面軍旗所在。

  “你保護軍旗!”

  於世忠見清兵沖上來,命令親衛宋忠孝護著軍旗不倒,他則揮著一柄大刀領著士兵們向著清兵沖過去。太平軍中很多人知道於世忠是戚家軍後人,知道他指揮打仗厲害,練兵也厲害,可很少人知道他其實手底下的本事也厲害的很。

  見鎮將衝殺在最前,殘存的太平軍自然士氣大振,雖只百多人,但人人拼命,一時竟殺得清軍不能靠近。

  夏穆大見當面太平軍不過百餘人,卻十分棘手,也是殺出性子來了。他帶來的這一佐領正黃旗兵是直屬皇帝的禁旅,別的旗一牛錄能有二百披甲就算不錯,他這一佐領卻是滿員,足有320披甲兵,且大半都是經過戰陣的,哪怕再差些的在八旗演武中都是能上得馬放得箭的,要不然也選不入禁旅。說起年紀來,也都是三十左右的精壯漢子,比正紅和鑲紅裡過半都是十來歲的少年要強得太多。

  正黃旗是上三旗,更是禁旅八旗,這當口夏穆大自是不能給正黃旗丟人,他從馬上跳下,直接越過那些拼殺不力的綠營向太平軍沖了上去,卻是要來個狹路相逢勇者勝,看誰更凶了。

  正黃旗的披甲兵和於世忠所部撞到了一起,雙方刀來劍往,就在這巴掌大的地方殺成了一團。一個滿兵拿刀從一塊磨盤上跳起,直撲於世忠,想要一刀結果敵將性命,卻被於世忠揮刀在半空中砍到一邊,落地時脖子重重撞在幾塊從屋頂掉落的瓦片上,不但將幾塊瓦壓得粉粹,他那脖子也是一下就扭斷了。

  于世忠正值盛年,手上本事絲毫不遜當年渾河大戰的父兄,長刀或劈或砍或擋或削,連殺數名滿兵。夏穆大和他對了一刀,手中的刀險些從虎口脫落,要不是身邊的親衛見機得快,恐怕便要叫於世忠給一刀削斷手臂。

  “砍斷那旗!”

  見這幫太平軍殘兵頑強,夏穆大咬牙喝令幾十個滿兵繞過一間屋子去砍太平軍的軍旗。幾十個滿兵得令從屍堆上跳過,一個滿兵老卒仗著身手厲害,連殺兩太平軍,迫退另外幾個太平軍,正欲舉刀沖向那護旗的太平軍時,腳下卻突然感覺一輕,再一看,魂都駭得飛了。只見一支長矛從他腋下肋內穿過,將連人帶矛捅飛。

  “狗韃子!”

  百戶鄭仕海奮力一矛將那滿兵捅飛之後,狠狠唾駡了一口,不待抬腳有所動作,背上卻是一痛,整個後背已被一個滿兵劈開,當場就是氣絕而亡。

  看到跟隨自己快十年的鄭仕海就這麼被滿韃子殺死,於世忠痛不欲生,舉刀沖上,將那滿兵斬翻在地。他俯身去看鄭仕海,早已是沒了呼吸。忍著悲痛合上鄭仕海的雙目後,於世忠站起身來,放眼看去,身邊的士兵不到百人,而清兵卻有數百乃至上千人之多。遠處還能聽到滿蒙清兵的呼喊聲。

  于世忠向北面看了一眼,視線被戴家莊的房屋遮擋,他不知道李匡明打得怎麼樣了,也不知道兒子于佑明是死是活。當他的臉再次面朝那些滿州兵時,目光已變得堅毅無比。

  瓦罐不離井上破,將軍難免陣前亡。

  於世忠沒有什麼害怕或後悔的,若說有,就是他心底的那一絲對兒子的擔心,對妻子的愧疚。

  他的右手將長刀握得更緊,左手心中卻攥著那枚妻子留下來的玉佩。

  “殺韃!”

  于世忠振臂疾呼一聲,聲落,人已如離弦之箭,挺刀而上。

  “殺韃!”

  百多名士兵緊緊圍在他們的鎮將身邊,抵抗著四面八方湧來的清兵。宋忠孝雙手緊握棋杆,不論情況多麼危急,他總是將軍旗高高舉起,讓莊子內,也讓莊子外的同伴們能夠看到。只要軍旗在,第五鎮就在!戴家莊也屬於大明,而不是叫滿韃子得了!

  完全是憑著血性廝殺,沒有什麼戰術,所有的士兵只在那奮力揮舞著手中的兵器,和眼前的、和四周的清兵混殺在一起。

  夏穆大被這百多太平軍硬是打得連連後退,這百多太平軍如亡命徒般,又如刺蝟一樣,讓清軍近不得,沖不得。

  莫洛洪部從西邊也沖進了莊子裡,一邊肅清那些還在頑抗的太平軍散兵,一邊向莊子中心突進。看到夏穆大被一支不足百人的太平軍殺得連連後退,莫洛洪翹起了嘴。

  正紅旗兵的到來讓夏穆大意識到他不能再退了,要不然正黃旗的臉面就被他丟光了。他發起狂來,咬牙帶兵又沖了上去。夏穆大在旗內以勇力著稱,膂力很是過人。在他不要命的衝擊下,軍旗下的太平軍倒下十多人。於世忠挺刀又和夏穆大殺在一起,兩人互格了四刀,竟是誰也沒有將誰迫退。

  發現眼前這個和自己惡鬥不退的滿韃軍官就是剛才和自己對過一刀的清將後,於世忠亦是有些驚心,但旋即揮刀一躍而上,這一刀砍得角度極其刁鑽,夏穆大大吃一驚,揮刀去擋,堪堪將於世忠這一刀偏了方向,可那刀卻將他的帽子連著腦後的辮子給切斷了。要再偏上半分,他的腦袋恐怕就被削成兩半。

  辮子被人削去,帽子也被削斷,夏穆大心神震盪,竟是失了分寸。於世忠瞅準時機,又是一刀直砍夏穆大喉嚨,夏穆大這一次又躲了過去,可是一隻耳朵卻被刀尖帶飛,頃刻間血流如注。夏穆大這下真是駭得魂飛魄散,捂住耳膛跟,轉身就走。

  見滿將要跑,於世忠哪裡肯讓,揮刀沖上前去和一眾來擋的滿兵殺成一團。大刀翻滾下,連殺數滿兵,看著悍勇萬分。然而遠處的莫洛洪看到卻有些放鬆,他看出來了,那個使大刀的就是這戴家莊太平軍的主將,可是身為一軍主將,卻要自己拿刀和敵人拼命,這仗,難道他不是打輸了嗎?

  正紅旗的滿兵沖了上來,“戚”字大旗下,只剩數十士兵,幾乎人人帶傷,他們在那裡支撐完全是因為主將的奮勇。他們隨時都會因為力竭而亡。

  於世忠身上都是血,眼睛很紅,他不住的持刀揮砍,滿兵們刻意躲開他,沒人願意和他正面交手。他們只在左右瞅冷空拿矛往於世忠身上捅,或去砍他的腿。於世忠身上已有幾處輕傷,不過卻不礙事,他仍能戰鬥。軍旗也依舊被宋忠孝高高舉著。

  常阿岱縱馬馳進了莊子,當他發現這麼多人還收拾不了幾十個太平軍殘兵後,皮鞭狠狠抽在了正捂著耳朵的夏穆大身上,罵了他一句廢物。夏穆大聽在耳裡,心中有怨,卻不敢吭聲。對還在死戰的那個太平軍將領,常阿岱已經完全失去了欣賞,現在的他只覺這賊將無比憎惡。

  “放箭,射死他們!射死他!”

  上百蒙古兵和幾十滿兵迅速的拉弦搭箭,朝著軍旗下的太平軍射去。“嗖嗖”聲中,軍旗下的太平軍士兵一個個中箭倒地,他們已經無力去格擋清軍的箭枝。

  一箭射中了於世忠的腹部,又一箭射在他的大腿上,他想繼續揮刀朝前沖,可最終卻停在了那裡。又是數枝箭枝射中了他,清軍的箭枝如水潑般向著他射去。

  於世忠重重倒地,卻不是趴下,而是跪在了地上。他的身上插滿箭枝,緊握大刀的右手被一枝利箭貫穿,箭頭將他的手骨都給射穿了。

  “都指!”

  旗兵宋忠孝也身中數箭,當他看到都指揮跪在前方時,他吃力的將旗杆往地上插去,然後緊緊抱著旗杆。他始終未曾倒下去,哪的他的眼中已沒有生機。他死前仍保持著擎旗的姿勢,似乎要告訴清軍和他那些死去的戰友,他以死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去,割了那賊將的首級!”

  常阿岱讓自己的戈什哈去將賊將的腦袋割下,他要看看這個賊將到底長得什麼猙獰模樣。兩個戈什哈得了貝勒爺吩咐,興高采烈的拿刀越過發呆的人群,就要去割那賊將的首級。突然,那賊將的身子竟是微微動了一下,這一動嚇得四周的清軍都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那兩個戈什哈也被這一動驚到,一個站在原地不敢動,一個卻將一條往前伸的腿猛的往後挪了下,結果因為重心不穩,一下重重摔倒在地,將腦袋直接伸在了那賊將的面前。

  “媽呀,還沒死!”

  那摔倒的戈什哈也不知是真看到於世忠的眼珠子,還是被自己的恐慌嚇到,手忙腳亂的從地上直往後退,唯恐於世忠的大刀會突然落下砍在他的腦袋上。

  “廢物!”

  剛剛被多羅貝勒罵為廢物的夏穆大這會耳朵也不捂了,提刀疾步而上,他實在太憎恨這賊將了,他只想將這賊將的腦袋砍下當夜壺。在無數雙眼睛的注視下,他走到了賊將面前,然而就在所有人以為他要揮刀砍時,卻發現他也不動了。

  夏穆大沒動,因為他發現這賊將的確還活著,並且在說話。不過他聽不懂漢話,所以不知道這賊將說的什麼。

  於世忠確是沒有死,他還有一口氣和最後的意識,他在喃喃的一句話是:“佑明,爹對不起你。”

  眼前賊將的聲音消失了,夏穆大吸了口氣,他拿刀輕輕的在賊將的身體上點了點,發現這賊將真是死了後,他的膽氣複的湧上,猛的揮刀,他要將這帶給他終生恥辱的賊將腦袋砍下!

  長刀舉向半空,就要落下時,夏穆大卻再次停在了那裡。這一次不是這個賊將死而復活,而是因為他的身後有響動聲傳來。

  戴家莊內所有的清軍都聽到了南邊傳來的聲音,他們都向著南邊看去。

  常阿岱也一臉困惑的向南邊看去,因為他聽到了南邊傳來的喊殺聲。

  在數千清軍的視線中,南邊有無數人正向這邊奔跑而來。

  賊兵的援軍?

  常阿岱想到了這點,莫洛洪、額森他們也想到了這一點,一時間,人人變色。但很快,常阿岱緊繃的神色卻是舒緩了下來,因為他看到了鑲黃旗的旗幟。

  鼇拜這麼快就打贏了?

  常阿岱有些鬱悶,他在戴家莊差點打得全軍覆沒,這才好不容易幹掉敵軍主將,鼇拜那裡竟然輕易的就擊潰了太平軍,還能向自己這邊派來援軍,這一比,他的功勞就黯然無色的很了。

  “不好!”

  莫洛洪突然一個激靈,失聲叫了起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21:55

第856章 老白旗的人反了

  莫洛洪失聲叫喊同時,驚天動地的聲音從南邊響起。戴家莊每一個清兵都能感受得到這聲音,那是騎兵奔來的聲音。視線中,一隊隊太平軍的騎兵正追趕著敗退的清軍瘋狂砍殺著。數千清軍就這樣不顧一切往戴家莊這邊拼命跑著,沒一個回頭去擋,跑在最前頭的赫然就是滿蒙大兵。

  正黃旗的旗,鑲黃旗的旗,正紅旗的旗、綠旗……

  滿州的、蒙古的、漢軍的,還有綠營,所有的人都在跑,以最快的速度在跑。他們的後面,是如狼群一樣緊咬不放的太平軍。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驚得戴家莊數千清軍都是目瞪口呆,有反應過來的士兵不待上官發令,呼拉一聲也往北邊跑。

  “敗了,敗了!”

  幾十個河南營兵一邊跑一邊大聲叫喊,那些逃到戴家莊的清軍發現前面的兵馬後,也沒有得救的慶倖,反而繼續朝前奔跑,甚至都不看這些呆若木雞的友軍。他們使出吃奶的力氣就從剛剛取得大勝的友軍面前跑過,沒有人左顧右盼,他們的目光只有一個方向,北邊。

  “敗了,敗了,快撤,快撤!”

  一個滿州鑲黃旗的佐領打馬經過一隊蒙古兵時,很好意的提醒了一聲。那隊蒙古兵臉色大變,領頭的協領二話不說拉過馬頭就跑。

  常阿岱覺得自己快要瘋了,中軍兵馬比自己多得多,怎麼就會敗了!

  他打馬截住逃過來的正黃旗副都統雍貴,大聲問他怎麼回事。

  雍貴識得從前的親王,現在的多羅貝勒常阿岱,他勒住了馬,心有餘悸對常阿岱喊道:“太平寇使了妖術,咱們打不過,死了好多人,敗了!”

  妖術?

  常阿岱愣在那裡,這世上還有妖術?

  在他發愣的時候,雍貴又哭喪著臉喊道:“貝勒爺快跑吧,老白旗的人反了,他們領著太平寇奔揚州去了!”

  這個消息讓常阿岱猶如五雷轟頂。

  “鼇拜呢?鼇拜呢!”

  常阿岱不敢相信,他想問雍貴鼇拜在哪,可視線中,雍貴已經打馬遠去,很快就沒入潰逃的敗兵中不見了蹤影。

  該死的!

  常阿岱切齒大罵,可兵敗如山倒,上萬兵馬都崩潰了,他也阻止不了這雪崩。

  鼇拜主力的大敗,對大清是災難性的打擊,對常阿岱更是致命性的打擊,他部下的滿蒙兵大半都隨敗兵一塊北逃了,餘下的人都是措手不及,誰也不知道如何應對。

  常阿岱只覺得手足冰涼,一股寒意襲上心頭。

  莫洛洪打馬過來,勸常阿岱趁太平軍還沒沖上來,趕緊撤,要不然就全都完了。常阿岱一個激靈,立時下令撤退。這個時候也由不得他不撤了,撤得早,逃出去的兵馬他還能重整,到時能收攏多少就收攏多少,總比全成了潰兵被太平軍如殺豬羊般屠光要好。更重要的是,他得馬上趕回揚州,要是讓老白旗的人騙開了揚州城,皇帝可就危險了!

  佟國維、剛阿泰等人也早都跑了,他們甚至連和常阿岱聚合的念頭都沒有,就在大隊敗兵剛剛湧到戴家莊那刻,他們就拔轉馬頭跑了。

  到處都是在逃命奔跑的清軍,成千上萬的清軍從戴家莊內湧出,然後向著李匡明、於佑明等人方向跑去。發現前面竟然還有太平軍後,那些敗兵如見鬼似的慌忙往兩翼繞去,哪怕這隊太平軍不過幾百人,而他們卻有數千上萬,可就是沒有一個軍官揮刀喝令上前斬殺太平軍。他們只顧跑,拼命跑,跑得上氣不接下氣。

  幾百筋疲力盡的太平軍就那麼呆呆的站在那裡,望著如潮水湧來的清軍從他們的兩側向著北方逃命。他們便如一塊巨石般,分開了江河。

  “見鬼了……”

  王國泰的嘴巴張得大大,於佑明撐著長矛在那也是發呆,長這麼大,他見過崩潰的清兵,可卻沒見過崩潰到這種地步的清兵。一隊又一隊滿蒙騎兵打馬從他們身邊馳過,馬上的滿蒙大兵沒一個停下來,也沒一個往太平軍的陣中放上一箭的,他們只在狠狠抽打戰馬。

  “列陣,攔住他們!”

  副將李匡明反應過來,清軍這是大敗了,哪裡能讓他們逃走。官兵們立時醒悟過來,放銃的放銃,挺狼憲的挺狼憲,一下就兜住了一支千餘人的清軍。那隊清軍被攔住後,無一人能提起半點勇氣拼命,他們也不去管那些被射傷的同伴,只向沒有太平軍的方向跑去。他們相互推搡著,踐踏著,最後,六七百清兵絕望的跪倒在地上。他們也不必扔去武器,因為他們的手中早就沒了武器。

  李匡明沒敢下令屠殺這些俘虜,因為還有很多清軍敗兵朝這邊湧來,他怕一旦動手屠殺,那些清軍會過來拼命。再怎麼說,清軍的人數都很多,哪怕他們軍心全無,可總歸己方才幾百人而矣。

  發現太平軍沒有殺俘後,越來越多跑不動的清兵或跪或坐在地上投降,他們也懶得跑了。

  等後方的太平軍騎兵越過戴家莊到來時,李匡明這幾百人竟然俘虜了比他們多出六七倍的清兵。

  常阿岱跑了出去,他和莫洛洪、額森等滿蒙將領帶著六七百騎兵一路跑了離戴家莊有十多裡的包莊。在那,又會和了兩千多正在喘息的清軍敗兵。此刻,清軍上下都對剛才那一幕不寒栗,常阿岱聽到的最多的字眼就是“妖術”兩個字。

  “貝勒爺,我們去哪?”

  稍稍恢復了鎮定的額森提出了一個棘手的問題,因為據從高旻寺敗退的滿蒙兵說,老白旗的兵作亂之後,一下就擊破了鼇拜的中軍大營,隨後太平軍全軍掩殺,使得被他們用妖術重創的中軍大潰,混亂中,有人看到那些老白旗的兵奔揚州去了。算時辰,恐怕這會都到了揚州城下。要是老白旗的人騙開了揚州城,城中的八旗不防,恐怕就要全軍覆沒,那去揚州肯定就是送死。可要是揚州仍在,太平軍雲集城下,去揚州也是送死。那該死的妖術和老白旗作亂已經將滿蒙大兵的軍心士氣打成了零,所有人想的都是逃命,而不是有勇氣再和太平寇決一死戰。

  “去揚州!”

  額森以為常阿岱會說不去揚州,往北面跑,去河南,去徐州,反正只要能有回北京的路就行,不想常阿岱卻說去揚州。

  “去揚州?”莫洛洪一臉疑惑。

  “不去揚州,你們以為我們還有活路嗎?”

  聽了常阿岱的話,一眾滿蒙將領都是微微一顫,皇帝在揚州,若是葬送了皇帝,他們恐怕真的沒有活路了。

  沒有人反對常阿岱的命令,三千多滿蒙兵稍稍恢復體力後立即往揚州趕去。

  戴家莊內,於佑明抱著父親的屍體哭成了淚人。天中塔上,接到於世忠戰死消息後,周士相久久無語,最後長歎一聲。

  鼇拜也在長歎,他在戈什哈的護衛下從三灣大營跑了出來,可路上他想死,但他更想知道太平寇的妖術到底是什麼東西。不弄明白這個東西,他就是死也不甘心。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21:55

第857章 不死不休

  三灣清軍大舉出動時,鼇拜本想以優勢騎兵衝擊太平軍防線,然後步兵掩進,一舉潰敵。然而三灣和高旻寺一帶是儀真河和古運河交匯處,為三角形地帶,並不適宜集團清軍衝鋒。所以戰鬥開始後,清軍的騎兵不能發揮優勢,並未取得鼇拜預想的大勝,鼇拜不得不下令騎兵退出,改以漢軍和綠營的步兵大隊和太平軍進行較量,雙方在十數平方公里的土地上,上演了一場清軍入關以來從未有過的血戰。

  清軍同時衝擊太平軍第一鎮和第二鎮的防線,仗著人多的優勢,分成幾個大方陣一字排開力壓太平軍。未過多久,清軍中路便取得較快進展,而兩翼兵馬被太平軍死死頂住,導致清軍大股兵力沿中線推進,從戰場上空看去,太平軍的陣線呈一個“凹”字形。

  ……

  第二鎮的防線上,地上的枯草幹枝在熊熊燃燒著,一具具屍體伏倒在火灰之上,如果不是偶爾會有人的身子動一下,沒有人會相信,這裡還會有活人。

  第二鎮甲旅的防線邊上有十幾座墳頭,四周都是良田。一座墳頭看著很新,上面還有紙錢燃燒過的痕跡,想來是不久前才下葬的新墳。一顆實心鐵彈落在了那座新墳上,將墳頭一下削去,越來越多的炮彈落下,將這十幾座墳堆砸得不成樣子。不知道葬在下面的骸骨作何感想。

  圍繞著這十幾座墳頭,明清雙方進行著激烈的爭奪。清軍源源不斷的湧上來,進攻似乎永無止境。兩千多徐州兵在這片死亡區域裡摞屍數百,卻仍無法佔據此處。他們不斷的湧上來,又不斷的被打回去。那些傷兵在墳堆下淒慘號叫,沒有人顧得上搶救他們。活著的徐州兵們似乎麻木了,他們在滿蒙兵的驅趕下,上去又下來,下來又上去,每一次邁開雙腿朝前走時,他們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再活著往回走。

  清軍在中線突入越深,太平軍的抵抗就越激烈。兩翼的太平軍打起來更是兇猛,令得一支支從北地調來的營兵失去戰鬥力,最後,漢軍上陣,蒙古兵也上了上去,咬牙督戰的鼇拜也不得不將一直捨不得放上去的滿州子弟投了上去。兩黃旗的兵也壓了上去,他們遠遠吊在後面,有的牛錄騎馬督戰,有的牛錄直接從馬上下來,拿起他們擅使的大弓,向著太平軍的陣線射去一輪輪的箭雨。

  太平軍在節節後退,也在節節抵抗,清軍每進一步,都要摞下成堆的屍體。設在太平軍防線後面的火炮更是一直打個不停,那從天而降的炮子讓每一個前進的清兵在緊張面對當面的太平軍時,還要不時抬頭朝天空張望,唯恐一顆大鐵球落下,將他砸得粉碎。

  從前未上過戰場的滿蒙子弟或許沒有深刻的感觸,可那些曾經和明軍交過戰的滿蒙軍官和老卒,這會都是一個個心驚,因為他們從來沒有見識過將火器能夠打得如此密集,且一刻不停的明軍。

  輪射!

  滿蒙將領們看出道道來了,太平軍的火器並非多先進,漢軍的火器和他們差不多,只是太平軍並非像漢軍那樣對陣時一次齊射,然後手忙腳亂裝藥再打,而是將銃兵分成了若干隊,一隊隊的輪流發射,持續不停,造成一股讓人似乎永遠突不破的彈幕。每次要將這彈幕往後逼退一分,他們都要付出相當的傷亡。

  參戰的漢軍有半數是遼東子弟,不過說他們是遼東子弟也不正確,因為他們中很多人的父祖是二三十年前被大清兵從關內擄到關外去的。有的是明朝的平民,有的則是軍戶邊軍,還有一些是投降的明軍後人。

  此次決戰,順治共向三灣調來了七千餘漢軍,但使用火器的漢軍卻不足千人,其餘有的是騎兵,有的則和綠營沒有區別。之所以如此,是因為滿清的火器兵力都集中在三順王手中,而隨著尚可喜和耿繼茂的一死一降,烏真超哈炮兵在廣東的覆沒,導致滿清手中幾乎拿不出成建制的炮兵或者火器兵來。另一方面,滿清對於火器並不重視,但現在,包括鼇拜在內的滿蒙將領們卻深刻意識到必須加強清軍的火器配備,要不然,以後的仗恐怕會很難打。

  望著那些被太平軍火器打得傷亡慘重的滿蒙將士,鼇拜心頭滴血,他不禁想道要是烏真超哈軍沒有隨濟度覆沒在廣東多好,要不然,大清的炮火絕對不會比太平寇的要弱。只可惜那些遼東漢軍子弟了。

  觀戰的滿州將領們臉龐都在微微抽搐,領兵在前線的貝勒屯泰也在馬上歎了一口氣,但歎氣之後他還是下令發起衝鋒,因為他必須這麼做,他也絕不承認滿蒙子弟以為自傲的騎射會輸給他們從來看不上的明人燒火棍。如果明軍的火器真的厲害,大清也不會入關了!

  ……

  葛義站在一處村民堆起的草垛上,拿著千里鏡觀察清軍的攻勢。看到如潮般的清軍攻勢,饒是他天不怕地不怕,此刻也稍稍有些心驚。他以為自己的第一鎮完全能夠扛住清軍的進攻,但現在看來,恐怕也太過樂觀了。如果清軍繼續這樣不要命的瘋狂衝殺而來,他相信第一鎮很可能堅持不下去。

  鼇拜就像瘋了一樣,一刻不停的將兵馬投上去。清軍傷亡固然大,太平軍的傷亡也不小。雙方的架勢,擺明瞭是不死不休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21:55

第858章 殺人者有威

  清軍的進攻越來越瘋狂,投入的兵力也是越來越多,太平軍各部都在節節後退,照這樣下去,總有一刻會堅持不住。

  清軍固然驚詫於太平軍的火器厲害,可火器有一個致命缺點,那就是無法持續使用太長時間,否則就和火炮的炮膛一樣會發熱,藥子一裝進去就會自爆。

  現在很多拿銃的太平軍只覺得手中銃管燙得厲害,那些能夠連發的燧發槍管也是燙人,已經有幾起銃管裝藥自炸事故發生,這讓太平軍的銃兵不得不小心翼翼使用手中的火銃,導致射速和火力都在減弱。而炮兵那邊更是如此,有些火炮已經被炮手輪番撒過幾次尿了。

  仗打得很白熱化,不得不說,以不到兩萬的兵馬對陣五萬多清軍,太平軍打到現在還沒有全線崩潰,已是一個奇跡了。這個奇跡之所以能夠出現,更大的原因就是太平軍成軍以來不敗的神話所影響。如果沒有之前幾乎不敗的歷次戰鬥,在這種白熱化,又以少擊多的戰鬥,太平軍是沒法做到現在這種程度的。

  畢竟,說白了,太平軍相對於清軍並不具有多少優勢,能有今天,周士相個人的領導魅力和憑藉歷史知識鑽清軍的空子是一部分原因,另一部分則是殺戮帶來的效力。當太平軍上下都習慣以斬殺清軍俘虜為榮時,從前清軍對於明軍的戰鬥信心和傲氣,自然而然也就出現在太平軍中。用最簡白的話說,太平軍和清軍現在做的就是比拼,比拼誰殺的人更多。殺人多的一方,天然的具有優勢。但這優勢顯然也有著局限性,當敵人太過強大時,這優勢便不復存在。

  “大帥,是時候出動騎兵了。”

  軍部官郭雄見各鎮不住後退,防線不住丟失,心中很是擔心,忍不住對周士相建議出動預備隊。預備隊除了鐵人衛外,就是從各鎮抽調的三千騎兵。預備隊一旦投進戰場,便意味著戰事到了最後關頭,也意味著周士相手中再無兵馬可調。

  周士相倒是沉得住氣,他搖了搖頭,對郭雄道:“我知道你擔心什麼,不過前面還能支撐。清軍的進攻是猛,但還談不上取得多大勝利,再等等……讓鼇拜把人投得更多,預備隊是咱們的壓箱底,不能輕易放出去,本帥手裡還有殺手鐧,一旦奏效,預備隊就是咱們擴大戰果的利器,現在動了,有點得不償失。”

  郭雄聽後微微發怔,在清軍如此烈度攻擊下,還不使用預備隊,難道還有比現在更重要的時刻嗎?他很是不解,他十分擔心再不投入預備隊的話,不但是中線,兩翼也可能被清軍突破,那到時就免不了是一場大潰敗。屆時就算大帥能夠走水路逃回江南,可數萬渡江的將士只怕就要盡數覆沒在這了。

  周士相看了眼郭雄,對他道:“心急吃不了熱豆腐,現在就讓鼇拜感到他已穩操用券。”說這話的時候,他胸有成竹,似是勝算在握,巴不得鼇拜將所有兵馬全投進來才好。

  郭雄想到了水師運來的那些大帥所稱的沒良心炮,他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只是,他心存疑惑,大帥弄來的那些鐵桶真的能讓清軍大敗,能讓他們鬼哭狼嚎?要是那些鐵桶擋不住清軍,那這場決戰就註定一個輸字。這場大敗不但是太平軍成軍以來的首場大敗,恐怕也會將恢復南都的中興之勢化為烏有。

  這代價,大明付不起,太平軍更是付不起。只是大帥執意如此,又無比相信那些大鐵桶能讓清軍膽寒進而崩潰,身為部下,郭雄也只能選擇相信,畢竟自成軍起,大帥所做的一切,至少現在看來,還沒有失敗過。

  周士相仿佛是看穿了郭雄心思一般,很淡定地說道:“稍安勿燥,你身為軍部官,得沉得住氣……清軍雖然夠瘋狂,但咱們也沒徹底崩下來,再等等,再等等……”

  周士相連說兩個“再等等”,郭雄還有什麼好說的,現在他能做的也只能是在天中塔上看著戰場,聽天由命了。他能做的已經都做了,到底打成什麼結果,也就天知道了。

  ……

  鼇拜敏銳的抓住了太平軍不住後退的空檔,將他手頭精銳的兵馬盡數投了進去。他在痛心的同時,也是心滿意足。傷亡是大了些,但總算能看到勝利的希望,沒有辜負主子的厚望。只要打贏了賊秀才,哪怕暫時還是不能渡江收復江寧,但至少也能讓局面向著大清利好的一面轉進,而不是如之前那般頹喪。這點,對於大清至關重要,對滿州更是事關生死。

  看到當面太平軍的火力變得稀疏後,貝勒屯泰也是難掩心頭激動,他揮手再次向前,數千清軍打出一波更加兇猛的攻勢。攻勢猛烈到,屯泰自認換他是太平軍的將領,也斷難抵擋。

  左中右,三個方向,數萬清軍同時蜂湧衝殺,一隊接著一隊,不留任何餘力,只為徹底壓垮太平軍。

  被迫頂在最前面的綠營和漢軍不是沒有怨氣,他們的傷亡最大,可是怨氣再大,在滿蒙大兵的壓迫下,他們也只能硬著頭皮向前。他們的理智告訴他們,他們現在最好的選擇就是勇敢向前,徹底擊敗太平寇,而不是保存實力亦或畏縮不前。

  密密麻麻的清軍沖過了一處墳堆,越過太平軍設置的簡易障礙物,一點一點的吞食他們的陣地。隨著戰鬥的持續進行,太平軍的火銃兵啞火的情況不再是個例,而成了常態。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21:55

第859章 奇怪的東西

  發現太平軍的火器開始稀疏啞火後,蜂擁而來的清兵膽氣更壯,雖然前進的途中不斷有同人倒下,但清軍向前的腳步卻是越來越快,似乎世間已經無有任何東西能夠阻止他們向前。

  太平軍各部都有一定程度傷亡,其中中線的第二鎮和新二鎮傷亡已有三千餘人,兩鎮的防線也被清兵突破了三分之一,若不是收縮的及時,只怕此時已被清兵攔腰切斷。

  推進順利讓清軍士氣高漲,先前的傷亡也不算什麼了,活著的清兵一個個想到的是即將到手的大勝和功勞,哪裡會在意死去的同伴。他們踩著死去同伴的屍體越過太平軍的工事,越過障礙物,一點一點的靠近正在後退的太平軍,一點一點的將他們趕向大運河。

  步兵的推進順利極大鼓舞和剌激了滿蒙騎兵,成群的滿蒙騎兵策馬前驅,戰線上到處都是揮舞馬刀或搭弓射箭的滿蒙大兵。在滿蒙大兵看來,太平寇的火器已經沒有多大作用了,只要他們沖上去,那些拿著燒火棍的太平寇就只有挨宰的份。一些急於搶功的滿蒙騎兵甚至越過了步軍,令得落在後面的漢軍和綠營步卒在心底大罵滿蒙兵,但卻無可奈何,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拼命得來的戰果就這麼落在滿蒙大兵手中。

  鼇拜的中軍大旗也在隨戰線推進向前,對於滿蒙子弟的搶功,鼇拜從來不當回事,也不認為這是一件事。他很樂意看到滿蒙子弟的戰旗在戰場來回馳騁,因為重視漢人漢兵並不意味著他鼇拜就將漢人看得比滿蒙子弟要強。骨子裡,鼇拜還是看不上,信不過漢人的。

  “你們說,那個賊秀才在哪?他是不是準備跑了?”

  戰況大好讓鼇拜難得和戈什哈們說笑,左翼的常阿岱送來戰報,他即將打破戴家莊,右翼那邊雖然被太平軍擋住了,沒能取得太大進展,但這已經不重要了。只要賊秀才的中軍一敗,這場大戰便是大清贏了。他鼇拜也終於有臉可以去見主子,而不是如先前瓜州和卞家河口大敗時那般,自覺愧對主子,無臉去見主子了。

  天中塔上,郭雄的神情越來越緊張,他的喉嚨不斷的上下嚥動著,想說什麼,可看到身邊的大帥臉上無絲毫波動時,他那到嘴的話便屢屢咽了下去。

  周士相對於清軍的瘋狂進攻如視若無睹般,冷靜的有些嚇人。在他的視線裡,新二鎮的一個千戶正在指揮他的部下往後方退去,試圖脫離和清兵的接觸。但清兵卻如附骨之蛆般緊緊咬著他們,使得這個千戶不得不停下來組織部下進行一次反擊,以求迫退清兵成功將部下帶下去。

  郭雄的視線裡,第二鎮撤下來的士兵正在軍官的組織下向著追擊的清兵打出了最後一次齊射。銃聲中,密密麻麻的清兵倒下了一大批,一些清兵正在驚恐的後撤或往兩邊跑,但他們不知道,對面的太平軍已經沒辦法再組織一次如此齊整的齊射。

  一些沒法再打銃的士兵不得不扔下火銃,撿起死去同伴的刀槍,和沖上來的清兵肉搏在一起。一幕又一幕的生死廝殺在戰場的每一個方向,每一個點上演著。

  ……

  科爾沁親王、皇帝的親舅舅吳克善和他的弟弟紮薩克貝勒索諾木督兵投入了戰場。上萬蒙古兵的加入,令得清軍攻勢愈發猛烈。

  太陽在頭頂正上空的時候,太平軍的防線整體被打癟了三裡多地,不管是中線還是兩翼,清軍都佔據著絕對的上風。

  科爾沁右翼前旗多羅郡王鄂齊爾統領兩千內蒙兵和三千多外蒙兵並一千多兩紅旗的滿州兵突進了太平軍新二鎮的防線,在綠營漢軍的配合下,他們連續攻佔三處太平軍的陣地,甚至還繳獲了十多門太平軍的火炮。

  視線中,太平軍正狼狽的往後方逃去。不遠處,儀真河和大運河清晰可見。鄂齊爾豪情萬丈,他認為仗打到這個程度,太平軍已然大敗。他們不可能再有翻盤的機會,下面清軍要做的就是將尚在頑抗的太平軍分割成幾股,然後一一加以殲滅。最後,他們就能向揚州的皇帝報捷了。

  外蒙兵的表現也讓鼇拜十分滿意,原以為這些口外的蒙軍十分不堪,只比馬匪稍強些,不想大戰開始之後,外蒙兵們倒是有股悍勇勁頭,有幾處突破點就是這些外蒙兵們悍不畏死,以極高的傷亡才拿下的。

  戰場上,完全是勇氣的比拼,雙方相互交織在一起,每一刻都有人在不停的倒下。此刻,比拼的就是雙方的意志,看誰能夠堅持到最後,誰能夠堅持到對方崩潰。

  清兵很難理解和他們殊死搏鬥的太平寇到底是怎麼想的,明明處於下風,卻不投降,也不崩潰,只在那拼命,真不知他們是不是不知道恐懼。

  貝勒屯泰一直在前線督戰,所以對於太平寇的頑強,他的印象最是深刻。在策馬踏上一處高地,望見下面遍地的屍體時,他不禁一股寒意湧上心頭。這股寒意的由來是他從來沒有遇見過一支如此堅決,不肯崩潰的明軍。想當年,只要殺得幾十或者上百明軍,其餘的明軍就會喪失鬥志,撒腿潰逃,爾今,人死的再多,哪怕對方明明在後退,可就是不崩潰,這戰鬥意識是極其恐怕的一件事,也是非常危險的一件事。

  若不能解決太平寇,大清也許真的會亡在他們手裡。

  屯泰禁不住如此想道。

  “壓上去,殺光他們。”

  屯泰再次揚鞭策馬,一千多滿州子弟隨他的戰馬向前疾奔。他們興奮的揮舞戰刀,只為痛快的殺戮賊兵。

  “籲!”

  屯泰突然勒馬停住,有些疑惑的看著前方裡許處。那裡,太平寇不知道在弄什麼,竟然將一些鐵桶擺在戰場上。這真是奇怪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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