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漢兒不為奴 作者:傲骨鐵心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3-3 10:45:3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83 59713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21:55

第860章 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

  屯泰奇怪,科爾沁的紮薩克貝勒,大清皇帝的三舅舅索諾木也注意到了前方平地出現的那些大鐵桶。遠遠看去,那些大鐵桶就如同一棵棵盤根老樹的樹樁般斜露在泥土之上。打馬進了再看,發現那些大鐵桶是斜立在一個個泥坑中的。坑中,還蹲著兩三個太平寇。

  困惑並未能讓屯泰和索諾木他們停止策馬前進,正在衝殺的滿蒙大兵也不可能因為突然出現的怪東西就掉頭往回跑。綠營和漢軍們也是端著武器,奮力往前追擊著。

  吳克善也看到了前面的大鐵桶,在腦海中搜索一番後,他確信那些如鐵桶般的怪物並非是曾見過的明軍武器,再加上眼前的太平寇正被攆得不住後撤,他不以為這些怪東西會是什麼陷阱,所以那些怪物的出現並沒有引起他的足夠重視。

  在周士相的眼中,那些瘋狂如潮水湧過來的清軍,不論滿州蒙古,還是漢軍綠營,都差不多是死人般的存在。如果他們不想死,現在就儘快掉頭跑。畢竟,沒良心炮的最遠射程也不過150米。只要不在射程和爆炸範圍內的清軍,只會被沒良心炮震憾,而不會因此斃命。

  對於沒良心炮,周士相有極大的信心,這信心來源便是他當年在軍史館中見到的戰績描述。他之所以決定和順治大軍決戰,除了軍械局及時將飛雷炮造出並運送過來,另一方面卻是因為雲貴方面的關寧軍有了異動。

  潛入貴州的軍情司密探奏報吳三桂的關寧軍已經挺進貴州,佔領了貴陽等重鎮,並且向川黔邊境大舉調兵。種種跡象表明吳三桂很可能會從貴州入川,而慶陽王馮雙禮數日前從建昌送來的一份情報顯示,自從多尼率滿蒙兵過川後,清四川巡撫高民瞻便派人和吳三桂取得了聯繫,秘密誅殺了幾員忠於滿清的將領,對外假託是被建昌方面明軍擊敗斬殺。

  情報是馮雙禮花了重金從降清的譚弘處得來,譚弘私下向馮雙禮的使者表達了自己對於降清的後悔之心,同時肯定告訴馮雙禮,高民瞻必是投了吳三桂。

  周士相判斷高民瞻的確是背棄了清廷投靠了吳三桂,因為他現在在四川就是孤軍,建昌方面有馮雙禮等部,川東又有督師文安之部,現在多尼放棄貴州北返,川中到處謠言吳三桂奉了永曆帝,再加上南都的光復,怎麼看,滿清的前途都大大不妙。

  高民瞻雖是漢軍旗人,但人也不傻,他手下的兵大半都是從前的明軍降兵,一個個早就不穩。多尼大軍過道四川時,更是將這些降軍也禍害了一通。不少聽信高民瞻之言將家眷放在成都的明軍將領都是妻女叫禍害了,這心裡能甘心?再加上從滿蒙兵嘴中逃生的貴州綠營一通渲染,四川的綠營還能願意替滿清賣命才有鬼!

  另外,李國英將四川防務完全扔給了高民瞻,吳三桂若反,關寧軍肯定會入川,屆時高民瞻便是頂在第一線,保住四川他高民瞻也不過是守土有方,保不住,便是人頭落地。再者,吳三桂的部下嫡系也好,新收編的大西軍也好,都是精兵強將,又有十幾萬之眾,高民瞻手裡能靠得住的頂天兩千人,如此大的兵力懸殊,高民瞻敢扛?怕就是再借他一百個膽子也不敢扛!所以他最好的選擇便是投靠吳三桂,直等吳軍入川,他便放開關卡引領吳軍直奔保甯,要是吳軍能取保寧得漢中,入西安,出潼關,他高民瞻說不得就是複明功臣了。

  算盤打得著實不錯,周士相自思換他是高民瞻,也會選擇投靠吳三桂,而不是隔著湖廣的太平軍。畢竟,吳三桂的軍隊就在他眼面前,而太平軍還要不了他的命。

  周士相很懷疑是不是因為高民瞻的倒戈投靠,才讓一直猶豫觀望的吳三桂下定決心火速入川。不管什麼原因讓吳三桂動了,對周士相都是極大的威脅。有高民瞻相助,吳軍取四川便是不費吹灰之力,過了最難走的蜀道,吳軍攻入漢中有八成的勝算。將來極有可能東進西安再出潼關,坐收周士相和福臨大戰的漁翁之利,先入華北取北京。

  事態真如此轉變,周士相在江南這裡打生打死就是替吳三桂做了嫁衣,故而周士相決定和順治決戰。決戰的目的不是徹底消滅雲集在揚州的清軍,而是將順治迫回北京,擋住會從陝西東進的吳三桂。讓吳三桂無從撿便宜。

  雖說唐王已經登基為帝,但周士相從不認為永曆真的就甘心讓出皇位,做什麼太上皇。況且此人現在落在了吳三桂手中,他就是不想做皇帝,不想讓自己成為被別人利用的傀儡,也是不得了。

  永曆的存在始終是一個越不過去的坎,要是吳三桂先打進了北京,那唐王在南都祭孝陵登基為帝的法理性便會被削弱。不管怎麼說,北京的重要性都要超過南京,屆時恐怕軍事上的麻煩會陡增,政治上的麻煩亦會變大。

  在這雙重因素的促使下,決戰自然不可避免。

  天中塔上的周士相,此刻雙手一直沒有離開過千里鏡。視線中,盡是瘋湧而至的清軍。他卻盼著清軍投入的更多。

  ……

  清軍很興奮,追著敵人跑的感覺能不興奮嗎?這興奮,可是代表著戰功和賞銀,乃至隨後的賊寇女眷犒賞。這太平寇可是洗了南都滿城的,那得撈了多少財富?就算滿蒙大兵吃肉,掉下的骨頭碴子也能讓他們瘋狂了。

  清軍上下沒有人會想到他們會大敗,眼下戰場的態勢,那賊秀才就是趙子龍複世,也是斷然難以挽回了。

  鼇拜也只差給太平軍下了“兵敗如山倒”的評語了。他離得遠,沒能發現太平軍陣中的怪物,他只不斷的命戈什哈傳令,將所有的兵馬都調動上去,無論如何也要徹底擊潰賊秀才的中軍,最好是生擒那賊秀才,也讓他嘗嘗活剮的滋味。

  看著部下一個個在清兵追擊下倒下,清兵卻還進入沒良心炮的射程之內,新二鎮的鎮將朱慶來的臉色沉得厲害。雖然對大帥所說的沒良心炮可定乾坤並不懷疑,但是新二鎮的傷亡還是讓朱慶來幾次忍不住要下令點火放炮。

  那些死去的部下,在朱慶來眼中,可都是寶貝一樣的存在。朱慶來從來不認為自己是個面對部下傷亡可以心底毫無波動,近乎殘酷冷血無情的人,他知道戰後新二鎮的傷亡肯定會得到補充,但是能夠避免部下的傷亡,不管什麼辦法,他都一定會去做。

  但現在,他卻只能忍受著,因為清軍還沒有進入射程之內。他需要沒良心炮的射程內堆滿清軍。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21:55

第861章 鼇拜很欣慰

  太平軍兩線的第一鎮、第二鎮仍在拼死抵擋清軍的衝擊,中線卻被清軍突入更猛,“凹”字變得越來越突顯。

  葛義和鐵毅都在皺眉朝中線的新二鎮、第三鎮張望,他們都在等。300門飛雷炮都設置在新二鎮陣地上,能不能發揮奇效,就要看新二鎮的了。

  朱慶來指揮兩衛四百多銃兵列陣對著追上來的清軍就是一輪齊射,鋪天蓋地的彈丸飛馳而去,打得清兵倒下一片。但更多的清兵越過地上的屍體向前沖來,太平軍的視線裡,清兵是漫天撲來,就如同弄蝗災一樣,黑壓壓一片,讓人看著就覺倍加壓抑。

  炮坑中一個總旗忽的躍出,將一面紫色的三角旗插在了前方。

  “紫旗!往兩邊跑!”

  百戶劉邦棟看到前面乙旅打出的旗號後,立即大聲呼喝著讓士兵們繞往兩側。數百正在後撤的士兵立時分成兩隊,往炮陣的兩側繞去。正在追擊的清軍卻未察覺這一變化,仍是聲嘶力竭喊殺著向前沖來。不少跑得慢的太平軍被清兵攆上,砍翻在地,有些剛剛補進新二鎮的太平軍新兵也因為緊張忘記了軍令要求,繼續盲目的朝前面的炮陣跑去。

  整個中線戰場連綿足有三裡多地,在這片區域,清軍投入了包括滿蒙騎兵在內的上萬兵馬,各式顏色的旗幟在人群中不住揮動。炮聲、銃聲,各式爆炸聲不絕於耳。戰場上空飄起的永遠是硝煙,煙霧不斷在場戰上升起,然後被風吹往下一處。遠遠看去,就如同起了濃霧一般,哪怕天空晴朗,太陽高照,身處戰場中的明清雙方視線也永遠超不過裡許。

  在煎熬的等待中,清軍終於進入沒良心炮的射程之內,朱慶來的手掌心滲出了汗水,那些蹲在坑中的炮手更是緊張的冒汗。一個手裡抓著把香正在燒的輔炮手一個哆嗦,竟是把香齊整的掐斷了,令得邊上的正炮手不由喝罵了他一句。另一個輔炮手則趕緊從地上撿起那半截燒著的香,死死攥在手中,生怕這香會熄滅。

  150米,140米,120米……

  在清軍根本無法察覺的地面上,每隔10米便在草叢中插著根用白石灰刷過的短樁。這短樁沒在草叢中,清軍大步的從上面跨過,渾然不查。坑中的太平軍炮手則一顆心緊張跳動,兩眼死死盯著那短樁,耳朵也豎得高高,只為能聽到放炮的命令。

  在一隊漢軍進入百米射程之後,朱慶來沒有下令放炮,而是命令銃兵不斷放銃,此舉只是讓清軍更加堅定湧來。

  太平軍的頑強抵抗沒讓清軍望而退步,他們更加洶湧的沖來,因為他們知道,勝利已經在向他們招手。只要將當面這最後一股太平寇擊潰,他們就能享受勝利的果實了。沒有人會在臨門一腳時收回腳,神仙也不能。更何況,這數萬人的大戰,也不是指揮官一句話就能說撤就撤的。

  屯泰身為愛新覺羅子孫,身為宗室貝勒,此刻本不應沖在最前線。但是,他的身影連同他麾下的那些滿州子弟卻始終衝殺在前,這讓後方的鼇拜十分欣慰。鼇拜並不老,才四十多歲,這年紀在漢人將領中正處於年富力強,可在滿州將領,他卻算老了。當年和他一塊隨太宗、多爾袞打江山的滿州將領大多故去了,有的甚至不到三十就去世。這讓滿州變得將材淍零,不得不大量啟用年輕人,可這些年輕人的表現卻又不堪,遠遠無法與他們的父祖相提並論。

  順治八年以來,對明軍的歷次戰事都證明了滿州新一代缺乏帥材,將材,以致於不得不依賴漢軍。鼇拜幾次和旗裡老人感慨,要是滿州年輕一代再無英雄人物出現,將來這大清的江山真不知道要靠誰去捍衛。更讓他們痛心也不解的是,為何滿州子弟在關內的壽命會如此短。男人短,女人更短,旗裡哪家有個超過四十歲的姑奶奶,那都是了不得的大事。

  老天爺行事真不公平,為何我滿州壽命就這麼短呢,難道說這就是代價?以少族而臨中原的代價?

  鼇拜不止一次唏噓過,為滿州,為大清憂心。但無論如何,漢人的花花江山總是叫滿人得了,他們是不可能再退回白山寒水吃那苦了,他們要子子孫孫,世世代代的占住漢人的江山,奴役他們。而這一切,需要滿州有年輕一代的英材湧現,年輕人才是將來,才是滿州世代江山的保證。現在,終於有一個勇敢的年輕宗室可以讓鼇拜稍稍心慰了。

  戰後,可以向主子奏保屯泰晉為多羅貝勒。

  鼇拜如此想道,他現在在考慮要不要派人去揚州報捷,因為這場大戰,他鼇拜已經贏了。

  ……

  鼇拜覺得他贏了,還在堅持的太平軍卻認為他們將要取得這場大戰的最終勝利。因為他們的殺手鐧還沒有使出來。

  終於,在一個漢軍的腳步剛剛邁過五十米處的那根短樁時,朱慶來用平生可能最大的聲音喊了起來:“點火!”

  蹲在坑中的炮手們聽到命令,立即將手中燃燒的香把先點著了露在桶外的藥包引信,默數五聲後,又點燃了桶底的導火索。“哧”的一聲,用粗麻索浸油之後曬乾擰成的火繩索子立時白光一閃,然後迅捷的向桶底燃燒。在火光沒入桶底那刻,坑中的炮手們不約而同捂上了耳朵,張開嘴巴。

  “轟”的一聲,炮手們看到了塞在桶中捆綁著木板的藥包從桶中“嗖”的一聲發射上空,在半空中劃過一道弧線,然後向著前方的清軍密集人群掉落而去。

  清軍聽到了前面傳來的爆炸聲,但他們沒有看到炮子落下,而是看到一塊木板綁著個好像棉被捆在一起的東西從他們的頭頂上方掉落下來。那玩意就好像是斷線的大號風箏般。

  清軍從來沒有見過這玩意,他們好奇的抬頭張望,沒有人意識到死神來臨。直到一個蒙古兵發現那玩意好像在冒煙,才意識到那東西有危險。他跳腳大喊起來,可是已經遲了。

  燃燒的藥包在距離地面還有三米多時爆炸了,巨大的爆炸聲將下面的清兵耳朵都要震聾。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21:55

第862章 風吹麥浪

  “轟”的一聲,不說那藥包下方的清兵耳朵瞬間炸聾,就是十幾丈外的清軍,也個個都如耳朵被鐵錘狠狠敲了下,剌痛萬分。

  蒙古佐領那德達圖所在的位置離那枚藥包爆炸所在有七八丈多遠,他沒有被藥包炸到,只是耳朵嗡鳴般剌響。等到那股剌痛感稍稍減弱後,他才反應過來,然後卻是嚇得在那尖聲大叫。

  那德達圖不能不尖叫,因為他看到了很恐怖的一幕。在他的前方,原本有上百名正在衝鋒的士兵,現在卻只有四個人仍站在那裡,其餘的人都倒在了地上,無聲無息,就好像瞬間被施了魔法般定格在地上。沒有哀叫,沒有掙扎,沒有動彈,就那麼靜靜趴在地上。他們的身上也沒有傷口,沒有鉛子炮丸,一切看起來就如他們睡著般。

  趴在地上的清兵面部表情沒有人能看見,但那些背朝上的清兵,卻一個個仍睜大著雙眼,只是那雙眼珠子卻是再也不能動一下。如果現在將他們的屍體解剖開,便能發現他們的內臟沒有一處是完整的,五臟六腑都被震碎。很多清兵在聽到爆炸聲那刻,他們的心臟便猛的一個收縮,然後驟停。

  四個仍站立在那的蒙古兵樣子更嚇人,他們的眼睛、鼻子、耳朵都在往外冒血。幾行鮮血在他們的臉上形成幾條血線,那樣子,是真正的七竅出血,可他們卻渾然不覺,只在那呆呆的站著。兀自立了幾個呼吸後,四個清兵的身子同時一軟倒在地上,之後便再也不見他們重新站起。

  那場景,讓那德達圖頭皮發麻。一聲爆炸,便令得上百清兵逝去性命,威力之大,同要讓坑中發射的炮手們乍舌。

  其餘方向的清兵都聽到了那聲巨響爆炸聲,但他們已經沒有時間進行反應。第一聲爆炸就如同信號般,緊隨其後,在相隔數十米的上空,又是一個藥包從半空而落。“嗖嗖嗖”聲中,接二連三的藥包在半空劃出弧線,然後斜落下方。或在半空炸起,或在落地爆炸。一聲接一聲,爆炸聲持續不斷,卻聽不到任何人的慘叫聲。

  肉眼可見的地方,能見到的就是一隊隊密密麻麻的清兵僕倒在地,一匹匹戰馬同樣驟停在那,卻再也發不出一聲馬嘶。從東到西,連綿三裡多長的戰線上,如風吹麥浪般,清兵一片片的倒地。動作就跟排練過一般,又如尺規掃過,凡是尺子所到,活著的人畜都已不在。

  “放!”

  “放!”

  飛雷炮巨大的威力讓太平軍上下都是士氣高昂,坑中的炮手們激動的將藥包重新填入炮筒,然後興奮的點燃。藥包從寬大的鐵桶中射出去時,那聲音不像炮彈出膛聲,也不像一般的爆炸聲,悶沉中帶著尖嘯,聽著格外詭異。

  飛雷炮大約每隔三十米左右就擺放了一門,300門飛雷炮一字在陣地上排開,前後又分成數列。前面的藥包打出去,剛剛炸響,後面的藥包就上了天空。看上去錯落有致,在150米的有效射程內,不放過一個死角。有的藥包打得遠,直接落在一百多米外,有的則是落在了七八十米的地方。但不管落在哪裡,爆炸後的驚人威力都會讓清軍恐懼萬分。

  中線上空響起的密集爆炸聲讓兩翼的清軍都下意識的看去,和他們廝殺的太平軍也沒有例外,一個個將腦袋下意識的轉了過去。他們的眼睛看到的場面是一樣的,可是一方是如在寒冰上顫抖,一方卻如沐春風。

  有一個藥包落地時,上面的引線還在燃燒。一個滿州兵被四周清兵的慘狀驚呆,竟然不知道上去踩滅引線。一個綠營的漢兵撲了上去,可就在他將手觸到那引線時,引線已經沒入藥包中。“轟”的一聲巨響,那綠營兵整個人被彈射出去,重重的砸在那滿州兵身上,然後兩人一前一後向著遠處飛去。落地時,那漢兵早就死了過去,那滿兵卻還有點意識。他能清楚的感覺到漢兵的身子將自己的前胸骨頭砸斷的聲音。

  清兵瘋了,不是瘋狂,而是被那藥包的爆炸和同伴的慘狀嚇瘋了。他們不知道那掉落的東西到底是什麼,他們只知那東西一旦響起,那它的下方就不會再有一個活人。

  炮非炮,銃非銃,卻將人內臟都震碎,將人震得七竅流血而亡,這是妖術,南蠻子太平寇使的妖術!

  “撤退,撤退!”

  不在飛雷炮射程內的清軍集體崩潰,數千人在他們眼前集體陣亡,那場面饒是再膽大,再驍勇的人也會被嚇壞。因為他們沒有克制手段,這世上危險的東西有很多,但只要有辦法破解,人固然畏懼,但終歸卻能橫下心來去拼。然而,這從天掉落的藥包無法可解,它帶來的殺傷力也實在是超出這個時代人類對於火器的認知,於是,不論滿蒙還是漢綠,清軍不約而同的選擇了後退。他們誰也不想被那奇怪的藥包震死。

  剛才清軍瘋狂進攻,令得太平軍節節後退,為了取得最後的勝利,一萬多清軍突進數裡,死屍遍地都是,活著的人就在屍體和障礙物中前進。有的地方清軍是直接擁擠在一起,這在順利的時候固然讓人大漲威風,也會讓敵人看著膽寒。現在,人多嚇死人卻成了清軍後退的最大麻煩。

  清兵擁擠在一塊,誰都想掉頭,誰都想先跑,結果誰都動不了,場面十分的混亂。三裡多長的戰線上,太平軍的藥包不斷落下,形成了一條長三裡,寬一百多米的真空地帶。那地帶上,只有死屍,沒有活人。真空帶北邊,是上萬忙於後撤逃命的清兵。

  太平軍的妖術還在使著,那聲聲巨響在身後不斷傳來。清兵陷入絕望,慌亂和恐懼的情緒在迅速蔓延。他們根本不知道有多少人死在了那妖術下,他們只知要趕緊離開這裡。滿蒙將領們帶頭往後方跑,被鼇拜欣賞的貝勒屯泰連馬都棄了,這會跟上百個滿州兵在屍體上撒腿跑。中線清軍陷入了集體混亂,就如夜間營嘯般,炸了窩一樣的混亂。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21:56

第863章 保護鼇拜

  那些在後面,沒有遭到太平軍“妖術”轟擊,沒有陷入擁擠的清軍,在看到前面的慘狀和那些哭嚎著往回跑的清兵時,毫不猶豫的往後跑。什麼都顧不上了,到處都是急於退回去的清軍。有馬的直接跑,沒馬的沖過擁擠的人群,也是八仙過海般各顯神通,有去拉戰場上的無主馬,有的則去搶奪滿蒙大兵胯下的戰馬。這當口,什麼滿蒙大爺都是不在乎了,活著回去才他娘的最緊要。

  混亂中,科爾沁左翼前旗多羅郡王蘇尼特竟被一隊潰下來的漢軍給沖亂了。蘇尼特勒著韁繩在坐騎上被這幫漢軍給裹出去幾十丈遠,當發現後面的太平軍不再打炮使妖術,而是有騎兵沖過來時,一個漢軍竟是突然將蘇尼特從馬上拉下來,然後拿刀柄對著蘇尼特腦門就是一重擊。等蘇尼特捂著大包反應過來時,那個漢軍早騎著他的戰馬跑得沒影了。

  滿八旗、蒙八旗都亂了套,一些還有理智的將領想要彈壓潰勢,至少穩住陣腳,不讓太平軍的騎兵在後面掩殺過來,可他們的努力卻是起不到絲毫作用。即便這裡穩住,可其它地方的兵卻還在跑,那些連心神都定不下來的潰兵如何還肯聽令,於是趁將領不注意便跑,怎麼也是不肯停下來的。

  大清皇帝的大舅舅科爾沁的親王吳克善也有些慌了手腳,剛才爆炸聲響起的時候,他似乎看到了自己的三弟索諾木領兵沖了上去,現在前方到處都是死屍,他很擔心索諾木已經陣亡。他想帶人去察看,可四面八方都是潰兵,那些原本退下去的太平軍也再次衝殺出來,有兩支太平軍的騎兵也一東一西的縱馬奔出。視線中,一支全身鐵甲的太平寇兵馬也從硝煙中冒出,領頭的寇首正高舉著一柄大鐵錘對那些鐵甲兵呼喊什麼。

  兵敗如山倒,吳克善權衡利弊,索諾木很可能已經死了,他就是找到屍體也無濟於事。眼下最重要的事是他趕緊領著族人退下去,萬萬不能被潰兵沖亂,只要脫離了戰場,總還能收拾挽回的餘地。真陷在這,那就說什麼都沒用了。

  科爾沁親王的大旗在風中往北後,蒙兵們更是逃得起勁。逃得最凶的就是那些口外來的蒙軍,一幫大小台吉鞭子抽得比抽人還快。剛才一個個奮不顧身,現在同樣也是你爭我奪——爭奪誰先跑出去。

  外蒙兵們本就是口外各個部落過來的,平日就沒什麼軍紀概念,打起仗來一窩蜂往前沖,碰到硬骨頭就掉頭跑。某種程度上,他們連滿州八旗下的包衣阿哈都不如。一幫騎馬的外蒙兵在戰場上東突西跑的,很快就將本已混亂的清軍攪得更亂。滿蒙八旗的將領恨不得把這些口外兵都宰了乾淨,可現在他們也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只能撤多少算多少了。

  漢軍和綠營自開戰以來就是作為炮灰頂在最前面,傷亡很大,死於太平軍“妖術”下的漢軍和綠營更是占了一半,足有兩千人。這會早是將不知兵,兵不知將了,大傢伙一股腦的只顧著跑。一些漢兵跑的時候還不斷朝頭上看,唯恐太平寇的那大棉包會落下來。

  事實上,死于飛雷炮之下的清兵不到三四千人,這傷亡換在從前明清任何一場戰事,都可謂大敗,可在這等大戰中,這點傷亡雖大,卻不足以造成清軍崩潰,畢竟他們已將太平軍壓縮到儀真河一線,離勝利只有最後一步。更重要的,此刻清軍仍有三四萬兵力,而太平軍卻只萬餘人。

  讓清軍崩潰的便是飛雷炮這種從未見過的大殺器,飛雷炮在明清陣前形成的那一條真空帶和上面的具具死屍,徹底摧毀了清軍的鬥志和戰意。他們不知道那種炮能打多遠,他們只以為自己是進了太平軍的陷阱,先前的突進只是對方故意放他們進來,為的就是成片成片的震死他們。可以說清軍於其是被飛雷炮打敗,不如是他們是被飛雷炮嚇壞。

  沒良心的效果讓周士相很是滿意,現在是能調動預備隊反擊的時候了。

  從各鎮抽調的3000騎兵奉命開上戰場,從千戶到小旗,所有軍官都抽刀向前,身先士卒。看到眼前的清軍不管是騎兵還是步兵都在後逃,太平軍騎兵如何不士氣高漲,他們奮勇爭先,喝喊著縱馬前沖。

  中線的大崩潰讓鼇拜急得不知如何時好,看到一大群口外的外蒙兵打馬跑過來後,鼇拜咬牙下令身邊的正黃旗禁銳上去截住他們。這仗哪怕真的輸了,鼇拜也要將滿蒙兵收攏住,萬不能讓他們就此逃得無影無蹤,那樣便是更為惡劣的災難。更重要的是,中線是崩了,可兩翼卻沒有敗,若能穩住中線,這仗便是打個兩敗俱輸,穩不住,兵敗的影響會迅速影響到兩翼,導致清軍單方面的大潰。

  正黃旗的數百禁旅八旗策動著馬匹沖向了那群外蒙兵前,一個協領馬刀一揚,就將一口外的蒙古小台吉斬于馬下,大聲用蒙古話喝令這些蒙兵不准退。有蒙兵勒住了戰馬,愣愣的看著被滿州大兵殺死的台吉,有的則是不管這些滿州兵,仍是繼續打馬往前跑。正黃旗的滿兵見狀,也不知是應該追上去斬殺他們,還是任由他們逃走。

  “追上他們!”

  斬殺那外蒙小台吉的協領很是果斷,帶著數十騎追了上去,轉眼間他們就追了上去。急於逃命的外蒙兵見後面滿州兵不肯放過他們,有幾個落在後面的竟是凶性大發,拔刀勒馬回頭,想砍殺幾個滿兵,免得他們糾纏不休。

  另外兩個方向,也有滿州兵打馬奔來。正黃旗那個協領叫多莫與阿,看到這幫口外蒙兵竟敢揮刀相向,氣不打一處來,正要喝令部下上前砍殺他們,卻聽“嗖”的一聲,一枝利箭正中一蒙兵額頭。那蒙兵還沒來得及弄清楚怎麼回事,便轟然從馬上墜下。又是“嗖嗖”數聲,這回落馬的不但有蒙兵,更有滿兵,一時之間,蒙兵和滿兵都是愣了神,不知道敵人是從何處而來。

  多莫與阿很快驚醒過來,他驚呼道:“快,快回去保護鼇拜,老白旗叛亂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21:56

第864章 該死的多爾袞餘孽

  多莫與阿看得明白,向他們射箭的是正藍旗參領兀兒特部的三個牛錄,他們前不久才從陝西調來,之前一直在信王多尼麾下聽調。若論旗本,這三個牛錄早前是歸屬正白旗的,所以多莫與阿才會有“老白旗人作亂”這一說。

  兀兒特部的三個牛錄近千滿州兵打馬向鼇拜所在的中軍大旗方向疾沖,路上遇到其他旗的,不管是滿州還是蒙古,又或是漢軍,一律衝殺劈砍。與此同時,另有三四個牛錄,打著正白旗幟的滿州兵也突然作起亂來,趁著鼇拜調派兵馬彈壓潰兵的空檔,直奔他而去。

  老白旗的人作亂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一路上很多被他們襲擊的滿州將校都是睜大眼睛,呆呆的看著他們。鼇拜更是驚得瞪大雙眼,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的這一幕。可是眼前的事實明明白白告訴著他,兩千多老白旗的披甲兵正向著他所在衝殺而來!

  這幫該死的多爾袞餘孽!

  鼇拜驚恐欲絕,同時也是憤怒無比。老白旗的人雖被他家主子多方打壓,但打殺的都是多爾袞的黨羽,旗內其他滿州子弟的旗餉供應還是足的。可誰也沒有想到,這幫拿著足額旗餉的滿州子弟竟然會選擇背叛大清!就算他們真的不甘心要作亂也情有可原,可他們怎麼能夠和明軍串通呢!這幫人難道不知道這仗真要敗了,對大清,對滿州會有什麼後果嗎!

  他們這是要借明人之手滅我滿州全族嗎!

  他們這是要滿州斷子絕孫嗎!

  鼇拜面如死灰,望著老白旗的人滿是怒火。正白旗的都統塞濟拜也是陰沉著臉難以置信,握韁的兩手不停的顫抖。

  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

  這麼多牛錄,這麼多旗內披甲兵作亂,可事先塞濟拜卻是一無所知,單此一項,他的腦袋便鐵定保不住,更何況這些披甲兵選擇中線崩潰這個節骨眼作亂,這可是能要了這數萬大軍命的!

  功間色、嶽得濟、阿爾必、對大拜、門都海……

  一個個熟悉的身影在塞濟拜眼前晃動,讓他心血不住湧動,突然就在馬上張嘴噴出一口鮮血,然後人從馬上墜落。

  “都統,都統!”

  塞濟拜的親衛戈什哈嚇得連忙從馬上跳下,七手八腳的去抬塞濟拜。那些沒有參與作亂的正白旗兵這會都不知道應該怎麼辦,他們沒有參與作亂不假,可要讓他們去鎮壓這些同旗的兵,卻是一個都狠不下心來。甚至,隱隱有些正白旗的滿兵覺得他們老白旗早就應該反了。

  正白旗亂了,鑲白旗也是大亂。

  兩白旗同氣連枝,打斷骨頭連著筋,要知道當年兩旗的旗主可是一母同胞!這些年皇帝對正白旗打壓,對鑲白旗同樣也是打壓!若說受苦受難,鑲白旗不比正白旗差,可他們卻怎麼也想不到正白旗的人竟是說反就反了!

  很多鑲白旗的將校打馬在那面面失色,彼此互望,卻誰也說不出話來,更是不知道應該打馬過去救鼇拜還是學正白旗一樣也反了。

  調到三灣大營參與這場大戰的兩白旗兵有五千多人,此刻參與作亂的有四個牛錄1200多兵,而在先前對太平軍的進攻中,兩白旗損失了兩個多牛錄,剩下不到九個牛錄3000餘兵。這3000余白旗兵作為滿州大兵,本應是一支極強的戰力,是一支能夠決定生死的力量,然而這刻,他們卻似乎集體迷失了方向。

  迷茫有之、困惑有之、絕望有之、興奮,隱隱激動的更有之……

  ……

  最先逃出來的貝勒屯泰險些被作亂的白旗兵給射死,僥倖從那些下黑手的白旗兵手中逃脫後,他是驚魂未定,只覺四周再也沒有可以相信的人了,哪怕對方同樣是滿州大兵。

  屯泰身為貝勒,都覺沒有一處安全所在,其餘的滿州將校更是如此。老白旗的人作亂後,最先反應過來並沖去救鼇拜的是兩黃旗的兵馬,其餘各旗,兩白旗的人壓根沒動,兩紅旗的人在猶豫了片刻後打馬救人,正藍旗和鑲藍旗的反應卻不一樣。

  鑲藍旗的多數選擇去救鼇拜,正藍旗中有的牛錄去救鼇拜,有的牛錄則選擇原地不動,有的牛錄則選擇打馬北逃。之所以如此,是因為作亂的兀兒特那三個牛錄雖是老白旗出身,可他們現在隸屬的卻是正藍旗。因此不管從哪個角度看,可以說是正藍旗的人也參與作亂了,而正藍旗中有不少旗人和兀兒特那三個牛錄沾親帶故,做兒女親家的,這就使得當發現作亂的人裡有他們的親友後,正藍旗的滿兵難免會有彷徨,會有不應該想的念頭。那些直接選擇北逃的則多半是感到這場大戰已經徹底敗了,不想再留在這裡送死。

  正藍旗現在最驚懼的人是額真雅爾虎,此時他已是駭得肝膽皆碎,胃腔中湧出的全是苦水,他恨不得手起刀落將兀兒特那渾蛋一刀砍死!

  中線退回來的滿蒙將校、兩翼驚懼動搖的滿蒙將校全是人人驚駭。蒙八旗和蒙軍發現滿州大兵自相殘殺起來後,都是一頭霧水,但大多都選擇觀望,因為他們弄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等發現白旗的滿州兵也襲擊他們後,蒙軍立即做出反應,卻是呼拉一聲什麼也不管了,直接往北逃。

  後有追兵,前面卻是自相殘殺,蒙軍們不跑才有鬼了!

  蒙軍集體一跑,中線算是真正的大潰了。戰線拉得很長,在戰場西頭不知東頭情況,這麼多人聚在一塊不大的地方上,便是僅隔裡許,又哪里弄得明白那邊發生什麼事。很快,中線的崩潰便帶動了兩翼那些可謂是佔據上風的清軍。整個戰場上的清軍,不管是本來就在敗退,還是未敗的,都退了下來。

  多莫與阿叫喊去救鼇拜時,手下們尚還在和外蒙兵糾集在一塊,喝喊之後,他猛拉馬頭,甩下那些外蒙兵就往中軍大旗奔去。外蒙兵們搞不清狀況,不過發現滿州兵不在糾纏自己,無一不是高興。滿州人要狗咬狗,就讓他們自己咬去。這會不跑的是王八蛋!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21:56

第865章 巴圖魯

  鼇拜身邊有千余兩黃旗的兵,還有一個牛錄的正紅旗兵。他是以內大臣的身份領軍,並非親王郡王,所以沒有王傘,只有皇帝給予的命旗。

  沒有人料到老白旗的人會突然發難,那幫作亂的白旗兵幾乎是輕輕鬆鬆的就越過了外線幾千滿州兵將的防線,朝著鼇拜所在殺了過來。

  那夜,趁著酒勁,兀兒特和功間色、嶽得濟等正白旗的軍官在文書上簽了字。第二天酒醒之後,密會的近三十個滿州軍官卻無一人後悔,兀兒特讓功間色和太平軍取得聯繫,他率部前去投奔。但隨後功間色卻傳來明朝的齊王殿下口諭,意思讓兀兒特他們在大戰之時臨陣反戈,這樣能讓白旗歸明的意義變得更加重大,也能重創清軍。齊王殿下同時允諾保證,太平軍入北京之後,絕對保證反正滿州將士家人安全,同時對白旗有功將士加官晉爵。

  功間色很是得意的告訴兀兒特他們,在他的爭取下,事情若成,明朝將至少會有一個侯爵,兩個伯爵賜下,其餘北地官職,巡撫以下更是封賞優加。功間色又道,以後他們這些滿州子弟將會仿蘇納他們的例子,改為漢族,習漢話識漢字,將來子子孫孫都是漢人,和漢人一樣為大明朝廷子民,做的也都是流官,而不是土官。大明齊王就差寫血書,對天發誓,將來絕不會追究他們在清朝時所犯的一切罪過。

  兀兒特他們很滿意,在和手下軍官及功間色、嶽得濟他們商量之後,兀兒特同意臨陣反戈,因為這樣做有很大機會葬送鼇拜大軍,使得順治手中再無大兵可調,那樣,他們便不用害怕愛新羅覺家還能穩坐皇帝寶座,更不用擔心他們在北京的家人會被殺害。

  今日大戰開始後,兀兒特、岳得濟等人便對進攻命令拖延,陽奉陰為,表現並不積極。不過因為他們滿州大兵的身份,倒也無人懷疑他們已經二心,都只道他們是在督戰,最後才搶漢軍和綠營及蒙軍打下的果實。這在從前,幾乎是滿州兵上陣的慣例。

  隨著戰事進展,兀兒特他們發現太平軍的中線不住後退,不由對太平軍有些動搖。他們願意配合太平軍臨陣反戈的前提是太平軍自身要硬,能頂住鼇拜大軍,如此他們的反戈才會給清軍致命影響。倘若太平軍根本擋不住清軍的進攻,清軍佔據上風,他們這兩千人就算作亂,對於戰事的影響恐怕也很微弱,弄得不好就是替賊秀才陪葬了。

  有鑑於此,兀兒特他們都開始猶豫起來,就連一直居中聯絡的功間色也是心亂如麻,唯恐最後落個屍首分離的下場。好在,就在他們快要放棄反戈歸明時,太平軍不知使用了何種厲害的武器,一下就讓突進中線的清軍大崩潰。

  看到中線上萬兵馬一股腦的退了下來後,兀兒特當機立斷,自領本部三個牛錄從左後方沖向鼇拜所在,功間色、嶽得濟等滿州軍官則領四個牛錄從正面突擊鼇拜。

  鼇拜所在是清軍中軍所在,既有指揮中樞在,又有鼇拜將旗在。擒殺了鼇拜,便是毀掉了這數萬清軍的指揮系統;砍斷鼇拜的將旗,則會讓數萬清軍士氣瞬間降到冰點。如此,在太平軍的追擊下,這數萬清軍恐怕絕大多數都逃不回揚州城了。

  事態的發展也正如兀兒特他們所料,毫無防備的其餘滿州諸旗兵面對老白旗兵突如其來的打擊,一片茫然,根本不知道如何應對,結果被白旗兵一陣亂砍亂殺,死傷一片,轉瞬就處於崩潰邊緣。僅兀兒特自己看到的,就有一兩個兩白旗的牛錄並沒有阻擋他們。

  鼇拜身邊的滿州兵也是措手不及,要不是鼇拜親自指揮戈什哈壓住陣腳,說不得當下就會被兀兒特他們沖亂。

  鼇拜打仗極其勇猛,早年就被洪太授予“巴圖魯”勇士封號,是滿州內有名的英雄好漢。不過勇猛還是其次,鼇拜更可怕的地方是這人能夠處危不驚,面對危機時他哪怕驚慌,但卻能夠快速冷靜下來,迅速拿出應對方針來。

  當年洪太死時,多爾袞挾兩白旗的強勢和豪格爭奪帝位,兩黃旗內部也是意見不一,很多人投靠了多爾袞。就在此時,鼇拜與兩黃旗的其他大臣索尼、譚泰等八人會集於豪格府邸,共立盟誓,願死生一處,密謀擁立豪格為帝。後來四大貝勒之首代善於崇政殿召集會議討論繼承人選。鼇拜於當天清晨與兩黃旗大臣盟誓于大清門,堅決擁立先帝之子,並命兩旗精銳護軍全副武裝環衛崇政殿,作好了不惜兵戎相見的準備。

  當會議之中爭論不休時,鼇拜與效忠於皇太極的一批將領紛紛離座,按劍而前,齊聲說道:“我們這些臣子,吃的是先帝的飯,穿的是先帝的衣,先帝對我們的養育之恩有如天高海深。如果不立先帝之子,我們寧可從死先帝於地下!”

  鼇拜此舉實際上是以武力威脅多爾袞不得覬覦帝位,在這種形勢下,多爾袞不得不作出讓步,提出擁立皇太極第九子、6歲的福臨繼位,由自己和鄭親王濟爾哈朗一同輔政。也正因此,鼇拜在多爾袞當政期間被打壓得厲害,幾次要被處死。直至多爾袞病死,順治親政,小皇帝聞知鼇拜、索尼等人曾經盟誓“一心為主,生死與共”,忠心耿耿,遂對鼇拜極為敬重,視為心腹重臣。從此以後,鼇拜隨侍順治身邊,直接參與管理國家各類事務,為滿州乃至大清最得皇帝信重的奴才大臣之一。

  現在,鼇拜這一臨危不懼的本色再次顯現出來。在最初的驚慌憤怒之後,鼇拜立即調動身邊的兩黃旗兵馬遏制老白旗亂兵的攻勢,另一方面讓戈什哈持自己的將旗招來附近滿州兵馬。在那些兩黃旗兵的拼死抵擋之下,兀兒特等人的攻勢被有效遏制住,同時更多忠於皇帝的滿州兵馬趕到。

  一隊七百多人的漢軍也在都統尚之孝的帶領下趕來支援。這尚之孝便是在廣東被殺的平南王尚可喜次子,其兄就是尚之信。當年尚可喜因為不想死後兩個兒子為了爭奪襲王內訌,便將尚之孝送到了北京。廣東被破消息傳到北京後,尚之孝在宮門前足足跪了一夜,只為求得順治發軍替他父兄報仇,結果卻未能如願。這次聽說皇帝要御駕親征,尚之孝再次跪在宮門請求從軍,這一回他被皇帝特意在乾清宮召見,隨後便命他為鎮南將軍,隨軍出征。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21:56

第866章 海城尚家絕了!

  大量滿兵和漢軍的趕到及時增援了兩黃旗兵,鼇拜也披甲在身,身先士卒,數次擊退白旗兵,不僅穩住了陣腳,看著竟是有擊潰白旗亂兵的跡象。

  如果事態再繼續下去,叛亂的這兩千多白旗兵很有可能被忠於皇帝的滿州八旗兵消滅,並且大量滿州兵馬的彙集,也讓鼇拜有底氣和時間重新收拾局面。

  即便現在大股清軍仍在敗退,但只消聚起幾千滿蒙騎兵來,鼇拜都能壓住陣腳,再不濟也會迫使太平軍放棄追殺清軍潰兵,這樣太平軍便不能獲得更大戰果,畢竟他們的兵力有限,此刻就是全線反擊,能夠調動的兵馬也不過萬餘人,而對手卻是以騎兵居多。一個不慎,極有可能被清軍打個反突擊出來,這樣的話,後果就嚴重得多了。

  好在,太平軍的騎兵及時趕到,他們將數千敗兵攆到了這個方向,令得好不容易聚集起來的滿州騎兵受到衝擊。看到太平軍的援軍到來,兀兒特等人也是越戰越勇,沖著亂成一團的清軍連連衝殺。在前後夾擊和大量潰兵的干擾下,鼇拜再勇猛,也對這個亂局心有餘而力不足了,不得不下令後撤。

  就在鼇拜咬牙下令後撤時,亂軍中突然有人撕心裂肺的大喊起來:“平南世子死了,平南世子死了!”

  正在打馬奔逃的貝勒屯泰被這叫喊聲一驚,他知道那平南世子就是被皇帝封為鎮南將軍的尚之孝。自從尚可喜和尚之信父子二人在廣東替大清殉國後,皇帝雖然沒有將尚可喜的平南王爵直接交由尚之孝襲承,但卻是默認了尚之孝的平南世子身份。屯泰敢肯定,將來若無意外,尚之孝有很大的可能會承襲平南王爵,甚至都不必太后施壓。

  當年的三順王為大清立下了赫赫功勞,孔有德在桂林戰死,只一女孔四貞在,無法襲王爵;耿繼茂又叛降太平寇,聽說已經病死,不過就算他不死,清廷也不會再承認他的靖南王爵。而尚家除了尚之孝外,卻是全族都在廣東被殺,可以說海城尚家現在就尚之孝這麼一根獨苗,他若一死,海城尚家就是真正的滅族,用漢人的話說,就是斷子絕孫了。

  相較耿仲明的畏罪自殺,耿繼茂的叛降,尚家在順治心目中地位十分的高,用滿門忠烈來形容尚家一點也不為過,這就是為何順治會默認尚之孝的平南世子身份,封他為鎮南將軍的原因。

  鼇拜不知道尚之孝已死,就算知道,他也是顧不上了。屯泰那邊急於逃命,又怎可能去搶回尚之孝的屍首。再說,自太平軍渡江以來,大清陣亡的固山額真都有三個了,更別提死在南方的兩個親王了,一個平南世子又算個什麼,死也就死了。

  滿蒙將領沒一個因為尚之孝之死而稍留半步的,綠營的幾個將領如直隸提督劉鬥、山東總兵劉兆磷等人也是自顧不暇,無空搭理此事。倒是同為漢軍出身的祖澤清聞聽尚之孝戰死,竟是隱隱傷感。這祖澤清乃是崇禎年間降清的祖大壽之子,平西王吳三桂是他表哥。祖大壽降清後,祖澤清也隨父歸順清廷,依靠父蔭和自身的能力,屢受晉升,現為漢軍正紅旗的參領。

  祖澤清傷感歸傷感,但尚之孝人已死,他也是做不了什麼。遠遠看見科爾沁親王吳克善的大旗往北邊去了,也毫不猶豫揚鞭朝北。他不是跟著鼇拜一塊跑,而是隨吳克善他們跑了。

  沒有人關心平南世子之死,唯一關心著的只是幾個尚家的遼東家生奴。

  祖澤清打馬北奔時,當年尚之孝赴北京時,尚可喜分給他的一眾家生奴這會正抱著尚之孝的屍首痛哭哀嚎。哭得嘶心裂肺,毫不做作,儼然如死父母般。

  尚之孝其實本不該死的,若他不率部支援鼇拜中軍,直接北逃,這會恐怕早就跑出去幾裡地了。但尚之孝卻是有血氣之人,太平軍與他有殺父殺兄之仇,更有殺母之仇(其母為自殺),亦有滅全族之仇,身為海城尚家唯一的後人,身為平南世子,滔天的仇恨讓他根本不畏太平軍的厲害,眼中只有仇恨,心中亦只有怒火。

  他率所部漢軍奮勇來救鼇拜中軍,親手格殺了一個作亂的白旗兵,眼看著就能衝破當面白旗兵和鼇拜會合,不想後面卻有太平軍的一隊騎兵突了上來。

  尚之孝所部漢軍並非他父親尚可喜的平南藩下漢軍精銳,而是年前從遼東新調來的幾個牛錄,大半都是原三順王藩下的家生奴,父祖都是崇禎年間擄以關外的普通漢人。這些漢軍也被清廷稱為旗下奴,原本只是在遼東耕地,卻因南方戰事導致漢軍八旗損失嚴重,這才抽了過來充實京畿漢八旗。此戰也是這些漢軍第一次上陣,因此戰場經驗很是不足,陡不丁的背後被擊,頓時就崩潰了。

  到處亂跑的部下將尚之孝和其忠心的家生奴沖散了,雖然那些家生奴奮勇格擋太平軍,想沖過去保護主子,可怎麼也擋不住呼嘯而來,揮著馬刀亂砍亂殺的太平軍。

  等到幾個家生奴終於找到他們的主子時,才發現他們的家主已經死在太平軍的刀下。屍體可能被馬踏過,渾身的骨頭沒一處完整的,摸起來軟綿綿的。而骨頭未斷的人死後,渾身則是冰硬般。尚之孝的腦袋被戰馬踏進了泥中,面目有些全非,若非身上的鎮南將軍服,幾個家生奴說不定都認不出他們的少主子。

  “王爺,我們對不住你啊!”

  一個家生奴想到當年平南王囑託他們保護好二公子的場景,哭得是一塌糊塗。其餘幾個家生奴也是人人淚奔,嚎啕大哭。他們痛心,二公子這一死,海城尚家就再無香火傳下,平南王府也是再無後人。他們這些尚家的家生奴又有何臉面去見九泉下的王爺,去見九泉下的父祖。

  “南蠻子,我和你拼了!”

  一個家生奴揮刀沖向了迎面奔來的一隊太平軍步卒,其餘幾個家生奴也是化悲痛為力量,拿著武器沖了上去。主子都死了,他們也不想活了。

  一陣喊殺過後,幾具屍體倒在血泊中。

  一隊隊太平軍從尚之孝的屍體邊踏過,向著北方衝殺而去。

  海城尚家絕後了,斷子絕孫。

  漢軍八大家少了一家。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21:56

第867章 小伯爺,莫怪我

  尚之孝的幾個家生奴的大喊讓本就軍心動盪的清軍更加難以支撐,在發現太平軍的追兵上來後,能逃的都拔腿逃了,跑不掉的,只能老老實實的扔掉武器,跪在地上投降。

  許是戰前太平軍的高層有過交待,正在追擊的士兵看到那些跪地投降的清軍後,並沒有做出殺俘的舉動,這讓之前清軍中傳聞的太平軍每戰必殺俘的傳聞受到衝擊。很快,跪地投降的清軍便越來越多,當中還有滿蒙兵。

  有一個牛錄大約一百多正白旗的滿州兵在觀望了一會後,也齊齊下馬跪地投降。為首的佐領用滿州話對作亂的功間色等人喊話,得到對方的認可後,那佐領歡喜的從地上躍起,然後對著手下兵丁說了幾句。一眾正白旗兵連忙去尋紅色的布條撒開綁在自己的胳膊上。實在找不到紅布,就將被丟棄的兩紅旗軍旗從杆子上扯下,一條條的撕開用上。

  追擊路過的太平軍看到那幫滿州兵胳膊上都裹了紅布帶後,竟是不再理會他們,此舉讓那些正白旗滿兵更是心中大定。有一便有二,緊接著便有更多的兩白旗兵有樣學樣,弄來紅布在戰場上臨時倒戈。倒戈之後的這些兩白旗兵為了證明自己,也為向太平軍獻好,紛紛打馬隨太平軍一起追擊北退的清軍,令得太平軍的追擊之勢更大,也讓清軍的士氣更受打擊。雙方的力量可以說是彼消我漲,但單從兵力來說,還是清軍佔據優勢,只是士氣全無,這兵馬再多也是無用。

  中線現在已經是徹底崩潰了,兩三萬清軍集體脫離戰場北逃,當中還有清軍的主帥鼇拜,蒙古親王更是有好幾個。左右二翼的清軍也隨之崩盤,在太平軍的反擊下,有向北逃,也有向東逃和西逃的。

  正黃旗副都統雍貴等人原本是想隨中軍一起退回三灣大營的,可看到太平軍的騎兵都奔三灣大營方向而去,那些作亂的兩白旗兵也跟著一塊去了後,雍貴不敢回三灣大營,於是帶著部下朝西跑。

  看到正黃旗滿兵往西跑後,其餘各旗滿兵,蒙軍也都緊隨其後,漢軍綠營也跟了一大趟,遠觀過去,怕有上萬人西逃。這讓天中塔上觀戰的周士相眉頭大皺,這上萬清軍潰兵西逃的路線正好是第五鎮駐守的戴家莊一線,而第五鎮發來的戰報顯示他們已經和清軍交戰,戰事打得很激烈。在這節骨眼上,這上萬潰兵雖無士氣,可畢竟這麼多人,真沖戴家莊奔去,弄得不好第五鎮就被他們給衝垮了。

  有鑑於此,周士相火速傳令,命調騎兵千余向西追殺那些潰兵,其餘各部繼續向北追殺,務必攻佔清軍的三灣大營。

  ……

  “小伯爺,你慢點,這刀槍無眼的,要是你有個三長兩短,夫人還不把我皮給剝了!”

  第三鎮丙旅是和新二鎮一起防守中線的主力,全線反擊後,丙旅剩餘的一千多將士立即從工事後躍出,踩著陣前那一百多米清軍屍體鋪就的道路向前猛衝。

  叫喊“小伯爺”的是丙旅乙營的一個總旗,此人姓董,名天賜,遼東人,原是靖南藩下的一個普通士兵,在廣州降了太平軍後因為在潮惠之戰立了點小功,所以晉了小旗。前番第三鎮在攻打江西贛州時,他又立下功勞,晉了總旗。

  從前在靖南藩下時,董天賜有個外號叫“董二混子”,這混子是遼地的說法,指這人很不懂事,會犯渾,和地痞無賴差不多。因為第三鎮中有不少靖南藩下的降軍,故而董天賜的熟人不少,自然而然他這董二混子的外號便也傳了開來。

  不過董二混子人再混,也知道他眼前的少年要緊的很,不但但是他的頂頭上司衛尉,更是大明朝的歸義伯,也是他從前在靖南藩下的少主人。因此看到耿小伯爺沖在前面,董二混子很擔心小伯爺會有什麼意外,眼下己方是大勝之勢,可誰敢保證這遍地的死屍中沒藏著幾個裝死的韃子呢。萬一那韃子發起狠來,偷襲了小伯爺,那怎麼得了。

  董二混子在後面不時叫喊耿精忠,有幾次還快步上去抓住他的衣服,不讓他朝前跑,這讓耿精忠很是生氣。別看他看著像個十六七歲的少年,可實際上卻只有十四歲,加上早前過慣了唯我獨尊的靖南世子日子,小脾氣著實不小。這一次出征他又是憋著股氣要表現自己,所以被董二混子拉扯得很是心煩,忍不住回頭罵了幾句,嚇得董二混子不敢再拉,只得怏怏的跟在後面。

  耿精忠這一尉的人損失不輕,餘下的都在軍官的帶領下往北衝殺。身為衛尉,又是小伯爺,耿精忠身先士卒的做法還是得到了不少士兵的認可和贊同。

  一路追擊,除了抓了幫掉隊的清軍俘虜,耿精忠等人並沒有碰到敢於頑抗的清兵。繼續往北,前面有一塊不大的林子,林子裡和林子外都有潰逃的清兵在跑。

  “沖上去!”

  耿精忠立功心切,叫喊一聲,命令手下兵們沖上去。部下自然奉命,沒人因他年紀小就敢違了他意思。耿精忠也快步向前沖,卻突然絆上了一具死屍,整個人向前載了下去。耿精忠哎呀一聲,有幾個士兵聽到想過來扶他,他卻揮手叫喊讓他們不要管他,趕緊去追清後。見狀,那幾個士兵便沒有停下來。

  一直緊跟著的耿精忠的董二混子卻不敢大意,急步上前去扶他。耿精忠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掙脫他的手,自己撐著站了起來。剛才這一跤摔的有點痛,腳裸似乎扭到了,走路一瘸一拐,行走有些不便。耿精忠有些氣急,可氣急也不能讓他的腳瞬間變好,只能悶悶不樂的踱到前面的林子中,尋了個地方坐下。四周有幾具清兵的屍體。

  “你老跟著我幹什麼?”

  見董二混子一步不離自己左右,耿精忠很生氣,他知道母親對董二混子有過交待,上面的指揮使和千戶也有交待下來,這董二混子名為總旗,實際就是負責保護自己的人。但他認為自己已經長大,他的父親在他這個年紀時早已領兵上戰場,所以他也能這樣,而不是讓人當寶貝一樣保護著。這樣子的話,他又如何能建功立業?

  “小伯爺,你先別說話,讓小的給你看看腳,彆扭著骨頭了。”

  董二混子笑眯眯的弓下身子,要去察看耿精忠的腳傷。耿精忠不想讓他看,可想了想還是將腳輕輕抬起。董二混子笑了笑,不經意的扭頭看了看四周,然後小心翼翼的捧起耿精忠的腳。可能是動作有點大,讓耿精忠疼到了,嘴微微一翹,便想喝罵董二混子。可沒等他張嘴,一張大手就捂到了他嘴上,不等他有所動作,胸口就是一疼,一柄匕首已經插在了他心窩上。抓著匕首柄的不是董二混子是誰?

  耿精忠做夢也沒想到董二混子會殺自己,他睜大眼睛怒瞪著董二混子,想喊,卻喊不出來;想用力掙扎,可怎麼也使不出力氣來。他漸漸感到自己的呼吸越來越弱,心臟好像停止跳動。最後,他的腦袋耷拉下來,嘴裡的口水染了董二混子滿手都是。

  將耿精忠的眼睛合上後,董二混子呼了一口氣,發現沒有人注意到這一幕後,他迅速的將匕首抽回,然後從地上撿起一把清軍的刀順著匕首的傷口插進了耿精忠的胸膛中。做完這一切後,他從地上直起腰,一塊腰牌卻從他的懷中掉落,那上面刻有“軍情司”幾個字眼。

  “小伯爺,你莫怪我,我也是奉命而為。”

  董二混子撿起自己的腰牌,看了眼耿精忠的屍體,搖了搖頭,突然喊殺兩聲,將手中的長刀砍在一具清兵屍體上,然後哭嚎著抱起耿精忠的屍體,跌跌蹌蹌的往林外走去。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21:56

第868章 該咱漢人揚眉吐氣了

  三灣大營還有清軍駐守,大約有四個牛錄的滿兵和五個牛錄的蒙古兵,另外就是兩千多綠營兵和五千多清軍從揚州左近強征來的夫子。營中囤有可供清軍食用一個月的糧草,各種物資堆積,盡是江北百姓累累血汗。

  負責三灣大營的是鎮國公傅勒赫,他是阿濟格的第二子,順治二年就得封鎮國公,後在順治八年因父罪被廢黜宗室降為庶人,直至去年才被重新補入宗室,複爵鎮國公。不過因為多爾袞的關係,順治對傅勒赫並不待見,月初將其打發到三灣。其名為大營監守,實際就是個糧草轉運官。留在三灣大營的這幾個滿蒙牛錄也都是新丁為主,算不得八旗精銳,不然鼇拜也不會將他們留在後面。

  傅勒赫半個時辰前接到了前線傳來的急報,說是大軍已敗,此刻太平軍正向三灣大營殺來。

  這個消息險些讓傅勒赫昏厥過去,他無法想像數萬滿蒙大軍就這麼敗了,滿州內號稱無敵善戰的鼇拜也打不過賊秀才!

  大營中的幾個滿蒙將領也被這消息驚得半天說不出話來,等到反應過來時,一個個臉色卻都是白得厲害。

  又有確切消息傳來,說是老白旗的兵突然作亂,使得中軍大亂,鼇拜這才敗了下來。

  傅勒赫問探馬鼇拜可曾往三灣退來,探馬說鼇拜正率部向三灣退來,不過太平軍追殺得急,鼇拜怕是不能如願退回來。另外幾路兵馬也各自逃奔。這讓傅勒赫更是驚懼,但卻沒有生出放棄三灣大營的念頭,而是命加強大營防守,又派兩個牛錄騎兵去接應潰退的清軍,同時快馬往揚州報訊。在傅勒赫的威逼下,一眾滿蒙將領都是收了撤走的心思,硬著頭皮組織滿蒙兵做防守準備。

  傅勒赫和滿蒙將領們卻是不知,此刻大營中,卻有一股暗流正在騷動著。

  ……

  三灣大營的綠營兵都是從淮安府一帶調來的營兵,領兵的是淮安參將陸如龍,此人早先是明朝江北四鎮之一劉澤清的舊部。劉澤清謀反事泄被殺後,陸如龍因被清廷查明沒有參與謀反,因而得了重用,從都司直升參將。但傅勒赫還在帳中和手下幾個協領、參領商量大營防守事時,陸如龍的帳中,卻跪著幾個跨著長刀的部將。

  “將軍,鼇拜敗了,清廷完了,如今大勢在明,請將軍領我等重新歸明!”

  在這幾個請命的部將旁邊還站著一個富家翁模樣的中年男子,看著大腹便便,肚中不知有多少油水。這人滿面帶笑的看著陸如龍,陸如龍環視了部下一眼,目光落在那中年男子身子,微哼一聲。中年男子卻面不改色,兩手抄在那,臉上仍是掛著笑容。在他的袖子裡,還揣著一疊銀票,卻是要在陸如龍不肯就範時拿出來剌激這些人動手的。

  “想來你們都被周大帥給收買了,卻不知收了多少銀子。”陸如龍冷冷說道,話是對部下說的,眼睛卻是盯著那中年男子。

  原鹽城縣守備吳明聽了參將大人這話,輕咳一聲,卻是臉不紅心不跳,振振有詞道:“將軍,老話說的好,笨鳥先飛,早起的鳥兒有蟲吃。現在這個樣子,清朝肯定是不行的了,弟兄們走這條路,也是沒的辦法的事,怎麼說大噶夥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犯不著一棵樹上吊死。那個怎麼說呢,就是弟兄們還想噶去呢,不想把命摞在這……”

  吳明是鹽城縣人,那地方口音和揚州這一片是一樣的,陸如龍是揚州寶應人,自然聽得懂他說什麼。另一個祖籍揚州高郵的千總王大兵待吳明說完,也說道:“將軍,這個大清實在是不來事了,不如幹他個逼養的,大噶夥一塊在明朝吃香喝辣。”說這到,頓了一下,又道:“弟兄們銀子已經收了,好處也得了,這事說什呢都要做,要不然,也太沒的義氣了。”

  千總陳二郎待他們說完,也道:“將軍,韃子殘暴,我們都是親眼見過的,江北的百姓被他們禍害得不成樣子。再說了,這些韃子什麼時候把我們當人看過,挖掘塹壕、送死當炮灰這的差事都是我們的,有好處撈功勞的好事全是他們的,媽啦個巴子的,我看這些韃子也不比咱們強到哪裡去。一天到晚牛逼哄哄,看不起我們漢人,這不是照樣被人家太平軍給打的鬼似道子?……弟兄們拿了好處是不假,不過識時務者為俊傑,鼇拜這一敗,韃子主力已經不保,這天已經翻了過來,往後該是咱漢人揚眉吐氣的時候了,將軍這個時候不帶我們走大道,什麼時候帶我們走!”

  陳二郎的話讓另外幾個軍官都是深有同感,不住點頭。說一千道一萬,他們都是本鄉本土的人,南直隸江北就二府,一個揚州,一個淮安,眼看著家鄉被口外來的蒙古韃子禍害成這個鬼樣子,他們心裡怎麼可能沒有想法。

  陸如龍臉頰動了一動,目光落在那中年男子身子,再看看一雙雙殷切望著自己的眼睛,歎口氣,擺擺手道:“罷了,既然你們都決定了,我這做將軍的要不成全你們,恐怕多半死於非命……你們看著辦吧,一切都隨你們。”

  見陸如龍肯反正歸明,跪在地上的一眾淮安將領頓時大喜過望。至於陸如龍所說不答應就會死於非命,他們卻是一個也不搭腔的,這話聽過就算。吳明從地上站起,走到帳外對守在外面的一眾親兵點了點頭。那些親兵早就等著這一刻,立時分頭行動。其他幾個軍官也都領人行動。很快,傅勒赫就接到了綠營兵作亂的急報。

  淮安兵的營盤就立在大營內,離滿蒙兵的營盤離的不遠,所以亂事一起,滿蒙兵的營盤就遭到了淮安兵的進攻。

  陸如龍既已做了決定,也不含糊,親自指揮人馬猛攻滿蒙兵。淮安兵將火箭一支接著一支不停射入滿蒙兵的營帳中,更是到處放火。沒過多久,三灣大營就火光四起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21:56

第869章 大營救不得了

  留守三灣大營的滿蒙兵多是新丁,沒什麼經驗的他們面對陡亂的淮安綠營兵,竟然不知如何應對,被壓得幾乎沖不出營來。

  淮安兵們不但到處放火,更將夫子營中的民夫都驅趕了出來在營中亂沖,這讓整個大營變得更加混亂。

  傅勒赫氣得雙目充血,這會叫駡也沒什麼意義了,當務之急是趕緊穩住陣腳,把作亂的營兵彈壓住,要不然鼇拜他們帶著兵馬退下來,一看大營都成這樣了,哪裡還能退得進來。為此,他親率親衛衝殺,冒著淮安兵的火箭突進,緩解了危機,令得滿蒙兵從最初的無頭蒼蠅變成了群龍有首。

  打馬北逃的鼇拜發現前方大營火起,只覺手足冰涼,一股寒意湧上心頭,大營要是丟了,這數萬清軍可就沒吃沒喝了。幾個將領也是一臉慌張的趕到,個個不知道如何是好。

  蒙軍正白旗固山額真伊拜圖是兵部蒙尚書明安達禮的胞弟,其父博博圖屬蒙古西特魯部,世居科爾沁,天命年間歸附努爾哈赤,崇禎九年時隨太宗皇帝攻打錦州時戰死。胞兄明安達禮位列議政大臣,伊拜圖也曾得授理藩院尚書。

  早在順治決定御駕親征前,伊拜圖便奉命領蒙軍三千余南下,原是要駐防荊州,以防太平軍奪占湖廣全省,半道聞聽金廈海寇侵入長江,江寧有警,故率部增援江寧。至揚州,金廈海寇已退,便暫留揚州城。順治大軍到後,領本旗兵馬歸江北大營提調。

  “大營去不得了,咱們得趕緊回揚州!”

  伊拜圖雖不知道大營發生何事,但從漫天火光來看,准無好事,便建議鼇拜不要奔大營了,趕緊折道回揚州,否則就遲了。

  滿州正紅旗額真勒爾慎也是一陣激靈,也道不能回大營,當務之急趕緊集合兵馬,能逃出多少算多少。那些無法收攏的便由他們去了。勒爾慎這話中有一層意思,顯是要讓那些收攏不得的兵馬吸引太平軍的注意力,他們好從容退回揚州。

  其他幾個將領也建議不要去大營了,他們都清楚留守大營的傅勒赫手裡並沒有多少兵,且都是些新兵,派不上多大用場。這從大營漫天火光就能看出,否則如何會這樣。

  後面的太平軍追殺越來越近,視線裡,到處是潰散的兵馬,讓人看著胸悶氣堵。

  鼇拜當斷則斷,沒有絲毫猶豫,收攏了左近數千兵,其餘那些離得遠的,便是盡棄了。若這些棄兵能成功牽制太平軍,那他們都是大清的功臣。

  “走!”

  鼇拜揚鞭打馬,再也不看三灣大營一眼,繞道西北折回揚州。半道碰到千餘往三灣大營退去的鑲藍旗兵,鼇拜命他們不必去大營,隨他回揚州。這讓那些鑲藍旗的將領都是愣住,一個副都統滿臉困惑問道:“不要大營了?”

  鼇拜道:“大營救不得了,爾等都隨我走,不要戀戰,全師向北,繞過大營撤到揚州。”

  伊拜圖拿鞭子指著正起火的大營,對那幫鑲藍旗將領道:“你們以為大營還能保住嗎?現在去大營,是自投羅網,到時內有亂兵,外有追兵,還能有活路嗎?”

  聽了這番話,那些鑲藍旗的八旗兵將領都是微微一顫,人人均是洩氣頹喪萬分。一向自命無敵的他們,對那幫廣東的南蠻子產生了畏懼之心。沒有人有疑議,也沒有人有勇氣說要去救大營,再說命令是鼇拜下的,他們沒有理由反對,事後皇帝要怪罪下來,也是鼇拜擔著,和他們沒關係。

  一眾滿蒙將領就這麼領著旗下披甲兵,悶頭打馬北撤。數千滿清最為精銳的騎兵隊伍,就這樣逃走了。

  ……

  一心只想帶著這幾千兵逃回揚州的鼇拜並不知道,此時的三灣大營雖然火起,留守的滿蒙兵又無戰陣經驗,可現在卻在鎮國公傅勒赫等人的指揮下,正拼死抵抗淮安亂兵。他們的表現讓人刮目,若那些從戰場退下來的滿蒙兵看到,恐怕都會羞愧。

  事實證明,這些馬背上的子弟雖然年輕,雖然驚慌,但只要有人能夠領著他們,他們還是能迅速鎮定下來,履行自己的使命。那些淮安兵在沖了幾次不果後,竟是生了心怯退意。

  陸如龍、吳明、陳二郎等淮安綠營將領這時都心急如焚,原因便是本被他們壓得喘不過氣來的滿蒙兵竟穩住了陣腳,憑藉幾處工事牢牢守住了營盤,並開始反擊起來。而他們的手下營兵竟是就此泄了士氣,不願再拼命了。

  事實上淮安兵除了軍官以外,大多數也沒有上過戰場,甚至都沒殺過人。他們唯一能拿得出手的戰績恐怕也就是在家鄉抓捕幾個盜賊,或是鑽草葦子抓一些逃人和私鹽販子。這種戰鬥肯定不能和大軍作戰相比,尤其是他們要進攻的是滿蒙大兵。雖說前方戰場的滿蒙大兵兵敗如山倒,被南邊來的太平軍打得潰不成軍,可這些淮安兵畢竟不曾親見,他們在被鼓動起來造反時的勇氣,多半來源於上官拿出的賞銀。

  初始,他們憑藉陡起發難製造混亂占了上風,現在,隨著滿蒙兵開始反擊,進攻效果便大打折扣。現在雖然還強撐著沒有潰退,但他們的腦袋裡始終都有一道陰影,昔日聽聞的滿蒙大兵威風厲害就如幽靈般纏繞在他們頭上,讓他們心中忐忑不安。

  陸如龍等將領此時已是開弓沒有回頭箭了,辦不成事,他們的腦袋都要掉。事情做到這份,想回頭更是沒有可能。他們之所以被太平軍的人收買,除了銀子和官位的利誘外,太平軍放出的“不降者誅其族”的威脅也是非常重要的一點。現在不管他們能不能得手,清軍肯定是大敗了,到時大清皇帝往北京一跑,太平軍肯定會佔據淮揚之地,那屆時他們這些淮揚出身的清軍將領可就沒一個有好下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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