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 雲的抗日 作者:歐陽鋒 (已完成)

 
regn13 2018-3-5 19:55:5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423 49576
regn13 發表於 2018-3-5 19:56
第十章第十章北平四二六慘案

    和日本軍方及國內右翼勢力有千絲萬縷關係的黑龍會北平分館被血洗,二十六人一個不留,這個被日軍華北囤駐軍司令部定義為「北平四二六慘案」的消息迅速傳回日本國內,立時引起了日本朝野的「憤慨」,在東京等大城市,連續爆發了幾次大規模遊行,遊行者簇擁著遇難家屬,高聲叫嚷著,要當局盡快向北平進軍,以抓捕該死的支那凶手嚴懲之。

    日本的右翼大佬、軍方笑了,他們覺得這二十六個人死得超值,有變態點的甚至想:那兩個「藍衣社」的勇士為什麼不多殺幾個人,把事情鬧得更大一些?這樣一來,國際輿論一定會向日方傾斜,日方佔領東北三省、成立偽滿洲國也將更加理直氣壯保護僑民不受華人迫害!華北囤駐軍司令梅津美治郎在東條英機的示意下,立刻向中方提出了最強烈的抗議,云:茲於華北地區中國民眾在政府引導下強烈的反日情緒及有組織針對日本公民的犯罪行為,日軍為了保證本國公民生命及財產在此地區不再受到侵害,將視中方政府態度決定是否派兵加以保護

    有人笑,自然就有人哭,中華民國軍事委員會蔣委員長倒也沒哭,卻氣得拍桌子摔茶杯,大罵娘希匹。委員長這段時間辛苦啊紅軍終於被圍堵在貴州境內,他正忙著調兵遣將,意圖將貴陽和雲南這兩個紅軍最有可能突圍的方向堵死,妄想一舉殲滅之,可好,他才自以為張好口袋,前線忽然傳來軍情,紅軍竟然轉向金沙江進軍了。

    委員長不愧是軍閥混戰中最後的勝利者,軍事素質還是不錯的,立刻事後諸葛亮的判斷出,紅軍想要強渡金沙江,並由此總結出,如果紅軍一旦渡江成功,那這快煮熟的鴨子可就算飛了。於是,他於4月28日緊急下令,控制渡口,毀船封江。

    然而,這個命令才發出去,他還沒來得及緩口氣,侍衛長陳佈雷送來了日本人的抗議申明,本以為只是日本人一貫耍的小手段,隨意一看竟然是藍衣社滅了人家一個黑龍會分部,他不由怒了:「這是裸的威脅!」這句話說得鏗鏘有力,陳佈雷聽得心情一振,以為老頭子準備抗日了,但再聽下去,這話的味道卻不對了「歐陽雲、楚天歌?佈雷,等會你打個電話給賀衷寒,問問這兩人的情況,如果沒什麼背景,該犧牲的就犧牲了吧。」輕描淡寫一句話,卻已經將兩個抗日英雄給賣了。

    陳佈雷點點頭。

    老蔣有意似無意的看了他一眼說:「現在國內形勢複雜,必須先安內啊」

    算起來,從他1931年就任委員長以後推行「攘外必先安內」政策以來,四年了,這個「內」竟然一直沒能「安」下來;而這個「外」,則養得越來越肥,胃口也越來越大。

    作為中華民國的最高當局,沒人敢當面指責他的不是,那些偶爾民主到報紙上的文字也被侍從們小心翼翼的給收藏了,但是,他心裡是有數的。全中國四萬萬同胞,估計有半數人在私下裡會戳著自己脊樑骨罵「賣國賊」。早上每每站在陽台上「養氣」的時候,他會想,凡夫俗子哪裡會明白我這個「革命家」的真實想法:中國為什麼如此積弱,還不是軍閥混戰給鬧的,所以,我一定要先統一國內,樹立起一個領袖的絕對權威,這樣才能令行禁止,才能舉一國之力,打敗狗日的小日本!現在,眼看著這個「內」就將被「安」下去,接著可以為自己正名了,但就在這最關鍵的時候,竟然出了這碼子事該死的何應欽,小小的一個北平都看不好,竟然整出這麼大的紕漏!也罷,他拉的屎他擦去,老子不管了。

    最高當局漸漸冷靜下來,恢復了幾分在上海闖蕩江湖時的「豪氣」:「致電何應欽,讓他全權負責此事,必須盡快的抓住凶手;另外,以國民政府的名義致電日本內閣,就說我們對發生此類事件表示深深的遺憾,希望不會影響中日的友誼。」

    「委員長,蔣團長來電說,在被殺日本人那裡發現了大量我軍的絕密資料,現在北平乃至全國民眾皆拍手叫好……」

    最高當局眉頭一皺,然後樂了:「娘希匹,這事孝先他們不會也參與了吧?這麼說,那些日本人是間諜?」

    陳佈雷和蔣孝先私人關係不錯,小心地說:「應該不會,孝先和藍衣社的人一直不對付。」

    「這我知道大局為重,當前最重要的是安撫好日本人,讓老何看著辦吧,你給賀衷寒打電話的時候順便說一聲,他那兩個手下膽大妄為,應該被開除。」

    最高當局金口一開,兩個英雄被拋棄了,但是,卻沒人敢說他這是漢奸行為。大局為重,還真沒有哪個人他不敢出賣的……

    同一段時間,位於北平西安門內大街上的北平警備司令部內,華北軍分會代理委員長何應欽、北平軍分會政訓處處長曾擴情、警備司令邵文凱、警備副司令蔣孝先等北平軍政要人正在為應付當面局面「集思廣益」。

    何應欽:「凶手一定要交出去的,不然日本人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邵文凱冷笑:「凶手?那些日本人可都是間諜!哼,我倒覺得他們是英雄。」

    曾擴情點頭表示贊同:「兩個小夥子確實不錯。」

    何應欽氣急敗壞:「英雄!目光短淺的匹夫罷了。華北局勢好不容易穩定下來,這下可好,日本人一定會以此為藉口發動戰爭。」

    「打就是了,他們在華北就那麼點軍力,我們察哈爾有29軍、河北有51軍和25師,北平有蔣團長的第三團精銳,我倒要看看小日本怎麼打過來!」

    「邵司令說得不錯。」

    「你!委員長可是授命我全權負責此事的。」

    蔣孝先見三人越吵越厲害,忙站出來說:「何委員長,有件事你可能還不知道,那凶手是藍衣社的。」

    何應欽皺起了眉頭,說:「我知道啊,藍衣社不也是為黨國服務的嗎?現在黨國需要他們,他們自然應該付出犧牲。」不愧是最高當局的親密夥伴,說話都是一個腔腔。

    邵文凱大怒坐下,賭氣說:「犧牲,他們犧牲得還少嗎?黃特派員,你來說。」

    黃特派員,黃大江,藍衣社總部派來北平的特派員,三十幾歲左右的一個斯文漢子,他一直沒有發言,此時見邵文凱將他推了出來,想了想說:「諸位長官,我們藍衣社組建的宗旨大家是知道的,碰到日本間諜,那肯定是一個不死不休的局面」頓了一頓,主要是看了看何應欽的臉色,見對方臉色不善,語氣一轉接著說:「當然,我們的行為準則,一切以黨國利益為重,如果確實必須犧牲,我們的同志是不會退縮的。」

    他這話說得圓滑,何應欽臉色立刻一緩,輕聲說:「黃特派員果然深明大義,恩,這件事就這麼定了,孝先,我聽說凶手已經被你們抓住了?」

    蔣孝先心裡很有些鄙夷何應欽和黃大江,面上不動聲色,說:「人確實找到了,但是沒有抓住。」

    「跑了?!」這下,連邵文凱也變了臉色。如果這兩個人跑了的話,那日本人那裡還真不好交代,如此一來,談判貌似都不需要了,要不直接接受日方的無理要求,要不就直接開打吧。

    「沒,沒,但是卻不好抓。」

    「不好抓?」何應欽犯起了糊塗,邵文凱則想不通了:北平還有蔣孝先不好抓的人嗎?那些遊行示威的學生,他可是一抓一大把,什麼顧忌都沒有。

    蔣孝先臉紅了,有點無奈的說:「北平的那些社會賢達老母雞護小雞一樣的護著他們,我的手下擠不進去。」

    「哈!」邵文凱樂了,心說這個歐陽雲不是等閒之輩啊。

    何應欽皺起了眉頭,過了一會斷然說:「我不管什麼賢達,人是一定要抓的。孝先,你知道的,委員長讓我全權負責此事,就是不希望日本人找到藉口滋事,所以,這事你看著辦吧。」

    蔣孝先是蔣氏族人,何應欽將蔣委員長抬出來,算是拿住了他的命門。於是稍後,警備司令部開出了幾輛汽車,後面跟著一個排荷槍實彈的憲兵,浩浩蕩蕩的再次向協和醫院開去。

    歐陽雲開始並沒有太在意這件事,但事態的發展卻遠遠出乎了他的意料。隨著中日雙方一個接一個聲明拋出來,他意識到自己這回摸了老虎屁股。

    老虎屁股豈是好摸的,好在他留有後招。於是,在將手上的幾張絕密情報拋給報社以後,歐陽雲、楚天歌一躍成為熱血愛國青年,開始享受國寶待遇。在眾多社會賢達的保護下,躲過了憲兵隊的第一次抓捕。

    對中國歷史,對最高當局以及何應欽為人都有一定瞭解的歐陽雲自然知道等待兩人的將是什麼,於是,在將白流蘇託付給陳佳姚以後,他帶著楚天歌玩起了失蹤。

    當蔣孝先帶人第二次趕到協和醫院的時候,自然又一次無功而返。

    凶手「逍遙法外」,何應欽惶恐,日軍明著憤慨、實則竊喜,中日兩國政府開始大打口水仗,察哈爾敏感地區則劍拔弩張,兩國軍隊今天一小摩擦、明天一小走火,熱鬧得一塌糊塗。可憐29軍軍長、察哈爾省長宋哲元夾在中間,裡外不是人,卻又兩邊都不敢得罪。縱然如此,還是成了第一隻替罪羊。

    這事追究起來,還得著落在歐陽雲這只小蝴蝶身上。

    他將繳獲自黑龍會的那輛福特車開到福特車行換了副牌照,便載著楚天歌奔天津去了。楚天歌的小叔楚括機現時在國民革命軍51軍軍長於學忠手下擔任副官,兩人本來是想到他那裡避禍的,可是天不遂人願,他們4月29日上午到的天津,次日凌晨便不得不「男兒當殺人」,然後才在楚括機的幫助下,躲入了25師的學生訓練班中。

    天津此時雖然還在國軍手中,但是因為日軍華北囤駐軍司令部也設在天津,加上城裡有日租界的存在,日本人相當的囂張,連同那些狗腿子漢奸也跟著相當跋扈。

    歐陽雲對此一無所知,進了天津城,看著滿大街晃蕩的日本浪人,非常不解,「難道我們到了日本?」

    楚天歌:「天津是這樣子的,日本人連華北囤駐軍司令部都搬天津來了,他們還有什麼不敢的?」

    「我靠,猖狂!」

    楚天歌摸了摸座位下的武士刀,說:「大哥,要不要下去幹一票。」

    歐陽雲看著他,翻了翻白眼,這小子,把日本人當什麼啦?可以說殺就殺的嗎?老天,自己不會鼓搗出一個殺人狂出來吧?

    楚天歌怎麼說也是個在校大學生,人雖然有些憨,總算不笨,也沒有像歐陽雲擔心的那樣,有變態的趨勢,他很快也覺出了不妥,憨笑著說:「貌似不妥,光天化日的。」

    「臭小子,你還知道啊!」歐陽雲親切的賞了他一記爆栗,說:「日本人那麼多,你殺得完嗎?咱們要干的事情多著呢,可比殺個把日本人重要多了。」

    一路上沒少接受他的灌輸,楚天歌摸摸腦袋說:「那是,咱們要做那雄中雄,就要先有雄起的實力,科技興軍、強軍興國,我懂。」

    「下去買份報紙來看看,看樣子好像發生什麼趣事了!」看見路邊茶館裡,一個老者忽然憤憤的將手上的報紙一撕兩半,歐陽雲來了興趣。

    楚天歌下車買了幾份報紙,隨意掃了眼,忽然大叫起來:「我日!」嚇了幾個路人一跳。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這「我日」自然學自歐陽雲的調調。

    「怎麼了?」從他手上拿過一張報紙一瞄,歐陽雲怒極反笑,原版的一聲「我日」脫口而出。

    報紙名為《國權報》,首版頭條刊登著這樣一篇社論「全亞洲人民團結起來,共同聲討肆意殘害和平使者的殺人魔王『歐陽雲、楚天歌』」,作者署名為胡恩溥。

    《國權報》?哪國的國權?日本國嗎?這裡明明是天津啊?!

    「還有,」楚天歌遞過來一份《振報》,同樣是頭版頭條,標題為「深切哀悼『北平四二六慘案』遇難者,強烈要求國民政府嚴懲凶手,還華北青天白日」,作者署名白逾恆。

    歐陽雲樂了:「『北平四二六慘案』,這名字起的好,咱中國人終於也給日本人整出個慘案來了,」然後,語氣一變,忍不住問楚天歌:「胡恩溥、白逾恆,這兩個人不會是日本人吧?」

    「漢奸!大漢奸!」

    「漢奸啊,難怪了!」

    楚天歌顛來覆去的翻看著那兩篇文章,忍不住痛罵起來:「無恥啊無恥!」

    歐陽雲接上一句:「該殺!」

    兩個人對望一眼,然後極有默契的同時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regn13 發表於 2018-3-5 19:56
第十一章華北事件的由來

    天津日租界附近,大生客棧門口,楚天歌遇到了熟人。

    楚小樹帶了一個排的戰士,偽裝成便衣在日租界附近巡視著,本來是奉了上級命令,防止發生意外事故的,卻沒想到竟然遇到了楚天歌。

    「天歌?!」

    「小樹?!」楚天歌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回頭一看,見是自己的童年玩伴,很是驚喜。驚喜之後,仔細的打量對方兩眼,心頭泛起疑惑,低聲問:「你不是在軍中的嗎?」想起自己現在的身份,臉色一變,問:「難道你是來抓我們的?」目光四處溜了溜,看見幾個形跡可疑的便衣,不由暗暗提高了警惕,朝坐在車裡的歐陽雲遞了個眼色。

    「北平四二六慘案」在日本人的操作下,全世界皆知。歐陽、楚二人跟著沾光,大名也早已響徹華夏大地。自清末始,都是中國人被「慘案」的命,現在終於將日本強盜也「慘案」了一回,始作俑者想不出名都難。

    楚小樹剛聽到「楚天歌」這個名字,還以為是同名同姓的人,見他這般神情,立刻明白此天歌就是彼天歌,楚小樹當然不是來抓他的,打趣道:「怎麼?敢做不敢當啊?」

    楚天歌瞪他一眼,冷笑:「敢做自然敢當,可不像你們,能當卻不敢做。」

    他話中帶刺,楚小樹如何聽不出來,臉色立刻變了,嘆口氣說:「兄弟,你抬舉我了,我一個小軍官,能當什麼?」拍拍他的肩膀說:「你叔很擔心你,昨天還跟我提起過,我過去交代一下,這就帶你去見他。」

    「我現在不想見他?」

    楚小樹眉頭皺了起來,不解的說:「為什麼?難道你連自己叔叔都信不過?殺了幾個日本人而已,好事!放心啦,我們軍座提起你們,可也嘖嘖稱讚呢,說你們兩個這事雖然做得莽撞了些,但卻是熱血男兒所為。」壓低聲音,他繼續道:「你們繳獲的那些情報裡面,好像有我們51軍的布軍圖吧,沖這一點,51軍也會保你們周全。」

    楚天歌想了想,半信半疑:「真的假的?」拿不定主意,讓他等著,回頭找歐陽雲。

    楚小樹一出現,歐陽雲便將汽車重新發動了,默默的注視著周圍的一切,手槍打開保險放到口袋裡。聽楚天歌轉述了楚小樹的話,他想了想說:「讓他把地址留下,我們晚上自己去,就說為了避嫌。」

    楚天歌依言告訴楚小樹,楚小樹也覺得這法子最穩妥,朝他點點頭,然後撕下一張煙殼,將地址寫在上面交給他,並將口令一併告訴了。

    和楚小樹分了手,兩人進了大生客棧,要間臨街的房間。進了房間,歐陽雲拉開窗簾看了看,說:「你本家沒有說謊。」

    楚天歌擠過來看了一眼,街面上,楚小樹一個人貼牆站著,正在悠悠哉哉的吸菸快活。他笑起來說:「這小子,竟然也學會抽菸了。」

    歐陽雲向遠處的日租界裡觀察著,問:「他是你叔父帶出來的吧?」

    「嗯,一共帶出來三,只有他混到了連長的級別。」

    「你怎麼沒想當兵?」

    「父親不讓,他想我上大學。」

    歐陽雲笑了,看他一眼說:「這回你闖了禍,回去會不會被你父親打屁股?」

    「不知道,應該不會,他恨日本人。」

    「可是你的書恐怕讀不成了。」

    楚天歌臉色黯淡下來,嘆口氣說:「那也沒辦法。」

    拍拍他的肩,歐陽雲安慰說:「沒事,不就是一大學文憑嗎?包在我身上了。」

    「不上學也能拿到文憑嗎?」

    「當然,別忘了,我曾經說過,要到燕京大學做教授的」

    楚天歌張大了嘴巴,這話在北平就聽他說過,當時當笑話聽了,現在又見他說起,才知道他竟然是認真的。只是,大學教授是誰都能做的嗎?

    歐陽雲笑笑沒說什麼,關於這件事,他也是在醫院裡才下定決定的。北平著名的大學不少,但是燕京大學卻有其獨到的優勢,這些沒必要讓楚天歌知道。

    四月底的北方,中午的氣溫無疑是最宜人的,太陽暖暖的照著,微風輕吹,歐陽雲坐在黃包車上,眼睛微微眯著,好像犯困的樣子。

    黃包車已經將大半個日租界趟了下來,《國權報》、《振報》的位置早查探出來了。車伕很健談,而且對租界裡的人頭子極熟。算是意外之喜吧,他沒費什麼勁就將胡恩溥和白逾恆的家庭地址打聽出來,讓車伕拉著到兩家門前去轉了轉,認了路。然後他下了車,找家茶館將路線畫下來,標上重要參照物,收好,接著去茅房換上帶來的衣服,戴上寬沿帽,徒步返回旅館。

    搞刺殺歐陽雲屬於門外漢,好在電視劇看得多,多少學了一點,在特種兵大隊也接觸過一些,觸類旁通,知道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幹這活需要注意些什麼。

    以他和楚天歌的身手,刺殺是沒有問題的,問題是退路。看得出來,日本人在天津基礎很紮實,天津的民用設施也很齊全,別如說路燈,日租界附近幾乎沒有照明死角,這對需要黑暗做掩護的他們顯然有些麻煩。

    歐陽雲也不急,慢悠悠的四周轉悠,有意無意的往街道、胡同的角落裡鑽,花了兩個多小時的時間,總算找到了租界還有周邊幾條街道支持路燈照明的配電房。將需要破壞的配電房一一在路線圖上標出來,刺殺的重要準備工作算是完成了。他這才叫上一輛黃包車趕回客棧。

    他一進房間,楚天歌就睜開了眼睛,並且噓了一口氣,看來一直擔心著呢。

    拍拍他的肩,歐陽雲和衣躺下,說:「一直沒睡著吧?」

    「嗯,還是有些緊張,」楚天歌有些不好意思。

    歐陽雲理解他的感受,笑笑,轉身,很快就發出了輕微的鼾聲。刺殺這種事情很難說,也許會極其順利,也許會特別困難,而作為刺客,行動前最需要的無非是積蓄充足的體力。

    「看來我還是太嫩了,」楚天歌心說,看著貌似熟睡過去的歐陽雲,想起自己和他接觸也有一段時間了,卻始終看不懂對方,這個比自己也就大幾個月的青年,無論見解還是行事方式,都那麼的老到、別具一格,身上就好像籠罩著迷霧一樣。

    夜漸漸深了,天津漸漸的陷入沉睡中,昏黃的路燈成為極少數的不眠者,在偶爾掠過的風裡慵懶的搖曳著。

    靠近日租界的和平街上,大生客棧二樓的一扇窗戶忽然打開了,一根繩子垂下來,楚天歌露出腦袋四下看了看,然後迅速的溜了下去。接著,歐陽雲也溜了下來。

    兩個人一前一後躡行到街頭的日租界崗亭附近,離崗亭一百多米的地方有個配電房,和平街周邊地區就這麼一個,歐陽雲有理由相信和平街及周邊幾條街道的路燈開關應該全設在那裡。

    他朝楚天歌做個手勢,意思是早交代過的,注意警戒,然後走向配電房。

    配電房裡的值班人員已經睡了,發出很愜意的鼾聲,門從裡面拴住,歐陽雲不想引來不必要的麻煩,放棄了破門而入,找到埋設在附近的電線管道,掏出早備好的虎鉗,將裡面的六根線全部夾斷。隨著虎鉗和電線之間冒出絲絲電火花,周邊的街道一一陷入黑暗。

    「出什麼事了?」當租界外面突然全部陷入黑暗以後,崗亭裡站崗的日本憲兵小島倉嘟囔了一句,拉一下槍帶,並沒有多想。支那人控制的區域電力系統出故障是老問題了,有時候他們解決不了還得從租界內請本國的技師過去幫忙「可憐的支那人,」他輕聲唸著,深以自己是一個日本人感到自豪,腰桿挺得更直了。

    此時,楚天歌正好摸到了崗亭外面,聽見日本憲兵的自語,他來了氣,心中冷笑:究竟誰可憐呢?伸手叩在了崗亭的鐵皮外殼上。

    小島倉大驚,喝道:「誰?」端槍在手,「嘩啦」一聲拉開槍栓,推開門謹慎的走了出來。

    楚天歌早抽刀在手,做好了下劈的準備,就等著他送死了,一看見他的腦袋露了出來,低吼一聲:「日本豬,去死!」揮刀劈下。

    刀光一閃,小島倉只來的及張開嘴巴,腦袋和身體便各奔東西,分了家。

    「莽撞!等一下有人來換防怎麼辦?還有巡邏隊!」等歐陽雲趕過來時,見日本哨兵已經死了,不由低聲埋怨楚天歌。租界內肯定會有人巡邏,而且,他們並不清楚對方的換防規則,所以原來的計畫裡,是決定騙過哨兵,偷偷摸過去的。

    楚天歌圖一時之快,此時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很是懊悔,問:「現在怎麼辦呢?」

    歐陽雲掏出路線圖,湊在燈光下看了看,然後又看了看那個日本死鬼,說:「這樣,你把鬼子藏好,換上他的衣服守在這裡,如果有人來查崗、換防,打一槍趕快跑,如果他們不過來,你就守在這裡。」

    「你一個人?是不是太危險了?」

    「只能這樣了,我過去了,你利索點。」

    「大哥,對不起了。」

    「說什麼胡話?!」歐陽雲輕聲丟下這麼一句,迅速的往左上角的胡恩溥家奔去。

    胡恩溥今天心情不錯,加刊的報紙發售以後,他親自撰寫的社論得到了日本主子的交口稱讚,賞了老大一塊骨頭;晚上,幾個手下在雁峰樓為他慶功,席間一高興多喝了幾杯,回到家,竟然乘興雄起了一回,找回了久違的男人感覺,哎,想想自從做上漢奸,不做男人好多年了,這久違的感覺,真的很好!許是太興奮了,當歐陽雲將電筒照上他的臉時,發現這丫竟然滿臉笑容的在吧砸著嘴巴,並夢囈著:「黃金的好,謝謝太君……」

    歐陽雲同情的搖了搖頭,心說這狗漢奸的檔次還真他媽的低,幾塊黃金就把老祖宗給賣了他上前一步,俯身,左手一探,鋼針在他臉上輕輕一刺,右手軍刺跟著扎進了他的心臟。

    胡恩溥臉上的笑容立刻凝固了,嘴巴微微張開,溢出一絲鮮血……

    出了胡恩溥家,不知道為什麼,歐陽雲一點勝利的喜悅都沒有,心中滿滿的都是悲哀,乃至墜得腳步都有些沉重。如果可以選擇的話,他情願讓楚天歌來執行這個任務漢奸該殺,漢奸也該死,但是,他多麼希望,漢奸能夠少一些

    也許胡恩溥殺得太容易了,或者歐陽雲的心態起了變化,在殺白逾恆的時候,他遇到了一點麻煩。前期工作沒有問題,他順利的在樓下通過一個白府下人打聽出了主人的臥房位置,而且順利的摸了進去。只是,讓他沒想到的是,他只不過碰了一下放在床前的椅子,並沒有發出多大的聲響,白逾恆的老婆竟然醒了。

    女人立刻驚叫起來:「誰?」

    做漢奸的心中有鬼,一般都很難睡得踏實,白逾恆立刻也被驚醒了,右手從枕頭下面掏出手槍,左手打開了檯燈。乍然亮起的燈光裡,夫妻兩個看見床前站著一個蒙面人,同時大叫起來:「救命啊!來人」

    喊救命的是白逾恆的老婆,這女人膽子夠大、也夠彪悍,一邊大聲叫喊、一邊拿起枕頭向歐陽雲砸來。

    而白逾恆只來得及舉起手槍,喊出「來人」兩字便被軍刺插入心臟,嘔出一口血、全身抽搐兩下便丟掉了性命。

    「殺人啦,救命啊!」女人的喊聲淒厲起來,面對死亡,她彪悍不再,女人的天性盡顯,恐懼的往後縮去,「咕咚」一聲掉下了床。

    「敢做漢奸就要有死的準備,既然敢做漢奸的老婆,就要有做寡婦的覺悟!」撂下這句話,歐陽雲衝到窗前,一腳踢開窗戶,縱身跳了下去。
regn13 發表於 2018-3-5 19:56
第十二章打炮的另一種解釋

    凌晨兩點多鐘,本是深度睡眠的最佳時刻,然而,隨著幾聲淒厲的喊叫,天津日租界裡鬧騰起來。先是響起一連串的警哨聲,跟著摩托車的轟鳴響了起來,再接著響起了「乒乒乓乓」的槍聲,槍聲中還夾雜著日語的嘶喊:「射擊!抓住他!前面……」

    這一夜,日租界裡的日本良民們、大小漢奸們,注定會失眠到天亮。正如歐陽雲所說,敢做漢奸就要有死的準備要知道,中國可有四萬萬人,而漢奸就是過街老鼠,人人得而誅之誰知道某一天某個地方會不會射出一顆催命的子彈?

    漢奸好像都遠比一般人怕死,當死亡的陰影一旦在他們心中種下,許多人都惶惶不可終日,生怕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歐陽雲跳出白府以後,立刻往附近的配電房奔去。女人的叫聲很響亮,做漢奸的老婆倒有點可惜了,這樣的嗓門擔任個巡夜什麼的,發現小偷大喊一聲,沒準就能把小偷嚇趴。日本人的反應很快,當然也可能是這種事情發生的多了,被中國的除奸大軍培養出了速度警哨立刻響了起來,幾分鐘以後,巡邏隊、憲兵隊紛紛往這裡趕來。

    配電房裡值班的是個中國老人,被警哨驚醒以後,老人扒著門縫朝外面看,看見一個蒙面人,立刻嚇得把門關緊、上栓,上好栓想想還不夠,又把辦公桌頂上,然後開始雙手合十,念起若干個菩薩的名字來。

    歐陽雲不想在破門上浪費時間,老辦法,用虎鉗將電線夾斷,接著往和平街方向跑去。

    他跑得很快,不過,兩條腿的畢竟跑不贏三個輪的,才跑出去百多米,身後便傳來摩托車的轟鳴聲,接著有燈光照了過來。他拐入一個巷子,貼著牆壁站定,將手槍掏出來,關上紅外線瞄準器。小鬼子既然在身後,又有燈光照明,這個時候再單純的逃跑等於將後背賣給對方,太不明智了。

    摩托車呼嘯而來,很快就開到他藏身不遠處,車燈照得街面上煞白一片,他凝神聽著,嘴裡默默的唸著數字,將摩托車的數量統計出來以後,猛然往外一跳,抬手朝三處光源連著三記點射,跟著朝左前方一個翻滾。

    「噗噗噗」連著三聲玻璃炸開的脆響,街面上立刻重新陷入黑暗。伴隨著刺耳的輪胎摩擦地面的聲音「吱嘎」,「那裡!射擊!抓住他!」叫喊著、槍聲響了起來。

    子彈在歐陽雲身邊的街面上、牆壁上炸響,發出「咄咄」的聲音,火星四射。他蹲在地上,微微蜷縮著身子,儘可能的利用著防彈衣的防護面積,然後飛快的躥起,一個翻滾到了街道對面,站起身子舉起槍來,向著冒出火舌的幾個點一一點射。

    「啊!哦!」驚叫聲,喊疼聲響起,黑暗中也不知道擊中幾人。他仗著槍上有消聲器,身上有防彈衣,站在那裡繼續進行點名射擊,直到將一匣子彈打光,這才轉身飛奔起來。

    小鬼子槍口上閃出的火舌完全暴露了他們的位置,偏偏他們一時分辨不出子彈從哪裡射來,頓時死傷慘重,以為刺客人多,只得停止追擊。於是,槍聲漸漸稀疏下來,過了大概十分鐘左右,等他們和跑步趕來的大隊人馬匯合再行追趕,歐陽雲已經和楚天歌碰了頭,開始往客棧跑了。

    歷史有的時候會出現驚人的巧合,兩個漢奸社長在4月30號凌晨被殺死在日租界內的消息一經曝光,再次在中日兩國朝野引起了不小的震動。

    中國最高當局難免又狠狠的「娘希匹」了幾人:「娘希匹,他們就不能消停會!是,漢奸要殺,可是也要看看形勢嘛!何應欽做事不用腦子的嗎?!」可憐的何應欽,根本不知道怎麼回事,無緣無故的卻背上了黑鍋;而日軍駐華北囤駐軍司令部則將這次刺殺上升到「事件」的高度,定性為「河北事件」。不同的是,這一次平津美治郎等人動了真怒,一方面因為老窩被端惱羞成怒,一方面為了讓手下的大小漢奸們安心賣命,所以一上來就氣勢洶洶,一邊派出參謀長酒井隆與駐華使館武官高橋坦會見何應欽,聲稱此案「系中國排外之舉動,若中國政府不加以注意改善,則日方將採取自衛行動」;一邊安排駐天津日軍在河北省政府門前連日武裝示威、舉行巷戰演習,進行裸的威脅。可苦了何應欽,這位國民黨的元老,曾經的黃埔軍校教育長,現在怎麼說也是一方大員,卻上下兩頭受氣,偏偏發作不得,倒也真難為他了。

    次日,從楚括機處得知這個消息的歐陽、楚二人,楚天歌當場就怒極反笑,大罵起來:「無恥啊無恥!」

    歐陽雲現在算是徹底看穿了小鬼子的伎倆,冷笑兩聲並不發表看法,對自己的使命有了新的認識。殺幾個漢奸、日本鬼子容易,但是要真正打敗小日本並不簡單。中國積弱太久,現在又是名義上的一統;小日本狼子野心,蓄謀已久,此消彼長,優劣立判自己需要做的事情實在很多啊,這樣看來,兩個老人家設計好的路線倒是深思熟慮,可行性相當的高。恩,看來必須抓緊時間了。

    楚括機昨天聽侄兒說起這事,還不相信是他們幹的。殺兩個靠筆桿子搖尾乞憐的漢奸沒什麼困難,但日本憲兵什麼實力?結果九死四傷,一般人可做不到。他也沒想到這事會鬧出如此大的動靜,有點擔心他們的安危,於是連夜派人將他們送往位於郊外的25師學生訓練班。

    25師學生訓練班一共兩百多人,成員大多是在天津讀書的熱血青年,看見他們,歐陽雲不由想起了宋哲元搞的那個學兵團。

    29軍的學兵團是個悲劇,慘烈的悲壯。

    他如此清晰的記得學兵團的故事,源於在軍校的一堂軍史課,授課的是個老教授,不知道怎麼扯到了這個話題上,然後就打開了話匣子,滔滔不絕起來。老教授說起這段歷史的時候,表情非常的悲壯:「……學兵團全部是一二九運動後投筆從戎的進步學生,他們不僅有知識,而且有理想大家想一想,當時全中國有多少大學生,有多少中學生呢?宋哲元將軍其實捨不得讓他們當兵。所謂的學兵團,是想將他們培養成29軍未來的地方幹部。他們的駐地在南菀兵營的南部,也是日軍攻擊可能性最小的地方。當日軍撲向南菀的時候,學生們領到槍才剛剛幾個小時,他們甚至不知道在槍響的時候應該臥倒如果這些人能夠活下來,那將會給我們中國留下多少棟樑之才啊!可惜,為了民族的獨立,為了國家的富強,他們卻投身到了他們並不擅長的戰場,用他們的熱血澆灌了自己熱愛的土地在和日軍的白刃戰中,他們往往要用十條鮮活的生命才能換取一個敵兵,可是他們換了,沒有一個人後退。學兵團1700人,活著回到北平的,不過區區600人」說到這裡,老教授的聲音哽嚥了,然後,他嘶啞著嗓子喊:「全體起立,讓我們向這些先輩致敬!」接著,首先低下頭去

    不自覺的,歐陽雲的眼睛濕潤了他們往往要用十條鮮活的生命才能換取一個敵兵,可是他們換了,沒有一個人後退。學兵團1700人,活著回到北平的,不過區區600人

    前事不忘後事之師,既然自己來了,那麼,這種悲劇絕不會讓它發生,他在心中暗暗的發著誓,用力的閉了下眼,用手在臉上一抹,將淚水擦去,然後拉起楚天歌跑向不遠處的訓練場。訓練場上,一些學兵正在端槍練習著瞄準,還有一堆人正在一個軍官的帶領下學習操作迫擊炮。

    看見他們,軍官站起來,微笑著問:「新來的?」

    雙腳併攏,歐陽雲帥氣的做出個標準的立正姿勢,敬禮大聲道:「學兵沈雲前來報到。」

    「學兵郭嘯天,報到!」楚天歌有樣學樣。

    歐陽雲身子一晃,差點暈倒兩個人的名字自然是假的,原先商量好的,楚天歌改叫郭夏天,沒想到,他竟然會改成郭嘯天。難道,《射鵰英雄傳》也穿越了?

    被歐陽雲標準的軍姿打動,軍官眼中閃過一抹亮色,立正,還了一禮說:「稍息。沈雲,你是不是當過兵?」

    「唰」的立正,歐陽雲大聲說:「報告,我在美國當過童子軍。」

    「美國的童子軍?!」軍官有些吃驚,心說美國的童子軍都能夠訓練出這樣的戰士,那美國的正規部隊那還了得?!

    這個說辭是歐陽雲深思熟慮過的,當兵久了的人,無論以後幹什麼,身上都不免留下軍隊的痕跡,與其苦心的掩飾,不如找個光明正大的藉口。「是。」

    「很好,會打炮嗎?」

    「打炮?!」歐陽雲眨巴兩下眼睛,有些詭異的笑了。「打炮」這個名詞在特種兵大隊代表著其它的涵義,很曖昧,習慣了用它來開玩笑,現在猛然聽人正兒八經的提起,他難免失態。

    軍官看出來了,一愣,問:「有什麼問題嗎?」心說看來畢竟不是正規部隊,軍姿是不錯,這心態就差多了。

    他倒抬舉歐陽雲了,心態豈是「差」能概括的,簡直就是不堪。

    特種兵大隊裡不太計較等級觀念,官兵相處的極其融洽,互相開玩笑那是家常便飯,不像現在的國軍隊伍,官和兵等級森嚴,歐陽雲作為一個後世來人,只知道國軍隊伍裡對軍官應該稱呼長官,其它方面就知之甚少了。還好,他有美國這個背景「長官,在美國,打炮有另外的涵義。」

    長官也是個年輕人,好奇心蠻重,立刻來了興趣:「哦?說說看。」

    「在美國,打炮專指男女那種事情。」

    「噗」有學兵忍俊不禁,嘴角咧開了。更多的人則停下了手上的活計,看著歐陽雲,張大了嘴巴,包括軍官美國人還真能扯啊,打炮能和男女之事扯上關係?!有人不禁這樣想。

    楚天歌第一次聽見這種說法,前面描敘過,這小子有點憨,而且非常謙虛,有不恥下問的良好習慣。他摸摸腦袋,在打炮和男女之事之間怎麼也劃不上等號,於是問道:「大哥,這哪碼跟哪碼?完全不相干嘛!」

    「笨蛋!」歐陽雲不客氣的賞他一記爆栗,左手捏個圈,右手中指往裡面一搗,說:「打炮!明白了?!」

    「啊!」楚天歌老實孩子啊,立刻駭得張大嘴巴,呆若木雞。他這模樣夠憨夠逗,「哄」的一聲,很多人一起大笑起來。

    軍官也不禁莞爾,看著歐陽雲的目光又添新的內容,矜持的問:「那麼,美國人怎麼說?」

    「Youwillbefired?你會開炮嗎?」

    「你會嗎?」

    歐陽雲自然會的作為一名中華人民共和國特種兵中的精銳,上天要能開飛機、跳傘,下海要能開汽艇、泅水,地上的交通工具更是必須全部掌握,而且必須精通其中一種,要做到能開會修。他之前做過醫療兵,所以在小組裡擔任得最多的是現場救護,隊長沒有要求他必須精通某一種車輛,但即使如此,類如換輪胎、更換火花塞、清潔油路等簡單工作,對他來說並不算難事。至於武器的使用,除了導彈,真沒有他不會的。

    「五十一的口徑,有炮彈嗎?」

    見他看一眼就將炮徑報了出來,軍官對他登時刮目相看,存心考校,伸手指向前方,說:「前方最遠處的那個靶標,試射。」

    靶標距離這裡一里地的樣子,位於一個小土丘上,歐陽雲站直,先目測一下,然後伸直左手,照著靶標豎起大拇指,閉起左眼瞄了瞄,接著開始校炮。

    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沒有,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學兵們固然是被他的架勢給鎮住了,軍官眼中露出狂熱的色彩,低頭看了看炮身上的刻度,問:「距離多少?」

    「500米左右。」

    「好小子!不錯!來,跟我走。」

    「是。」

    目送他們離開,不少學兵眼神熱切起來,有人羨慕的說:「這個新兵好厲害啊,看來要進特訓組了。」

    楚天歌有些悶悶不樂,他忽然發覺自己有些離不開歐陽雲了,心裡寡寡的,接過話頭問:「什麼特訓組?」

    「你連特訓組也不知道?」

    「他和剛才那個都是才來的。」

    ……
regn13 發表於 2018-3-5 19:56
第十三章歷史的巧合

    軍官叫梁大偉,隸屬於中華民族復興社核心組織力行社特務處,年紀雖輕,卻是一個老資格的特工。

    自《塘沽協定》簽訂以後,日軍在華北地區的滲透越來越肆無忌憚,平津地區隨之出現了大量的漢奸,使華北形勢有失控的危險。復興社裡面的開明人士覺得必須對這種局面進行遏制,於1934年成立了忠義救國會。而梁大偉和他的上司曾澈就是救國會在天津的負責人,他們目前正在組建天津小組:「除奸特別行動組」。

    恰巧25師搞了個學生訓練班,曾澈便動用關係將梁大偉調到裡面當教官,然後在訓練班裡成立了一個特訓組,對外宣稱為一些特長生進行專業培訓,實則上是為行動組挑選培養人才。今日訓練場上,歐陽雲「一炮成名」,梁大偉自然不肯放過這麼個「打炮能手」,於是立刻帶他去見曾澈。

    歷史上,抗戰時期在平津地區曾活躍著一支民間抗日團體「抗日除奸團」,這個「除奸團」專殺漢奸,其中最著名的當數1940年7月針對北平《新民報》社長、總編輯吳菊痴的刺殺行動,並因此引來了日本人的報復「八月大逮捕」。而「抗日除奸團」就是曾澈一手組建的。

    歐陽雲並不知道這些,他見曾澈身著藍衣黃褲,腦中不禁閃過藍衣藍褲的「藍衣社」眾人,起了一絲疑惑,心說難道,他們竟然也是「藍衣社」的?那自己這個偽特派員看來是不能當了,幸好,這事只有白流蘇知道他想得倒美,混沒想到自己藍衣社的身份在中日高層中間早就不是什麼秘密。

    曾澈三十幾歲,一副文文弱弱的模樣。他詳細的詢問了歐陽雲的各項情況,比警察查戶口還問得仔細,得到自認為滿意的答案後,開始對歐陽雲進行洗腦教育:「……值此多事之秋,作為炎黃子孫,想當兵報國是好的,不過,報國的途徑多種多樣,也不一定非要當兵嘛,像我們特務處……」

    歐陽雲開始還有些懵懂,搞不清楚什麼狀況,聽他絮絮叨叨的講了一堆,方才明白是怎麼回事。他對復興社沒什麼印象,對「藍衣社」卻頗有好感,蓋因沈劍等人的行徑當得「國士」一說,讓他由衷的敬重。弄清楚曾、梁兩人國民黨特務的身份,潛意識裡,他不禁希望沈劍和他們沒什麼關係,見曾澈並沒提到「藍衣社」,心裡莫名的鬆了口氣。

    歐陽雲自己也說不清為什麼對「特務」這麼反感本來,特務只是個名詞,並不存在貶義褒義之分,但是自從和國民黨掛上鉤之後,這個詞就貌似帶上了貶義色彩。

    他反感「特務」的理由,說起來竟然如此孩子氣。

    特務歐陽雲是肯定不會當的,他一邊聽著曾澈滔滔不絕,一邊正思量著如何拒絕才好,一聲響亮的「報告」在門口響起,打斷了他的「特務情節」,也打斷了曾澈的演講表演。

    喊報告的是兩個年輕人,穿著學生裝,正是特訓組的學兵。左邊那個看見歐陽雲,眼神凝滯呆在那裡。

    「鴻樂、文舉,你們回來了,來來,介紹一個新同志給你們認識,」梁大偉說著,為三人做了介紹。他注意到朝鴻樂的表情有些怪異,看了歐陽雲一眼,問:「怎麼?你們認識?」

    歐陽雲也注意到了對方的異樣,有些奇怪,說:「我今天才見他。」

    朝鴻樂有些艱難的嚥了口口水,走到梁大偉身邊,附耳說了些什麼。

    歐陽雲暗驚,不知道其中有什麼玄機,為了安全起見,右手輕輕一抖,鋼針在手;曾澈眼珠子轉了幾圈,右手伸進了腰間,握住了槍柄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兩個人的職稱裡都有一個特字的原因,他們一個昔日的特種兵、一個現時的特務,在小心謹慎上竟然驚人的雷同,第一時間都從朝鴻樂的舉動裡嗅到了危險的氣息。

    梁大偉聽完朝鴻樂的密語,先滿臉驚訝,接著興奮起來,看了歐陽雲一眼問:「你確定嗎?」

    「是。」

    「哈哈!」變得有些詭異的氣氛裡,梁大偉大笑起來,笑得其他人一頭霧水,然後他走向歐陽雲,用力拍著他的肩膀說:「真看不出來,兄弟竟然是位高人!梁某佩服!」

    他這麼一說,歐陽雲立刻猜到是怎麼回事,感情日租界的事被朝鴻樂知道了,卻有些想不通,他是從哪裡得知的。右手兩指輕輕的彎了彎,將鋼針退回針囊裡。

    曾澈和龐文舉一頭霧水,前者右手離開了槍柄,後者則焦急的叫了起來:「鴻樂,究竟怎麼回事?」

    梁大偉笑著說:「我們幾人知道就行了,鴻樂、文舉,切記別說出去日租界那件事,是沈兄弟他們幹的。」

    「啊!我還以為是組裡派了其他人呢,鴻樂,你也不提醒我!」

    「我也以為是曾組長派人做的。」

    原來,這兩位進城竟然也是為了刺殺那兩個漢奸社長,只是還沒下手呢,目標卻已經被幹掉了。

    這麼說來,歷史上「河北事件」的製造者竟然是這兩位,歐陽雲想通了這一點,不禁感慨造化弄人。事已如此,隱瞞已經沒有必要,但有件事他卻必須搞清楚,於是問朝鴻樂:「我們行動很隱蔽啊,你怎麼知道的?」

    前期準備工作和刺殺都是他一手包辦的,事實證明並沒有出現紕漏,只是既然朝鴻樂能夠知道,那說明細節上還是出了問題,只是,這個問題究竟出在哪裡呢?歐陽雲想不通。這還幸虧朝鴻樂是同道人,如果換做敵人,那後果將不堪設想。

    朝鴻樂說:「我們就住在你們對面的旅館裡,你昨天中午是不是過去踩點了?」

    「嗯。」

    「我正好也在那裡踩點,在兩個漢奸家的門口都遇到你,開始也沒在意,後來又在大生客棧門口看見你,見你背了捆繩子,就多看了兩眼。半夜,我被噩夢驚醒了,起來想小解,卻正好看見兩個蒙面人從大生客棧二樓爬了下來。那時,我還以為你們是竊賊呢。我們制定的刺殺計畫實在白天,我不想暴露身份影響到白天的行動,就沒有出聲。誰知道,沒過多久日租界裡就響起了槍聲……沈大哥,你們真夠強的,兩個漢奸全部解決了不算,還傷了那麼多日本兵……」

    朝鴻樂越說越激動,口沫橫飛起來,和龐文舉看著歐陽雲,驚為天人。

    歐陽雲聽著,卻出了一聲冷汗。如果朝鴻樂是敵人的話,那他搖搖頭,沒敢想下去,暗暗警醒自己,下次再做這種事情的時候,還要小心更小心、謹慎更謹慎,畢竟,還有更重要的事情等待自己去做,如果為這種事掛了,實在愧對兩個老人家和那32個億。

    「你們兩個人,還有一個是不是和你一起的郭嘯天?」

    「嗯。」

    「鴻樂,你去訓練場,把郭嘯天叫過來,這樣的人才可不能放過。」

    「是!」朝鴻樂正欲離開,曾澈叫住他:「等等,大偉,這事不急。」

    梁大偉看向自己的上司,見他臉色有些不對,忙讓三個學兵先回去,然後關上門問:「組長,有什麼不對嗎?」

    曾澈苦笑:「剛才,老闆來電了,讓我們停止一切行動,而且,已經把兩個漢奸被殺的事算到了我們頭上,說會想辦法幫我們開脫責任的。」

    「啊!這算什麼事?我們的任務不就是」

    「別說了,最高當局發了火,老闆也不好過,體諒一下吧,都是為了黨國利益。」

    「那,殺奸行動組的事怎麼辦?」

    「不急,你先去查一下那個沈雲還有郭嘯天的資料,我懷疑……」曾澈說到這裡,把聲音壓低了許多。

    門外不遠處,彎腰繫了幾分鐘鞋帶的歐陽雲見室內忽然沒了聲音,急忙起身走了。畢竟是搞特工的,董、梁兩人心思非常慎密,看來不好對付,如果是敵非友的話,那自己只好先下手為強了他這樣想著,滿腹心思的回到訓練場。

    訓練場上,楚天歌被一群學兵圍著,正在興高采烈的翻著空心跟頭,眾學兵大聲喊著:「133、134……」

    他看得目瞪口呆,問:「幹什麼,耍猴呢?」

    楚天歌一個高高的空心跟頭翻到他面前,站住,氣喘吁吁的說:「大哥,回來啦,咱跟頭翻得漂亮吧?!」看來沒聽見他剛才的話。

    學兵們不少人卻聽得真切,笑了起來,有一個解釋說:「是我們讓嘯天翻的,嘯天,看來你真的練過。」

    楚天歌頭昂了起來,鼻子一皺說:「那是。」

    歐陽雲見他得意洋洋的樣子,心說憨人有憨福,自己愁死了,他卻一點心思不擔,忍不住賞他一記爆栗,說:「跟我來。」

    「發生什麼事了?」楚天歌見他臉色不太好,問。

    「昨晚的事被人知道了。」

    「啊!誰?」

    歐陽雲帶著他遠遠避開眾人,說:「復興社特務處,你知道這個組織嗎?」

    「特務處不太熟,復興社聽說過,國民黨的情報機關嘛,好像又叫做『藍衣社』。」

    「『藍衣社』?那麼說,白流蘇他們也是復興社的?」

    「我也不太清楚,應該是吧。復興社裡當官的都喜歡穿藍衣黃褲,所以又叫做『藍衣社』。」

    「不行,找你叔叔去,這事可能有點麻煩。」

    第二天一大早,兩個人告了假,往城裡的51軍軍部趕去。

    天津城裡,日本人鬧騰得正厲害,一隊隊的日本士兵扛著槍,坐著卡車、摩托車,耀武揚威的往河北省政府行去。街道兩邊,不少日本人和漢奸揮舞著日本旗、唧唧歪歪的喊著什麼。歐陽雲和楚天歌進了城,有些艱難的穿行在人群裡。楚天歌小聲說:「我日,現在要是有挺機槍就好了。」

    歐陽雲瞪了他一眼,說:「閉上你的臭嘴。」微微偏頭朝後面溜了一眼,見一個灰色人影一閃沒入人群裡,他冷冷一笑,拉起楚天歌,大步穿插起來。

    「怎麼了?」楚天歌不明他的舉動,見他老是回頭看,不由也想回頭。

    「別回頭,有人跟蹤我們。」

    「哦,要不要干掉他?」

    「算了,應該沒有惡意,不過,你叔那裡不能去了。」有沒有惡意其實他也不知道,但跟蹤的人他卻看清了,竟然是朝鴻樂。想起朝鴻樂曾經也想刺殺那兩個漢奸社長,他便沒法對人家下手了。

    兩個人開始漫無目的的在人群裡穿梭起來,漸漸的離開了主要街道,走進一條有些偏僻的小巷子,終於把朝鴻樂給甩掉了。

    回頭確認一下,尾巴確實沒了,歐陽雲抹了把汗,說:「天歌,如果某一天莫名其妙的死了,會不會恨我?」

    楚天歌正看著旁邊的建築出神,聞言轉過頭來豪氣干天的說:「我才不會莫名其妙的死,真要死,咱也會死得轟轟烈烈!」

    「我說如果。」

    認真的想了一想,楚天歌正色說:「為什麼要恨你,我就是現在死了,也值了。從喊你大哥的那一天開始,我這條命可就交給你了。大哥,我們的處境是不是很危險?」他確實有些憨,但是並不笨,立刻從歐陽雲不一樣的語調裡體會出了什麼。

    歐陽雲很感動,有了和戰友一起作戰的感覺戰友是什麼?在戰場上,他就是你的後背,能幫你檔子彈,會在危險來臨的時候,和你同生共死,讓你面對死亡威脅的時候不會感覺孤單。

    「謝謝!」他認真的說。

    楚天歌也許並不理解這兩個字代表的涵義,但是卻聽出了其中的份量,所以鄭重的點點頭,笑了。正如他所說,從他跟著歐陽雲進入流川武館開始,他就知道自己的人生已經沒了坦途,但是,他不會後悔。不想在這個沉重的話題上進行下去,他笑著指了指眼前的建築,語帶諷刺的說:「中日友好中學,中日之間還有友好嗎?」

    (註:歷史上確有天津中日中學,這裡為本文需要,加上友好二字)

    「當然有,日本人並不全是軍國主義者,」歐陽雲本來想說日本也有共產黨,不久的抗日戰場上,他們會組成一支奇怪的隊伍,人數並不多,但是所發揮的作用卻不小但考慮到現在說這些有洩露天機的意思,他也不能確定這些歷史上的事件還會不會如實發生,於是把下面的話吞進了肚子裡。

    他這個擔心是有必要的自從他帶著楚天歌在北平鬧了那麼一出,歷史已經出現了一點小小的偏差。曾澈一手組建的「抗日殺奸團」的前身「除奸特別行動組」被迫在天津蟄伏下來,甚至有胎死腹中的危險,而很多歷史上現在已經死去的漢奸,此刻還活得好好的。那兩個漢奸社長,如果不是他出手,他們的死活也很難說朝、龐二人想在日租界光天化日下刺殺他們,其實是相當困難的。
regn13 發表於 2018-3-5 19:56
第十四章大漢奸小漢奸

    「打死你個狗漢奸!」

    「打他!打他!」

    「你們等著,我叫我爸爸去哎喲!」

    ……

    中日友好學校裡,忽然傳出幾聲呼喊。歐陽雲和楚天歌對視一眼,先是訝然,然後笑了。歐陽雲說:「沒想到現在的小孩子也挺血氣的。」

    「小孩子家胡鬧罷了。」

    「不能這麼說,小孩子總會長大的,他們現在是花朵,日後就是國家的棟樑我們進去看看?」

    「門口有守衛。」

    「守衛怕啥,我們是家長。」

    「哈,聽大哥的。」

    兩個人大搖大擺的往裡面走,在門口被攔住了,守衛是個中年漢子,很客氣的問:「兩位先生,有事嗎?」

    歐陽雲遞過去一支菸,說:「來看我侄子,好久沒見他了。」

    「那請您登記一下。」

    「這麼麻煩?!」歐陽雲瞪了他一眼,提起筆在登記表上畫起來,一溜的日文。

    守衛竟然是個「知識分子」,識出是日文,立刻駭得滿頭大汗,點頭哈腰道:「原來是皇軍?!快請快請,請問您侄子是哪位,我幫您找一下。」

    「就不麻煩了,」歐陽雲踢了在旁邊發呆的楚天歌一腳,大搖大擺的走了進去。

    守衛看著兩人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處,暗暗的啐了一口,低聲罵:「日本鬼子!」

    楚天歌此時一臉的驚奇:「大哥,他為什麼叫你皇軍?」

    「沒見我寫的日文嗎?」

    「那是日文啊我倒差點忘了,大哥會說日本話。大哥,你怎麼會說日本話的?」楚天歌在流川武館就聽他說過日本話,當時心情緊張,沒顧得上疑問,現在開始不恥下問起來。

    「學的唄!天歌,你這個人什麼都好,就是有點太三八了。」

    「三八!?」

    歐陽雲最怕楚天歌這打破沙鍋問到底的秉性,作為穿越者,他新名詞太多,而且說習慣了動不動就冒出來一個,如果每個都要解釋出處的話,那豈不是要累死?他喊道:「打住,我們不是看『侄子』的嗎?」

    「呵呵,倒差點忘了。」

    院牆的一角,六七個學生正在圍毆一個胖子。看見兩個陌生人走過來,幾個人停下手來,其中領頭的說:「你們誰認識他們?」

    所有人停下手,看著歐陽、楚二人,紛紛搖頭,或者說:「不認識。」

    「不會是程日和的跟班吧?」

    「他的跟班我見過,不是。」

    「要不先回教室吧?」

    「也好,」眾人正想撇下在地上哼哼的程日和開溜,卻看見陌生人笑了起來。

    歐陽雲問:「你們在打漢奸?」

    眾人一起看著領頭的,領頭的腰桿一挺,上前一步,雙手一伸護住同伴,挑釁的說:「是又怎樣?!」

    歐陽雲樂了,這小子還挺能擔當的,問:「你叫什麼名字?」

    「別告訴他!也許是大漢奸,」一個個子高高的學生說,目光警惕的注視著他們。

    楚天歌咧開了大嘴,這幾個孩子的脾氣蠻對他胃口,他大笑著說:「放心好啦,我們不是漢奸。」頓了頓又說:「你們既然敢打小漢奸,為什麼卻怕被大漢奸知道名字呢?男子漢大丈夫要敢作敢當,哼,打個小漢奸算什麼本事,要讓大漢奸一聽見你們的名字就害怕男兒當殺人,千里不留行……」

    歐陽雲見他連「男兒當殺人」都搬出來了,怕誤導這些孩子,急忙將他的話頭打住,說:「別誤人子弟,在日本人的地界上殺人,敢做是必須的,卻不能敢當,個個都敢當,那不是殺一個漢奸就要犧牲一個同志。」看了看地上著的小胖子,嚇得對方一哆嗦,他笑著說:「你們為什麼說他是漢奸?」

    領頭的說:「他老子是偽華北聯合準備銀行經理程錫庚,他每天都皇軍皇軍的掛在嘴上,你們說是不是漢奸?!」

    楚天歌樂了,叫道:「漢奸!典型的漢奸,該打!」

    歐陽雲瞪他一眼,問那領頭的:「你叫什麼名字?」

    高個學生扯了扯領頭的衣袖,領頭的看他一眼,想了想說:「黃家華。」

    「你呢?敢不敢告訴我?」歐陽雲看向那個像是這個小團體裡軍師的高個學生。

    高個學生猶豫的看著他,黃家華說:「告訴他們又怎的,今天打了程日和,漢奸們遲早會知道我們的名字,再說了,這位大哥說的對,我們就是要讓漢奸們聽見我們的名字就害怕!」說完還狠狠的瞪了程日和一眼。

    高個學生不再猶豫,小胸脯一挺,說:「我叫馮遠修。」

    (註:歷史上確有馮遠修其人,原天津中日中學學生,一九三七年加入抗日殺奸團,一九四零年考入北京輔仁大學,馮的家世頗為顯赫,其舅舅是華北偽治安總署督辦齊燮元。他藉著舅舅的名號,經常有機會出入軍營,藉機以學槍打獵為名,練出了一手好槍法,成為抗團中優秀的神槍手,多次參加刺殺漢奸的任務。其中最著名的一次當屬於1940年7月針對北平《新民報》社長、總編輯吳菊痴的刺殺行動。正因為這次行動的成功,日軍展開了血腥的「八月大逮捕」,而馮亦在日軍此次大規模逮捕行動中不幸遇難。為了劇情需要,本書將他的年齡改大了兩歲)

    程日和忽然嘶喊起來:「馮遠修,你個不要臉的東西。不錯,我老子是漢奸,但你敢說你舅舅不是漢奸嗎?你舅舅是大漢奸,你也是小漢奸。」

    馮遠修臉上的肌肉好像忽然被蠍子蟄了一下似的抽搐了一下,這種痛苦不為外人道,卻是那麼的刻骨銘心,他咬了咬牙,訕笑道:「但是我沒有整天皇軍長、皇軍短的掛在嘴邊,我也沒有以自己的舅舅為榮。」

    程日和更大聲的嘶喊起來:「日本就是比我們國家強嘛,你們不覺得所謂的民國政府,其實就一幫蛀蟲嗎?我們的國家已經被他們蛀蝕得奄奄一息了,日本人作為強國,又是友鄰,看不下去了,這才伸出援助之手」

    這話就太狗屁了,連歐陽雲都聽不下去了,他上去就是一腳:「滾你媽的!都是你老子教你的吧?!我日,是不是欺我不殺小孩啊?!」

    楚天歌早聽得義憤填膺,抽出藏在身上的一把肋差,刀尖架到了小胖子的脖子上,持刀的右手顫抖著,好像隨時可能失手割下去。

    程日和哪見過這種陣仗,駭得張大嘴巴卻不敢發出半點聲響,屁股上的兩片肥肉一陣顫動,隨著「撲哧」聲響,竟然屁滾尿流起來。

    其他學生也駭呆了,他們畢竟還小,雖然痛恨程日和的漢奸言行,但是絕對沒想過要取自己同學的性命真刀真槍面前,不少人怯場了。

    歐陽雲沒想到小漢奸如此不濟,急忙一個跳躍讓開,捏住鼻子說:「回去跟你老爸說,不想和胡恩溥、白逾恆一個下場,做人低調一些。我知道,當漢奸不容易,但是畢竟都是中國人,什麼事都不要做得太絕!」拉開楚天歌,將程日和放走了。

    「當漢奸不容易?!」那些漢奸如果知道說這話的就是「河北事件」的幕後真兇,不知道他們會感恩戴德呢,還是痛哭流涕。

    楚天歌習慣了他言語的肆無忌憚,早就見怪不怪,黃家華等人則像聽見天外來書似的,許多人看著他,眼睛眨巴眨巴著。馮遠修則聽得眼睛一亮這話他從舅舅那裡聽說過,當時嗤之以鼻、不屑一顧,現在聽起來卻是別樣的滋味,心裡隱隱約約猜到他們的身份,他上前兩步,壓低聲音問:「兩位大哥,你們是『除奸特別組』的吧?」

    「除奸特別組?!」

    馮遠修以為他們怕暴露身份,聲音壓得更低,說:「大哥,你們認識龐文舉嗎?我和他很熟。」

    歐陽雲看著面前這個十四五歲的少年,還是個孩子的模樣,身子有些單薄,但眉眼卻透著一股早熟,眼神很深沉,想起他之前的表現,處處透著謹慎,心說倒是個不錯的間諜苗子,就不知道心志如何。腦子裡閃過一些念頭,他壓低聲音問:「現在不忌憚我們了?」

    馮遠修有些靦腆的笑了,說:「你們外表不像常人,天津漢奸又太多,我不得不小心。」

    歐陽雲笑了,說:「不錯,頭腦夠冷靜,就不知道膽子夠不夠大。」

    「那要看做什麼事了。」

    「行,跟我們出去談談,怎麼樣?」

    「我能不能叫上我朋友?」馮遠修看了看不遠處的黃家華。

    楚天歌一直在旁邊聽著,並有意無意的擋住了其他人的視線,這個時候笑道:「你倒很講義氣。」

    歐陽雲搖頭:「我現在只看中你,要知道,有些事情,不是有一腔熱血就能夠完成的。你的朋友很講義氣,組織能力也不弱,但是太衝動了。老實講,我覺得你們剛才羞辱那個小胖子有些兒戲。你想過沒有,他其實並沒有太大的過錯,某子不是說過嗎,人之初,性本善;又說子不教,父之過。有一個漢奸老子在身邊」

    楚天歌:「大哥,『人之初,性本善』是孔子說的,不是某子。」

    「我知道,某子就是孔子。」

    「某子不是張藝謀嗎?」

    「這個,此某子非彼某子。」

    「哦,我知道了,這個『某』是代指。」

    歐陽雲瞪著楚天歌,見他一副一本正經的樣子,恨不得在他臉上踹一腳這個木魚腦袋,咋就沒有一點幽默感呢?

    馮遠修訝然的看著兩人煞有介事的探討「某子」問題,啞然失笑,心裡開始懷疑日租界裡的事究竟是不是他們做的在他想像中,以兩人之力在重兵把守的日租界裡殺了兩漢奸、十幾個日本兵,那絕對是荊軻式的國士,斷然不會像面前兩人一樣,為這種無聊問題糾纏半天。

    賞了楚天歌一記爆栗,歐陽雲轉對馮遠修,發現對方的神情怪怪的,知道剛才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信任被破壞了,無奈的說:「看來今天不適合再探討下去了。」

    「不,我想跟你們談談。」

    「哦,」有點意外的看他一眼,歐陽雲發現自己小瞧這少年了,說:「跟我來吧。」
regn13 發表於 2018-3-5 19:56
第十五章抗日雙雄

    「「日本人很囂張啊!」楚天歌輕聲說著,手裡比劃出一個舉槍射擊的姿勢。

    歐陽雲站在他旁邊,眼睛看著河北省政府門前黃軋軋的日本兵,耳朵裡聽著小鬼子整齊響亮的日語呼喊,心中想著,歷史上抗戰初期一個日本兵抵得上三個中國士兵,這差距究竟在哪裡呢?武器?還是素質?也許兩者兼而有之,那麼,如果自己想整訓一支部隊出來,卻從哪裡入手呢?參軍?還是創建游擊隊……

    來到這個時代以後,第一次見識到了大規模的日本兵,這才發現,日本鬼子之所以敢放出「三個月滅亡中國」的狂言,並不是無的放矢。就這批武裝抗議的日本兵來說,如果單單從軍事角度來說,軍容整齊、士氣高昂、裝備也算精良,算的上一支強軍。

    歐陽雲有心考察馮遠修,帶著他從中日中學一路走到這裡,路上所見,囂張的日本人,奴顏婢膝的漢奸,敢怒不敢言的同胞,各色人等歷歷在目。他靜靜的觀察著身邊的少年,見其一直不動聲色,隻眼中偶爾流露出一些悲憤的神色,心中不由暗暗讚許這個少年,城府極深,識得大義,好好培養一下,絕對堪得大用。

    「遠修,你舅舅真是漢奸嗎?」

    「是,」少年低下頭,這是他的恥辱,雖然這恥辱是親人強加到頭上的。

    歐陽雲拍拍他的肩膀,說:「世事無常,並不盡如人意,抬起頭來,這又不是你的錯。」

    「大哥!」少年抬頭看他,眼中透著感動,這樣的話,好朋友黃家華也說過,不同的是,現在說這話的和他才認識不久,還相當於陌生人,來自陌生人的信任,總是讓人覺得特別溫暖。

    「什麼事情都有兩面,換一個角度,未嘗不是一件好事。你舅舅現在是你的恥辱,但是有一天,他也許會成為你功成名就的基石。」

    少年是聰明人,聯想到他們的身份,馬上領悟到了什麼,有些激動的壓低聲音問:「你的意思,是不是我能加入你們?」

    歐陽雲和楚天歌相對一笑,他問:「你知道我們是誰嗎?就要加入,不怕我們是漢奸?」

    馮遠修板起小臉,正色說:「兩位大哥,我雖然不知道你們叫什麼名字,但我可以肯定,你們絕對不會是漢奸。如果我猜得不錯的話,日租界裡那起暗殺事件肯定是你們幹的。」

    「哦,憑什麼呢?」楚天歌來了興趣。

    少年肯定的說:「憑你們剛才對程日和說的話,做的事。」

    「呵呵,那個,好像只要有良知的中國人都會那麼做的。」

    「可是,他們沒你們這樣利索的身手,」少年看著楚天歌,繼續說:「這位大哥,你剛才用的兵器應該是日本人的『肋差』吧?」

    楚天歌笑了:「呵呵,你看出來啦,我這把刀子可不是一般日本貨……」

    歐陽雲見他有說漏嘴的趨勢,瞪了他一眼說:「聲音小點,怕人家不知道北平的事是我們做的?」

    「啊!差點忘了,」楚天歌眼睛四下亂轉,見周圍並沒人注意他們,這才放鬆下來。

    「北平」少年眼睛一亮,雙手抓住歐陽雲的右手,有些激動的問:「黑龍會在北平的據點是被你們掃掉的哎呀,我真笨,你們正好兩個人。呵呵,歐陽雲、楚天歌,你們好大的膽子啊!」

    楚天歌一聽,立刻瞪大了眼睛:「嗯!你認識我們?!」

    歐陽雲微微笑著,並不做聲,他剛才那句話,正是有意要讓馮遠修知道他們的真實身份。

    馮遠修眼睛滴溜溜的轉動起來,少年心性盡顯:「你們誰更厲害?」

    「臭小子,想挑撥離間?」

    「當然大哥更厲害。」

    「歐陽大哥更厲害?」少年的目光在兩人身上打著轉。

    歐陽雲笑了,他越來越喜歡這個馮遠修了,說:「我叫歐陽雲,他喊我大哥。」

    少年眼神更加明亮,看著他熱切的說:「歐陽大哥,你收我做徒弟吧。」

    他笑著沒說話,楚天歌卻急了,說:「大哥,收下他吧,這孩子不錯。」

    馮遠修眼巴巴的看著他。

    「行,不過我要聲明,做我的徒弟很辛苦的。」

    「我不怕吃苦。」

    「我們可不是什麼『除奸特別組』的。」

    「沒關係,『抗日雙雄』嘛,只要殺鬼子、除漢奸就行。」

    「什麼『抗日雙雄』?」

    「你們自己都不知道啊,現在外面都這樣稱呼你們呢。」

    「啊!」歐陽雲和楚天歌對望兩眼,前者是哭笑不得,後者則有點小小的得意。歐陽雲見馮遠修一臉崇拜的看著自己,忙轉移話題說:「殺鬼子、除漢奸是我們的本分,其實,我們也正想成立這麼一個組織呢。遠修,你們學校抱有你這種想法的同學多嗎?」

    「很多,師父,你是不是想把他們組織起來可以交給我做。」

    「慢慢來,先保護好自己,活著才有希望遠修,你對眼前的情景有什麼想法?」

    「為國家悲哀,堂堂一省政府,竟然被人家騎到脖子上拉屎;羨慕日本人,如果我們的軍隊也有這般強悍,還有哪個國家敢小瞧我們?!」

    「我們的軍隊確實不如人家,不過不急,只要有仗打,只要官兵同心,有一天,我們的軍隊會比日本人更強。」

    「師父,我也想咱國家有這麼一天,怕就怕我們的政府和軍隊沒這個志氣。」

    楚天歌點點頭說:「遠修說得不錯,我看中國要達到這樣的水平,很難。」

    歐陽雲見他們長敵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很不以為然,心中想著,如果不是最高當局搞什麼「攘外必先安內」,把紅軍趕去過草地、爬雪山,而是讓他們開來這裡,只要換上批裝備,那絕對是天下一等一的強軍「話不能這麼說,兩個國家之間的戰爭可不是光靠軍隊就能夠決定輸贏的,軍隊對陣不過是表現的最終形式罷了。打到最後,比的還是國家的實力、人民的凝聚力。我們現在確實比日本窮,科技也落後許多,但是我們人多,而且,有眾多像遠修這樣有志氣的少年!我相信,等你們成長起來,最終勝利的肯定是我們。」

    這話很鼓舞人心,特別像馮遠修這種血熱熱的少年,他立刻激動地說:「師父,你說得太好了,我也相信,最終勝利的肯定是我們,日本鬼子一定會被趕出中國的。」

    拍拍他的肩膀,歐陽雲說:「只要擁有這種信心,那麼,我相信一切困難都不會難倒我們的。天歌,拿出來。」

    「什麼?」

    「水紋太安。」

    楚天歌身上的肋差和歐陽雲獲得的那把太刀全都繳獲自流川正樹,太刀名為「流川太安」、肋差名「水紋太安」,皆能斷金削鐵,他愛之極深,此時聽歐陽雲的意思好像要拿它送給馮遠修,哪裡捨得,不由大叫起來:「你收徒弟,憑什麼拿我的東西送人?」

    「我徒弟不是你師侄嗎?你和遠修也算初次見面,做師叔的送個見面禮總是應該的吧?」

    「這個嗚」楚天歌想想是這麼個理,苦著臉將「水紋太安」取了出來。

    馮遠修見他一臉不捨,忙說:「君子不奪人之美,謝謝師叔了。」堅決不肯收。

    歐陽雲想了想說:「也罷,這把刀有點名堂,天津人員太雜,你帶在身上未必是好事,」在身上找了找,拿出支水性筆遞給他說:「出來得匆忙,身上沒什麼好東西,這水性筆你拿著,做個紀念。」

    馮遠修接過來,把玩一番,見製作精美,以為寶貝,笑逐顏開道:「謝謝師父,你對我真是太好了。」

    歐陽雲汗一個,感覺自己像個騙子一塊五一支的水性筆而已,好像有褻瀆純潔師徒感情的意思。他倒是謙虛了,別看小小一支筆,放在現代不值一文,但在二三十年代,絕對當得「寶貝」一說,物以稀為貴也。「遠修,放暑假有時間的話,去北平燕京大學找我,今天的事,對誰也別說,包括你那些好朋友。你還小,先讀好書,將來才有能力做大事拜拜了。」

    「好的,我會好好讀書的師父,拜拜是什麼意思?」

    「就是再見,英語裡的『BAYBAY'。」

    「呵呵,師父、師叔,拜拜。」

    等馮遠修走了,歐陽雲對楚天歌說:「天歌,你信不信,最多兩年,我們會擁有一支比他們更強的軍隊?」

    楚天歌早覺得自己這個大哥志向不小,壓低聲音問:「大哥,難道你想做軍閥?」

    「不是軍閥,我要為中國人民打造一支全世界上數的軍隊!」

    「噗嗤!」楚天歌樂了,「你白日做夢呢?!難道就憑我們兩個人?」

    歐陽雲看著他,也不惱,說:「等著瞧吧,走,找你叔叔去。」

    51軍乃由張少帥的東北軍一部改編而成,下轄113師、114師、118師,由於軍長於學忠同時擔任著河北省政府主席兼天津市市長,所以將軍部設在蔡家花園,而楚括機作為於學忠的副官,分到了一個單獨的小院。

    兩個人趕到楚括機那裡,楚副官正在書房裡和兩個好友喝著悶酒,他明顯喝高了,所以一聽說侄子來了,立刻讓勤務兵小李領了進來,渾然忘記了這兩個此刻還是通緝犯,蔣孝先正帶著手下滿北平城抓人呢。

    楚括機眼帶血絲,舌頭也大了,右手捏著酒杯指著進來的年輕人對坐在上手的中年人說:「老陳,我侄子楚天歌,旁邊是他朋友,小子,自己介紹一下,你的名字我忘了。」

    中年人矮胖矮胖的,滿面紅光,小眼睛眯著在他們身上打個轉,落到歐陽雲臉上,笑著說:「不要介紹了,和天歌在一起的,肯定是歐陽雲了,小夥子不錯,夠膽色!」聽起來,和楚天歌竟然很熟似的。

    歐陽雲隨楚天歌微笑著和三人打過招呼,得知胖子陳少華竟然是51軍的軍需處長,另外一個叫邱健的,是個上校團長,不由對這兩人刮目相看。

    楚括機招呼兩人坐下,讓小李添了兩副碗筷,然後感慨說:「英雄出少年,說起來,我這侄子可比做叔叔的有出息多了。」

    三個人剛才不知在談什麼,情緒都有點激憤,邱健將酒杯往桌子上一拍,咬牙說:「這隊伍帶得窩囊,小日本在眼皮底下撒野,我們卻被限令出營,實在是他娘的,倒不如天歌他們混得痛快。」顯然,是對今天日本兵武裝示威的事感到憤慨。

    楚括機嘆息一聲,說:「軍座也是沒辦法,你們知道的,何應欽一直想讓他請長假呢哎,你們不知道吧?宋將軍今天被解職了。」

    「哪個宋將軍?29軍的宋哲元?」

    「29軍是他一把拉扯起來的,老頭子說解職就能解了?老張、老馮他們不干的吧?」

    「不是解除軍職,把他察哈爾省政府主席的職務給免了,說是督軍不力,縱容下屬,哎!」

    「督軍不力,笑話,真不力的話,察哈爾早成日本人的了。」

    「小日本這一招玩得高啊,嘿嘿,如果我猜得不錯的話,宋哲元前腳被解職,小日本後腳就會安排一大堆漢奸過去遊說。」

    楚括機搖了搖頭,「吱」的一聲喝了一口酒,說:「少華兄說得極對,老頭子分明就是在把宋將軍往日本人懷裡推。」

    邱健嘆息一聲說:「有個事你們聽說沒有,何應欽派人來天津了。」

    「他派人來天津幹什麼?嫌這裡還不夠亂?」

    「聽說要和日本人談判。」

    「不是吧?難道還要搞個《塘沽協定》出來?!」
regn13 發表於 2018-3-5 19:56
第十六章軍人的恥辱

    《塘沽停戰協定》對中國軍人來說是個恥辱,這個協定簽訂於長城抗戰之後,長城戰役中,中國軍隊以35萬之眾迎戰日軍5萬餘人(也有說一萬七千餘的,本人相信前種說法),結果中方陣亡16725人,傷24019人,而日軍僅傷亡2600名(存在弄虛作假一說,因為單一個喜峰口大捷據中國方面的統計就殲滅日軍5000餘人),這樣的戰損對比實在讓人難以接受,乃至29軍軍長宋哲元在長城抗戰失敗後痛心疾首的問:「為什麼我們30萬大軍打不過5萬日本軍?」

    為什麼呢,歐陽雲在軍史課上聽到這節的時候曾經想過這個問題。必須承認,日軍無論裝備還是士兵素質都比中方強,但這並不是中方失敗的主要原因。事實上,中方並不是沒有繼續戰鬥的實力。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出在最高當局身上,此人一門心思的想著「攘外必先安內」,在長城戰役最關鍵的時候,竟然能抽調50萬大軍搞內戰,搞所謂的「剿共」,而當廣大愛國官兵強烈要求參加抗日時,他竟能大言不慚的說:「如再有偷生怕死,侈言抗戰,不知廉恥者,立斬無赦!」好一個「立斬無赦」,如此領袖,長城戰役國軍安能不敗?!「偷生怕死」、「不知廉恥」,好大的帽子,只是不知道所言何人,歷史走到今天,答案想來已經明顯。

    協定簽訂以後,實則上承認了日軍侵佔東北三省和熱河的合法性,而且翼東、察東成為「非武裝區」,中方不能駐紮軍隊,日軍卻可以派出飛機進行偵察,可笑的是中國方面還必須提供便利和保護。自此,華北門戶洞開,等於將一塊鮮美的蛋糕放在了日本人面前,面對如此誘惑,日本人自然不會像君子一樣「遠觀而不褻玩之」。

    歐陽雲對這段歷史很熟悉,知道《塘沽協定》和何應欽也有關係,中方談判代表黃郛就是他指定的。聽邱健說何應欽要派人來天津,他大吃一驚,心說不妙,難道自己的一時衝動,竟然讓《何梅協定》提前誕生了

    一直坐在一邊做好學生旁聽的他,失神之下脫口道:「《何梅協定》?!」說完意識到不妙,急忙用手掩嘴,但已經遲了說出的話潑出的水,卻怎麼收的回來?

    四雙眼睛直愣愣的瞪著他,楚天歌問:「大哥,《何梅協定》是什麼?」他不在軍營,對目前中日雙方形勢,以及人事安排並不清楚,所以無法從「何梅協定」字面上讀出什麼。楚括機三人就不同了,他們對這一切瞭如指掌,立刻察覺出了其中的深意。

    何應欽派人來天津,肯定是來和日本人談判的,想來國民政府在華北方面又決定妥協了;日本方面,目前在華北職務最高的是華北囤駐軍司令官梅津美治郎。中日雙方真要開談的話,最後負責簽字的肯定是這兩個人,按照協議簽訂的慣例,最後出來的說不定真會叫做《何梅協定》這個年輕人究竟是何方神聖,竟然具備如此敏銳的政治洞察力?

    三人瞪著歐陽雲,良久,陳少華說:「不得了不得了,後生可畏,小夥子,你是哪家的後生?父親在哪個部門任職?說來我聽聽,看我認識不。」

    何應欽派人來天津這事只有國民政府裡一些大員知道,他們能夠得知是佔了地主的便宜,而他派人來天津的真正目的,所有議論都是猜測。陳少華理所當然的想,歐陽雲一定是從他父輩那裡得到了什麼小道消息,所以才會有如此驚人之語他可不信這年輕人真的是憑眼光判斷出來的。

    楚天歌說:「陳叔叔,我大哥的父母都在美國呢,他也是剛從美國回來。」

    「是嗎?那更了不得了。」

    歐陽雲大汗,心說這回玩大了,悶了頭,鬱鬱的喝酒,不敢答話,只怕再說漏什麼。

    楚括機見桌上氣氛有些凝重了,拍拍桌子說:「好了,這個話題到此如此。今天喊哥兩個過來,是喝酒解悶的,又不是商量國家大事,再說,國家大事也不是我們這些人能夠做主的,來!喝酒。歐陽,把頭抬起來,小夥子麼,要有朝氣一些。放心好了,今天這裡沒有外人,你剛才說的什麼,我們都已經忘了。邱健,你不是一直嚷嚷著要和侄子他們喝酒,說什麼以酒會英雄的麼,和兩個小輩喝一杯吧他們現在可是『抗日雙雄』,多少人想請他們喝酒都找不到人呢!」

    邱健很會湊趣,馬上舉起酒杯說:「對對,差點忘了,歐陽、天歌,叔叔敬你們一杯,你們在北平干的那活,漂亮!」他倒是個直爽人,說完舉起酒杯,「吱」的一口就悶掉了。

    「謝謝邱叔了,」楚天歌急忙跟著幹了一杯。

    歐陽雲舉起了酒杯,心裡很是感慨,這三個舊中國的軍官,也許不是很純粹的那種軍人,但是卻深深熱愛著自己的國家。在華北,這樣的軍官應該不是少數,只要政府一聲令下,他們就會用自己的血肉之軀去捍衛國家的尊嚴,只是想起《何梅協定》一簽,51軍就會被迫撤離河北去「剿匪」,不由為他們感到悲哀。身為軍人不能為國捐軀,這是怎樣的一種鬱悶,他輕輕嘆息一聲,頭一仰,杯倒酒干。

    一道火辣辣的液體從喉嚨流下,燒得他精神為之一振,他站起來,拿過酒瓶,為在座的一一將酒滿上,端起酒杯站起來,說:「各位長輩,剛才歐陽孟浪了,請你們不要見怪,我罰酒一杯。」說完頭一仰,又幹一杯。

    邱健樂了,笑起來說:「小夥子不錯啊,這喝酒的氣勢頗有我老邱當年的風采,哈哈,好,老哥哥陪你一杯。」

    他這邊酒杯剛放下,陳少華笑了起來:「你個酒鬼,想喝酒就喝唄,找什麼藉口。我說,你小子是不是喝多啦?一會兒叔叔一會兒老哥哥的,自亂輩分嘛!」

    楚括機也笑了,說:「這輩分可亂不得,天歌是我侄子,歐陽是天歌大哥,酒鬼又是我哥哥,這酒鬼成了歐陽的老哥哥,我們叔侄兩卻怎麼稱呼的好?」

    歐陽雲和楚天歌聽著,嘿嘿的陪著笑。

    邱健卻不在乎,叫起來:「這有什麼,各按各的叫,」對歐陽雲說:「小歐陽,老哥哥和你做兄弟,你沒意見吧?!」

    歐陽雲惶恐,忙站起來說:「不行不行,這哪裡使得,邱叔,您饒了晚輩吧。」

    邱健卻是個牛脾氣,也不知道是不是酒多了,眼睛瞪圓了,嚷:「怎麼,不給面子?!」

    他苦笑,正不知怎麼才好,楚括機遞個眼神過來,說:「行行行,那就各按各叫,歐陽,邱團長年輕的時候也是條好漢,他做你哥哥,也沒辱沒了你。」

    「呸呸!」邱健連啐幾口,叫道:「什麼叫年輕的時候也是條好漢,倒好像老子如今很癟三似的。」

    「我說錯了嗎?想想咱們年輕的時候,也曾快意恩仇過,再看看如今」

    邱健端著酒杯愣住,被說中心事的樣子,忽然將酒杯重重的往桌子上一放,說:「娘的,這兵當的,想起來,還不如做土匪快活。」

    歐陽雲眨巴著眼睛,心說難怪這位一身匪氣,原來有出處的。

    陳少華見他把話題扯遠了,咳嗽兩聲說:「好了,別提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了。酒鬼,你們團怎麼回事,上個月才撥下去一批新的中正式,這個月又來申請?」

    「這個」邱健看了看兩個年輕人,欲語還休。這個粗豪漢子,原來粗中也有細,想來是有什麼話不好當著他們說。

    歐陽雲識趣,對楚天歌說:「天歌,我們出去走走吧。」站起來要走,卻被楚括機喊住了,他對邱健說:「你個酒鬼,剛才還老哥哥老哥哥喊得熱乎,現在怎麼避起嫌來了?你們坐下,別理他。」

    兩人只得坐下,楚天歌還好,歐陽雲卻訕訕的覺得不好意思。

    邱健撓撓頭,說:「不是怕教壞小孩子嘛。」

    陳少華大笑:「狗日的酒鬼,什麼怕教壞小孩子,是怕自己丟臉吧!說說看,那批槍哪去了。」

    邱健老臉一紅,嘿嘿的笑了,說:「換酒錢了。」

    「換酒錢!你狗日的不說實話,哼,這個月的指標看來不能給你們了。」

    「別啊老哥,這眼看著就要打仗了,小弟還有幾百號人手上沒槍呢通融一下嘛。」

    「通融啊,也不是不可以,不過,我聽說你在北平剛淘了件寶貝,好像是明朝某人的什麼畫恩,那幅畫我見過,確實不錯。」

    「這個,大哥,那是我準備送人的,你也知道,我在這位置上已經三年沒動窩了,咱又不是黃埔出來的,上面又沒人……」

    見邱健說得可憐巴巴的,楚括機有些不忍,幫腔說:「少華兄,再幫他一次吧。」

    「看在括機的份上,就再幫你一次,不過,是最後一次了,下一次,總要拿點什麼來換吧?」

    ……

    楚天歌還好,這樣的場面他不是第一次見,見怪不怪了;歐陽雲則聽得目瞪口呆,心說這落差也太大了點吧,前一刻還信誓旦旦,一副忠君為國的模樣,怎麼一杯酒喝完,就變成這德行了?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原形畢露,還是愛國發財兩不誤?!這樣的人帶的軍隊能打勝仗,那真是老天不長眼了。

    陳少華和邱健之間的扯皮剛結束,楚括機加入進去:「少華兄,有件事差點忘記和你說。」

    「嗯?」

    「我的佩槍壞了。」

    「哪把?」

    楚括機喊他的勤務兵:「小朱,到我房間裡把那支勃朗寧拿出來。」看來,他的佩槍還不止一把。

    楚天歌湊到歐陽雲耳邊說:「我叔叔喜歡收藏槍支。」

    勃朗寧還是新的,烤藍一點都沒磨損,只是機頭卡死了。陳少華拿在手上看了看,說:「機頭卡死了,等會我派個人過來修一下。」

    「修什麼啊,換把新的吧。」

    「修了不還是新的嘛!」

    「可不是原裝貨了啊!」

    ……

    歐陽雲笑了,看來楚括機這槍支收藏家也只是圖了個名。要知道,真正的槍支收藏者,不會在乎新舊而只會在乎稀罕程度和槍的出處。他笑著說:「我看看。」拿起那支勃朗寧看了看,然後三下五除二就把它分解了,拿起卡簧彎了彎,重新裝好,一拉槍栓,扣動扳機,「叭」的一聲空響,他把槍交給楚括機說:「好了。」

    他這一手玩得實在漂亮,眾人看得目瞪口呆。陳少華率先醒過神來,問:「歐陽,你學過槍械維修嗎?」

    歐陽雲也不謙虛,答:「嗯。」

    「那會修馬克沁重機槍嗎?」

    「沒修過,要看看才知道。」

    「走走,現在就跟我去,倉庫裡放了幾十挺呢,於軍長為這事都想張貼招賢榜了,你要都能修好,51軍從此就是你的娘家。」
regn13 發表於 2018-3-5 19:56
第十七章今天你秀哪一面

    當兵的沒有不愛槍的,就好像財主沒有不愛錢的,槍乃是士兵的第二條生命。上學的時候,歐陽雲在軍史博物館裡見過馬克沁重機槍這種大傢伙,曾經叱詫一戰的一代重兵像古董一樣被供了起來,供信徒們瞻仰。玻璃罩下,金屬的質感使它平添了許多神秘。有一個同學是個狂熱的馬克沁迷,一張臉兩隻手緊貼在玻璃罩上,像狗看見骨頭一樣恨不得撲上去咬上一口,還相當誇張的說:如果能親手摸一摸,今生無憾。同學裡有促狹的,心腸花花的那種,壞壞的接話:肯定像撫摸情人的一樣的爽。

    猥瑣一點,把馬克沁比作一戰的,很經典的一個比喻。

    兵者,國之凶器也。自從火藥開始進入戰場,生命的尊嚴開始變得一文不值。管你士兵素質再高,沒有好武器,那就是送死的。

    馬克沁初現戰場,於1893─1894年發生在南中非洲的一場戰鬥中,那一戰羅得西亞一支50餘人的英國步兵僅憑4挺馬克沁重機槍就打退了5000多麥塔比利人的進攻,打死3000多人。

    然後,1898年發生在蘇丹的恩圖曼之戰,2萬名教托缽僧被英國侵略軍屠殺,最少有15000人倒在馬克沁機槍的陣地前。

    馬克沁的威力如此可見一斑。

    51軍的軍需處倉庫位於天津南郊一家廢棄的工廠裡,工廠門口重兵把守著,兩邊的掩體裡各架著一挺馬克沁。歐陽雲見防守這麼嚴密,對51軍的印象大好,間接的對陳少華的感觀也改變不少這裡屬於他的地盤,看起來,這個只會吃喝玩樂,把軍需處當作自家倉庫的少將,並不是一無是處。

    不過,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就不是他能想像的了。

    站崗的衛兵很精神,立正、敬禮也很專業,只是,見到他這個明顯的外來客,竟然半點警惕也無,因為他是陳少華帶過來的?

    他正有些感慨,一輛綠漆斑斑的卡車氣勢洶洶的衝出來,身後拖起茫茫灰塵,軍情緊急的樣子。他開始以為是軍車,對它保持了小小的敬意,趕緊讓到一邊。卡車司機素質蠻高,直奔到他們面前,好像才發現有人,「吱嘎」一聲急剎住了。然後,車上跳下來一個西裝革履的年輕人,小分頭梳得倍亮,極熟絡的和陳少華打著招呼,順帶著笑容可掬的朝他點了點頭。

    車廂裡滿滿的鐵疙瘩,很多閃著油光,其中還有根類似炮管的無縫鋼管,歐陽雲溜了一眼,立刻判斷出這是一車拆卸開的「軍火」,不由對年輕人的身份感到好奇。目光在車上再溜了溜,看見車門上漆著一行廣告語:馬記舊貨公司,專門高價回收各種廢舊金屬不由目瞪口呆,難道這車上裝的都是廢鐵?!

    年輕人姓馬,馬老闆還真是個收舊貨的,這車上自然也就是廢舊金屬了。歐陽雲看看近在咫尺的衛兵,一個個小胸脯挺得那個正規;還有那兩挺槍口黑黝黝的馬克沁;再看看陳、馬兩人極和諧的眼神和笑臉荒唐、可悲、可笑這幾個詞突突的進入腦海,讓他心裡好像吞了只蒼蠅般的難受。

    馬老闆和陳少將一番耳語後,笑容滿面的跳上卡車,揚長而去。

    陳少華等車遠離後,收回目光,看見歐陽雲臉色難看,知道他想些什麼。年輕人嘛,還沒經歷生活的埋汰,不知道社會的複雜,難免血氣方剛,對一些社會現象感到難以接受,自己年輕的時候何嘗不是如此,可到頭來得到什麼好處了?他說:「都是些廢品,賣掉還能為軍部籌措一點經費。」說完自嘲的笑了,這話騙騙外行人還差不多,眼前這年輕人可是行家。

    歐陽雲咧咧嘴,本不以為然,但腦中閃過一個念頭,立刻換上了一副面孔,裝作很不好意思的表情說:「陳叔,其實,我也做廢舊生意。只是,本錢倒有些,卻沒有門路,盡收些垃圾。這個馬老闆可了不得,拉貨都用上卡車了,說出來您別見笑,小侄手下還都是手拉車呢。」

    陳少華其實很看不起收舊貨的,嗤笑道:「他那卡車還不是從我這買的,不過」話說到這裡,才醒悟過來面前就有個收舊貨的,只是,「抗日雙雄」之一怎麼忽然變成個收舊貨的了?這落差也太大,太突然了些,他越想越覺得很不舒服

    沒錯,他陳少華在51軍是個蛀蟲,可是,他卻希望眼前這個一夜屠盡二十餘日寇的年輕人是個純粹的有志青年。也許,只是因為從他們身上看到了自己當年的影子,對歐陽雲和楚天歌,他還有邱健、楚括機是打心眼裡喜歡,並真誠的愛護。於是,他莫名離奇的憤怒了:「胡鬧,你們可是不年輕,怎麼能做這種營生呢?」他說得極大聲、很用力,短短二十餘字,說完竟然氣喘噓噓、面色一片潮紅,好像、竟然動了真怒。

    他這落差也夠大的,歐陽雲也不適應了,被說得一愣一愣的,不知道哪裡出了問題,良久,等他喘息漸漸平緩,徐徐說:「陳叔,我們也要吃飯,也要生存。」

    這是大實話,雖然很俗。陳少華無語,想起往事,自己當年可不就是因為被老母親的幾個藥錢所難,這才有道是一文錢難道英雄漢,其中酸楚,確實不足為外人道,只有經歷過的人才知道。他看著面前的年輕人,從他眼中看出淡淡的愁緒,心裡嘆息一聲,對他的感覺又有了質的變化。很難得的,竟然用慈父的口吻說:「生活有困難,跟我說,與我生疏,那跟括機說,我們肯定會盡力幫忙。」

    歐陽雲聽出了這句話的真誠和善意,心中一拗,一時竟然不知道說什麼好了,苦心經營的局面有崩盤的趨勢。穿越到這裡,這是他第一次被感動,說出來好笑,讓他感動的這人明明是個人渣,就在剛才,還被他深深唾棄過。也許,這就是人性的多面性吧。他想起某句經典的廣告詞:今天你秀哪一面?心中釋然世上本沒有純粹的好人壞人,關鍵問題是你今天要秀哪一面。

    比如,他現在秀的就是個奸商,而陳少華顯然在秀一個盡職的長輩。

    「陳叔,我還是想靠自己,」後世過來的人演技自然要好些,奸商秀得很專業,歐陽雲真真假假的說:「不過,您可要多多關照哪。」

    陳少華搖搖頭,很失落、很痛心的樣子:「也罷,既然你志不在此,勉強也沒什麼意思,本來,我還想找於軍長給你謀個不錯的差事呢。」

    「陳叔,帶我去倉庫吧,」51軍就要離開河北了,離開了前線,再好的差事又有何用?歐陽雲腹誹著,趕緊岔開了這個話題,心中卻想,回頭就去找楚天歌,千萬別讓楚括機給挖走了。

    「哎呀,只顧著說話,倒差點忘記正事走,3號倉庫。」

    3號倉庫裡堆放的全部是舊損槍械,倉庫門口辟開一個小房間,房間裡坐著三個軍人,身上的衣服都像在油裡打過滾似的,也不知道多久沒洗了。

    三人本來正坐著閒聊,看見陳少華,活像耗子見了貓,立正、敬禮,「長官好!」然後開始摸索面前拆得亂七八糟的槍支。

    陳少華直接無視掉了他們,帶著歐陽雲進到裡面。

    這時,他的副官急衝沖的跑進來,喊聲:「長官回來啦,」打開燈光。

    破損的馬克沁一溜排放在倉庫的最裡面,歐陽雲也不廢話,直接走過去蹲下就想上手。

    副官急忙跑過來,遞上一副手套說:「先生,手套,髒。」

    他笑笑沒接手套,笑話,戴上手套,哪裡能有摸上情人的感覺?!

    陳少華見他摸摸這挺,摸摸那挺,愛不釋手的樣子,心裡有了些底氣,問:「怎麼樣?能修嗎?」

    摸夠了,得嘗夙願的感覺真好,可惜不能講給那兩個貧嘴的同學聽,未免美中不足。歐陽雲站起來說:「得再看看,陳處,你看這樣如何?先讓人按損壞的類型分下類,我明天再過來。馬克沁容易出毛病的就那麼幾個地方,同類型裡只要能解決一例,下面就好辦了。」

    陳少華大喜:「果然是高手!馬副官,你送歐陽先生去括機那裡。歐陽,我還有事,就不陪你過去了。」

    「您忙。」

    回到楚括機那裡,楚天歌正在院子裡興致盎然的把玩著一隻「掌上雷」,見他回來立刻上前炫耀,說:「我叔剛送的,怎麼樣?」

    歐陽雲笑笑:「射程太近,防身不錯。」

    「我叔也這麼說,大哥,槍修好了?」

    「就看了看,明天還要過去。」

    「那我們今晚就別回去了。」

    「行啊,你叔叔沒和你說點什麼?」

    楚天歌茫然,問:「什麼?」

    歐陽雲挺擔心他被弄51軍裡,這小子憨是憨了點,卻絕對可靠,是個好夥伴、好兄弟。「他沒讓你參軍?」

    「沒有,難道你想參軍?」

    「不,不,嘿嘿,我是怕你不想讀書了。」

    他不提讀書還好,一提讀書楚天歌的臉就變苦瓜了,說:「我父親給我叔打電話了,問我有沒有來他這裡,想抓我回去送老家讀書。大哥,你答應幫我到燕大讀書的事沒忘吧?」

    擔心的事沒有發生,歐陽雲懸著的心飄飄落下,笑著說:「怎麼敢忘,再過幾天我們就回北平去。」

    「可是北平警備司令部還等著拿人呢。」

    「放心好了,再過幾天,這事會過去的。」

    「他們肯放過我們?」

    「嗯……」歐陽雲含糊的應了聲,沒敢多說。提前曝露「何梅協定」已經惹了不小的麻煩,如果再把協定條款說出來,誰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regn13 發表於 2018-3-5 19:56
第十八章靈機一動的計畫

    夜晚的天津,蔡家花園裡楚括機的住處,歐陽雲正在書房裡奮筆疾書著。

    楚氏叔侄被陳少華拉著喝酒去了,請客的正是馬記舊貨公司的馬老闆。陳少華本來想拉上歐陽雲的,但被他以得準備明天的修理為由拒絕了。而他選擇留下來的真正原因,卻是想抽點時間把最近要做的事好好謀劃一下。

    穿越的主角總是惹是生非的主,他還沒適應當前時代呢,接二連三的意外就發生了。細數起來,他最近倒也做了不少事情,但仔細一想,均無礙大局。51軍一行,對他觸動很大。原本以為,作為老蔣的准嫡系,又是東北軍出身,無論裝備還是人員素質,都應該不錯,但接觸下來,才發現不是這麼回事。讓他們欺負老百姓肯定沒話說,合格的土匪。但是對上日本鬼子,只怕就是被欺負的命。(這一點,他倒是冤枉於學忠和51軍了,歷史上,51軍還是很強大的,這也是於學忠敢和日本人在天津、河北長期較真的原因之一。而且51軍出身東北軍,身負「一二八」之恥,絕大多數官兵對日本人都是有刻骨仇恨的。至於陳少華之流,在51軍中卻是異數,但放在其它任何一支國軍隊伍中,這種現象卻極普遍這些人的一個共同特點是,能打仗也能貪污,可謂陞官發財兩不誤,這也是國軍軍官的一大特色)

    何應欽已經開始和日本人談判,《何梅協定》不知道什麼時候就簽了,那樣的話,29軍就會進入北平。29軍的裝備肯定不如51軍,但因為士兵是苦日子過來的,而且有過喜峰口大捷積累下來的傲氣,相對來說,凝聚力和戰鬥力肯定要比51軍強。難得的是,部隊裡的抗日名將還特別的多,貌似一抓一大把的那種。

    把寶壓在29軍身上,應該是個不錯的選擇。現在的問題是,他怎麼才能順利的插入到宋哲元身邊呢?

    也許,盤尼西林是個不錯的引子這種抗生素藥對於軍隊來說實在太重要了,如果真能形成規模生產,那就意味著大把大把的黃金啊。

    歐陽雲打開掌上電腦,將陳老將軍送給自己的禮物再看上一遍,漸漸有了主意。然後,他找到紙筆,隱去一些重要的數據,抄了一份相當於論文格式的《盤尼西林的功效及批量製造方法》。抄好以後看了看,心血來潮,又在電腦上找了找,抄了一份《多用途車的設計及加工工藝》。

    所謂的多用途車,其實就是越野車,有個響亮的名字叫吉普,英文名GENERALPURPOSE,由於其發音和美國漫畫家施格於1937年創作的漫畫形象中的一種神通廣大的小鳥在飛行時發出的叫聲「JEEPJEEP」很相近,所以美國士兵就把這種車叫做「JEEP」。歷史上,吉普車誕生於1940年年底,乃美國陸軍為適應戰爭需求列出條件向各大汽車廠招標所得。

    吉普車的原始設計圖紙來自班譚公司的天才工程師卡爾普洛斯特,然後經福特公司和威利斯的修改,最終定型為MB型。

    1944年6月,吉普車隨美國大兵橫渡大西洋,參加了第二次世界大戰。盟軍在諾曼底登陸時,指揮官的座駕都是吉普,吉普從此名聲大噪。

    不過,隨著歐陽雲的橫空出現,美軍的這種榮譽將成為真正的歷史。

    穿越者總是無恥的,最無恥的莫過於堂而皇之的剽竊了。歷史上真正的發明者不知道花了多少心思才設計出來的東東,穿越者信手拈來,就成他的專利了。

    歐陽雲作為特種兵,外出執行任務時,駕駛的基本上都是越野車,所以他對越野車有種特別的情感,這也是面對同時代那麼多款汽車,卻獨獨選中吉普的原因。

    歐陽雲忙了兩個多小時,終於完成了剽竊的任務。站起來伸個懶腰,掏出一顆煙點上,走到院子裡,心說老楚、小楚怎麼還不回來?不會喝的花酒,被什麼清倌人留宿了吧?

    今晚沒有月亮,蔡園裡只有許多處燈盞散發著光亮。蟲鳴、花木、假山,幾隻巡邏隊伍來回走動著,戒備著一處不小的庭院,那裡,應該是51軍的中樞所在吧?巨大的軍用地圖、眾多的電話、滴滴響著的電報機、來回奔忙的參謀人員,地圖前深思熟慮著的指揮官歐陽雲腦子裡閃過一系列畫面,某部電影影像的殘留激起了他的好奇心,他按捺不住,悄悄的潛行過去。

    躲到庭院裡的一座假山邊,正盤算著三支巡邏隊可能出現空擋的時間,假山旁碎石鋪就的小徑上傳來一陣響亮的腳步聲,兩個軍官結伴走來。

    「……這就是賣國!國軍全部撤出河北的話,那不等於將整個華北拱手送給了日本人?」

    「何應欽的腦子進水了。」

    「操他媽的!這兵當得真他娘窩囊。」

    ……

    兩個軍官的對話讓歐陽雲吃了一驚:難道《何梅協定》已經簽訂了?那?等兩人走遠,他急忙打轉,回了楚括機的小院。回到書房打開電腦,他將《何梅協定》簽訂前後的局勢仔細的看了看,有些急躁起來。

    歷史上,《何梅協定》簽訂以後,隨著國民黨軍51軍、第二師、第25師、憲兵第三團陸續撤出河北,平津地區成為真空地帶。此時,一些跳樑小丑在日本人的支持下站了出來,以漢奸白堅武、石友三、潘毓桂幾人為首,聚集了幾千號地痞流氓,在灣平起事,打起自治的旗號公然向北平進軍。此事引起了全國朝野的震動,然後,手中無兵的北平軍分會在蕭振贏的力挺下,不得不請29軍前來救駕。

    說起來這事還真懸,此時29軍軍長宋哲元因為「張北事件」被罷免掉了察哈爾省省政府主席,正和老蔣鬧著矛盾。他離開察哈爾前,在張家口火車站曾公開指責老蔣:「誰再相信蔣抗戰,誰就是傻瓜笨蛋!」

    「張北事件」本就是日本特務頭子土肥原賢二一手炮製的,他的真正用心正是為了實施所謂的「華北自治運動」,宋的態度被日本人看在眼裡,喜在心頭,於是他一到天津,日本人立刻派來眾多大大小小的漢奸做說客,試圖說服他投日。宋因為對國民政府和老蔣極度失望,未免動了自暴自棄的想法,還真想過投日。好在就在他搖擺之際,蕭振贏打來電話,邀請29軍進北平救急。宋心底下並不想做漢奸,接到電話喜得跳了起來,掀翻了茶几,然後立刻電令馮治安的三十七師火速趕往北平。三十七師也真爭氣,上午從張家口出發,狂奔120公里,下午就進駐到北平宛西軍營。白堅武、石友三、潘毓桂等人自然不敢與正規軍為敵,見勢不妙,只得狼狽逃回天津。

    歐陽雲焦躁是因為目前還沒想到接近宋的理由。他不擔心宋會投日,也不擔心日本人會提出更過分的條件,畢竟,日軍所謂的華北囤駐軍目前就這麼點兵力,如果沒有偽軍,短時間內根本掌握不了察、翼兩省。

    他在書房裡來回踱著步,十幾分鐘過去,電腦上的屏保自動開啟,陳老將軍的笑臉露了出來:「歐陽啊,發什麼呆呢……」

    他苦笑,喃喃自語:「將軍,您這個玩笑開大了知道不?哎,宋哲元、七七事變、盧溝橋、南菀、學兵團」隨口念出學兵團後,腦海裡靈光一閃,他又重複了一遍:「學兵團!」眼神漸漸明亮起來。然後,他拍桌笑道:「我怎麼就沒想到呢?25師的學兵訓練班不是要解散的嗎?那自己就將他們重新組織起來,然後拉到北平去,堵住石友三等漢奸的進軍之路再說,然後,再請29軍進駐……」

    一個完整而大膽的計畫在他腦海中萌生,他興奮得跳了起來。

    當天晚上,楚天歌回來以後,兩個人擠在一張床上,開始夜話。

    「天歌,藍衣社的事情打聽清楚了嗎?」

    「問我叔了,他說你那個藍衣社和曾澈的是兩碼事。」

    你那個藍衣社?歐陽雲大驚,心說這事怎麼洩漏出去了,難道說白流蘇已經醒了?那麼。在鬼宅的那批金錢可就危險了。

    「大哥怎麼連這也不知道,你不就是藍衣社的嗎?想想好笑,外面不知道怎麼傳的,竟然說我也是藍衣社的人。」

    歐陽雲腦子有些亂了,如果真是白流蘇將自己藍衣社特派員的身份說出去的話,那藍衣社官方為了撇清責任,肯定會揭露自己的真實身份。再者,白流蘇也不會說楚天歌是藍衣社的

    他卻沒想到,放出他們是藍衣社消息的,壓根就是日本人。

    楚天歌沒意識到他在費著思量,繼續說:「你們那個藍衣社屬於單獨的組織,相當於德國的『黑衫黨』,領袖是賀衷寒,直接對蔣委員長負責;曾澈他們的藍衣社只是別稱,官方名字叫中華民族復興社……」

    歐陽雲終於醒過神來,決定不費神考慮這無關緊要的事情了,既然曾澈他們和白流蘇沒什麼關係,那只要小心保持距離就好;那批財寶,就當作彩票作廢了吧。他鬆了一口氣說:「原來是這麼回事天歌,想過沒有,今後有什麼打算。」

    「先讀完大學再說,然後,跟著大哥打鬼子。」

    歐陽雲笑了:「你就確定我會打鬼子?」

    楚天歌沒聽出他這是玩笑話,騰地坐了起來,吼道:「怎麼?你不打鬼子?」

    「小聲點!我逗你呢,你小子,怎麼這麼憨呢?真話假話都聽不出來?」

    「呵呵,大哥,說句心裡話,跟著你這段日子過得真爽男兒當殺人,千里不留行這句話說得真他媽太好了我說,我們干脆抱挺機槍將日租界突突了!」

    這回,輪到歐陽雲緊張的坐了起來,摸了摸他的額頭說:「你小子不是喝多了吧?嫌命長怎麼的?真這樣,估計沒到日租界我們就先被突突了。兩國交戰,暗殺之類的動作能起的作用有限,最終決定勝負的,還是國力和軍力,我日,老子好像和你說過這個問題了!」

    楚天歌最近沒少被他灌輸這些道理,摸摸下巴說:「話是這麼說,可是國力、軍力是大人物做主的事,我們兩個小人物能起什麼作用?」

    歐陽雲聽得一愣,然後笑了起來說:「好小子,你不憨啊,這也能想到是這麼回事。」

    楚天歌有些委屈:「咱好歹也是大學生……」

    「哈哈,天歌,本來有件大事還不敢放手給你,現在我放心了。」

    「大事?」楚天歌來了精神:「大哥,難道你還想做票大的?」

    「不是殺人,但比殺人要難得多,你聽仔細了……」
regn13 發表於 2018-3-5 19:56
第十九章光榮的任務

    天津南郊,51軍軍需處3號倉庫,歐陽雲坐在一張油布上,正在組裝著一架馬克沁重機槍,在他的身周,放滿了馬克沁的零部件。

    陳少華帶著51軍眾多機修好手圍在油布四周,看得津津有味的樣子。

    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沒有這些機修好手常年和槍械打交道,手藝自然不差,看待同行的眼光也高。他們被陳少華捉來向專家學習,見所謂的專家不過是個乳臭未乾的小子,未免覺得陳長官大題小做了。不過,當看見歐陽雲三下五除二就將幾挺馬克沁修好了,該上油的地方上油,該校直的校直,該打磨的打磨,該更換的更換,沒有一點猶豫,熟絡得好像吃飯、穿衣似的,他們服了。

    一共挺廢損機槍,按歐陽雲的建議被分為三組,毛病最多的是間歇性卡彈;還有就是水冷系統和快慢機出了問題。歐陽雲各挑出一挺,然後當面示範,一挺一挺的修復。他昨天利用電腦知識備了課,有備而來,所以維修起來還算得心應手。

    花了一個多小時,三挺機槍都修好了,他要來一聯子彈,親自試驗,突突突過足了癮,這才心滿意足的罷手,開始回答機修好手們的疑問。

    這又花去一個多小時的時間,臨近中午這才算完。

    忙完正事,歐陽雲被請進陳少華的辦公室喝茶。

    馬克沁的修復問題一直是陳少華的心病,現在心病得除,他心情不錯,主動提起了「舊貨」問題:「歐陽,你真打算做舊貨生意?」

    歐陽雲微笑著點頭。

    陳少華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想了想說:「舊貨生意做好了,確實大有賺頭。不過,民用舊貨是沒錢途的」

    歐陽雲這麼賣力幫他修復馬克沁,為的就是賣他一個人情,為舊貨的事撈足本錢,聞言立刻順桿子上爬,裝作很無奈的樣子說:「是啊!不過現在好了,有陳叔幫忙,我想應該可以做點有前途的生意。陳叔,你放心,歐陽不是不懂事的」

    陳少華笑著擺擺手:「話別說得這麼難聽,就衝你今天幫我這個忙,能幫忙的我一定會幫。」頓了頓,他盯著歐陽雲的眼睛,有些突兀的說:「馬本前其實是為日本人辦事的。」

    歐陽雲一驚,馬本前自然就是那馬老闆,他如果是為日本人辦事的話,那不就意味著陳少華在倒賣軍火給日本人?可問題是,日本人武器裝備不比中國軍隊差,至少日本人是這麼認為的,那麼他們又需要這些軍火做什麼?研究還是削減國軍實力?他看著陳少華,忽然覺得完全不瞭解面前這個國民黨軍官了他這種行為和漢奸何異?想起他偶爾秀出的愛國、慈愛的一面,忽然覺得太荒謬了。

    他憤怒了,站起來冷冷的說:「陳長官,你這玩笑開大了?」

    陳少華見他這樣,卻笑了,笑著說:「年輕人,坐下說話,我愛貪小便宜不假,但還不會墮落到去做漢奸。」他故意說出馬本前的真實身份,正是為了看看這個年輕人的反應說是舊貨生意,但是軍隊裡能有什麼舊貨?不外乎軍火而已。他相信這個年輕人昨天已經看出了卡車裡的玄機,所以要看看對方究竟要軍火做什麼。關於馬本前的真實身份,他也是前幾天才知道,當時駭出了一身冷汗,連夜趕去於學忠那裡請罪。

    倒賣廢舊軍火的事情,於學忠是知道的國軍正在列裝德式裝備,作為準嫡系,51軍也榜上有名,陳少華就向他建議:與其等著上交,不如賣些舊貨給兄弟們掙點零花錢。於學忠的花花腸子沒他多,也許覺得賣點破損槍支沒什麼大礙,就同意了。陳少華這才敢半公半私的開始盜賣軍火,但是,把軍火賣給日本人這個罪名可就大過天了去,51軍官兵誰不知道,軍座抗日可是相當堅決的果然,於學忠聽說這事,當時氣得眼睛就瞪圓了,右手也放在了槍套上。陳少華見狀,駭得腿都軟了,急忙解釋說:軍座,沒理由啊,我們的裝備不比日本人強啊,賣的又是些破爛貨,您說,日本人究竟想幹什麼?於學忠一想是這麼個理,然後咬牙切齒做了決定:繼續賣,但是價錢一定要定的高高的,用他的原話說:「既然是日本人出錢,那就宰他娘的!」他們本來以為這樣一來,馬老闆一定會嚇跑了,誰知道過了兩天,馬老闆接到新的報價,竟然眉頭都不眨一下,好像十分樂意當冤大頭似的。現在,憑空又出現個買賣舊貨的,而且其身份特殊:藍衣社的人,又接連幹了兩件轟動中外的事情,他不得不好好掂量一下他們這事做得玄乎,現在看來,日本人明著吃了虧,但實際上卻得了染指華北的口實,反而成了受益者。當然,這和最高當局荒謬的現行國策不無關係。陳少華私下裡想想,甚至懷疑這是日本人的苦肉計,那麼,歐陽雲就很可能是個漢奸!現在見他反應如此強烈,陳少華反而放下心來。他倒不怕歐陽雲他們拿著買去的軍火殺鬼子、除漢奸,卻又怕他們屬於某個敏感的組織在目前這個畸形的國內形勢下,私通什麼「匪」可是比做漢奸還不能見容於蔣老頭子

    「歐陽,我當你是子侄,有些話必須和你說清楚,現在中國畢竟還是國民政府你懂我的意思嗎?」

    歐陽雲實在痛恨漢奸,意氣起來,將什麼大業、計畫統統忘得一乾二淨,右手抖出了鋼針作好了除奸的準備,冷笑:「國民政府?官僚政府吧?陳叔,真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你太讓我失望了!」

    陳少華默然,心痛的感覺溢起,他說:「小夥子,很多事情並不像你表面看到的那樣」

    「那是怎樣?你們的武器本來是用來防禦外敵保護人民的,但是現在呢?」

    「哦呵、哦呵,」陳少華咳嗽兩聲,很尷尬:「日本人的武器應該比我們精良吧?你想過這個問題沒有?」

    「但日本人不是傻子。」

    「我們也不是傻子,於軍長更不是傻子,你不知道,軍事委員會正在考慮換裝德式裝備,我們51軍有幸趕上這趟」

    歐陽雲氣急反笑:「這麼說,你倒賣軍火倒是為部隊著想了?」

    陳少華急了,怎麼說自己也是一個少將,卻被這年輕人一而再、再而三的羞辱,兔子急了還咬人呢,況且,還是他這種吃過人肉的!「歐陽雲,你不要太過分了,軍國大事,豈是你這種小兒能夠理解的!哼,看在楚括機份上,我不與你計較,但是舊貨的事,算了!小李,送客。」

    勤務兵小李早聽出辦公室裡氣氛不對,聞聲立刻走了進來,對歐陽雲說:「歐陽先生,請吧!」

    歐陽雲恨恨的瞪了陳少華一眼,覺得這胖子說不出的可惡,手中的鋼針順出右手又收回,然後冷哼一聲走了,心裡想著:總有一天,老子要殺光你們這些賣國賊!

    同一時間,25師學兵訓練班的食堂裡,楚天歌也遇到了狀況。他和歐陽雲的身份被曾澈查了出來,曾澈向總部匯報以後,得到了抓捕他們的命令。

    午飯時間,楚天歌正在食堂裡和剛認識的幾個學兵圍坐著一張桌子邊吃邊聊,曾澈帶著六個全副武裝的士兵走了進來。他們包圍了楚天歌他們,曾澈拿出一張逮捕令對他說:「楚天歌,你被捕了。」

    「楚天歌?他就是在北平殺了二十六個日本間諜的楚天歌?」

    「楚天歌不是抗日英雄嗎?為什麼要抓他?」

    ……學兵們憤怒了,食堂裡鬧成一團,百多人圍住了楚天歌。

    曾澈:「楚天歌,一人做事一人當,跟我們走一趟吧。」

    楚天歌看了眾人一眼,大笑起來:「憑什麼?因為我殺了幾個日本間諜?姓曾的,你們復興社組建的初衷之一不就是殺鬼子、除漢奸的嗎?」

    「是啊,梁長官一直就是這麼跟我們說的。」

    有看不慣復興社的,趁機怪叫起來:「此一時彼一時也,復興社幫小鬼子打點短工賺點外快也是不錯的?」

    「哈哈!」楚天歌帶頭大笑起來。

    曾澈面對群情激奮的學兵、凜然不懼的楚天歌,暗暗後悔聽了梁大偉的話,要搞什麼正大光明的抓捕,好做給上面看,如今可好,下不了台了。他小看了歐陽、楚二人在學兵中的影響力,這些熱血青年,激進、無畏,眼睛裡最摻不得沙子,想當著他們的面抓走他們的偶像,弄得不好,就是又一起「慘案」。無奈之下,他只好下令:「撤!」臨走前看了恥高氣昂的楚天歌一眼,心說明著不能逮你,暗地裡總行了吧!這事弄成這樣,都是梁大偉出的餿主意,哼,那就交給他去辦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老子不干了。他們前腳才出食堂,身後傳來轟然叫好聲學兵們為成功保護了自己的偶像正歡欣鼓舞呢。復興社因為特務處的存在,名聲一直不是太好,現在在他們心中,一定狗屎不如了曾澈這樣想著,很想走回去跟他們說:我們也殺鬼子、漢奸,「除奸特別小組」就是專門做這事的

    也難怪他有這種想法,都是殺鬼子、除漢奸的,這受到的待遇差距咋就這麼大呢?!

    楚天歌飯也不吃了,跳到桌子上,抱拳團團行了一禮,朗聲說:「謝謝哥幾個了。不是你們,我今天就要吃牢飯了,也許,還會被小鬼子給砍了腦袋。」

    「楚大哥,您太客氣了,你們為國家流汗流血殺鬼子,我們還能眼睜睜看著你們被奸人迫害嗎?」

    「楚大哥,聽說您是清華大學的?」

    「楚大哥,聽說你們隻手空拳就殺了百多個鬼子武林高手,是真的嗎?」

    「楚大哥……」

    ……

    楚天歌猛然的成了眾人的偶像,一時很不適應,面對眾粉絲連珠炮般的發問,好像喝醉了酒似的薰薰然。他被歐陽雲安排來這裡,本來是等著學生訓練班解散,然後直接摘果子,想辦法把他們拉到北平去的。為了完成這個「光榮」的任務(歐陽云云),來之前他備了課準備了一大堆「道理」,要用「擺事實講道理」(歐陽云云)的方式說服學兵們。他很敬業,來到這裡以後,立刻開始工作,一會拉著這個談理想,一會拉著那個嘮家常,有沒有效果不知道,卻混了個臉熟。隨著身份的暴露,他之前所做的這一切好像都不需要了,當訓練班真到解散的那一刻,相信只要他登高一呼,一定會應者云從。

    看起來,「光榮」任務的完成只是時間問題,但問題是曾澈會不會再來搗亂?如果真被他抓去,再送給小日本,那豈不是事未成身先死?

    楚天歌不怕死,國難當前,如果只能苟活,與死何異。但如果因為同胞的出賣而被日本人殺了,他會死不瞑目!「如果大哥在這裡,他會怎麼做?」他這樣想著,忽然發現和歐陽雲在一起的日子,自己腦筋動的少了這對一個正在讀書的人來說,絕對不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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