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崇禎十七年秋 作者:話淒涼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3-4 13:28:1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14 85644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13:30

第10章 平青州,虜兵南下

  青州事變後,在濟南的山東巡撫方大猷惶惶不安,他手頭只有一營人馬,防守省城都嫌不夠,自然無法發兵剿滅趙應元。

  這時剛剛歸附的山東各地,也因為王鼇永被殺,而變得不穩。

  一時間方大猷連濟南都不敢出,更別提安撫諸地,招降義軍了。眼看山東局勢就要崩壞,他這條清庭老狗,只好向主子搖尾乞援,求清庭速發真滿洲官兵,星夜南下。

  多爾袞聽聞他的奏報,知道事態嚴重,雖然清軍正與山西順軍激戰,但還是決定立刻派兵支援。

  在京的梅勒章京和托、梅勒額真李率泰火速率領一萬大軍趕赴山東,平定青州趙應元。

  等消息傳入青州,時間已是九月十日,而清兵在九月初六已經抵達濟南。

  清庭反應如此迅速,讓趙應元等人大吃一驚,他一邊命令王彥儘快招募訓練人馬,一邊命令騎兵出城探查敵情,收攏城外百姓,堅壁清野以抗清兵。

  這一切都讓王彥倍感憂心,如果再給他一些時日,他定能練出一支能戰之兵,可現在清庭來的實在太快,時至今日他也不過才招募三千人馬。

  自從奴首努爾哈赤起兵以來,大明便是敗多勝少,孫承宗、盧象升、祖大壽、何可綱、李摔教,甚至洪承疇都或死或敗或降于滿清之手,與這些朝廷大員,久經沙場的大將相比,王彥不過是個沒中進士的落第舉人,他實在沒有信心,面對即將到來的近萬滿洲軍。

  事實上王彥得到的消息並不準確,殺奔山東的清兵遠不只萬人,除了真滿洲,多爾袞還從北直隸、山東、豫北招來一萬綠營兵助戰,意圖一舉蕩平山東。

  和托與李率泰九月初六到達濟南後,便在方大猷的推薦下,帶著熟悉青州情況的降臣前大明青州守備李士元一起,已經於九月初九往青州進發。

  如今以到九月十一日,清軍旦夕可至,而趙軍卻還沒有做好開戰的準備。

  王彥只得打起精神,儘量做好手中的事情,完善城防,使得趙軍能有一戰之力。

  這時他在腰間掛著一柄長劍,在城上巡視。

  城牆上被徵調的民夫同士卒們一起將一條條滾木、巨石抬上城牆,損壞的牆朵也有匠人正在加固,一口口大缸、大鍋被立了起來,整個城上仿佛工地一般熱火朝天,這讓王彥心中的憂鬱減輕不少,百姓和士卒的支持,讓他看見了一絲守住青州的希望。

  來到城樓處,下面是一隊隊推著小車,攜家帶口湧入城內的百姓。

  王鼇永死在青州,人們害怕清軍報復,加之趙應元派遣騎兵驅趕,城外百姓為躲避即將到來的清軍,一部分舉家南逃,一部分則選擇躲入青州。

  王彥握著腰間寶劍,看著城下場景,心裡想的確實另一福畫面,“會失敗嗎?我絕不能讓青州陷於清軍之手!”

  他收回思緒,卻看見遠處官道上,兩名騎士絕塵而來,而在他們在身後幾裡處,更是揚起大片塵埃,王彥頓時大驚失色。

  “跟我下去,速速疏通成門,迎他們進城!”這時他已經看清那兩名騎士,正是趙應元派出城外打探清軍,驅趕百姓的騎兵。

  王彥領著護衛匆匆下城,可城門處已經被幾輛大車堵死,卻是有人不顧趙應元之令,想要逃出這個是非之地。

  “怎麼回事?速速把車推開!”王彥見此頓時大怒。

  守為城門的兵卒聽了,卻是一臉為難,他身後的護衛見此,則立時上前,要將堵住城門的車輛推回來,可是推車的家丁卻是不幹,一白麵無須的陰悔男子突然厲聲喝道:“知不知到這是誰的東西,咱家到要看看誰敢推動車輛?一個個不想活了是吧!盡然敢阻止咱家出城!”

  看那揚起的塵埃,清軍離青州不過數裡,一刻鐘內騎兵就能殺到,可城門處卻出現這麼個不懂事的東西。

  觀其外表,聞其言行,王彥已經猜到他的身份,當下更是憤怒,他一把抽出腰間長劍,怒道:“閹貨!敢阻礙大事,是要尋死麼?”

  “你要做什麼~”那太監見王彥怒而拔劍,臉色不由一變,可是長時間作威作福的他,已經囂張跋扈慣了,聽了王彥罵他,頓覺丟了面子,因而仗著主家身份硬頂道。“咱家可是衡王近臣,得最了咱家,就是得罪了王府,你是要以下犯上麼?”

  兩名騎士一路狂奔,回到城下,卻被人群擋在城外,入不了城,臉上寫滿了焦急。王彥見此知道軍情緊急,不能再等,再看閹貨厲色的模樣,臉色頓時陰沉到了極點。

  太監見他臉色變化,卻自以為得計,認為王彥被他的王府身份嚇住,一時間下不來台,滿臉輕蔑地說道:“哼~什麼東西,還不給咱家開路,要是……”

  太監話還沒說完,王彥卻突然提著寶劍刺了過來,老閹貨原本自得的臉上,瞬間變得煞白。

  “啊~”王彥雖是書生,可自從主持招募兵卒以來,他時常跟隨軍士演練,那太監豈是他的對手,來不及發出一聲慘叫,便被一劍刺穿。

  眾人看著王彥從屍體上抽出寶劍,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那之前阻撓的家丁一個個不由得打了個寒顫,而軍士們則變得一臉肅然。

  “有再敢不聽號令者,就是此般下場!”王彥拔出寶劍,一腳將屍體踹倒,環視眾人,大聲命令道。“速速疏通城門!”

  前車之鑒就在眼前,在王彥按劍注視下,堵在城門處的大車很快就被推開,片刻間原本堵死的城門也就通暢起來。

  兩名騎士也跟著百姓迅速入城,他們來到王彥身前,帶著哭腔道:“公子,出城的兄弟全完了!”

  王彥在軍中沒有軍職,也沒有大明朝封賞的官位,只能算是趙應元的幕僚,軍中諸人看其年輕,便多稱其為公子。

  這兩名騎士王彥都認識,一個叫鄭有才,一個是當初一箭射穿他大腿的王威。

  這時他見二人渾身帶傷,盔甲上還插著羽箭,已經明白事態嚴重,再看遠處揚起的塵埃離城越來越近,他連忙命令身邊士卒幫助百姓進城,而後迅速關閉城門。

  “鄭有才,你速回州衙向趙將軍稟報情況。”城門處,士卒們迅速行動起來,王彥一邊轉身上城,一邊對二人說道。“王威,你隨我上城,給我說說清兵情況。”

  他一邊走,一邊吩咐,令護衛通報各門守將,又讓城內兵卒迅速上城防守,整個青州頓時便運動起來。

  “你們遇見了多少清兵,你可知曉?”來到城樓上,王彥站在牆朵邊,看著遠方即將出現的黑線問道。

  “我們一百多號弟兄在四十裡外李家堡,與南下的清兵前鋒撞上,他們滿山遍野而來,至少有兩千餘眾。”王威一臉痛苦的回憶道。“發現敵情,我們便立馬調轉馬頭回撤,可還是被清兵發現,他們馬快,兄弟們接連中箭落馬,眼看都要完蛋,最後馬總哨帶著兄弟們拼死斷後,才讓我同鄭有才殺了出來。”

  趙軍與清軍的第一次交鋒,就讓趙應元最為精銳的騎營,幾乎全軍覆沒,這對王彥對整個青州都是一個巨大的打擊。

  而且清軍前鋒騎兵就有兩千人,那加上中軍後軍,南下的清軍必然遠遠超過情報所說的萬人,這讓王彥心頭一沉。

  他讓帶傷的王威先下去處理傷勢,自己則思索著守城對策,片刻後一臉陰沉的趙應元也在一群趙軍將領的簇擁下來到城上。

  這時遠處的清兵終於出現在城外,兩千多匹戰馬賓士過來,塵土蔽天,大地和城池都隨著馬蹄的節奏顫抖,城上的新卒們哪裡見過此等聲勢,一個個被嚇得臉色煞白。

  這些藍甲清兵囂張至極,在城下來回賓士,不時有人彎弓搭箭,將利箭射上城來,雖然沒造成傷亡,可卻使得趙軍一陣慌亂。

  清軍根本沒將趙軍放在眼裡,笑駡侮辱之聲不絕於耳,一隊最後趕來的騎兵甚至沖到護城河下,而他們每人手中居然都提著一顆人頭,囂張至極的在護城河邊堆成了一座小土包。

  城上的趙應元與諸多趙軍將校臉色是要多難看有多難看,性情火爆的趙四氣得破口大駡,跪在城上請命出戰,為騎營的弟兄報仇,卻被趙應元喝住。

  以趙軍實力更本沒有與清軍野戰的本錢,他五百老卒,只今天便折了一百,騎兵全失,哪裡還敢浪戰,當下只得下令士卒死守,嚴禁擅自出戰。

  城下清軍都是騎兵,雖然囂張卻不會傻到,自以為騎兵能攻陷堅城,他們在城下折騰嘲笑一番,便退到城外安全處安營紮寨,根本不派遣人馬監視城內趙軍,狂妄自大至極。

  趙應元與王彥就這樣看著他們在城外紮下營塞,毫無辦法,趙軍騎軍盡失,步軍還沒沖到人家營前,人家就已經提刀上馬等著你來了,根本沒法打。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13:31

第11章 北虜至,大兵圍城

  城樓上的趙應元目睹著城外的兩千清軍紮下營盤,片刻後又目送著一隻黃甲和藍甲組成的騎兵進入大營,就當他以為攻打青州的清軍就只有城下的六七千人馬時,遠處一隻綿延數裡的步軍卻徹底擊垮了趙應元的信心。

  圍城的清軍足有兩萬之眾,其中真滿洲鑲黃精騎一千五百人,漢軍正藍旗四千五百人,剩下的就是一萬四千餘人的綠營兵,而趙軍算上剛剛招募的新卒,也不過四千餘人。

  兵法有言,十則圍之,五則攻之,倍則戰之,敵則能分之,少則能逃之,不若則能避之,故小敵之堅,大敵之擒也!

  清軍是趙軍五倍不止,而趙軍卻不能避之,座困青州,如果得不到支援,那幾乎就是死境。

  這時隨著綠營趕來,清軍便將青州圍去三面,只留南面城門,趙應元雖然對守住青州缺乏信心,可如今騎兵盡失,圍三缺一,這樣的老把戲,他豈會上當。

  見清軍紮下營塞,並沒有夜戰的打算,趙應元便與王彥等人一同退回州衙,商量對策。

  今夜的青州內外火光連天,城外清軍帥帳裡,四位清庭大員同樣正在商量著攻破青州之法。

  帳中四人,並非都是滿人,只有為首的噶布希賢甲喇章京和托是真滿州,另外三人都是投清的漢人。然而四人雖然以和托為主,可攻城的主力卻是臨沂總兵王國棟的綠營兵和李率泰的漢軍正藍旗人馬。

  城內,州衙中。

  青州官員與鄉紳們也悉數到齊。

  端坐在首位的乃是明朝宗室衡王殿下,其次才是青州的真正主宰,威武將軍趙應元與揚王休大人。

  青州諸多官員與趙軍將領,以及劉氏、馮氏、翟氏等大族士紳則分坐兩側。

  堂上諸人,衡王完全只是個牌面,他沒有抗清之心,只求能保住自身性命,他肥碩的身軀座在那裡,就同個雕塑一般。

  官紳們對於趙應元也是不喜,流寇出身的他,自然也得不到他們的真正支持。

  只有趙軍上下,還算可用,他們跟隨趙應元多年,且王鼇永死于趙軍之手,清軍破城後必然會對他們展開報復,可他們雖然想盡力,卻缺乏見識和謀略,根本說不出個子丑寅卯來。

  環視堂中諸人,王彥已經看出每個人的心態,大戰將起,人心卻是各異,他心裡不由得更加苦澀了。

  趙應元端坐著,等待諸人提出對守城的看法,可時間慢慢過去,堂上卻是一陣沉默,他原本就不好的臉色,也隨著時間的流逝,而變得更加難看。

  王彥見此只得硬著頭皮站立出來,他走到大堂中央,向端坐在前的衡王、趙應元、楊王休各行一禮,而後提聲說道:“奴勢雖凶,可守而挫之,晚生有三策,將軍若納,當保青州不失。”

  見王彥打破沉默,趙應元心裡一喜,同時心又平添幾分愧疚,當初如果聽他之言,今日豈會坐困青州。

  這時趙應元心中又燃起一絲希望,他看著王彥道:“士衡三策,具體何解?”

  “晚生三策,其一曰練兵,府庫中尚有銀三十萬兩,城外躲入城中的青壯不下萬人,各大族中亦有可戰子弟數千,將軍可提出重賞,招募新卒,以戰練兵!”王彥思索著道。

  事情看上去似乎沒有想像的那麼糟糕,趙應元不由微微點頭,示意王彥繼續往下說。

  “其二,便是明間諜,嚴密巡查城中可疑人等,嚴防清庭細作。”王彥微微停頓,整理思緒後接著說道。“其三便是請援,滿洲畢竟不過二十萬,既要對付山西順軍,又要守衛京畿,不可能再向山東曾兵,而如今山東清軍盡聚於此,濟南、德州、膠東等地必然空虛,有道是唇亡齒寒,將軍可派遣使者,聯絡諸路義軍,或令其攻打濟南等地,或襲擾清軍糧道,或招其前來助戰,使得清軍疲於奔命,將軍則憑城而守,不與其野外浪戰,待清軍糧盡,其自退也!”

  聞言,堂上諸人不禁一陣私語,暗贊有理。

  然而就在這時,一個身影卻悄然退了出去。

  城外,清軍帥帳裡。

  和托,李率泰,王國棟,李士元四人,正研究著攻破青州的方法。

  和托道:“今日前鋒一戰,斬殺趙軍騎兵百人,可謂大功!然而青州畢竟是堅城,河寬城厚,吾等又來的甚急,缺少攻城器械,不知諸位可有破城之法。”

  “常言道,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下官早已派遣細作,聯絡城中舊識,只要摸清城內兵力,再有內應接應,料想破城不難。”李士元面帶微笑道。

  這時果有衛士稟報,城中來人以至營外,和托便讓人將他引進帳來,那人愕然便是悄然退出州衙的青州道韓昭宣。

  他因為獻王鼇永有功,被趙應元免除一死,卻丟了官位,此時清兵攻來,李士元派人一聯絡,他便再次決定投降清庭。

  四人連忙詢問他城中的情況,得知城內正在招兵買馬,誅殺清庭細作,甚至派遣使者油說義軍襲擾清軍後方和糧道後,四人不由得臉色微變。

  如此一來,破青州似乎不像之前想像的那麼簡單了。

  “趙應元此人還是頗有能耐啊!”聽完,一旁的李率泰微微感歎道。

  韓昭宣卻神秘一笑。“將軍有所不知,出此謀略之人,卻並非趙應元。”

  “那時何人?”聞言四人不由得來了興趣,李士元思索後道:“可是楊王休,他曾是明庭山西潼關兵備道,又是李闖的兵府侍郎,知兵事,懂謀略,也在情理之中。”

  韓昭宣卻沒急著回答,在將四人目光都吸引過來後,才說道:“諸位有所不知,此人名叫王彥,不過一舉人,卻頗有才學,入青州,扶立衡藩都是他的謀劃。”

  四人在心中暗暗記下王彥之名,又繼續探討了一番破城之法,既然發現原本以為輕鬆可破的青州,還真不好打了,不由得有些沮喪。

  “既然強攻不易,那何不智取?”李士元見眾人沒商量個所以然出來,突然開口道。

  “如何智取,李大人可與本將速速道來。”頗為苦惱的和托聽了,不由得眉頭一挑。

  “趙軍本質不過是草寇,我觀趙應元與楊王休都曾在明順之間搖擺,可見並非什麼忠義之人,所圖不過功利二字,將軍何不許下重利,招其來降!至於那王彥,並不掌權,只要說動趙、揚二人,一書生也就無關大局了。”李士元道。

  “不妥~不妥~”和托聽了認真思索一番,最後還是拒絕道。“趙賊殺吾大清國兵部侍郎、山東招撫史王鼇永,破壞大清在山東的基業,豈可輕易饒恕!本將若放過他,還給予富貴,將來必然有人效仿。而且攝政王恨其入骨,欲殺之而後快,本將不敢違逆他的意思,李大人還是另想它策吧。”

  身為漢人,李士元自然不敢質疑和托和攝政王多爾袞,因此只得應道:“將軍考慮周全。”

  “諸位可還有它法?”和托滿意的點了點頭,而後再次詢問道。

  “末將仔細思考了王彥之策,雖都是良策,計成後能給我大軍帶來不少麻煩,但是趙軍先天不足,那便是實力太過弱小,而那些計策都需要時間,我等只需再其新卒還為行成戰力之前,一舉破城便可。”李率泰說道。

  幾人一思索都覺得在理,城內趙軍只有四千餘人,且多是新卒,要招募新卒和訓練都需要時間,而聯絡各路義軍,更不是一兩天能夠完成的事,只要大軍能迅速攻破青州,這些謀劃就全成空談。

  “哈哈~既如此,明日大軍便直接攻城,讓趙賊見識一下我大清勇士的厲害!”和托十分贊同李率泰之言,大笑著將目光投向一旁的臨清總兵官王國棟道:“王總兵,明天能否攻陷青州,本將就看你的表現了。”

  攻城這種費力不討好的粗活,自然不能滿人和旗人來幹,那就只能是投降過來的綠營人馬。

  “卑職遵命,定然不會辜負將軍期望!”王國棟、李率泰的官位都比和托要高得多,可是因為其是滿人,王國棟這個總兵官卻不得不在他這個甲喇額真面前低聲下氣地說道。

  “好了,今天就商談到此,明天大舉攻城,破城後,可縱兵三日,李將軍安排好巡哨值夜之人,就都退下吧!”和托見諸事已了,便揮手說道。

  “喳~”四人齊應一聲,便退出了帥帳。

  是夜,兩軍相安無事,清軍幾天急行,來到城下,正需要養精蓄銳,不會夜裡搶城,而趙軍卻因為兵力不足,無力偷襲,兩方都默契的保持著青州城的最後寧靜。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13:31

第12章 戰火起,血戰綠營

  黎明時分,天空中才出現一絲朝霞,寂靜的青州城便活動起來。

  城內,趙軍諸多將校,指揮著一隊隊新卒登上城牆,王彥也套上一件輕甲,帶著護衛,來到城樓上。

  能否守住青州,就看今天一戰了。

  今過昨夜的商量,青州大族迫于趙應元的壓力,同意派遣族中子弟上城作戰,他們的加入,使得守城的大軍達到六千餘人。

  只是隨著人馬增多,城內的器械卻顯得有些不足,大明朝軍制,兩分習刀矛,六分習弓弩,兩分習火器,可如今青州城內弓弩卻只有兩千張,還不占大軍的四成,火氣更是少的可憐,只有鳥統一百五十杆,而且火藥奇缺,這對守城的趙軍十分不利。

  不過好在清軍來的甚急,多是輕裝疾行,昨日並沒有看見火炮和大批火器入營,只要頂住了清軍今天的猛攻,讓新卒們見了血,趙應元便有了一隻歷經戰火的可戰之兵,再加上城內上萬青壯,勝負將尚未可知。

  城外,清軍大營也隨著早晨的第一絲朝霞,活動起來,大批綠營兵湧出營盤,將附近樹林裡的巨木一根根放倒,而後做成攻城的雲梯,撞城車,攻守雙方都在為即將到來的大戰做著最後準備。

  時間慢慢流逝,一架架雲梯和撞城車,被隨軍的匠人打造出來,而守衛青州的趙軍也終於迎來了這即將面對的最後時刻。

  此時太陽已經移至當空,給十月的山東大地帶來無限溫暖,可守城的士卒卻無暇體驗它的美好,一個個緊張的流出汗來。

  “嗚嗚~”

  綿延不覺的號角聲響起,一陣陣肅殺之氣從清軍大營中蔓延而出,使得天地一片肅然。

  伴隨著號角和有節奏的鼓點,一隊隊扛著雲梯,推著撞城車,打著綠旗的綠營兵魚貫而出,足有一萬之眾。緊隨其後的便是李率泰的漢軍正藍旗四千五百名人馬,最後出場的則是和托的一千五百人的滿洲鑲黃精銳。

  “哄~哄~哄~”

  一陣陣整齊的腳步聲和馬蹄聲,震耳欲聾,城下清軍出了大營,一步步向青州壓來,如排山倒海一般。

  王彥與趙應元等人站在城頭,注視清軍的行動,城樓上趙軍的戰鼓也隨著清軍的移動,而有節奏的響起,鼓舞著城上士卒的士氣。

  這些鼓點仿佛每一下都敲打王彥心頭,使他情不自禁的握緊了掛在腰間的佩劍。

  隨著清軍慢慢逼近,巨大的壓力不斷衝擊著守軍的心靈,趙軍將校只得在城上來回奔走,大聲疾呼著趙應元的軍令。

  “清軍即將攻城,眾軍不許慌亂!”

  “東張西望,臨陣拋棄軍器者,斬!”

  “士卒各歸本位,臨陣脫逃者,不聽號令者,立斬不赦!”

  一股股緊張之氣,在將校的疾呼聲中,迅速在城上蔓延,而清軍也終於在離城五百步之處停了下來。

  兩萬清軍在青州城下擺好陣勢,綠營居前,兩旗在後,盔甲鮮明,刀槍林立,旌旗蔽日,散發著陣陣殺氣。

  城上的新卒,見此卻多已臉色煞白,有甚者,整個身體都情不自禁的顫抖起來。

  岳武穆曾說過,上得陣,手裡拿得住槍,口裡還有唾沫的,就是好兵了,而城上新卒還為開戰,膽寒者卻已經不在少數。

  這就是久經沙場的老卒,與普通人的區別吧!

  觀清軍氣勢,王彥心中不由一暗,雖然不願意承認,可與之相比,城上的趙軍無疑弱上太多。面對城下數萬清軍散發的陣陣殺氣,整個青州城仿佛怒海小舟般,危如累卵。

  黑雲壓城城欲摧,那和托一聲令下,傳令的騎兵,便扛著令旗在大軍之前,來回賓士,驚起陣陣塵埃。

  臨清總兵官王國棟,是攻城主力,他一把抽出腰間佩刀,指著青州城就是一聲大喝。“將軍有令,攻破青州,縱兵三日。”

  “當~當~當~”

  隨著一聲令,位於陣前的綠營兵問聲而動,前排的刀盾手一邊向前推進,一邊敲擊著手中盾牌,發出陣陣整齊的聲響。

  緊隨其後的是扛著雲梯,推著沖車的槍兵,最後則是大片的弓箭手,他們踩著整齊的步子,踏起滿天塵土,口中齊聲大喊道:“攻破青州,誅殺趙賊,縱兵三日!”

  呐喊聲,震天動地,使得城上守軍為之黯然。

  王彥見此急忙令身後力士,敲起戰鼓,在陣陣鼓聲中,趙應元一把拔出腰間長刀,大聲怒吼道:“誅殺建奴,建功立業,再此一戰!”

  城上的軍校也不斷的鼓勵著身邊新卒。

  “弟兄們,封妻蔭子,建功立業的時候到了!”

  “建奴與吾等同樣不過兩個肩膀扛一個腦袋,一刀下去照樣會死,兄弟們,沒什麼好怕的!”

  “為國盡忠的時候到了,弟兄們隨我殺虜啊!”

  一聲聲呐喊,終於為城上守軍提起一絲士氣,弓箭手、鳥統手已經在城牆邊上就位,那一口口鐵鍋和大缸中也裝滿熱水和沸油。

  這時清軍終於走到離城三百步,隨著一聲聲“沖啊!”“殺啊!”的呐喊,一萬餘人的綠營兵突然發足狂奔,頓時便如同決堤了的洪水一般,洶湧的向青州沖來。

  “嗖~嗖~”

  城上的弓手,在清兵狂奔的那一刻,立馬彎弓拉箭,射出一排定位箭。

  數百隻羽箭,插在離城百步的空地上,箭尾震盪,發出嗡嗡聲響。

  “兩百步!”

  “一百五十步!”

  “弓箭手準備,第一隊射!”

  “第二隊射!第三隊射!”

  城上軍校,一手操刀,指著城下快速沖來的清軍,不停的大聲報告著離城距離,指揮著城上弓手,射出一波波箭雨。

  “噗~噗~噗~”

  兩千張強弓,射出滿天箭雨,一陣陣羽箭入體聲中,清軍瞬間就倒下四百餘人,使得前進速度為之一滯。

  “舉盾!不要慌!給老子繼續沖。”

  在軍官的令下,前排的刀盾手紛紛舉起手中盾牌,冒著頭頂的箭雨和打來的鳥統,沖到了護城河河邊。

  時間緊迫,清軍準備也不充分,為了速戰速決,並未填河,一部分長梯橫倒下去,架在河上,刀盾手和長槍兵便沖了過來。

  “弓箭手自由射殺!”

  “長槍兵上前,阻止清兵登城!”

  幾輪箭雨後,清軍沖到城下,一架架雲梯被樹立起來,吊橋繩索也被悍勇的清兵斬斷,撞城車被推了過來,城上守軍也立馬進行調整。

  滾石檑木不斷被守軍拋下,被砸中的清軍立馬腦漿迸裂,鮮血撒了滿地,伴隨著撕心裂肺的慘叫,一缸缸沸騰的開水,迎著登城清軍倒下,頓時便燙傷大片人馬。

  一股股令人作嘔的肉香味和焦臭味迎風飄起,確是火油傾瀉而下,它燒毀了雲梯,又點燃了攀爬的清軍,使他們一個個慘叫著跌落下去,帶著渾身大火在城下四處亂撞,最後被活活燒死。

  慘烈的場面,沒有使得攻城的清軍停下腳步,反而迎來更加猛烈的衝擊,而城上的新卒卻以被這血腥的場面嚇得臉色煞白。

  此時清軍的弓手也已經沖到河邊,他們並不過河,而是彎弓拉箭,就與城上趙軍對射起來。

  隨著兩邊對射,城上趙軍頓時出現傷亡,中箭跌落城下者,不計其數,慘叫聲不絕於耳。

  此時趙軍與清軍的差距頓時顯現出來,隨著傷亡的出現,原本有條不絮的防守立馬出現混亂。

  血腥的場面,絕望的慘叫,讓新卒腦中一片空白,本能的想要逃離這地獄般的戰場,城防隨著恐懼的蔓延,頓時鬆動混亂起來。

  一時間,清軍在數段城牆同時取得突破,數十名清兵登上城來。

  城樓處,趙應元見此,臉色不由得一寒,清軍雖然已經付出將近千人的傷亡,可開戰不到半個時辰就登上城牆,趙軍想要守住青州一天時間,都已經十分艱難。

  隨著清兵登城,城上新卒變得更加混亂,若不是將校約束,老卒拼死抵抗,恐怕立馬就要崩潰。

  轉眼之間,登上城牆的清兵已近百人,缺口瞬間擴大,如果不將登城的清軍迅速打下去,破城將只在旦夕之間。

  “兄弟跟本將一起,將他們丟下城去!”事態發展,使得趙應元在開戰還沒多久,便不得不用上手中底牌,他抽出腰刀,怒吼一聲,帶著身後五十名親衛,就向城上清軍猛撲過去。

  王彥也提起長劍,跟在他身後加入戰團。

  “殺啊!”

  陣陣怒吼中,他們便與佔據缺口的清軍撞在一起,頓時便血肉飛濺。

  大明一朝將領都有家丁,他們的待遇遠好于普通兵卒,都是難得的勇猛之士,是一隻軍隊的主要戰力。

  趙應元身後的五十名親衛也是如此,都是跟隨他多年的精兵,穿著好甲,操著好刀,遠非一般趙軍可比,比一般的綠營也要精銳,他們猛然加入戰團,立馬讓處於崩潰邊緣的趙軍,穩住了陣腳。

  可是長約數裡的城牆上,四處都是清兵的突破口,趙應元剛將一小股清軍丟下城樓,另一處卻又登上數十人,一時間他與親衛只能疲於奔命,若無對策,青州失陷只在遲早之間。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13:31

第13章 三段擊,王彥守城

  城樓上,王彥渾身是血,幾名趙軍護在他身前,為他擋去清軍攻來的刀劍。

  城上不斷有趙軍被亂刀砍死,也不斷有清兵被長槍挑下城牆,每一段城牆都上演著同樣慘烈的廝殺。

  這時王彥早已舍了佩劍,拿起一把方便劈砍的長刀,他一介書生,可死在他刀下的清兵已經不下三人,自身也四處帶傷。

  城上的趙軍不可謂不用命,可清兵卻更為兇猛,趙軍畢竟新卒太多,雖然拼死抵抗,卻也改變不了登上城樓的清兵越來越多的事實。

  趙軍在城上被殺的節節敗退,僅憑趙應元和他的護衛,根本無法扭轉戰局。

  王彥看著不斷倒下的趙軍,心裡萬分交集,卻沒有絲毫辦法,只得提著長刀陪著兄弟們一起廝殺,期望能通過他們的死戰將清軍趕下城牆。

  劉順一直護在他左右,本想拉他下城,可此時也只得操刀跟上,緊緊守護在王彥身邊。

  鮮血的刺激下,王彥表現的十分悍勇,他不顧身上傷勢,一刀劈翻身前的清兵,又見遠處一名趙軍鳥銃手被清兵逼的狼狽不堪。

  他想點火卻被清兵一刀打斷,最後只得拿著統杆匆忙抵擋,王彥想要去救他,可還未接近,鳥銃手已經被清兵砍翻在地。

  看著倒地的他和掉在一旁的鳥統,王彥卻突然愣住了,連迎面劈來的長刀都沒有發現,好在劉順一直注意他的情況,一刀逼退攻來的清兵,而後搖晃著王彥身體道:“公子!太危險了!快隨我下城吧!”

  王彥回過神來,見劉順拖著他往後拽,突然掙脫他的好意,興奮的對他說道:“快!幫我將鳥銃手集合起來!”

  聞言劉順卻不明白,在這樣危機的時刻,王彥要招集那近戰能力差勁的鳥統手何用,不由漏出滿臉疑惑。

  城下,和托等人注視著城上大戰。

  清兵攻城將近一個時辰,綠營的傷亡已經達到一千五百餘人,讓一向視漢人生死如草芥的他也不禁一陣肉疼,不過好在守軍新卒太多,隨著清軍登城,清兵傷亡反而少了許多。

  看著不斷攀爬上城的清兵,已經開始控制一段段城牆,他知道守軍崩潰就在眼前,要不了多久,他便能征服青州。

  一次衝鋒,便可拿下六千餘人守衛的青州,他和托的戰績,又將添上隆重的一筆啊!

  趙應元不過爾爾,青州也不過是他的囊中之物,和托心中頓時生出一絲驕狂。

  城上,趙應元不停的揮刀砍殺著身前清兵,可登城的清軍卻不見減少,反而他和親衛被逼的節節後退,這讓他感到一陣絕望,心裡甚至有了一絲想要棄城逃走的想法。

  連主將都失去了對勝利的希望,更不用說普通士卒,整個青州守軍全憑一口血氣苦苦支撐,這時只要任何一點出現問題,守軍將徹底崩潰。

  “砰砰砰~”

  在這危急時刻,城上突然響起一排排鳥銃聲響。

  鳥銃手不善近戰,隨著清軍登城,他們發揮的機會已經微乎其微,是以他們多退到刀盾兵和長槍手的後面,得以被保存下來。

  王彥帶著劉順和幾名親衛在城上一陣衝殺,很快便聚集了三十多名銃手,而他腦中的畫面也使他的思路不斷完善。

  三段式射擊,早在大明開國之初就以存在,沐英用此平定雲南,而王彥腦海中出現的畫面,與此基本吻合,可他卻不知具體該如何操作,只能簡單的將集合在身邊的統手分為三隊,一邊轟擊清軍,一邊摸索戰法。

  鳥銃與弓箭相比,在於他威力巨大,戰場上常見一人身上插著數支羽箭,卻依然提刀握槍的與人戰作一團,可人若是中上一銃,卻是基本玩完。

  鳥銃的缺點是每放一統,就要重新填放彈藥,耗費時間,無法形成連續火力壓制敵軍,可三段擊之法卻解決了這一問題。

  其實操作起來不難,關鍵是點子,王彥身邊的銃手只聽他稍微講解,便都明白過來。

  城牆上狹窄,根本無法閃避,銃手們一隊齊射就瞬間撂倒七八名清兵,這讓廝殺的趙軍和清兵都微微一愣。清軍衣甲精良,刀劍在身上砍得火星四濺,也未必能破開盔甲,但銃丸卻可以一銃將其打倒。

  “砰砰砰~”

  連續的統聲響起,一股佔據一段城牆的清兵頓時便被趕下城去,王彥連忙指揮收攏過來的趙軍恢復防守,阻止清兵再次登城。

  鳥銃手建功,使得趙軍氣勢為之一振,岌岌可危的城防居然慢慢穩定下來。

  鳥銃手在刀盾兵和長槍手的護衛下,不斷在城上推進,雖說不時有鳥銃炸膛,造成統手傷亡,可立馬便有新聚攏的銃手補上,登城的清軍居然被清理大半。

  同趙軍一樣,清軍同樣激戰了一個時辰,能一直壓著趙軍打,那時因為他們登上城牆,有打垮趙軍的希望,可是現在出現的鳥銃手,卻使得原本佔據優勢他們,慢慢落入下風,此消彼長之下,士氣頓時一瀉千里。

  綠營兵與真滿洲不同,他們善於打順風仗,卻沒有決一死戰的信念,若有利可圖,自然悍勇異常,若遇上硬戰,則多是出工不出力,保存自己小命為先。

  看著不斷倒下的同伴,那被鳥銃轟得稀爛的屍體,眾多清兵不由得膽寒,趙應元敏銳的察覺到這一變化,頓時精神一振,領著趙軍一邊疾呼,一邊趁勢猛壓過來。

  城下,和托看見登城清軍不斷減少,驕狂的臉上不由得一寒,一旁的王國棟見此心中恐懼,原本以為部下能輕鬆攻取青州為他長臉,現在卻要考慮若是攻城失敗,將如何承受和托的怒火,一時間他不禁冷汗直流。

  “嘩啦~”

  一陣喧嘩,攻城的清兵突然如潮水般退下,士氣已泄,這第一輪猛攻,就這樣異想不到的敗下陣來。

  城牆上,趙軍將清兵打退,頓時爆發出震天的歡呼之聲,士卒們不顧疲憊,舞動手中刀槍,瘋狂的宣洩著心中的恐懼與喜悅,或許連他們自己都沒有想到原本將要崩潰的他們,既然將清兵趕下城牆。

  經過這場血戰,此時的趙軍已經不是當初的趙軍,通過血的洗禮,他們蛻變成了一支敢戰之師,而王彥也隨著這場勝利,在他們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和威望。

  城下,數名清兵將校跪在和托身前,一個個錘頭喪氣,不敢發出一絲聲響。

  “將軍,再給他們一次機會,我保證這次一定能攻下城池!”一旁的王國棟見和托陰沉著臉,怕他拿自己手下洩憤,連忙說道。

  和托知道清軍本就準備不足,火炮攻城器械都沒到齊,他本想憑藉清軍威勢,一舉蕩平青州,可卻敗下陣來。

  這時他看了王國棟一眼,卻不言語,他跟隨多爾袞多年,深明戰陣之事,就是漢人兵書也多有涉獵,自然知道今天再打下去,也不會有什麼好結果,反而有損大軍士氣。

  經過剛才一戰,綠營兵已經不堪大用,而和托又捨不得真滿洲勇士的性命,自然不可能再打,當下只得陰沉著臉,冷冷的道出“回營”二字,便調轉馬頭,往大營而去。

  很快城外清軍便撤回大營,原本喧囂的戰場一下子變得寂靜,只留下滿地的鮮血和屍體訴說著剛才發生的一切。

  冷風吹過,城上的守軍也從勝利的喜悅中恢復過來,老卒們疲憊的身體頓時一陣虛脫,便同橫七豎八的屍體,躺著或靠在一起。

  看著滿地鮮血,斷肢,翻起的皮肉下陰森的白骨,以及流出來的內臟,新卒們在緊張和激情過後,臉色慘白,一股噁心之感充上腦門,翻騰的胃裡,污濁之物,一口口的湧現出來。

  是夜,青州府衙內。

  白天的戰場已經被清理出來,王彥與趙應元等人便端坐在堂上,聽著手下人等的彙報。

  此一戰,清兵傷亡兩千餘人,而作為守方的趙軍居然同樣戰死兩千餘人,這讓原本打退清軍,心裡頗為振奮的趙應元臉色一變。

  這樣的結果,他不知道還能不能算得上是一場勝利,才一戰而已,守軍已經驟減三成,而與人員傷亡相比,器械的損耗同樣觸目驚心,羽箭已經不足五萬支,鳥銃炸膛二十餘杆,火藥也是奇缺,若是在打上一兩場,趙軍將陷於無兵可戰,無器可用的境地。

  城外,清軍帥帳裡,同樣總結著今天一戰。

  通過一場血戰,趙軍已經得到將近四千歷經戰陣的勇士,要想打下青州,付出的傷亡已經不可估量。

  真滿洲兵少,死一個都是很大的損失,綠營兵又喪失了士氣,和托已經不在急於破城,是以眾人很快達成共識,火炮和其它器械沒到之前,不會再強攻城池。

  這時商量完畢,和托便讓一眾清軍將領退了下去,然而卻將李士元留了下。

  李士元乃是聰明之人,只是微微一想,就已經知道了和托的意圖,今天大軍受挫,想必他見強攻不行,便動了招降的心思。

  只是李士元有些不明白,和托不是說多爾袞不想讓趙應元活著嗎?難道他敢違背多爾袞的意志,還是……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13:31

第14章 趙應元,欲降清庭

  第一天的血戰過後,青州內外再次平靜下來。

  清軍沒有繼續攻城,得到喘息的趙應元卻沒有絲毫喜悅,他知道這只不過是暴風雨前的寧靜,下一次進攻,極有可能就是一錘子買賣。

  昨日一戰,清軍戰死兩千,可趙軍損失更為慘重,這樣猛烈的攻擊,和托和他手下的清軍,只要再保持三天,趙軍的血就會流幹。

  和托為什麼停手,這對趙應元來說已經不再重要。

  雖然王彥從城內青壯中又挑選了兩千餘人補入趙軍,可器械的損失卻無法補齊,趙應元對守衛青州已經喪失了信心。

  趙應元前半生鬱鬱不得志,後半生則四處流串,猶如喪家之犬,好不容易在今年時來運轉,隨著李闖攻破京畿,他身份從流寇轉正為與大明朝掙正統的大順官軍,可惜還沒來得及享受轉變的紅利,又驚聞天下突變,滿清入關,而他的授封之地也因此陷於敵手。

  從坐鎮一方的大員,又變回流串于魯豫之間的草寇,幾個月之間,四面皆敵,糧草全無,他險些陷入絕境。

  可就在這時,他又得了山東大城青州,本以為可以因此建立一番功業,從此封妻蔭子,享盡富貴榮華,可轉眼間又陷於清軍重圍,淪為籠中困獸,坐等被屠。

  幾個月間,他便幾經起伏,一次次希望過後,總是巨大的失望,不信天命的他,也不禁在想他的失敗,或許真就是上天的安排,這對於不惑之年的他,打擊可想而知。

  王彥給他獻的對策,都需要時間,而城外的清軍顯然不會一直坐等下去,趙應元和他的趙軍,最後結局就只在這幾日之間,即將面臨的結果,使他一陣頹然。

  幾次起伏,幾次失敗,似乎已經耗盡了趙應元的雄心,也讓人看清他的本質,不過是一志大才疏之輩罷了。

  今日,日上三竿,趙應元才從新納的小妾身上起來,而後也不關心青州的防務,獨自喝起酒來。

  可就在他將迷離大醉之際,韓昭宣卻闖了進來,見其這般模樣,心裡不由得更加有底,他不顧趙應元的怒目,反而笑道:“將軍這是在坐而等死麼?”

  趙應元早就吩咐,今日任何人都不見,現在韓昭宣不僅闖進來了,還提及他傷心之事,他頓時大怒,一把掀翻桌上酒菜,拿起一旁長刀,指著韓昭宣怒目而視道:“你是在恥笑本將嗎?是覺得我的刀不利乎?”

  韓昭宣本想來一出蘇秦說齊的把戲,不想趙應元根本不配合,反而要殺他,頓時便嚇壞了,知道自己玩現了,他連忙解釋道:“在下絕不敢恥笑將軍!在下是來救將軍性命的啊!”

  “救我性命?”趙應元雖然喝了不少酒,頭腦卻十分清醒,他知道韓昭宣不會無聊到自己找死,於是將刀往桌前一拍道。“今日,你若說不出個子丑寅卯來,我便讓汝嘗嘗我之寶刀,是何滋味!”

  趙應元性情雖然兇狠,但是平日對待士人和文官態度都還不錯,只是如今局勢令他絕望,因此才變得暴怒起來。

  “在下豈敢欺騙將軍!”韓昭宣見那長刀,身上不禁打了個冷顫,他不敢再賣什麼關子,連忙解釋道。“在下為將軍帶來一位客人,他可以為將軍解惑,救青州於水火!”

  “哦?”趙應元雖有些疑惑,但此時他已經冷靜下來,因而還是決定見上一見。“人在何處,可帶來看看,若說得有理,本將便不再計較你今日孟浪之罪,若說的沒理,那休要怪本將無情!”

  “那人就在衙外,在下這就將他引進來。”

  片刻後,一個身影被韓昭宣帶進屋來,愕然便是本該身處城外清營的漢奸李士元。

  “在下大清朝青州守備李士元,見過趙將軍!”

  李士元進來後,開門見山,直接自報來路,這讓趙應元一陣驚訝。

  在趙應元想來,他與清庭似乎沒有什麼可談,他殺死清庭的山東招撫大臣,清庭必然恨他入骨。

  若是他手中勢力強勁,那清庭到還有可能不計前嫌的和他談談,可如今局勢,青州已是清軍囊中之物,他也是板上魚肉,直接弄死得了,還談什麼談嘛。

  “不知李大人此來為何?”當下趙應元一伸手,示意李士元與韓昭宣坐下,而後疑惑的問道。

  李士元氣定神閑的坐下,揮手輕輕拂去身上灰塵,而後看著趙應元微微笑道:“特來救將軍性命!”

  韓昭宣這樣說,趙應元只當他大言不慚,是個笑話,可李士元這樣說,那就完全不是同一回事,趙應元頓時嚴肅起來,說出了心中想法。“李大人是想讓我歸降清朝?”

  “然也!”李士元滿意的一笑,繼續說道:“只要趙軍將歸降大清,不僅可以保存手下人馬,加官晉爵亦不在話下!”

  清庭不僅不嚴懲,反而還有封賞,這趙應元已然心動,可又覺得太不真實,不惑之年的他經歷豐富,不會相信天上會掉餡餅,因而謹慎道。“我殺王鼇永,又破壞了大清朝在山東的基業,自覺與清軍仇怨甚深,大清為什麼招撫我呢?”

  “將軍過慮了!”李士元敏銳的從趙應元言語中察覺到他的心態,他不說滿清,不說滿洲,而是大清和大清朝,顯然已經動心,他當下便笑道。“我大清朝兵威之盛,所向披靡,但畢是異族統華夏,以小族禦大族,竟兵力有限,今後想要一統天下,少不得漢族兵源,而昨日一戰,將軍已經證明了趙軍的實力,對於強軍,大清自然需要拉攏!”

  “至於王鼇永之事,將軍也不必擔心!”李士元微微停頓,道出昨晚便於和托商量好的說辭。“青州之事,攝政王知道的並不詳細,我可讓巡撫大人再上奏本,言王鼇永虐民被誅,悪首已然伏法,今將軍以全城複歸大清,必然得朝廷重賞,如姜瓖般封候都不在話下!”

  “李大人此言當真?”封候對於趙應元的誘惑非常大,若真如李士元所言,他不僅能保住性命,還能更進一步得到封賞,投清無疑是他心中最好的選擇,比坐困青州的風險低太多。

  “哈哈~自然當真!”李士元接著道。“若將軍不信,今夜在下願在府城北門城樓上設宴,雙方各帶甲士前往,和托將軍願與您鑽刀歃血對天起誓,約定歸降之事。”

  有清軍主將,真滿洲和托出面作保,趙應元已經不疑有它,當下雙方便約定晚上之事,李士元便於韓昭宣退出了房間。

  人走後,趙應元心中頗為興奮,頹廢之氣一掃而空,為了歸降順利,他秘密接觸心腹,又解了王彥兵權,便召集眾人言明降清之事。

  青州之前就被清軍攻取過一次,官紳們就算心裡不願也不敢反對,楊王休則一臉陰沉坐著不發一言,趙軍將校都是趙應元心腹,事先已經通氣,只有王彥聽了臉色煞白。

  如今普通人還沒有形成明顯的國家民族的概念,加之清庭還沒漏出兇狠的一面,入關後大量啟用漢族降臣,在大漢奸洪承疇的輔佐下,甚至減免了稅負,穩定了清庭在北方的局面,這也是為什麼北方,起初並沒有太過激烈反抗的原因。

  蠻夷不可怕,懂得收買人心又擁有統治技巧的蠻夷才可怕,才是我大漢族的心腹之患啊!

  青州守軍握于趙應元之手,投清之事根本不容他人質疑,很快王彥、劉順等其他二百多不願投清之人,便被趙軍拿下,關於大營之中。

  夜晚,北門城樓上酒樂大張。

  和托與李率泰等人帶著一百名真滿洲,果然前來赴宴,城上趙軍足有一千余人,隨時可支援城樓,趙應元根本不怕清軍耍詐。

  和托與諸多清軍將領,能來趙軍掌握的城樓赴宴,讓趙應元徹底打消了心中的一切疑慮,眾人在宴席間推杯換盞,一片和氣。

  城內,王彥劉順等人被關在營內,被守衛的趙軍限制起來。

  趙應元奪取青州,打起抗清義旗,劉順是打心裡想要好好為趙應元賣命,可是沒想到他居然投降清庭,劉順心裡自然憤怒萬分,自被拿下,知道降清之事後,便大罵不止!

  營中不少人亦是跟著他一起,大罵趙應元,揚王休等人,其中青州本地一秀才錢一楓,更是罵得最為激烈。

  同他們相比,王彥卻顯得異常安靜,倒不是他不恨趙應元,而是這一次對他打擊太過巨大。

  他一心想輔助趙應元抗擊清軍,擋住清軍南下,為南方重整旗鼓贏得時間,可是還是失敗了。軍閥就是軍閥,沒有大義,不能信任。

  他不由懷疑,一切是否都是命中註定,他夢裡看到的畫面,就將來必然發生的一切,是命運,是天註定,是無法改變的將來,而這樣的想法折磨著他,令他無法振作起來。

  營中罵聲還在繼續,趙應元無法聽到,可卻慢慢讓王彥清醒過來,“只是經此一敗,就要放棄嗎?上天不會無緣無故的讓人看見將來的畫面,這是大漢族歷代聖賢在給世人警醒,讓他改變將要發生的一切。”

  王彥不想放棄,也不能放棄,他必須改變大明的命運,所以勉強振作精神,思考著如何逃離這裡,可就在這時,他心裡卻突然一愣。

  青州城防是他親手安排,城上有大軍巡查,四門日夜都有專人看守,清軍細作根本無法入城,那李士元如何進的青州?難道……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13:31

第15章 中敵計,青州之變

  李士元能進入青州說降趙應元,城內必然有內應接應,而他們之所以能悄無聲息的進城,唯一的解釋就是城門守將已經被內應收買。

  王彥在聯想李士元在北門城樓設宴,那看守北門的守將周勇定然已經投降清軍,只要他們在宴會上突然發亂,趙應元等人定然凶多吉少!

  從一開始,清軍就沒有打算放過趙應元!

  想到此處王彥身體突然驚出一身冷汗,他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中猛然站立起來,嘴裡驚呼道:“不好!中奸賊之計矣!”

  一旁的劉順不明白王彥為何突然如此激動,他停下口中唾駡,楞楞的向他看來。

  王彥吸引了眾人目光,可他並沒有解釋,而是急忙走到了營房的門邊,對著門外看守的趙軍士卒大聲喊道:“速去稟報趙應元,周勇已經降清,小心宴會有詐。”

  王彥現在雖然恨趙應元入骨,可他卻不希望趙軍就這樣毀在他的手裡,況且清軍一旦入城,城內百姓定然少不了一場兵禍,他和被關押的兩百多名兄弟也必死無疑。

  王彥大聲呼喊,驚動了門外看守的士卒,可他不過一名小卒,身份卑微,這樣的事怎麼可能做得了主,不過青州城的新卒都是王彥主持招募和訓練,對王彥被趙應元下獄之事,他本就同情,現在又驚聞清軍使詐,自然不敢怠慢,連忙一溜煙的跑開,去尋找留營的長官。

  焦急的等待中,王彥在營房內來回走動,他的反常讓眾人感覺到事不尋常,紛紛安靜下來,肅然的站在一起。

  趙軍將校都去赴宴,片刻後留守大營的軍官才被那士卒帶來,王彥一看還是老熟人王威,他因為之前負傷,無法赴宴,便被留下來看守大營。

  王彥連忙將自己的推測說與他聽,可是才講到一半,卻被一聲突然傳來的炮響打斷。

  只聽聞“轟隆”一聲,諸人俱是一愣,而王彥則頹廢的靠在牆上,仿佛虛脫般沒氣力的自言自語道:“完了!遲了!”

  城樓上,李士元擺下二十余桌,趙應元與前來的和托等人推杯換盞,正相談甚歡之間,號炮之聲突發,赴宴的清軍順勢發亂,抽刀便砍,趙應元頓時便被同桌的和托砍城重傷。

  和托帶來的一百名清軍,都是鑲黃精銳,貨真價實的真滿洲,而趙應元則覺的在自己地盤,並沒安排多少人馬赴宴,大隊趙軍人馬都在城樓之外護衛。

  以有心算無心,容易,以無心防有心,難!

  猝不及防之間,赴宴的趙軍將校就被捅死大半,趙應元等人頓時大驚失色,拖著受傷的身體就想逃跑,可這時從城下突然湧上一隻兵馬,對著他們揮刀便砍,確是已經投清的城門守將周勇,帶著麾下步軍前來為清兵助戰。

  見是趙軍沖上來,趙應元等人起初還是一喜,可隨著幾名跑在前面的趙軍將校被迎面砍倒,才猛然反應過來。

  一時間,趙應元與趙軍諸多將校,便被堵在城樓之內,他是又驚又怒,指著上來的周勇破口大駡。“賊子!我待你不薄,為何叛我!”

  當初趙應元進青州,見周勇機靈,便將他留下重用,提拔為北門守將。

  那周勇自知理虧,不敢回答,只是悶頭砍殺趙軍。

  片刻間,赴宴的趙軍便死傷大半,揚王休一介文臣,豈是如狼似虎的清兵的對手,他狼狽不堪的躲避著劈來的刀劍,但還是被逼入絕境,他自知必死,便不再閃躲,而是突然指著趙應元道:“將軍害我!今死,名節亦不保矣!”

  說完他就一頭撞破門窗,從城樓跳下,墜城而亡。

  此時城門早已被周勇手下打開,城外埋伏的清軍一擁而進,瞬間就沖入城內。

  “砰砰砰~”

  一排鳥統聲響起,剛沖進城的清兵便被迎面撞來的一直趙軍放倒數十人。

  關押王彥等人的大營就位於城北,他們聽見號炮之聲,隨後青州城外頓時鼎沸,而後又聽見陣陣喊殺聲,驚呼聲,便知清軍已經進城。

  王彥雖然心裡喪氣,可現在卻不是頹廢的時候,“清軍已經進城”的驚呼在城內四處響起,城內趙軍已經大亂,如果此時在不想辦法殺出去,等清軍控制青州,那他們就徹底全完了。

  趙軍軍官被清軍一鍋端了,營內趙軍士卒群龍無首,明知清軍進城,趙應元危急,卻無人做主,不知應該如何才好。

  王威知道事態嚴重,也顧不得趙應元之命,便將王彥等人放了出來。

  那日一戰,王彥在趙軍中建立了不少威望,在軍官盡失的情況下,士卒也都服他。

  當下他便讓劉順、王威等幾個還在的小軍官,簡單的整頓了一下營內士卒,隨得可戰之兵一千五百餘人。

  他帶著人馬出了營門,王威等人想直奔南門逃出青州,卻被王彥拉著。

  清軍圍城三面,獨留南門,今夜既然用計詐城,自然知道混亂之中的趙軍,本能的就會向南門逃去,清軍肯定早有準備。

  聽了王彥的解釋,王威等人也覺得有理,便安著王彥的指引,隨著他直奔北門而去,沒想到才出營門,就迎面撞上了入城的清軍。

  好在這股清軍不過一千多人,三輪排槍過後,盡然被王彥他們逼著退了回去。

  王彥領著一千五百多人,一直將這股清軍逼退到北門城下,清軍才勉強穩住陣腳。

  而這時,城樓上的戰鬥也到了最後時刻。

  趙應元被接連砍中,已然已經不行,被趙四等人護在中間,苦苦支撐。

  王彥見此卻沒有救援的意思,反而立馬讓王威帶著一隊人馬沖到城下,堵住城上清軍下城的臺階,這讓本來以為大局已定的和托不由得一驚。

  今夜他動用九千大軍攻取青州,東西兩門各兩千綠營兵,南門外埋伏著李率泰的四千五百名漢軍正藍旗,用於抓捕南逃的趙軍,在留下八千綠營和一部鑲黃騎兵留守三座大營,反而北門因為勢在必得,投入最少,除了帶著一百鑲黃精銳和周勇投誠的人馬,城外只留下一千綠營接應。

  和托沒想到,大亂之下的趙軍既然會集結上千人馬,而他們不從南門倉皇出逃,反而直撲北門。

  被圍在城樓上的趙應元,身邊已經只剩下十人,趙四等人雖然死戰,但畢竟雙拳難敵四手,瞬間又被清軍砍死四人。

  趙應元這時已經看見城下指揮兵馬猛衝城門的王彥等人,他心裡說不出的苦澀,看著身旁舊人一個個倒下,他已經萬念俱灰。

  “趙四!你等不要管我,跳下去還有一線生機!”城上的清軍與周勇手下加起來卻足有五百多人,趙應元等人根本不可能殺下去,見自己身受重傷已然必死,趙應元突然對身邊還活著趙四等人吼道。

  趙應元雖然百般不是,可他對待身邊的老人卻十分不錯,是以他沉浮多年,舊人卻依然跟隨在他身邊。

  “將軍無需多言!”趙四等人聽了他的話,卻不打算離去,反而一邊抵擋清軍,一邊堅定地回道。“我等願隨將軍同死!”

  一時間,看著一個個在他周圍為他抵擋刀劍的身影,不斷倒下,趙應元不禁虎目含淚,他知道自己不死,老弟兄們都得留在這裡,忽然間他大喝一聲,“悔不聽士衡之言,至有今日下場!”

  英雄也罷!狗賊也罷!

  是非功過,後人評說!

  趙應元引刀自刎,驚呆了趙四等人,也讓清軍為之一愣,然而隨後卻又在一聲聲揭斯底裡的哀嚎中戰作一團。

  剩下的六名趙軍將校,並未安著趙應元的遺言自尋生路,反而悲憤的沖向清兵,想要奪回趙應元的屍身。

  可是城上清兵實在太多,片刻間,六人便只剩趙四一人,他背著趙應元的屍身,揮刀與清兵亂戰,一步步的向城樓邊上沖去,身上不斷被清兵砍中,最後被四杆長槍活生生的捅死。

  古有田橫五百士,今有應元麾下軍。

  慘烈之氣,在城上蔓延,就連他們對手,也被這一幅幅畫面所震撼。

  隨著城上趙軍全軍覆滅,趙應元身死,城下的王彥也不禁眼淚橫流,所有的恨意都隨之消散,只剩下無限的感歎,忽然他腦海裡居然浮現一段文字,那是幾百年後另一個世界對這場事變的記載。

  “甲申年九月,趙應元、楊王休入青州,殺王鼇永,扶立衡藩抗清,山東震動!清庭隨發真滿官兵,星夜南馳。”

  “甲申年十月,清兵至青州,降官李士元獻計智取,勾結城內官紳,威逼利誘,迫使趙應元、揚王休降清。”

  “當夜,元於府城北門設宴,酒樂大張,清兵伏兵城外,席間炮聲突發,趙、揚被當場擊殺,趙軍大亂,清軍擁入城中,格殺餘黨,青州反清事變隨告失敗,史稱青州之變。”

  青州之變已然失敗,可王彥身邊卻依然還有一千五百多名兵士同清軍激戰,歷史不知何時,已經悄然改變~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13:31

第16章 城以破,誓死不降

  城樓上的趙軍被清軍清理乾淨,和托便令周勇帶領手下,猛衝臺階,支援城門處阻擋王彥出城的綠營兵。

  控制城樓後,城上的清兵又不斷射下羽箭,讓已經沖進門洞趙軍攻勢一滯,盡被城下的綠營兵擋了下來,出不了城。

  這時的北門,王彥領著一千多名趙軍,猛衝擋在門洞處綠營兵,城上的清軍又往下猛衝王彥的趙軍,局面頓時陷入焦灼之態。

  如果這是平時,趙軍能與同等數量的清兵戰個平手,王彥肯定會倍感振奮,但現在他心裡卻是十分焦急。

  城內趙軍大亂,將校全失,清軍很快就會從其它方向入城,如果不能早點殺出去,他們必然會腹背受敵,最後全死在北門之下。

  兩軍混戰,短兵相接,王彥拿手的鳥銃戰法,也失去了發揮的空間,只能勉強壓制一下城上的箭雨。

  時間慢慢流逝,局勢對王彥越來越不利,他已經底牌盡失,沒有別的力量可以用來扭轉戰局。

  城樓上,和托默默注視著城下的戰鬥,不由得對王彥提起了幾分興趣,他原以為王士衡不過一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是善於出謀劃策的謀士,沒想到他統領兵馬的本事也不差,滿洲人敬畏強者,今趙應元已死,他便對王彥生出了招降之心。

  王彥等人在城下苦戰,卻沖不垮擋路得清兵,內心正焦急之間,身後趙軍卻又突然大嘩,原來是從其他城門進城的清軍,趕來支援。

  一時間,趙軍腹背受敵,失敗已在眼前。

  以前的王彥會覺得自己戰死,也是無關緊要的,可是現在的王彥卻不會那麼想。

  他認定自己是漢族歷代先賢選中的人,他肩負著常人無法理解的使命,所以覺不能輕易的死在這裡。

  一瞬間,他心裡的不甘,化作滿腔悲憤,使他雙目通紅,使他瘋狂的砍殺身前清軍,他的揭斯底裡,使得清軍都一陣動容。

  “王士衡!降了吧!”看著不停揮刀亂戰的王彥,和托臉上露出惜才之色。“你們漢人不是有言,識時務者為俊傑嗎?戰到此時,你已經盡力了!”

  王彥沖在眾人之前,左右砍殺,可他畢竟不是戰將,不善搏殺,若不是劉順等人拼死護著,恐怕早已身赴黃泉,對於和托招降之語,他充耳不聞,只是用手中戰刀猛烈揮擊,傾訴著他的選擇。

  那青州秀才錢一楓身中一箭,鮮血染紅了他的衣裳,聽聞和托之語,又見王彥漠然回應,卻突然恥笑道。“爾等蠻夷,豈能理解我中土英雄,只聞識時務者為俊傑,卻不聞捨生取義,殺生成仁乎?”

  和托聞言,頓時臉色一寒,清軍入關以來,漢族大員降者無數,整個北直隸、山東,都沒有遇見像樣的抵抗,一個青州卻已經折損了他兩三千人馬。

  他好意招降,王彥不予理睬也罷!

  城下一小卒居然還敢恥笑於他!

  若漢人,人人如此,他大清豈敢窺視中華。

  一時間,他思緒複雜,也不在言語,皺眉看著城下廝殺。

  隨著入城的清軍前來支援,王彥的處境越發艱難,他帶了的一千五百多名士卒,已經死傷大半,而剩下的兵士又被清軍分割,他自身也已身中數刀,無力再戰。

  可趙軍雖然處於絕境,卻無一人乞降,中華從來不缺乏漢奸,可也從未缺少過敢於死戰的勇士。

  城上,韓昭宣看見這等場面,看著一個個倒下的趙軍士卒,心裡卻沒有得勝的喜悅,他不禁問自己,富貴榮華是否就真的那麼重要,是否現在的一切,就真是他想要的一切。

  不覺之間,韓昭宣內心生出了一絲愧疚,居然讓他鬼使神差般扶著牆朵,帶著一絲哭腔向下喊道:“王士衡,我兩榜進士,朝中大員,我都降了,你一介舉人,何苦丟了性命!”

  “我與爾,道不同不相為謀!”王彥被眾人護在中間,聽聞城上有人喊話,一臉決然地回道。“大明朝有投降的首輔,有投降的進士,有投降的將軍,卻不會有投降的舉人王彥。”

  悲壯之氣隨著王彥的回答,在眾人中迅速蔓延。

  “我青州秀才錢一楓,不降滿清!”

  “我青州霍士傑,不降滿清!”

  “我滄州劉順,誓死不降!”

  “我陝西王威,於爾等建奴決一死戰!”

  “我等願隨公子共赴黃泉!”

  ……

  一聲聲呐喊從城下趙軍口中呼出,彙聚成一道洪流,震撼著周圍的清軍,也讓王彥淚流滿面。

  趙軍沒有因為陷於清兵重圍而一蹶不振,反而因為王彥之言,變得悍不畏死!

  城上的韓昭宣、李士元、李率泰等漢員見此,臉上說不出的難看。

  和托知道招降已經沒有看能,便也收起惜才之心,決定痛下殺手,然而他身後的清軍卻突然一陣混亂。

  “看!大營起火了!”

  “不好!有騎兵向這裡沖來。”

  和托聽見身後清兵驚呼,連忙回頭望去,卻見北門外清軍主營陷於一片火光中,滿天遍野的喊殺聲隨之而來,不知有多少人馬往青州殺來。

  “趙軍兄弟莫慌,樂昌趙慎寬領三千人馬,前來助戰!”

  “樂昌秦尚行一千人馬在此!”

  “壽光郭把牌、翟吾和尚,來也!”

  一時間,整個青州北門外,亮起近萬支火把,數千大軍如同從天而降般突然出現,他們猛攻清軍北大營,頓時便火光滿天,而一隊數百人騎兵,則呼喊著向城門外狙擊王彥的清兵沖來。

  這些人正是當初趙應元聽從王彥之策,聯絡的幾路義軍,他們深知唇亡齒寒到道理,一得到青州被圍的消息,便行動起來。

  其中離青州比較遠的悲守政、馬瑞恒、劉桐相等部已經相濟南運動,而離青州甚近的樂昌、壽光等地的義軍,則直接點齊人馬,奔青州而來。

  當年大淩河之戰,明軍數次解圍都已失敗告終,後來洪承疇坐困錦州半年,大明援軍亦是無力解圍,原因便是明軍無法與清軍野戰。

  這些義軍原本是沒有實力與清軍野外浪戰,更不要說攻擊清兵大營,可是和托帶著清軍主力攻打青州,留守的八千多清軍又要分守東面、西面、北面三座大營,加之掉以輕心,便給了義軍可乘之機,使得他們能夠偷襲得手。

  若是趙應元見到這幅畫面,心裡一定更加懊悔,他只需多堅持一日,便能得到多股義軍的支援,而他也不至於自刎而死。

  城北大營只有兩千多名清軍留守,且多是綠營,他們打順風仗還行,現在被突然襲擊,必然被殺得措手不及。

  和托見大營被義軍攻破,心裡滿是憤怒,又懊悔自己輕敵,沒有注意活動在青州附近的義軍。

  今夜他就算攻取了青州,清軍的損失也必然不輕,惱怒之下,他決定必須留下這些義軍,使得山東一戰而定。

  當下他連忙讓將校壓制城上清兵的混亂,又讓人通知埋伏在南門外的四千五百名漢軍正藍旗,已及城內諸路清軍,讓他們殺回北門,想要一舉全殲前來助戰的義軍。

  而這時義軍騎兵已經殺到城下,那些阻擋王彥出城的清兵頓時便被騎兵衝垮,已經殺到門洞處的王彥等人立時大喜,身邊還未戰死的趙軍立馬擁著他殺出了出來。

  這時義軍又在吊橋上倒下火油,也不在顧及城內還在死戰的趙軍,便一扔火把阻斷了清兵追擊的道路。

  看著護著自己死戰的兄弟,還有不少困於城中,王彥心裡十分不舍,也十分愧疚,但他知道現在不是婦人之仁的時候,清軍騎兵一旦趕來,他和解救他的義軍,都會折在這裡。

  當下他回望青州城,聽著城內還在拼殺的刀劍聲,慘叫聲,忍著心中悲痛恨聲說道:“走!”

  城上的和托見義軍並不戀戰,面色不禁一寒,再看王彥等人要走,不禁大怒,他一把拿過身邊士卒手中的長弓,彎弓搭箭,就是含怒一射。

  城下趙軍正轉身離去,催不及防之間,只覺得一陣冷風拂過,王彥後背便被羽箭射中,而他的整個身子也立馬倒了下去。

  王彥他們已經離城一百五十步,這樣的距離弓箭已經很難發揮威力,可射他的卻是善於弓箭的滿人和托,加之他含怒一擊,王彥頓時便昏死過去。

  一旁的劉順見此,頓時大驚失色,眾人不敢待在青州城下,便急忙架起昏迷的王彥跟隨著義軍往清軍的北大營退去。

  沖散營內清軍的義軍,也並沒有乘勢追殺,而是在營內四處放火,待王彥等人來到營外,義軍便退出大營,一起揚長而去。

  而這一幕,統統落入和托等清軍將領的眼中,但吊橋被大火燒毀,他們無法出城追擊,其他各門的清軍又還未趕到,一眾人便只能陰沉著臉,看著義軍消失在茫茫黑夜裡。

  一場大戰就這樣結束,可青州之戰的影響卻不會馬上消失,多日後一份奏報便出現在南京城內新任的錦衣衛都指揮史馬鑾手中。

  錦衣衛小旗週四海拜上:“甲申年九月十三日夜,清軍詐青州,殺趙應元、楊王休,有舉人王彥不降,欲帶兵沖門,為清兵所阻,力戰不得出,和托招之,王彥不降!韓昭宣再勸,仍不降!後山東義軍兵至,破清軍北大營,終得脫!”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13:31

第17章 王士衡,救左懋第

  弘光朝熱衷於聯虜平寇之策,派出使團與清庭和談就成了當務之急。

  前都督同知總兵官陳洪範便自告奮勇,請奏北使,隨後又招南京兵部右侍郎兼右檢都禦使左懋第,太僕少卿馬紹愉,三人組成北使團。

  弘光朝廷派出北使團與清庭和談,本應該有個明確的方案,作為討價還價的基礎,然而實際情況卻並非如此,左懋第出發前,弘光朝還沒拿出個具體方案。

  弘光帝令諸部長官商議,或言“以兩淮為界。”高輔宏圖曰:“山東百二山河決不可棄,逼不得已,當界河間耳。”馬輔士英曰:“彼主尚幼,與陛下為叔侄可也。”

  八月初一,馬紹愉致吳三桂信中言,講定和好之後,便以叔侄之君,兩家一家,同心殺滅李賊,共用太平。

  弘光君臣意圖明、清分境而治,弘光為叔,福臨為侄,多少要給老大帝國留些面子,可此等想法又是何其幼稚。

  不說其它,北京乃國之故都,陵寢皆在北,成祖文皇帝,列宗之弓劍已藏,先帝先後之梓宮未奠,庶民尚依墳墓,豈天子可棄陵園?

  再說弘光君臣將希望全壓在清軍一方,自身卻不編練兵馬,不思北進討賊,卻希望滿清消滅李闖,而後與之和平相處,簡直一廂情願。

  北使團主使左懋第出使前,便覺得事情不妥,於是又上書,欲沿途收拾山東,結連吳鎮,以待將來有變,然而史可法、馬士英等朝廷重臣卻聯虜心切,聽不進他的意見。

  左懋第路過泗州時,與史可法相見,欲再行勸說,史可法卻言:“經理,具文耳;通和,詔旨也。公宜急行毋留。”

  左懋第只能違心地踏上了北行之路,途徑山東時,趙應元等諸路義軍都願意為弘光朝效命,可他畏於朝中壓力,都不敢用,只能好言勉勵而已。

  行至京師,北使團捧弘光禦書,從正陽門入城,清庭將他們安置在鴻臚寺居住,派兵嚴加防範。

  隔日清庭禮部官員來鴻臚寺問:“南來諸公有何事至我國?”

  使臣答道:“我朝天子問貴國借兵破賊,複為先帝發喪成服,今吾等齎禦書來致謝。”

  清朝官員說:“有書可付吾門。”

  使臣告以禦書應面遞清庭最高統治者,不能交給禮部,清官蠻橫道:“凡進貢文書,俱到禮部轉啟。”

  左懋第等人不由得大怒,言所持為天•朝國書,不是進貢文書,清庭官員卻不予理會,雙方堅持不下,遂不了了之。

  隨後幾日,清庭又想方設法侮辱北使團諸人,欲使其屈服,清內院學士剛林蠻橫無比,甚至威脅要發大軍攻取江南,左懋第內心惱怒,以“江南尚大,兵馬甚多,莫便小窺了”回敬於他,雙方又不歡而散。

  隨後清庭又派兵收繳了北使團帶來北京的財物,並欲將使團驅除出京,令其南返,揚言隨後便發兵南下。

  左懋第見清庭毫無和談之意,便退而求其次,欲拜祭崇禎皇帝,可剛林卻斷然拒絕道:“我朝已替你們哭過了,祭過了,葬過了。你們哭甚麼,祭甚麼,葬甚麼?烈皇帝活時,賊來不發兵,烈皇帝死後,擁兵不討賊。烈皇帝不受你們江南不忠之臣的祭奠。”

  隨後剛林又取出一道檄文,當場宣讀,指責南京諸臣,“不救皇帝為罪一,擅立弘光為罪二,各鎮擁兵虐民為罪三,旦夕發兵討罪。”

  事已至此,北使團使命徹底失敗。

  次日,清庭便派員領兵三百,壓送使團南返。

  十一月初一時,使團被押送至天津,隊伍中的陳洪範卻起了別的心思。

  弘光朝派陳洪範為北使要員,本意是考慮到他久經行伍,且與吳三桂有舊,便於聯繫,卻不知他早已有了投降清庭之意。

  早在六月十六日時,降清的明朝參將唐虞時,便上奏多爾滾,“若慮張獻忠、左良玉首鼠兩端,則有原任鎮臣陳洪範可以招撫。臣子起龍乃洪范婿,曾為史可法標下參將,彼中將領多所親識,乞令其齎諭往招,則近悅遠來,一統之功可成矣。”

  多爾袞很快同意了對陳洪範實施招撫,便令降將唐起龍於北使團必經之路等候,偷偷與陳洪範相見。

  北使團使命失敗,使得陳洪范下定決心倒向清庭,為了將自己賣個好價錢,他暗中寫下奏報,讓多爾袞留下同行的左懋第、馬紹愉等北使團成員,只讓他一人南返,好於途中替清庭招降四鎮人馬。

  多爾袞得了他的密奏,頓時大喜,隨派遣大學士詹霸帶領四五十名騎兵星夜南下,在十一月初四時,終於在滄州南,將使團隊伍趕上。

  左懋第見清軍要將北使團諸人拘回北京,卻獨讓陳洪範南下,心裡頓時一沉,已經猜到陳洪範可能降清,不由得萬分焦急。

  陳洪範離開隊伍一路南下,北使團則在清兵的押送下往北行走,默默趕路中,左懋第沉著臉思考著清庭的意圖。

  無需其他詭計,那陳洪范只需到了南京後,大肆散佈和平的資訊,謊報清庭已經接受和談,讓南方諸臣疏於防範,後果便不堪設想。

  一路間,左懋第憂心忡忡,食物也難以下嚥,臉色難看的他已經形同花甲。

  隊伍行進在北直隸境內,這裡是清軍控制的地區,不用擔心安全,領隊的詹霸便讓隊伍停下休息。

  可是他卻不會想到,就在離他們幾百米外的樹林裡,卻藏著一支足有一千來人的人馬,他們服飾混亂,看不出旗號,也不知是義軍還是馬賊。

  看著清兵翻身下馬,躺在路邊休息,一名顯得有些痞氣的探子,丟下嘴中叼著的雜草,慢慢的爬起來,而後悄然退回樹林。

  林裡的人馬也沒想到會遇見一股清兵,北直隸一馬平川,如果被清兵騎兵咬上,那他們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探子回到林子裡,便連忙摸到一道服網巾的男子身邊說道:“公子,五十名騎兵,三百名步卒,還拘押著十幾名大明官員,打還是不打?”

  探子正是劉順,而道服男子自然便是從青州遁走的王彥。

  青州一戰,義軍攻破了清軍北大營,燒了和托大批物資,還搶走了不少戰馬,讓和托十分腦怒。

  雖然攻下青州,可他還是覺得丟了面子,心中一口氣實在難以下嚥,於是便帶著清軍四處尋找山東義軍,展開瘋狂的報復。

  青州事變失敗後,義軍也不敢再次奪取山東大城,而因為青州聚集起來的諸路義軍,只能流竄作戰。

  為了肅清山東,和托、李率泰等人精銳盡出。

  在精銳的八旗兵追繳下,剛取得一次勝利的義軍還沒來得及喜悅,就被殺得大敗。

  山東義軍多達十余萬,人數雖多,可畢竟不是正規的官軍,也不是久經戰火的流賊,缺乏訓練和經驗,無法與清軍騎兵抗衡,又不敢佔據城池,就只能遁入山林,疲於奔命。

  昏迷不醒的王彥被劉順等人護著,跟著義軍一起東躲西藏,十多萬義軍被清軍連續擊敗,人數迅速減少,眾人在山東也待不下去,便決定離開山東,另尋出路。

  他們本想南下淮南,去投史可法,可和托欲殺王彥而後快,對山東義軍恨之入骨,在南下之路上佈置了重兵把手,無奈之下,他們只得帶著王彥流串到北直隸一帶。

  同山東相比,北直隸被清軍攻佔多日,義軍早已被清兵肅清,清軍防守反而寬鬆許多,王彥他們流串進來多日,都沒被清軍發現。

  林子裡,一千多義軍,是山東幾路義軍,十多萬人馬僅存的精華,他們趴在地上不敢發出一絲聲響,這段時間以來,每日面對清兵的追殺,使他們練就了一身保命的本領。

  這時王彥聽了劉順的話,不禁皺眉思索,北直隸一馬平川,若是不能全殲這支清軍,一旦行蹤暴露,他們極有可能又將面臨一場追殺,但是用三百多人看押的數十名大明官員,卻又引起了他的興趣。

  一番權衡利弊後,王彥決定還是幹上一票,一是因為他們急需補給,二是因為他們人數比清軍多上三倍,三是他覺得被拘押的官員身份不會一般,值得冒險一救。

  當下王彥便叫來王威,錢一楓等老兄弟,各帶數百人馬,約定分進合擊之計。悄無聲息間,他們便分成三路,將清兵包圍起來。

  對於危機,路邊休息的清兵全然不覺,也不怪詹霸大意,此地離滄州不過十裡,他怎麼可能想到,有人會如此大膽,在此偷襲。

  清兵們或躺或坐在路邊,有的閉目養神,有的悠然喝水,正清閒間,一片箭雨襲來。

  只聞得“嗖~嗖~嗖~”一陣勁風襲來。

  清兵瞬間就在一片慘叫中傷亡數十人,這頓時便引得隊伍一陣混亂,那詹霸乃是文臣,哪裡見過如此場面,差點就直接嚇成腦癱。

  “兄弟們!隨我殺虜!”

  王彥一抽腰刀,身旁的義軍便一躍而起,猛然向路邊清軍沖來。

  “公子有令!莫放走一人,給我殺啊!”

  呐喊身從三面響起,堵住的清兵前進後退之路。

  此時的一千義軍,與守衛青州城的趙軍已經不可同日而語,他們轉戰大半個山東,與清兵交手數十次,雖然一直被追著打,可卻練就了一身臨戰的本領。

  秦尚行手下原來有兩三千號人,在清軍追殺之下,只剩百餘騎兵,三千人中選一百人,淘汰比例三十比一,剩下的自然都成了精兵。王彥這一千人馬,由數股殘存的義軍組成,是山東義軍的精華。

  一陣衝殺,見義軍如同虎入羊群一般,瞬間殺死大半清兵,令一旁被拘押的左懋第等人頓時震驚了。

  “左大人?”

  突然一聲呼喚,將左懋第的目光從激戰的義軍身上拉回來,看著不遠處一提刀男子,頓時驚訝道:“王士衡!”

  “大人怎麼在此?”

  “士衡怎會在此?”

  兩人一對視,不由得同時問道。

  “唉~一言難盡啊!”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13:32

第18章 忠義營,王彥附明

  三百多名清兵在催不及防間,被義軍打得大敗虧輸,機靈一點的早就棄刀投降,冥頑不靈的則盡數被斬殺乾淨。

  那詹霸慌亂間,欲奪馬而逃,可惜早就被王威盯上,沒沖出包圍,就被一箭射落下來。

  戰鬥結束後,王彥讓人給被拘押的大明官員打開枷鎖,又一一認識一番,便將被俘清兵同詹霸押上前來。

  北直隸完全在清軍的控制之下,據說太原也已經陷於葉臣之手,整個河北都納入清庭版圖,王彥和他的義軍不可能繼續待在這裡。

  他們要繞道河南,進入淮南投靠明軍。

  此去千里,經過的全是清軍控制的地區,為了保證義軍的行蹤不被洩露,只有殺了這批被俘的清兵。

  這些人都是漢人,投清後被編為綠營,他們原以為投降就可以免除一死,卻沒想到王彥根本不給他們活命的機會,一個個驚恐萬分,連連求饒。

  如果王彥是那個當初剛逃出京城的書生,還可能心軟放過他們,但是在經歷了青州之戰和這些日子的奔逃後,他心中的那份柔軟已經慢慢被鐵和血取代。

  青州之變後山東各地義軍蜂起,人數不下十萬,可如今卻死傷殆盡,只有他們這一支存活下來。

  一路過來,有多少兄弟,有多少義軍戰死,他得給他們一個交代。王彥要完成他的使命,要拯救大明朝,就不能心慈手軟。

  十幾個人被反綁著押在路邊,滿臉驚恐中被義軍消去腦袋,那詹霸見此頓時臉色煞白:“我大清內院學士,你留我可有大用!”

  十幾顆人頭落地,鮮血灑落滿地,將路邊的雜草都染成妖豔的腥紅,令人不寒而慄。

  無邊的恐懼在詹霸心中蔓延,使他形同爛泥,王彥見他這般模樣,心中不屑,冷冷的道:“數典忘祖之輩,我留爾何用!”

  “公子所言甚是!這等投清老賊,就該千刀萬剮!”一旁的劉順,早就看詹霸不順眼,心中對其不恥,出言附和之間,他抽出腰刀猛然就在其腿上劃去。

  劉順本是一潑皮,卻愛恨分明,他能因為王彥救他一命,而誓死相隨,自然也能因為詹霸投降清庭,而深惡痛絕。

  一刀劃去,一氣呵成,劉順潑皮的狠辣本色顯現出來,詹霸的大腿頓時便被劃破,鮮血瞬間染紅他的褲子。

  “啊~”疼痛使得詹霸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一股液體頓時與鮮血混合在一起,發出一股騷味。

  王彥對於劉順的動作並沒有阻止,一旁的左懋第卻微微皺眉,見劉順要提刀繼續去砍不斷後爬的詹霸,怕他將詹霸砍死,於是連忙出來阻止道:“劉壯士且慢!本官有事需要問問他。”

  劉順聞言停下動作,回頭向王彥看來,見他點了點頭,才退到一旁。

  “我問你,多爾袞既然放我使團南歸,為何又派爾前來拘我,卻又獨放陳洪范南歸,清庭到底意欲何為?”左懋第看著驚恐的詹霸,質問道。

  詹霸逃過一劫,見他還有些用處,心裡頓時暗暗興喜,他一邊忍著腿上傳來的疼痛,一邊思考著如何保命。

  “左大人,我可將我知道的盡數告知,然而左大人能保我不死否?”詹霸儘量鎮定道。

  義軍現在是王彥做主,左懋第只得像王彥看來。

  “你且說之,若能讓左大人滿意,我可饒爾一命。”王彥點頭道。

  對於王彥的模棱之言,詹霸顯然不滿意,這老貨十分明白,這是他現在唯一的價值,如果失去了,就再也沒有任何價值。

  “嘿~你個老東西!”見詹霸不語,劉順卻怒了,提刀上前就要砍他。“我家公子給你機會,你還長臉了是吧!”

  “啊~且慢~啊~壯士,我這就盡數說之。”詹霸見此頓時臉色煞白,連忙求饒,但還是被劉順在另一條腿上劃開了一條口子。

  詹霸是讀書人,還真沒見過劉順這種野路子,兩刀下去,頓時便沒了別的心思,不待左懋第再次問話,便主動交代起來。

  “攝政王~不~是虜首多爾袞派我前來拘回左大人,是因為陳洪範密奏願意降清。”詹霸看著劉順手中明晃晃的戰刀,他是真怕了這位兇悍的義軍小校。“陳洪範說願意幫助清庭說服南方諸將來降,多爾袞大喜,便按照陳洪範的奏請,決定扣下左大人。”

  聽完詹霸的訴說,左懋第心裡不由得一沉,果然如他所料,陳洪範那老賊真的降清了。

  劉順見詹霸說完,便向王彥看來,那眼神不言而喻,正是詢問王彥是否將這老貨殺之。

  王彥聽完覺得這詹霸今後可能會有用處,便用眼神制止了他。“詹霸,我可以饒你一命,但你必須聽我之命,按我的安排去行事,爾明白嗎?”

  聽到能保留一條性命,那詹霸哪裡會不願意,就是讓他吃•屎,他也會毫不猶豫的吃個幹盡,擦完嘴後,再稱讚一番好香。

  王彥留下詹霸性命也是臨時起意,在他想來,清庭既然能用陳洪範為奸,那他為什麼不能為大明在清庭內部安上一刻釘子呢。

  當下王彥便讓詹霸將陳洪範降清之事和他出賣陳洪範之事寫下來,而後一一畫押,然後讓軍士將他弄上戰馬,又告知他,若清庭問起,只說義軍往山東而去,便放其歸去。

  有供詞和效忠書信在手,王彥也不怕他出賣,待其遠去,王彥便將那份言明陳洪範降清的供詞交予左懋第,另一份則自己收好,然後便讓士卒趕緊清理戰場。

  “士衡,陳洪範投清,我擔心南方諸公為其所騙,疏於防備之下,讓清庭有機可乘。”左懋第與王彥站在路邊,憂心忡忡的道。“我欲火速南歸,揭穿陳賊面目,不知道士衡可能助我?”

  “晚生等人也欲南歸,可山東和托排查甚嚴,無法通行,只能繞道河南,此去千里恐非大人能獨自穿行,不如就同大軍同行,何如?”王彥沉思道。

  左懋第微微皺眉,但細思之下也沒有其他辦法,只得點頭同意,不提速歸之事。

  這時他看著清理戰場的士卒頗具章法,顯然不是第一次襲擊清軍,當下便起了招安這一千多大軍的心思。

  北使前,弘光朝害怕招降山東義軍會與清庭撕破臉皮,可如今何談已經失敗,左懋第自然沒有了顧忌。“不知士衡今後可有什麼打算,我有兵部右侍郎之職,有招撫之權,士衡可願接受我之招安。”

  “大善!”王彥聞言微微一愣,而後欣喜道:“晚生等人無所歸依,抗清本就是為保大明,左大人能招撫我等,我等自然願意!”

  “那士衡所部便編為忠義營,士衡為六品營千總,受昭武將軍銜。”王毫不猶豫的應下招安之事,可見忠義之心,讓左懋第刮目相看,當下直接許下高位。“待我回京,便讓兵部補發文書、錢糧、器械,士衡覺得可行否?”

  “善!末將一切都聽大人安排!”

  這時戰場清理完畢,王彥便直接將義軍進行整編,王威為副千戶,秦尚行、趙慎寬、錢一楓、劉順等人為百總,登名造冊交予左懋第,而後便領兵南下。

  ……

  多爾袞對陳洪範歸順之事,十分上心,令學士詹霸追回北使團時,就面授機宜,見陳洪范時可以許之“成功之日,以世爵酎之。”

  北使團被詹霸拘押後,陳洪范便滿懷喜悅的快馬南行,很快就過了山東,進入兩淮地界。

  為了將來在清庭能有一個好的位置,也為了向新主子證明他的能力,陳洪範並沒有直接返回南京,而是故意繞行,進入高傑營中,欲行策反之事。

  高傑者,字英吾,陝西米脂人,原來是李自成部將,後來因為與李自成的邢夫人暗生情愫,給李自成帶了頂大帽子,未保性命他便帶著邢夫人一起出逃闖營,投降了大明。

  高傑部處在徐州一線,以經是抗擊清軍的最前線,他聞北使團陳洪范到了大營,自然想知道與清庭談判的結果。

  當下他便讓人擺下宴席,為陳洪範接風洗塵。兩人一番客氣,氣氛也到是融洽,待酒過三巡,人以微醉後,陳洪範覺得時機已經成熟,便開始主動將話題往清庭方面引。

  “伯爺可知清將葉臣部已經攻克太原,河北之地盡為清庭所有。”陳洪範放下酒杯,故意誇張清庭聲勢。“我在北京,聽聞劉澤清、劉良左已經獻表降清,清兵不日就會發兵南下,伯爺可有打算啊!”

  高傑此時已經有些醉了,沒有細想陳洪範之言,但聽說清兵欲取淮南,當下怒道:“彼欲得大河之南,須以北京與我易之。”

  陳洪範見言語不和,知道招降高傑不易,已經沒有在待下去的意思,而他又擔心剛才之言引起高傑猜忌,於是故意將手中酒杯掉在地上,裝作中風狀。“我舊疾復發矣!”

  高傑一看頓時大驚,怕陳洪範死在他營中,連忙讓人將他扶下去。

  是夜,陳洪範便逃出高傑營地,星夜南下。

  到達南京後,陳洪範又大肆宣傳和平資訊,而後又密奏弘光誣陷黃得功、高傑降清,一時間南京城內暗流湧動。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13:32

第19章 高傑死,睢州驚變

  詹霸被王彥放回,一路奔回滄州,立馬寫下奏報,向多爾袞請罪,言明被義軍襲擊,劫走北使團之事。

  他害怕清軍真的追上王彥,獲得他的降書,便按照王彥之言,只說義軍往山東遁去。

  多爾袞聞得奏報,頓時大怒,急忙快馬傳訊山東,令和托儘快追剿,抓捕北使團回京。

  正當清軍在山東挖地三尺尋找王彥的義軍時,忠義營卻已經向河南轉進。

  此時清軍正與大順開戰,物資綿綿不絕的從北直隸、豫北運往前線,王彥他們一路上不時扮作馬賊襲殺小股清軍,獲得補給,搶奪驛站馬匹,盡然也做到人人雙馬。十萬山東義軍,就剩一千多號人,他們之所以能跑掉,便是因為大部分都是騎兵,不少人還是綠林中的好漢,騎術更是超群。

  義軍原來都是些劣等的戰馬,甚至是騾馬,現在卻幾乎人人都能分到一匹健馬,成為一支強兵。

  一路南下,直到王彥在黃河邊上,搶船渡河,清軍才知道,襲擊詹霸的那支義軍已經到了河南,可這時再想追剿,已經沒有可能了。

  早在十月底清庭在攻取山西後,便隨即發動兩路大軍同時滅順,一路由阿濟格、吳三桂、尚可喜借到蒙古圍攻陝北的李過、高一功,一路由多鐸領軍攻潼關,雙方激戰,清軍自然沒有多餘的力量追剿已經過了黃河的王彥。

  時間到弘光元年1645年正月初十,王彥他們歷經千里,終於來到由明軍控制的睢州,進入了安全地帶。

  適逢高傑領兵北上,正住睢州城外,王彥便隨左懋第一起前去拜訪。

  左懋第急於南行揭穿陳賊面目,好叫朝中諸公早做防備清朝的準備,但忠義營卻需要他找個地方安頓下來,於是他就有了讓王彥暫歸高傑麾下之心。

  王彥不過是一千總,自然不可能得到高傑多少禮遇,但其聽聞王彥手下有一千騎兵,馬上轉變態度,當著左懋第之面,便撥下糧草,以及一千多件鴛鴦戰袍。

  王彥讓手下人隨高傑部下領了物資,便帶著人馬去送急於南去的左懋第,他騎馬隨行十裡,遇一長亭,便停下來與使團眾人告別。

  “大人此去,不知何時能見!”王彥從劉順手中接過酒水,為左懋第踐行,心中不由得有些傷感。

  左懋第接過酒杯一飲而盡,他與王彥相處日久,早已成忘年之交,同時深知他的才華。“士衡且安心待在興平伯軍中,待我回朝後,必然向陛下舉薦,招士衡入朝,以士衡才華,日後定能成為朝中棟樑。”

  左懋第與王彥同行千里,途中兩人交談甚多,王彥對於局勢的分析,使他深以為然,兩人都認為抗清是第一要務,反賊則可徐徐圖之。

  “南京諸公熱衷於聯虜之策,大人欲改弦更張,必遇諸多艱難,為了大明社稷,漢家河山,左大人請受彥一拜。”王彥行禮道。

  “士衡放心,我此去必然說服陛下,整頓兵馬,收拾舊河山。”左懋第扶住王彥之手,深情地說道。“此去經年,就此別過。”

  當下王彥作歌,“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人生難得是歡聚,唯有別離多。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問君此去幾時還,來時莫徘徊。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壺濁灑盡餘歡,今宵別夢寒。”

  一行人,為王彥歌聲所動,左懋第等人隨與他揮淚而別,而他則目視著使團眾人南行,直到最後消失在天地之間。

  送別眾人,王彥隨返回營地,訓練忠義營。

  高傑部北上,並非北伐,而是因為史可法熱衷聯虜破賊之策。

  清庭在十月二十四日,檄諭河南、南京、浙江、江西、湖廣等處大明官員和百姓,曰:“爾南方諸臣當明國崇禎皇帝遭流賊之難,陵闕焚毀,國破家亡,不遣一兵,不發一矢,如鼠藏穴,其罪一也。及我兵進剿,流賊西奔,爾東南尚未知京師確信,無有遺詔,擅立福王,其罪二也。流賊為爾大仇,不思征討,而諸將各自擁眾,擾害良民,自生反策,以啟兵端,其罪三也。”

  清庭所發檄文顯然包藏禍心,意圖否定弘光朝的正統地位,開戰之心不言而喻,然而史可法卻一廂情願,認為只要發兵討賊,讓清庭失去指責弘光朝的藉口,則和平相處大有可能。

  因此史可法親自安排高傑部進兵河南,欲與清軍會師剿賊,以分道入秦夾攻大順軍,來表面弘光朝並非如同清庭指責的那樣“不出一兵一卒”,以便在幻想的和談中多一點籌碼。

  此時清軍主力正同闖軍主力激戰陝西,河北、山東之地兵曆空虛,若明軍突然北伐,清軍兩面被擊,則光復北京指日可待,可惜如此絕佳時機,被庸臣浪費,惜哉!痛哉!

  這一年來,王彥的經歷,使他慢慢成長,在親眼目睹山東大好局勢毀於一旦,南方諸臣的毫不作為後,對那些聲名赫赫名臣,已經不再如當初一般盲目信服了。

  王彥所部,自歸高傑摸下,高傑並未再次召見,他便一心整頓忠義營,令人製作旗幟,又讓整個忠義營換上統一的鴛鴦戰袍,帶上飛碟盔,面貌頓時一新,頗有一番強軍的模樣。

  高傑沒有軍令下來,王彥也樂得自在,整日帶著忠義營在外練習騎戰,一晃就過去兩日。

  正月十二日,王彥向之前一樣演練兵馬後回到大營,卻發現營中氣氛不對,似乎有什麼大事要發生一般。

  王彥疑惑的帶著人馬回到營內,正想著讓劉順去打探一番,卻已經見他匆匆走進帳來。“公子,高傑被許定國所殺,李成棟將軍招您前去議事,欲興兵報復。”

  王彥現在是忠義營主將,士卒們多稱他將軍或是千戶,只有劉順不曾改口,一直喚作公子。

  王彥聽他之言,頓時大驚,他才從清軍控制之地進入河南,消息不通,也不清楚河南局勢,因此怎麼也想不通,高傑會突然被許定國所殺。

  王彥陰沉著臉出了營帳,便一邊往帥帳走去,一邊思考著高傑的死,對抗清大局的影響。

  高傑部是江北四鎮中實力最強的一鎮,當年他還跟隨李闖時便極為能戰,如今身死,兩淮防務必定將受很大影響。

  這時的高傑軍必定人心動盪,需要一個強有力的大人物來穩定軍心,可會有這樣一個人嗎?

  王彥心裡十分憂心,想為天下進一份力,可是他如今只是一個小千總,根本左右不了時局。

  不覺間,或許王彥自己也沒有察覺到,他心裡已經開始渴望實力,渴望一支他能掌握的力量。

  王彥心情沉重的走在前往帥帳的途中,不少其它營內的千戶也正往那邊走去,他這才從他人口中得知,高傑被殺的原因。

  原來鎮守睢州的河南總兵許定國早就暗中勾結清庭,還主動將兒子許爾安、許爾吉送入黃河北岸的清軍大營充當人質。

  高傑知道這件事後,擔心許定國率領部下將睢州地區獻給清庭,便帶大軍進抵睢州,意圖憑藉優勢兵力,脅迫許定國極其部眾,隨他西征。

  許定國知道自己兵少,打不過高傑,內心恐懼,急向清庭救援,可豪格又根本沒有兵力可發,於是他便橫下心來,欲鋌而走險。

  他一面出城拜會高傑,表面上十分恭敬,實際上卻是一面思考應對的辦法,很快他便以為高傑、趙其傑、陳潛夫接風洗塵的名義,在睢州城內大擺宴席,誘高傑入城。

  河南巡撫趙其傑,巡按陳潛夫,勸告高傑不要輕易入城,以防生變,可是高傑武將出身,自持兵多勢重,許定國不敢輕舉妄動,只帶三百名親兵,便進城赴宴。

  席間許定國讓妓女勸酒,將高傑灌得酩酊大醉,半夜時伏兵猝發,把高傑和其親兵盡數誅殺,只有趙其傑、陳潛夫因為留了個心眼,才於今天逃出睢州。

  帥帳裡,李本深、胡茂禎、李成棟等高傑部下,正一臉陰沉的聽著趙其傑、陳潛夫聲淚俱下的大罵許定國,眾人皆憤恨不已。

  “我欲發大兵攻破睢州,取許定國狗頭,為伯爺報仇,你等可願隨我。”李成棟抽出寶刀,滿臉憤恨,他追隨高傑多年,早已視其為兄父,今高傑被害,他如何能不憤怒。

  此時營中群龍無首,高傑外甥李本深又不善兵士,便占時讓李城棟做主。

  高傑對待士卒不薄,不然當初部下也不可能跟他從陝西經過山西、河南懷慶,一直逃到山東,最後進駐徐州。

  這樣的行軍,可比王彥他們還要厲害數倍不止。

  營中將校,感于高傑愛戴,聽李成棟之言,頓時群情激奮,紛紛附和,欲發兵討伐許賊!

  當下李成棟、李本深便分派軍令,讓大軍立即攻城,可正在這時,卻突然有人來報,“巡撫大人,諸位將軍,那許定國已經棄城而逃,欲北渡黃河,率部投清去了。”

  “賊子!”聞言李成棟頓時大怒,恨聲道。“誰願為先鋒,替我追殺此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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