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崇禎十七年秋 作者:話淒涼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3-4 13:28:1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14 85653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15:07

第80章 王士衡,名動華夏

  寅時一刻,正是人睡得死沉之時,清軍西營中,除了極少巡哨在營中走動之外,整個大營在點點火炬的點綴下,於黑夜中顯得十分安靜。

  一小隊清兵,巡視到金聲大軍所在的營地,營帳內,數十名明軍著甲操刀,根本沒有睡下。

  戴之藩藏於營帳門口,手裡的戰刀,將帳簾輕輕挑開一條縫隙,觀察著接近的清兵。

  突然他一揮手,身後的幾十名明軍,就同他一起,輕手輕腳的出了營帳,猛然將一隻毫無戒備的清軍巡哨小隊,全部殺死,他們動作犀利,乾淨俐落,不見絲毫的拖泥帶水。

  慢慢的,幾點火炬點綴的清營一角,數千明軍悄悄出了營帳,他們皆不言語,而是看著將校的手勢運動,很快便分為數股,江天一摸向清軍兵帳,金聲帶著人潛向清軍的戰馬,戴之藩則領著百人,悄悄來到准塔帳前。

  兩名清兵,一左一右的站在帳門兩邊,沒精打采的哈氣連天,心中咒駡著天還不亮,換哨之人還不到來。

  這時戴之藩蹲在隱秘之處一揮手,兩名明軍箭手便來到他身邊,張弓拉箭,兩箭射出,正中兩名清兵咽喉,戴之藩立馬大喜,站起身來,便領著百餘明軍,操刀擁入准塔大帳。

  “看!”王彥在李泰禎營中對三千明軍訓話,忽然有負責觀察清營的小校,興奮的指著清軍西營大聲呼道:“將軍!清營火起!”

  王彥聞聲,連忙走到寨邊,眺望遠處清營,果見四處升起陣陣火焰,隨後便是漫天喊殺聲傳來,王彥立馬大喜道:“希正先生得手矣!”

  一眾明軍將校見此亦是滿臉興奮,心中熱血上湧。

  “李泰禎何在?”一時間,王彥手按刀柄,意氣風發。

  “末將在此!”李泰禎連忙上前行禮應道。

  “揚州軍民之生死,在此一戰!”王彥豪氣干雲的令道:“本將令汝,立即率軍直撲清營,同希正先生之兵,裡應外合,不破清營,提頭來見!”

  “喏!”李泰禎肅然答道:“末將遵命!勢必踏破清營,報仇雪恨!”

  “踏破清營,報仇雪恨!”三千明軍甲士,齊聲附和道,氣幹雲霄。

  當下李泰禎便領著兵馬,湧出營門,刀劍長槍,寒光閃閃的向遠處清營殺去,而王彥則立馬返回城內,準備率軍出城。

  果然如同王彥所料,清軍西營突然升起的火光,和漫天的喊殺,驚動了其它三營的清軍。准塔在西營,李率泰也在西營,數千真滿州都在西營,若西營有失,他們這些綠營必然會受清庭懲罰。

  不多時,李本深,柏永馥,楊承祖等綠營將領,先後從營中起大兵,欲赴西營支援。

  漆黑的夜裡,點點火把之下,綠營兵跑步疾行,隊伍十分混亂,而就在他們行到一半時,忽然一聲炮響,殺聲大起,便見一支明軍從黑夜中殺出,瞬間將綠營殺成兩截。

  黑夜中,綠營不知有多少明軍殺來,頓時大亂。

  三路出營救援的綠營,幾乎同時遭到明軍伏擊,那柏永馥心驚不已,正欲控制大軍反擊,卻突然見一明軍小校,操著雙刀,向他殺來。

  “柏永馥!數典忘祖之輩,揚州胡為宗在此!還不下馬受死!”那小校正是胡為宗,他一刀砍翻身前清兵,用刀指著柏永馥大聲喝罵道。

  柏永馥見他英勇難擋,心中恐懼,隨拔馬便逃。

  這時,揚州城上,忽然傳出聲聲炮響,而後城門大開,無數揚州守軍湧出城門,直撲城外清營。

  漫天的喊殺聲,沖肅天地,清軍東、南、北三營因為諸將引大兵出援,而顯得的單薄,加之清軍被王彥一連串的動動作,打得暈頭轉向,三營紛紛被揚州守軍攻破。

  清軍西營,准塔於睡夢中被戴之藩斬殺,李率泰卻因為飲酒甚少而及時驚醒,但卻已經大勢已去,金聲之兵在營中四下放火殺戮,清軍還未來得及著甲和拿起武器,便被殺亂,四處奔逃。

  不多時,李泰禎領著三千明軍又沖入清寨,大肆砍殺清軍,使得即使聚集在一起抵抗的清兵,亦被殺散,紛紛逃出營寨。

  李率泰見此,不禁肝膽俱裂,他領著近百敗兵,去牽馬匹,卻早有明軍守候,當下便是一場混戰。

  近百清兵,死傷過半,卻只奪了三匹戰馬,李率泰也管不了陷於營中的清兵,只同兩名牛錄奪路而逃。

  李率泰催馬向南營而去,半路正好撞見一臉慌張的李本深,李率泰連忙問曰:“李提督不守南營,怎會在此?”

  李本深慌張道:“我見西營火起,引兵去救,不想半路被伏,逃至於此!”

  李率泰聞言大為驚恐,急道:“我等皆中王彥之計矣!李提督當同本將速歸南營!”

  當下二人合兵一處,正欲趕回南營,卻忽見前面火把突舉,從正面殺來一軍,為首將領大聲喝道:“忠義營王威在此!李本深休走!”

  正是伏擊李本深的王威,追殺而至。

  李率泰剛出虎口,又遇明軍,不禁肝膽俱裂,兩軍一番混戰,他同李本深僅數騎得脫。

  兩人奪路而走,不多久,忽見一軍於黑夜中屯於一小坡上,李率泰頓時驚懼,恐又是明軍。

  這時李本深打馬上前問之,才知乃是東營的楊承祖,同樣被明軍伏擊,引敗兵在彼,他觀夜裡四處火起,不敢輕動,於此地觀察形勢。

  楊承祖收攏敗兵千余人,李率泰得這只兵馬護衛,心中稍安,隨與眾人繞道奔東營,行不多久,便見東營已然火起,頓時不禁一聲長歎:“准塔無謀匹夫,雖死,卻不能彌補其之過失!”

  一路上,李本深同楊承祖已經從李率泰那裡得知西營失陷的經過,現在聽李率泰之言,連忙附和道:“准塔不聽將軍之言,中金聲詐降之計,致使圍揚失敗,其死不足惜也!”

  四座清營被破,八萬清軍潰敗,這樣的責任必須有人來背負,李率泰聞二人附和之語,默契的點點頭,便催馬繼續繞過東營,往北而去。

  三人引敗軍北逃,途中見北營亦被攻破,李率泰不禁沉聲道:“此戰過後,王士衡必名動華夏,成為大清心腹之患!”

  李率泰正感歎之間,忽覺大地一陣震動,不禁臉色一變,正是王彥攻破北營後,引數百騎追殺敗軍。

  當下李率泰催馬便逃,直逃至百裡外的天長,才稍作休息,並收攏敗軍,八萬人馬,只剩一萬,再也無法威脅揚州。

  正是“圍揚事敗望風走,准塔身死率泰逃,四營俱破兵皆散,士衡名聲比天高。”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15:07

第81章 終解圍,決心入浙

  且說李率泰敗退到天長,只收攏一萬多敗軍,真滿州三千,漢軍正藍旗兩千,幾乎全部折損在揚州城外。

  巨大的損失,讓李率泰十分不安,隨連忙派兩路使者,以八百里加急,奏報北京多爾袞和南京多鐸,而後他亦不敢在天長停留,領著敗將李本深、楊承祖、柏永馥等,匆匆往徐州退去。

  揚州城外,明軍正清點著做昨夜一戰的戰果,可謂收穫頗豐,光斬殺清軍就有近萬人,俘敵亦超過一萬,更多的清兵則在黑夜中潰散到揚州方圓百里之地,而這些散兵,清庭已經很難收攏起來。

  西城外,被俘虜的真滿州和漢軍旗人,被押著一字排開,明軍持刀立於其後,手起刀落間,近千顆剃著金錢鼠尾的人頭,瞬間落地,鮮豔的血液撒了滿地,給人以強烈的視覺衝擊。

  數千被俘的綠營見此,頓時一陣騷動,但很快便迎來看守明軍的一陣皮鞭,躁動的氣氛被強行壓制下來。

  整個江淮,已經全部落入清庭之手,王彥雖破揚州之圍,但卻也無法在揚州立足,如今唯有向西進入安徽,或是東下入浙兩條路可以走,但無論走哪一條,這數千綠營降兵都是一個隱患。

  王威知王彥之心,隨諫言道:“綠營老小,盡在江淮清軍之手,今若留之,久必生變,不如坑之。”

  江天一聞言卻道:“不然,綠營從虜,皆主將之禍也!若盡坑之,是不仁也,不如放歸,已示將軍之寬大!它日將軍起大軍複江淮,綠營必望風而降!”

  對於真滿州和漢軍旗人,王彥是說殺就殺,但對於綠營,他卻不能如此,現在聽二人之言,心中已有決斷,隨開口道:“純初先生之言甚合吾意,開陽之言也在理,這批降兵,本將不能帶在身邊,但也不能全部坑之,便戮其元惡,餘者放歸吧!”

  “此法甚好!”王威同江天一齊聲道。

  王彥隨令人將綠營降兵中千戶以上軍官殺盡,而後令餘下綠營飽食一頓後,便逐出軍營。

  處理完降兵之事,王彥留兵馬繼續收斂,昨夜奪取的大批糧草和物資,便領著一行人,回到揚州城內,商議撤出揚州之事。

  眾人進城,便見城內的百姓已經開始整理行裝,一富家青年,將手中包袱,放於一匹騾馬背上,回望府宅,不禁流露出不舍和傷感,一老者走到他身邊,同那青年並立,手輕拍其肩道:“只要為父不死,待到南方安定下來,不出幾年,便能再掙下一番家業。”

  揚州商家豪富聚集之地,如今卻要捨棄過去的財富,前往未知的路途,這確實需要很大的勇氣。

  王彥同眾人一路走到府衙,沿途都是收拾行裝的百姓,不少兵丁也參與其中,顯得十分忙碌。

  留給揚州軍民的時間並不多,隔江百裡外,便是多鐸的二十萬大軍,兩三日間,便能殺回揚州城下,所以他們必須快速出城,甚至連銀錢都帶不走。

  府衙裡,王彥同眾人座定,他已知左懋第等人,欲讓他入浙,扶保新君抗清,隨開口說道:“左公欲讓彥赴浙,但長江水道掌握在清軍之手,南岸又有多鐸的精銳騎兵,一旦被清兵追上,那後果將不堪設想。不知左公對於大軍撤退之事,是否已有規劃?”

  左懋第原本只是想接應王彥兵馬出城,卻不想王彥要帶走揚州城內的百姓,近五十余萬軍民往南撤離,將比幾萬大軍轉進,困難百倍。

  “長江口蘇松各府,尚在大明之手,清軍兵船現多在南京,未曾東下,吾等可出東城,過運河,而後沿江東去,長江口尚有戰船千艘,過河不難。”左懋第說道:“然士衡欲帶揚州之民南渡,恐會耗時甚多,若多鐸追至,怕少不了一場大敗!”

  王彥亦知攜民而逃,行軍必然緩慢,到時候可能不僅救不了百姓,反而會遭清兵追殺屠戮,但如將百姓留在揚州,他又擔心清兵複來,進行報復,兩相權衡之下,王彥不禁退讓道:“揚州之民,吾不忍棄之,但攜民而逃,卻又恐會害民,如此還不如只帶軍士家眷南渡,而讓百姓出城,暫做清庭順民。”

  “當下,也只能如此了!”左懋第沉重的點頭道。

  這時江天一同金聲見王彥已經決定南渡之策,便起身聲道:“王將軍,阿濟格大軍頓於安慶,徽州已然危機,吾麾下之兵皆徽州子弟,卻不便同將軍入浙了。”

  “希正先生欲回徽州?”聞言王彥不由得驚呼道:“揚州離徽州近八百里,且南京已被清兵攻陷,道路阻隔,一路何其兇險,希正先生可要三思啊!”

  江天一道:“將軍放心,吾同恩師已經深思熟慮,皖北有大批州縣,尚在大明手中,吾同恩師可繞道入皖北,而後在伺機南下過江,返回徽州。”

  “既如此,本將也不再阻難。”王彥見二人堅決,便也不再相勸,而是考慮著如何能對金聲有所幫助,他隨開口道:“希正先生可從昨夜收穫中,挑選四千件好甲,在分去二千匹戰馬,總之只要用得上的物資,大可隨意挑選。”

  揚州城中本來就還有一些物資,再加上城外八萬清兵的糧草輜重,可謂堆積如山,王彥根本無法帶走,所以不如用來裝備金聲的軍隊。

  江天一本就欲索要一批物資,現在聽王彥之言,立馬歡喜道:“吾同恩師謝過將軍之助,時間緊迫,吾現在就去挑選鎧甲、馬匹,準備西行。”

  王彥雖只同江天一接觸幾次,但卻十分欣賞江天一的才學,不想他陷於清軍之手,隨道:“安徽江西要面對阿濟格十多萬大軍,淳初先生要守徽州,恐怕十分艱難,吾送二位先生十六字——敵進我退,敵駐我擾,敵疲我打,敵退我追,希望能助二位先生平安守住徽州。”

  江天一聞言,不禁在心中默念十六字,眼睛不由一亮:“將軍所授兵法,真乃大家之言,吾受益匪淺也!”

  當下金聲便同江天一,先行退下,而王彥同諸人也紛紛出動,準備撤離之事。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15:07

第82章 棄揚州,攜民南渡

  午時,金聲部已經穿上新甲,誇上戰馬,於西門外集結。

  王彥引眾人擺酒,為其送行,金聲曰:“吾兵西行,會多打旌旗,虛張聲勢,引清兵西去,將軍則領兵速入浙中,扶立新主抗清。”

  “此去數百里,前有堵截,後有追兵,兇險無比,二位當以自身為重,莫要擔心吾等安危。”王彥謂二人道:“來,且滿飲此杯,一路走好!”

  當下金聲同江天一,仰頭喝完送別之酒,隨領著四千徽州子弟,踏上慢慢歸途。

  詹霸在明軍攻打西營時,並沒有隨李率泰等人北逃,而是秘密的領著心腹躲入金聲軍中。

  王彥見他並未暴露,加之詹霸家眷盡在北京,且他也不願隨王彥一路漂泊,王彥便讓他帶十萬兩白銀,讓其北反,繼續隱藏在清庭內部,為王彥收集情報,招降官員。

  待金聲部西去後,王彥又為詹霸踐行,令其被北歸,並派揚州諸生王續相隨。

  揚州城內,一隊隊傳令之兵,於城中揚聲呼喊,傳遞王彥之令曰:“揚州圍解,然多鐸之兵,近日必然複來,孤城不可久守,百姓當趁北虜未至,速速出城,以防北虜報復。”

  揚州百姓早已收拾行裝,準備跟隨王彥南下,現在聽士卒之言,王彥似乎並不準備攜帶他們過江,揚州百姓頓時一片譁然。

  這時正逢王彥送別金聲後返回城內,百姓見之,連忙將其堵於城門之處,大聲喧嘩詢問。“將軍可是要棄我等?”

  “將軍莫不是嫌我等累贅,欲棄之耶?”

  王彥同眾人,被百姓堵住入城之路,隨只得登上城樓勸說道:“汝等隨吾血戰兩月,吾安忍棄之?實乃形勢所迫,帶汝等南下,是害了汝等!不如讓汝等出城,反而能活得一條性命。”

  百姓見王彥登上城樓說話,便紛紛聚攏於城下聽他言語,待他說完,百姓們卻齊聲呼道:“我等雖死,亦願隨將軍南下,請將軍莫要輕棄之。”

  城下百姓,泣聲明志,悲憤之氣,彌漫全城。

  王彥聞聲,不禁熱淚盈眶,他身後的左懋第等人,也沒想王彥在揚州百姓的心中,居然有如此高威望。

  兩個月的揚州之戰,王彥同揚州軍民患難與共,已經結下深厚的魚水之情,王彥已經被揚州百姓,視為在這亂世的依靠。

  這時,王彥見百姓不願意出城,隨只得虎目含淚,向城下百姓長長一揖,而後道:“汝等之心,吾知也,然此次南下入浙,北虜必定引兵追殺,大軍攜民而逃,無堅寨依託,必不是北虜對手。若是大敗,吾護不住汝等,豈不讓汝等盡折於虜手!本將懇請大家,聽吾一言,速速出城躲避,保全性命要緊。”

  百姓們見王彥作揖,頓時紛紛安靜下來,當聽完他所說之詞後,卻依然有人痛哭道:“我等知將軍之心,然我等與北虜皆有血海之仇,不願陷於胡塵,更不能做北虜的順民,還請將軍務必帶我等南下。”

  左懋第等人沒想到揚州之民,竟然如此決絕,王彥亦是被百姓之心所感,當下不禁一聲長歎,而後對城下百姓說道:“既如此,那百姓願隨者,便同吾一道入浙,不願者,立馬出城,躲避北虜報復!”

  百姓聞王彥應許,頓時大喜,紛紛向東門湧去。

  一時間,百姓扶老攜幼,將男帶女,來到運河邊上,滾滾渡河。

  王彥回到府衙,便讓士卒驅百姓出城,而後開始放火焚城,他從清軍處奪取的大批物資,會同昔日繁華的揚州,統統被大火燒毀,煙塵蔽天。

  雄聞晉唐的揚州城,幾乎被王彥徹底破壞,所有運不走的物資,都被丟棄破壞,千金重炮、兵器甲胄、糧草,統統被留在了揚州城的廢墟之中。

  當然王彥早已令士卒,從中選出最好的衣甲,最精良的火器,裝備起來,而最為貴重之物,如運不走的銀兩,便被埋於地下,等將來北伐之時,再來挖取。

  揚州被焚,王彥隨領兵出城,渡過大運河。

  王彥同左懋第合兵一處,共計三萬五千餘人,直到日頭西斜,大軍才全部渡過運河。

  王彥乘船來到東岸,回顧西面陷於濃煙中的揚州城,又見百姓有未渡者,望河而哭,心情不禁十分沉重。

  王彥雖然百般相勸,但執意要同他南渡之人,卻依然還有近三十萬眾。他見兩岸百姓,扶老攜幼,哭聲不絕,隨讓陳子龍催船渡之。

  待到天色全黑,百姓才被渡盡,而這時早先渡河之人,已經前出數十裡。

  王彥見隊伍如此散亂,綿延數十裡,心裡不禁萬分但心,祈禱著清軍不要追趕上來。

  南京城內,李率泰奏報到達不久,王彥焚揚州,大軍東逃的消息,也隨之傳入南京。

  多鐸得了稟報,頓時暴怒,大罵准塔飯桶,而後立馬便準備起兵去追。

  這時卻忽有軍報告之,言“江北有一隻明軍,足有萬餘,沿途過天才,經六合,直奔安徽而去。”

  清軍南下不過兩個多月,皖北和湖北還有大批州縣,掌控在明朝官紳手中,王彥大有可能奔安徽而後經過湖北,再入湖南,同何騰蛟會師。

  李率泰奏報中言金聲之軍,不過四千於人,現在軍報上西去之軍確有萬餘,多鐸不禁有些疑慮,他不知是虛張聲勢的金聲之兵,直覺的王彥大有西逃的可能,隨將兵馬分成兩軍。

  多鐸留韓代領數萬兵馬坐鎮南京,而後令劉良佐會同降將田雄、馬德功共計六萬大軍,去追金聲之兵,而他則領真滿州、外藩蒙古兵、李成棟等十萬人馬,順江東下,去追王彥。

  長江口,從揚州東逃的王彥等人,終於來到了崇明對岸,近千艘兵船于江面來往穿梭,爭渡三十于萬軍民。

  王彥同左懋第等人立于江邊,觀百姓相扶南渡,腦中不禁想起,晉宋之時,隨傷懷的謂眾人道:“觀往史,吾民族不能立足中原,偏安江左,視為南渡。而南渡之人,卻未有能北返者。晉人南渡,其例一也,宋人南渡,其例二也,風景不殊,晉人之深悲,還我河山,宋人之虛願。今吾等南渡,卻不知能否北返中原,複萬里河山!”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15:08

第83章 追王彥,多鐸受挫

  滾滾長江水,惶惶南渡人。

  君王北狩去,國破家不存。

  此恥比靖康,士民多憤淚。

  極惡北虜兵,屠我族中人。

  衣冠欲南渡,難舍故鄉情。

  過江余百萬,不願陷胡塵。

  悠悠知我心,憤憤皆不平。

  此去一萬里,何時再複回?

  弘光帝和皇后、妃子,會同南京宗室,共計數百人之眾,被多鐸派兵壓往北京,大明王朝重演宋人之深悲,令臣民感到無比的恥辱。

  君王北狩,遺民南渡。

  王彥看著滾滾東流的長江水,心中不禁無限傷感,“一年前,甲申之變後,大明南京有六部堂官,有精兵五十余萬,形勢強于宋晉之時,但僅僅一年之後,卻紫禁易手,不知是否還有機會光復河山?”

  王彥心中懷著憂鬱,隨眾人渡過長江,正欲南下入浙,卻忽有探馬來報,言:“多鐸引十萬大兵已至常州,不一日,便能追殺而至。”

  王彥聞之,臉色立馬一沉,他心中擔心之事,最終還是出現了。

  三十余萬軍民同行南下,大小車輛數以千計,挑擔背包著不計其數,隊伍綿延,根本無法守衛,若清兵殺至,必然大亂。

  這時王彥只能趕緊召集諸將商議,再說明敵情後,諸人不禁臉色大變,但卻又很快鎮定下來,在王彥攜民出城的那一刻,他們心中便或多或少的有了被清兵追上的準備。

  王彥謂眾人曰:“今多鐸引十萬大軍,沿長江水陸並進,不日便能追至,吾軍民於野,未有依託,恐不能敵,諸位可有良策教吾?”

  “杭州城堅,且有兵萬餘,足可拒守,只是今攜民近三十萬,日行不過二十餘裡,恐怕四五間,也趕不到杭州,若北虜兵至,後果將不堪設想。”王威開口道:“末將以為,將軍當與眾位大人先行為上策。”

  “百姓歸吾,吾于揚州時不棄之,今同行百里,以渡長江,奈何棄之!”王彥搖頭道。

  “既如此,將軍領百姓先行,末將願領兵斷後!”王威見王彥已然下定決心與百姓同進退,只得抱拳道。

  “末將亦願斷後!”李泰禎、劉順等人道。

  這時王彥也沒有其他辦法,隨同意道:“泰禎隨吾守揚兩月,精於防守之道,可領五千兵馬斷後,王威則領兵三千,護左大人等乘船先行,入杭州後,請兵支援,吾親領中軍護百姓入浙。”

  當下李泰禎便挑選五千精銳士卒,王彥又令胡為宗輔之,引兵西去,而待左懋第、陳子龍等人乘船自海路入杭州後,王彥便同百姓一路南行,每日二十餘裡,便停下歇息,速度緩慢至極。

  卻說,李泰禎領兵離開主力後,卻一時沒有頭緒,他是北方人,對江南地貌並不熟悉,不知該在哪裡阻擊多鐸之軍,才能為主力爭取南下的時間。

  這時長期混跡於漕運,對江南之地,頗為瞭解的胡為宗便道:“多鐸來追,騎兵快,而步師、與戰船慢,將軍可伏軍于吳淞江畔,待其騎兵至,可半渡而擊之。”

  李泰禎聞之,覺得很有道理,隨納胡為宗之言,引兵到吳淞江口設伏。

  揚州一戰,多鐸對王彥恨之入骨,欲殺之而後快,所以當得知王彥擊潰八萬圍揚清軍後,撤離揚州,多鐸立馬起大兵來追。

  十萬清兵,步軍六萬,水師兩萬,騎兵兩萬,瞬江東下,出南京後,便一路直奔長江口。

  多鐸的本意是阻擋王彥渡江,可他大軍行至常州時,便有細作告之,明軍已經開始渡江。

  多鐸聞之,心裡不禁一急,害怕放走王彥這個心腹大患,隨不等步軍和水師,便領騎兵急追。

  清軍縱馬狂奔,卻被吳淞江阻隔,多鐸急於追趕,隨不等水師和步軍,就靠收集的百條漁船渡江。

  船少人多,近一個時辰後,多鐸渡過江來,卻見只有五千騎兵過來,不禁微微皺眉,正欲叫人加緊渡之,卻忽然傳來一聲炮響,岸邊居然殺出一支明軍,殺聲震天。

  清軍賓士一日,人困馬乏,渡過江來的清軍,多下馬坐地歇息,哪裡想到會遭受明軍伏擊,他們還未來得及起身,李泰禎便領數百騎殺入清軍之中,頓時伏屍一片。

  明軍以逸待勞,趁著清軍不備,突然殺出,盡五千人馬,對清軍五千人馬,立馬形成屠殺之勢。

  多鐸見此,心裡既憤怒有驚懼,心中後悔不矣,然這時清軍被吳淞江分成兩部,東岸的五千人馬,被殺得毫無招架之力,瞬間潰敗,紛紛奪船而逃,而西岸一萬五千餘清軍,又完全使不上勁,只能坐看東岸清兵失敗。

  多鐸本是來追殺王彥,卻不想反過來被明軍追殺,匆匆乘漁船逃回西岸。

  一戰下來,多鐸輕點人馬,過江五千餘人,只逃回一千,剩餘全部折在明軍之手,驕縱的多鐸,頓時險些噴出一口老血,臉色難看到極點。

  這一戰,李泰禎突然襲擊,自身不過損傷數十人,卻使兩萬清兵,損失兩成,可謂大獲全勝,而之所以有這樣的戰果,卻主要因為渡河之兵,多為外藩蒙古騎兵,他們皆不會水,真正被砍死的不過千人,剩下的多被趕入水中淹死。

  多鐸何其驕縱,這樣的結果,真是啪啪打臉,讓他暴怒不已,“本王自南征以來,未逢敵手,卻在揚州城下被王彥匹夫屢次羞辱,今又敗於其部將之手,簡直豈有此理!”

  一場失敗,讓多鐸又羞又怒,更加視王彥之兵,為大清心腹之患,他急於除之,卻又只能望江心歎。

  多鐸過不了吳淞江,李泰禎亦不可能渡江擊之,而是在取勝後,于江邊紮營,同多鐸隔江對峙,阻其過江追擊王彥的主力。

  這樣,吳淞江兩岸占時行城均衡之勢,但這種均衡,註定不會長久,在李泰禎阻多鐸兩日後,清軍水師和步軍齊至吳淞口,而李泰禎已經在兩日間築起一座大寨,並築一座簡易炮臺,置大小弗朗機近十門,封鎖江面。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15:08

第84章 勇斷後,泰禎成仁

  王彥護百姓南行,日行二十餘裡,然長江口至杭州,路程兩百餘裡,須十日才能到達,李泰禎至少要阻敵七日以上,才能保證揚州軍民,平安進入浙中。

  長江口,炮聲隆隆,清軍兵船帽著炮火,沖進吳淞江,同李泰禎部進行炮戰,戰況慘烈無比。

  時間已過四日,多鐸大軍依然被阻隔在吳淞江西岸,清兵數次強渡,都被明軍擊退,無法突破防線。

  “大兵十萬,二十倍餘敵,卻跨不過小小的吳淞江,簡直豈有此理!”多鐸在軍帳中,憤怒無比,斥責著諸多清將。

  南下以來,八旗兵便一直沒有什麼損傷,可謂順風順水,書寫著滿萬不可敵的神話,但自從遇見王彥和他的軍隊後,勇猛無敵的八旗兵,就不知怎麼滴,突然疲軟了,居然連連受挫。

  圍揚之初,真滿州正白旗損失兩千餘人,漢軍正籃旗損失一千余人,後王彥破圍,真滿州正白旗又損失三千之眾,漢軍正藍旗則損失兩千人,如今又損失蒙古兵四千之眾,對於總共才二十多萬的八旗來說,可謂損失慘重,真滿州正白旗和漢軍正藍旗幾乎已經失去任何戰力,這如何能讓多鐸不怒,他根本無法向多爾袞交代。

  “王爺!吳淞江小而淺,大船無法沖入,只能派中小型戰船,駛入江中同明軍作戰,火力並不佔據優勢,加之江面狹窄,不利於戰船躲避,而明軍憑塞用炮,炮擊江面,奴才人馬雖眾,大船卻只能在長江遊弋完全使不上勁,小船又不是明軍對手,所以致使渡河失敗!”張天福連忙伏地解釋道。

  “既然已知緣由,可有解決之法?”多鐸怒氣不消的問眾人道。

  “王爺!”張天福道:“奴才以為,吾兵眾,而明軍寡,不如分一軍,於他處渡江,攻其後,必能破明軍營寨!”

  多鐸原本以為等水師和步軍趕來,破李泰禎易如反掌爾,卻不想十萬大軍,卻始終突破不了吳淞江防線,這時只能採納張天福之言。

  “此法甚好!本王納之!”多鐸沉思後道:“李成棟,張天福聽命!”

  “奴才在!”兩員清將,連忙應道。

  “明日本王繼續領兵正面渡河佯攻,汝二人則乘大船,沿長江東下,尋合適之地登岸,襲李泰禎之後,同本王夾擊明寨!”多鐸隨下命道。

  “喳!奴才遵命!”

  次日,天還未亮,李成棟部便乘大船,悄悄東下,但卻依然被明軍察覺。

  訓哨告之李泰禎和胡為宗,二人隨于江邊眺望,果見黑暗中,一艘艘兵船,如一座座小山般,在江面上移動,二人臉色不禁一變。

  胡為宗謂李泰禎曰:“將軍,此北虜欲斷吾後路,兩面夾擊也!”

  “本將亦知,然我兵少,無奈何也!”李泰禎歎道。

  明軍只有五千,而多鐸之兵卻有十萬,李泰禎縱使明白清軍之策,也沒有兵力去阻止清軍繞道攻其後。

  胡為宗道:“將軍既知北虜欲行夾擊之事,何不趁其兵未至,先行撤離,不然後路被斷,豈不陷於死地!”

  “吾以五千兵馬,擋多鐸十萬大軍,全賴吳淞之險,若棄此處,放北虜主力過河,北虜有騎兵之利,吾軍必不能敵。”李泰禎搖頭道:“若吾敗,指揮使亦有危險,不如以堅寨困守此地,為指揮使贏得一些時間!”

  王彥雖被弘光朝廷封為忠義伯,但聖旨卻始終沒有傳入揚州,傳指之人,也隨著鎮江之敗,煙消雲散,所以王彥現在雖統兵數萬,卻依然只是個營指揮使而已。

  胡為宗聽了李泰禎之言,便知道他已經存了必死之心,心中不禁一陣激蕩,隨開口道:“將軍既然已經意決,為宗願隨將軍守寨,拖住北虜,以保揚州父老平安入浙。”

  “如今,亦唯有死戰爾!”李泰禎看著黑暗中,駛過的清軍兵船,滿臉決然。

  李泰禎部同清兵相比,力量太過懸殊,一旦多鐸全軍渡河,以二十比一的巨大優勢,明軍必然迅速失敗,所以李泰禎明知將要被清軍切斷後路,陷入包圍,卻依然決定堅守在吳淞江邊,以便多抵抗一些時間。

  天明,東去的清軍兵船以不見蹤影,但李泰禎知道他們很快就會出現在營寨的後方,於是讓胡為宗守西面,而他則守東面,等後清兵迂回之軍的到來。

  卯時三刻,太陽冉冉升起,吳淞江西岸的清軍,率先渡河發動佯攻,意圖吸引明軍注意,以便李成棟部發動突襲。

  江面上炮聲隆隆,看似激烈,但雙方卻都未盡全力,不多時,李成棟之軍果然摸到明軍背後,猛然衝擊,但卻迎面撞上一片彈雨,突襲瞬間變成強攻。

  激戰一日,因為李泰禎早有防備,清兵依然為能破其營寨,多鐸只得含怒收兵。

  次日多鐸再發兵,兩面夾攻,卻仍未破營,不禁大怒,令人縛最先退下陣來的張天福於帳前,張天福連忙求饒,但多鐸卻不予理會,怒曰:“屢敗之將,留汝何用?”隨令親衛,推出營門斬之。

  一眾綠營將領見此,心中無不驚恐。

  李泰禎接連與清軍大戰,五千兵馬已經折損過半,但也擋住了清軍六日時間。

  是夜,李泰禎謂胡為宗曰:“今已阻敵六日,明日便大功告成,為宗可於今夜帶領數百老卒出營,速去浙中同指揮使匯合,吾獨守此營,以盡全功!”

  胡為宗卻曰:“豈有主將為副將留後耶?要走也是將軍走,為宗留下守營!”

  二人俱不願離營,隨只得作罷。

  天明後,清軍再次攻營,有張天福之鑒在前,綠營將領不敢不催兵死戰,李成棟部更是從福船上拆下數十門佛朗機火炮,炮轟明營。

  苦戰數日的明寨終於被清軍攻破,李泰禎領百名殘兵突圍,被李成棟擋住去路,李成棟大聲喊道:“泰禎與吾,昔日皆興平伯帳下為將,今夫人與世子早降,泰禎何不降之,同吾等舊識,共立一番事業!”

  “夫人之恩,吾只能來世再報,今吾奉命阻敵,是為大義,豈可降虜!”李泰禎聞言斷然拒絕道。

  當下他便領殘兵,向李成棟沖去,揮刀死戰,人困馬乏,自知以無突圍可能,隨仰天長嘯道:“大丈夫在世,得以抗虜而死,幸也!”

  不多時,李泰禎力竭,為清兵亂刀砍死,殘兵俱被李成棟俘虜。

  後人有詩贊曰:

  中華英雄士,泰禎願殺身。

  臨危得將令,孤軍禦胡夷。

  血戰有七日,力竭終成仁。

  至今吳淞口,猶吊漢將軍。

  李泰禎戰死,胡為宗亦被清軍逼上絕路,他眼看身邊明軍越來越少,一路同殘兵從殺到吳淞江邊,最後同軍士盡投水中。

  多鐸得聞攻破明軍大寨,心中頓時大喜,連忙渡江,入明寨,李成棟隨將所俘獲的百名明軍縛至。

  多鐸問曰:“爾等降否?”

  眾明軍皆大叫曰:“不降虜,願隨將軍同死!”

  多鐸聞之大怒,讓清兵將眾人盡縛于營外,一字排開,逐一問曰:“降者免死。”

  “不降!”明軍士卒回道,隨被殺。

  多鐸再問:“降者免死!”

  “不降!”又被殺,百名明軍,並無一人言降。

  直至殺盡,終無一人降虜。

  多鐸見此,剛有的一絲喜悅,不禁一掃而空,那一句句不降,令他感到恐懼,深深懼怕這些死士身上的力量。“王士衡不死,大清難得天下。”

  後人有詩贊曰:“古有田橫五百士,今有士衡麾下兵,一死成仁震胡虜,忠義無雙不偷生。”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15:08

第85章 立新主,潞藩監國

  當初弘光一行從南京倉皇出逃,在溧水失散後,馬士英帶貴州兵護衛鄒太后前往浙江。

  七月十二日時,狼狽不堪的一行人才至杭州,潞藩朱常淓以及在杭官員都去拜見。

  這時,馬士英等人已經得到皇帝到達蕪湖的消息,隨將希望寄託在皇帝能依靠黃得功等部之軍扭轉敗局上,但馬士英入城不久,阮大鋮、朱大典等人便惶惶逃到杭州。

  馬士英隨知黃得功兵敗自殺,而皇帝亦被清庭俘虜,眾人立馬失去指望,心中悲切無助不已。

  國不可一日無君,馬士英身為首輔大學士,只得立馬同在杭官員商議,請潞藩朱常淓就任監國。

  七月十四日,皇帝北狩,為使潞藩監國名正言順,杭州文武齊齊拜見鄒太后,請命潞王監國。

  鄒太后亦知情勢危機,隨即發佈懿旨給朱常淓:“爾親為叔父,賢冠諸藩。昔宣廟東征,襄、鄭監國,祖憲俱在,今可遵行。”

  以太后的名義下懿旨,是為了讓潞藩監國,更具合法性,但如今局勢卻同甲申之後,有天壤之別。

  福藩登極時,富有江南半壁,五大強藩,是個美差,潞藩自然要去掙取,形成福潞之爭,但如今兩都俱陷,五十余萬大軍,或降清庭,或飛灰湮滅,形勢不可同日而語,皇位以成蕩手山芋。

  潞藩得了太后懿旨,卻沒有絲毫喜悅,反而甚為恐懼,害怕就任監國後,將成為清軍的重點打擊目標,引得多鐸發大兵來攻。

  自古王朝傾覆,大臣降之,依舊可得高官厚祿,然而君王卻沒有投降的道理,即便降了也不得善終。

  潞藩正是擔心這些點,隨拒不接受太后懿旨。

  福潞之爭時,東林之人群起擁潞,藉口便是潞藩賢,而福藩荒淫,時至今日,弘光帝確非雄主,甚至可稱昏聵,然潞藩也未見賢於何處。

  潞藩拒不受旨,堅辭監國之位,令太后與諸大臣大驚,只得擁入府中相勸。

  時,大臣跪于外,太后于內相見,淚流不止,反復勸說,潞藩才勉強接受懿旨,登監國之位。

  七月十五日,在潞藩就任後僅一日,王威護左懋第、陳子龍等人乘船先至杭州。

  時諸臣朝見潞藩以畢,潞藩會同馬士英、朱大典、阮大鋮、袁宏勳、趙秉貞等大臣拜見鄒太后,謝恩!

  忽有人報之,兵部左侍郎左懋第攜軍民至杭,潞藩聞之,隨連忙命人招之來相見。

  不多時,左懋第、陳子龍、王威,未來得及更衣洗漱,便被帶入殿來,先拜太后,再拜監國,最後又同一眾大臣微微見禮,而後與諸臣並立。

  “諸卿,從何至杭?帶來多少兵馬?”潞藩觀三人風塵僕僕,特別是王威身上鎧甲,盡然還帶著烏黑了的絲絲血跡,不禁開口問出他最關心的問題。

  “啟稟監國!”左懋第聞聲行禮道:“臣等自揚州攜軍三千,民近萬,乘戰船六百艘,自海路赴杭。”

  潞藩聽聞只有三千人馬,心中不由得一陣失望,沒來由的沒了再談的興趣,隨開口道:“諸卿既然遠來,一路風塵,那就先去歇息吧!”

  阮大鋮等人聽左懋第之言,卻是臉色一變,隨立馬出列道:“監國且慢,臣有話要問左大人。”

  援揚大軍齊聚鎮江時,阮大鋮是明軍主帥,自然同三人相熟,他原本以為水師盡沒於鎮江之役,沒想到還能見到三人。

  起初,阮大鋮只是以為三人突圍成功,自長江東下入海而來,可左懋第說他們來自揚州,他卻不由得心中一驚。

  “左大人言來自揚州,卻是為何?”阮大鋮問道。

  左懋第還要請求杭州發兵接應王彥,自然不想退下去休息,本要請奏,現在阮大鋮突然阻止,並相問,他正好先將事情的經過講出來,隨微微作揖道:“監國與諸位臣公有所不知,王將軍大破八萬圍揚清軍,已解揚州之圍,並攜軍民三十萬南渡!臣同王將軍自長江口分別,先行入杭,請求援兵接應軍民南下。”

  “什麼?”諸位臣公聞言大喜,紛紛驚呼道:“王士衡破虜南下呢?”

  王彥獨守揚州兩月,本就名聲在外,現在諸人聽他不僅解圍,還大敗八萬清兵,頓時震驚不已。

  這其中,阮大鋮無疑是最驚訝之人,他近四十萬大軍集結於鎮江,為瞭解揚之圍,結果被清軍打得煙消雲散。如今王彥卻自己殺出了重圍,還帶著三十萬軍民南渡,他心中既高興,卻又十分不是滋味。

  這時,左懋第見眾人之態,隨將他敗退到長江口,夏完淳諫言,王彥用計,金聲詐降,斬准塔,連破清兵四大營,李率泰萬餘人馬北逃徐州等事,一一道來。

  太后同潞藩以及諸臣聽完其中的跌宕起伏,感受這揚州城下的那一場大戰,心情不禁隨之起伏,又深感王彥的大義和用兵之才。

  潞藩自奪位失敗後,便很少關心家國之事,但也聽說過獨守揚州的王士衡,現在經過左懋第的敘說,原本了無興趣的他,不禁再次問道:“王將軍南下,帶來多少兵馬?”

  “戰將數十員,精兵三萬!”左懋第答道。

  潞藩聽聞後,心中不禁立馬大喜:“哈哈~此天降大兵,助本王守住祖宗基業也!”

  杭州兵力單薄,這正是潞藩不願意接受監國之位的原因之一,現在突然有一支能抗住多鐸三十萬大軍的強軍入杭,潞藩頓時便覺得身下寶座,安穩起來。

  左懋第見此隧道:“啟稟監國,如今多鐸引十萬兵,正欲追殺王將軍之兵,王將軍不願棄民南下,還請監國發兵接應軍民入杭。”

  剛剛還欣喜的潞藩,聽聞有十萬清兵,尾隨而來,不禁心裡一顫,顯得有些驚慌道:“十萬北虜,也將兵臨城下呼?”

  左懋第欲求兵接應王彥,潞藩卻驚懼多鐸之兵,他不禁有些無言。

  一旁的陳子龍見此,微微皺眉,出列道:“啟稟監國,杭州乃南宋行在,東南大城,雄俊不輸於揚州,只要王士衡之兵入杭,以其善守之名,多鐸必然不敢窺伺杭州!”

  “對對對!”潞藩聞言,勉強鎮定下來,“昔日多鐸三十萬大軍不能破揚,今只來十萬,必然不能攻下杭州。”

  “正是如此!”左懋第隧道:“臣請監國速發大兵接應王將軍入城!”

  “那就讓方國安引兵去接應吧!”潞藩正了正身道。

  “臣亦願接應!”王威行禮道。

  “准!”潞藩揮手道。

  當下,眾人遂一一散去。

  從殿中退去,諸大臣先行,馬士英同阮大鋮行于後,阮大鋮見馬士英並不因為杭州將得一隻強兵護衛而欣喜,反而臉色十分難看,隨開口道:“馬輔可是為王士衡入杭之事而不快?”

  馬士英見左右無人,隨回道:“王士衡名動華夏,威望甚高,他若至杭,吾等如何處之?”

  阮大鋮聞言,臉色一變,遂不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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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至杭州,北虜占退

  王彥領軍民南下,走九日,遇方國安接應之軍,隨心中稍定,只是回望身後,卻不見李泰禎部追來匯合,心中隨有些不安。

  軍民一路風塵,至杭州城外時,終有敗兵逃至杭州,王彥見之,五千子弟,只餘七八人,不禁悲從心來。

  敗兵哭訴曰:“李將軍身死,胡為宗不知所蹤,北虜之兵,已尾隨而來。”

  王彥聞之頓時悲呼道:“今失泰禎,如斷一臂也!”

  百姓知為他們斷後的李泰禎會同五千揚州子弟,盡折在吳淞口,亦是默默垂淚。

  王彥悲痛中派遣諸生王士繡,去吳淞口收斂李泰禎屍體,但當王士繡秘密抵達時,松江士紳已經自發收斂吳淞口的數千明軍屍身,並合葬於一大墓,上書:“國破家亡欲何之,吳淞江畔有王師,五千義士慷慨死,不負神州不負君。”

  這時,王彥留於身後的哨騎,前來稟報,言:“虜騎離杭州只有二十餘裡,哨騎已經同敵騎接戰,北虜之兵旦夕可至。”

  李泰禎於吳淞口阻虜七日,終換得揚州軍民平安奔至杭州城下,若是他早一日潰敗,北虜便能在軍民南下的途中追上,那後果將不堪設想。

  這時,王彥只得收拾心情,先令何剛、曲從直、王纘爵等人擁百姓入城,而後親領大軍留後,防備北虜騎兵殺至。

  城牆上,潞藩會同馬士英、阮大鋮等大小臣公,看著城外軍民隨著王彥令旗揮動,戰鼓擂起,頓時分流成兩股,百姓扶老攜幼,進入杭州城,士卒則拿槍操刀,寒光閃閃的向王彥身後的營旗彙集而去。

  三萬大軍,隨著鼓點,在諸多軍校的指揮下,很快在城外擺好陣型,最前為一百輛大車,上載佛朗機兩門,後立長槍手,鏜鈀手,而後鳥統手居前,三眼統、火箭於後,最後則是大批整戈待旦的步軍。

  揚州城外,八萬清軍丟盔棄甲而逃,王彥獲得的物資堆積如山,他從中挑選出最精良的鎧甲、武器裝備大軍,整個三萬人馬便顯得異常精銳,比之方國安部,賣相要好上幾個臺階。

  這時王彥親領中軍,陳於階在前,王威在左,王志端在右,還有近千騎兵遊走兩翼,使城下彌漫著陣陣肅殺之氣,讓城上的潞藩等人微微一震,心中暗贊道:“真乃雄兵也!”

  二十多萬百姓,會同一萬多方國安部湧入城內,沒有一個時辰無法全部通過城門,王彥為使百姓平安入城,隨同大軍嚴正以待,準備迎擊即將殺來的清軍。

  午時,數十騎自天際縱馬狂奔而來,正是王彥留于大軍之後的明軍哨騎,只見他們個個帶傷,有甚者還背插羽箭,一路不停的奔回陣來。

  中軍令旗揮動,立馬為這些哨騎讓開一條通道,待他們入陣,大軍又立馬合攏起來。

  劉順一路奔到王彥身邊,翻身下馬,插在背上的羽箭隨著他的動作一陣震動,“將軍!北虜騎兵近兩萬,皆是真滿州和蒙古兵,片刻便至!”

  王彥聞言,先讓劉順退下查看傷勢,隨即一臉肅然,揚州之軍,一直都憑城而戰,未同北虜騎兵進行過野外浪戰。雖他出揚州時改造近百大車為車營,卻從未經歷過實戰,不由還是有些擔心。

  一刻過後,天邊揚起漫天塵土,明軍將士情不自禁的握緊了手中器械。

  慢慢的一騎,兩騎,最後變成滿山遍野的北虜騎兵,自遠處而來,仿佛一片移動的地毯,又如決堤而泄的洪水,氣勢驚天。

  明軍陣中,擂鼓立起,號角連連,以壯聲威,三萬明軍跟隨著鼓點節奏,齊聲大呼:“泱泱大明!血流不幹!死戰不退!”

  戰場上,一股股殺氣,鋪天蓋地的蔓延開來,而疾馳奔來的北虜騎兵,卻在離明軍大陣五百步外,急停下來,顯得彪悍無比。

  清庭護軍統領圖賴忙謂多鐸曰:“王爺,我大清鐵騎所向披靡,為何不趁勢一舉衝破明軍,擁入杭州城,如此大功可成!”

  多鐸觀察著城外明軍大陣,見陣型嚴整,又有戰車相護,不禁眉頭一皺,開口歎道:“本王來遲矣!王士衡以有準備,且其兵馬重於我軍,恐不能破之。”

  多鐸南下,已經損失近萬八旗兵,對於滿清撮爾小族而言,已經是很大的損失,他不敢再消耗八旗的兵力,加上他內心對王彥的忌憚,隨沒了一戰的勇氣。

  “後退十裡!”當下多鐸一揮手,而後調轉馬頭道:“且先紮下營寨,等候李成棟等部趕來,在做打算!”

  騎兵上萬,萬馬奔騰之勢,要遠比近萬步軍,更加具有威勢和壓迫感。

  城牆上觀戰的潞藩等人,平生未見過兩萬騎兵縱馬賓士,塵土蔽天,大地都跟著顫抖的場面,心中不禁十分驚懼,畏懼北虜騎兵之勢,默默為城下王彥之兵,而感到擔心,懷疑能否抗住北虜騎兵的猛烈衝擊。

  眼看一場大戰將起,城上眾人卻見北虜騎兵忽然前隊變後隊,慢慢轉向,徐徐從明軍陣前,往來時的方向退了回去,不禁紛紛驚訝萬分。

  “哈哈~”潞藩見此,剛才對北虜騎兵的忌憚不禁一掃而空,開懷道:“此北虜懼怕王將軍之威名,不敢一戰爾!”

  一旁的馬士英聞之,見潞藩如此看重王彥,不禁臉色一沉。

  騎兵來去如風,片刻過後,已經不見蹤跡。

  當下王彥待百姓全部進城後,亦領著兵馬進入杭州。

  從揚州至杭,行走十餘日,整日擔心北虜突然追至,今入堅城,王彥心中頓時大定。

  入城後不久,王彥隨領眾多下屬,去潞王府朝見監國。

  至殿中,潞藩見之,立馬大喜,令人賜座擺茶,馬士英、阮大鋮等亦得以入座。

  “將軍至杭,此天降棟樑,助本王收拾河山也!”親眼見王彥逼退多鐸大兵,潞藩已經視王彥為臂膀依靠,“今本王欲守住祖宗基業,將軍有何教本王呢?”

  王彥聞潞藩問計,隨思量後行禮道:“稟監國,臣以為當下之要務,唯用賢才,收人心,破故套,行王道,安定軍民之心,莫起黨爭也!”

  “將軍言之有理,和氣致祥,家不和則事不成。”潞藩聞之深以為然,而後又看向一旁的馬士英道:“今日之事,本王要多依靠將軍,朝中大事,就託付于將軍同馬輔思量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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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心生嫉,士英求和

  王彥守揚州時,被弘光朝封為廣州總兵,龍虎將軍,忠勇伯,如今攜大破八萬北虜之勢,領三十萬軍民南下入浙,自然要得到潞藩嘉獎。

  原本潞藩要加封王彥為大都督,兼兵部尚書,總領江南抗清,但馬士英卻以王彥雖有大功,卻年不過二十五六,資歷尚淺為由,只加封為右都督,廣東總鎮,榮祿大夫,忠勇侯。

  王彥麾下兵馬也得以編為忠義,忠勇,忠貞,忠武,忠至五大營,以示忠心大明之意。

  五大營每營五千眾,王威、劉順等原來的忠義營步軍,從左懋第、陳子龍之軍中剝離,重歸王彥麾下,同何剛、曲從直、王纘爵三位文轉武的官員一起,升任營指揮使,昭勇將軍,上輕車都尉。

  陳于階,周志畏,戴之藩,王士繡等從揚州而來的軍民士人,都得道了封賞,獲得官位。

  左懋第則升為禮部尚書,陳子龍授兵部左侍郎,夏允彝授吏部右侍郎,夏完淳授中書舍人。

  南明官員多陷於南京,在杭官員並不多,隨王彥入浙之人進入杭州,被潞藩視為依靠,恩寵遠超馬士英,使得無論在軍中,或是朝堂,突然多出揚州王彥一系,令馬士英十分不快。

  這時,多鐸駐軍二十裡外,不曾進犯杭州,王彥要忙於整編軍隊,還要安置百姓,也未引兵出戰,杭州處於一片平靜之中。

  馬士英見北虜不曾掠杭,隨覺得時局已然穩定,心中不再如北虜過長江,陷南京,俘皇帝時那般驚慌。

  書房裡,馬士英約阮大鋮相見,商量當下局勢。

  早年間,馬士英因貪腐為人揭發,丟官後流寓南京。時阮大鋮名掛逆案,失職久廢,為避流賊居於南京,與馬士英相結甚歡。

  二人于南京不得複起,然而不久複社和東林黨人圖謀以周延儒再相,秘密籌集政治資金。

  阮大鋮企圖與東林消除敵對,就獻金萬兩佐之,後周大拜,入內閣,為首輔,欲報答,但東林黨人卻反對複起阮大鋮,最後只得作罷。

  先帝年間,阮大鋮被打為閹黨,不得啟用,但馬士英卻有機會,阮大鋮見自身不成,便推薦了同在南京的馬士英,馬士英因此得以複起。

  弘光朝時,馬士英為報恩,又不顧東林反對,啟用阮大鋮,二人不僅是各自的恩人,亦可謂休戚與共的政治盟友。

  馬阮二人在朝堂上共進退,同榮辱,對於突然出現的王彥等人,自然要商討個統一的態度來。

  在王彥未至杭州時,杭州大權集于馬士英之手,但如今潞藩卻事事皆問王彥,而不問他這個首輔,令馬士英一陣不快。

  書房中,兩人坐定,婢女上好茶點,阮大鋮觀馬士英鬱鬱寡歡之態,知其心中所想,隨開口道:“王士衡確是棟樑之才,但其畢竟資歷尚淺,大明可有未及而立拜相者?馬輔何必憂心呢?”

  馬士英聞言卻道:“王士衡不能入相,他人可入也!陳子龍、夏允彝,複社之人也,今二入朝,有王士衡為後盾,再引黃道周、劉宗周等人入朝,恐朝政又分門別戶,使東林死灰復燃!”

  對於東林之人,阮大鋮是切齒痛恨,但他聞言,又恐馬士英輕舉妄動,壞了眼下大事,心裡隨有些擔心的道:“今多鐸之兵壓境,王士衡乃國之長城也,馬輔莫非欲毀之,使北虜得利耶。”

  馬士英亦知王彥是杭州城的依靠,隨道:“集之誤會吾之意也,吾並非欲動王士衡,更不會自毀長城。”

  “那馬輔是何意呢?”阮大鋮問道。

  “監國如此看重王士衡,何也?”馬士英自問自答道:“概因王士衡之兵,使北虜不敢輕易窺伺杭州也!”

  “今吾若能得保杭州安全,那監國自然不會再重視王士衡,東林之人失去依靠,亦不能和吾等相爭也!”馬士英說道。

  “馬輔此言有理,但吾等手中兵少,如何取代王士衡而保杭州呢?”阮大鋮疑惑道。

  馬士英自得一笑,隨解釋道:“借力打力也!今多鐸不敢輕易攻杭,吾等亦沒有兵力反攻南京,和談之勢已成。若吾等能同北兵講和,使國朝能有喘息之機,豈不大功一件!”

  “和談若成,那杭州便不需王士衡之軍,馬輔便可尋機使其南下鎮守之地。”阮大鋮順著馬士英思路,接話道:“如此朝堂上,便沒有與吾等抗衡的勢力也!”

  “然也!”馬士英點頭道:“只是誰人可使清營呢?”

  阮大鋮亦不願意他人入閣,影響他攬權,當下便已經被馬士英說動,隨即建議道:“浙江巡撫張秉貞可也!”

  (歷史上陳洪範出使,但此賊已被吾寫死,便換上張秉貞。)

  馬阮二人於書房商議片刻,便已經定計,隨令人約張秉貞前來,道明用意。

  張秉貞亦不看好眼下局勢,杭州雖有王彥,但相對于滿清在江南的兵力,還是太過弱小,因而他也認為應該主和,便同意出使清營之事。

  於是馬士英一行人便去求見潞藩,言明來意,潞藩覺得只要能使杭州太平,他得以安坐監國之位,便可以執行,隨准馬士英之請,讓張秉貞出使,許以割讓江南四郡為條件,換取滿清給予和平。

  當下馬士英未告之王彥等人,便讓張秉貞作為監國潞王的代表,悄悄去同清方密商賣國事宜。

  離杭州二十裡外的清軍兵營,多鐸在等來李成棟等部後,卻依然沒有進攻杭州。

  除去兩萬水師外,多鐸身邊聚集了七萬多清兵,而杭州城內諸部明軍合計五萬眾,多鐸自然沒有已七萬兵破杭州的決心,因而駐紮在此,進退兩難,顯得異常尷尬。

  王彥守城的能力,多鐸在揚州城下已經有所見識,並映射極為深刻,所以他不能進逼杭州,但讓他無功而反,卻又不甘心。

  而正當多鐸大軍徒耗糧草時,張秉貞的到來卻使他眼前一亮,於是連忙讓人將其請進帳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15:08

第88章 查民情,偶遇唐王

  杭州為東南大城,繁華富庶,但面對突然湧入三十萬軍民,一時間也無法接納,是以揚州之民多露宿於外。

  七月時節,天氣炎熱,正是疫病突發之時,王彥觀百姓集于城中,又得不到安置,心中便有些焦慮。

  這時,他麾下的五大營,已經進行初編,剩下的便是將領與士卒,士卒與士卒的磨合,不需要他太過操心,王彥隨將注意力從軍隊,轉移到跟隨他南下的揚州軍民身上。

  從揚州南下,百姓拋家舍業,來到杭州,基本都已身無常物,而隨著三十萬人湧入杭州,加上世人亂世屯糧的習性,杭州城的米價已經翻上幾翻,使得除了少數攜帶了一些銀錢的富戶外,大多數百姓,已經無糧可食。

  百姓們跟隨王彥南下,王彥自然不能放任不管,但他離揚時,恐拖累大軍速度,只帶五十萬兩以做軍費,上不夠大軍三月之用,如今加上百姓,怕是只能勉強堅持一月而已。

  王彥自然不能坐吃山空,為了解決百姓生計,他一大早便趕到巡撫衙門,這裡現在是在杭官員的辦公之所,六部、督察院等朝廷衙門,全部都擠在這小小的巡撫衙門之內。

  王彥帶著十多名護衛,騎馬來到巡撫衙門前,守衛的軍士立馬上前行禮,道一聲“侯爺!”

  王彥翻身下馬,將戰馬交給護衛,並讓他們在外等候,而後向守衛道明來意,自有士卒引著他往戶部官員辦公之處而去。

  府衙不大,片刻間,王彥便來到一排矮屋之前,堂堂朝廷六部,如今便棲身在著一個個小房間內,顯得異常寒酸,哪裡像是堂堂的大明中樞所在,王彥觀之,心中不由得一陣傷懷。

  這時在戶部官員辦公的房間內,十多名著甲將校,正拉扯著兩名戶部官員,觀其官袍,因是兩名五品郎中。

  王彥走到門外,屋內之人渾然不覺,反而爭吵的越發激烈。

  “吾兵三月未曾發餉,戶部為何不撥下欠餉?”

  “兵餉四月間以撥給兵部,汝等因尋兵部才是,豈有戶部發餉的道理!”

  “兵部有錢,豈會至此,再不發餉,恐生嘩變,汝等可擔待不起!”

  “兵部府庫陷於南京,今空有官員,卻無贏錢器械,而戶部卻可調用浙省錢糧,我等自然尋汝等要錢!”

  “士卒家中皆有老小,若無銀餉,何以養父老妻兒?今日戶部無論如何,須撥下銀來,就是一半也好。”

  “吾戶部尚書、侍郎皆陷於南京,吾等郎中,位卑而言輕,那裡能調撥到銀錢,汝等就是殺了吾等,也變不出一文錢來!”

  ……

  說是爭吵,其實是十多名軍校怒聲質問,而兩名郎中則苦苦解釋,王彥聞之,心裡不禁一沉。

  堂堂戶部,朝廷六大部之一,只剩兩名郎中,杭州的情勢可見一般,這也是王彥一行人入浙,便得以重用的原因。

  南京的陷落,對於大明的打擊實在太重,杭州匆匆組建的朝廷,連六部尚書、侍郎都任命不齊,朝廷短時間能根本無法運轉,更不要說發什麼軍餉了。

  王彥本欲尋戶部官員,解決揚州百姓的生計,現在看來,只剩兩名郎中的戶部,根本起不到什麼作用,要辦事,他只得尋首輔馬士英,才有可能解決問題。

  當下王彥也沒進屋,便回身走出了巡撫衙門,準備去尋馬士英、阮大鋮商議,但馬、阮二人卻皆不在府中。

  尋不得二人,王彥卻沒有回到軍中,而是去城北揚州百姓占時居住之地。

  近三十萬百姓,雖有杭州士紳讓出不少房屋居住,但還是杯水車薪,大多數依然露宿於外。

  這時,天近食時三刻,王彥安排的軍士已經開始為百姓發放朝食,百姓見王彥至,紛紛見禮。

  因為物資緊張,杭州城內糧價飛漲,百姓們的朝食只是簡單的一碗稀粥,配上一點鹹菜而已,絕對算不上飽。

  王彥在街道上走過,身後護衛亦是牽馬步行,街道兩旁俱是站起身來迎他的百姓,王彥視之,皆面帶饑色,更時有小兒滴哭向父母討食,他心中不由得一疼。

  “讓父老們受苦,彥之過也!”

  “侯爺救全城性命在先,帶吾等出苦海于後,何過之有。”百姓們卻道。

  王彥聞之,心中不禁一陣感動,暗下決心,定要讓百姓飽食,幫他們重新安定下來。

  這時他沿途看望百姓,有病者立馬讓人扶去醫治,並好言勸慰百姓,保證一切都會好起來。

  王彥沿街一路行走,不覺間,便來到城門粥棚處,當下便準備親自為百姓放粥,卻忽見一四十來歲,身著四爪龍衣的中年男子,正身處粥棚之內,頓時不由一驚。

  這時陪在那男子身邊的周志畏見王彥到來,隨向那男子行一禮,而後退出粥棚,來見王彥,告知曰:“此唐王也!”

  唐王朱聿健,王彥卻有所耳聞,同諸多宗藩相比,唐王的確有許多不同,是個鶴立雞群的人物。他雖出生王府,卻從小飽經患難,原因是其祖唐端王不喜他父子,欲另立世子,因而從小便被囚禁。

  身處牢籠,朱聿鍵卻埋頭苦讀,鑽研儒學典籍,沒有浪費光陰,他的經歷與諸藩完全不同,使他沒有像其他藩王一樣,被自小衣食無憂的生活養成廢人,反而從書中確立了大志,心懷家國。

  在出生後的四十三年裡,除七年奉藩外,其餘歲月,他多在逆境中度過,多災多難的經歷使他受到了其他藩王所沒有的磨煉,增加了許多閱歷。

  崇禎九年,朱聿鍵因為擅自起兵勤王,有違朝廷規制,觸怒先帝,被廢為庶人,並派錦衣衛把他押進鳳陽皇室監獄。

  弘光朝時,朱聿鍵才得以放出,不久便恢復唐王爵位,只是不知怎麼地,現在也來了杭州。

  這時,王彥見唐王正向自己看來,隨連忙引著衛士,來到粥棚邊,向其行禮道:“下官王彥,拜見唐王殿下!”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15:08

第89章 反議和,王彥相爭

  唐王四十來歲,已是不惑之年,雖貴為宗藩,卻氣質平和,不似一般宗室趾高氣揚,反而溫文如玉,謙和近人。

  揚州百姓,擁擠在北城,城內宗室勳貴,未有前來巡視看望者,王彥對於能出現於此,關心百姓的唐王,自然刮目相看。

  這時他來到粥棚邊,真摯的向唐王作揖見禮,以感謝這位藩王,對百姓的愛護。

  “侯爺守揚州,破北虜,攜民南下,聲名動華夏,本王是如雷貫耳!”唐王出了粥棚,隨迎上來,輕輕拖起王彥之手,細觀之,而後讚歎道:“真棟樑也!今日本王得以見侯爺,實乃一大幸事。”

  唐王之言,使人如沐春風,王彥被其執住雙手,感受到他的真誠,而他的一番誇讚,亦不使人覺得,只是禮貌的恭維,而是發自內心讚歎。

  王彥感受到眼前藩王的與眾不同,隨連忙謙虛地回道:“殿下謬贊,下官不過是盡了該盡的職責罷了!”

  “侯爺不必過謙,本王之言,皆發自肺腑也!”唐王卻認真道:“今大明風雨飄搖,侯爺有救時之能,為大明石柱,保百姓不受胡虜殺戮欺淩,本王身為太祖子孫,正要代替百姓謝過侯爺之恩。”

  “這些百姓,心懷大明,隨侯爺南下,至余杭之地,卻食不果腹,實乃朝廷之過也!”唐王將目光移向排著長隊領取朝食的百姓,歎道:“侯爺一片赤子之心,為百姓謀出路,今本王能力有限,只能捐些米祿,替朝廷盡盡心意而已,不能改變百姓現狀,傷哉!”

  “殿下能有此心,百姓已經感激不盡矣!”王彥聞言,有些感動的道。

  朝廷艱難,給藩王的俸祿已經幾乎斷絕,唐王又剛被覆藩不久,封地南陽早已落入敵手,已經沒有收入來源,但其卻願意拿出米祿來接濟百姓,就顯得十分難能可貴。

  當下王彥對唐王的映射,不由得更加深刻,覺得其與諸多宗室相比,實在太過不同,最起碼宗室之中,未有一人來關注百姓,哪怕只是做個姿態的人也沒有!

  一時間,王彥與唐王不禁相談甚歡,可就在這時,一隊騎兵卻忽然從城門穿過,引得一陣騷亂,打斷了他們的交談。

  王彥視之,盡是他麾下千戶戴之藩,頓時臉色不禁一沉,隨立馬讓護衛將其一行人馬攔了下來。

  戴之藩被擋下,正欲呵斥,卻見身前之人,乃是王彥護衛,頓時便翻身下馬,隨護衛來得王彥身邊。

  “侯爺!北虜拔營退兵了!”王彥還未開口責問戴之藩何故縱馬,驚嚇百姓,戴之藩便脫口而出道。

  南京被陷,皇帝被俘虜後,隨著潞藩于杭州監國,杭州已經成為江南抗清的核心所在,多鐸欲平江南,理應集結大軍,攻打杭州,怎麼可能突然撤退。

  王彥聞言,不禁一愣,當下只得將戴之藩縱馬一事放在一邊,立即開口問道:“全部退走?可探查清楚呢?”

  “是的!全部退走了!”戴之藩回道:“末將奉侯爺之命,監視城外北虜,發現今早北虜全軍拔營北返,末將便留哨騎繼續監視,親自回來稟報!”

  聽完戴之藩之言,王彥才徹底相信,不禁臉色一變,對一旁的唐王道:“北虜突然退兵,不知意欲何為,下官要立馬去稟報監國,便同殿下別過了。”

  “國事為重,理當如此!”唐王微微點頭道:“侯爺請自便!”

  當下王彥便帶著戴之藩,一路匆匆往潞王府而去。一行人來到府門前,待衛士進去稟報,片刻後,司禮監內宦高起潛,便親自迎王彥進了王府。

  王彥被帶進殿中,卻見馬士英、阮大鋮、張秉貞等數十位大臣皆在於內,才知他尋二人不得,原來是來了潞王府。

  “臣拜見監國!”王彥向潞藩行禮道。

  “卿家不必多禮!”潞藩微微抬手道:“本王正欲派人去招卿家來見,不想卿家自己卻來了。不知卿家是為何事趕來?”

  “啟稟監國!”王彥道:“臣命麾下千戶戴之藩領哨騎監視城外虜營,方才得其稟報,言北虜全軍已經拔營北去,因此特來奏告監國。”

  “什麼?”潞藩聞言,頓時喜道:“北兵果然退也!”

  “監國,多鐸遵守信譽,退兵北去,吾朝也應立馬割讓四郡,敲定邊界,完成和談之事,以免生變。”馬士英突然出列道。

  王彥聞二人之言,不禁臉色一變,什麼割讓四郡,什麼和談,他竟然全然不知。

  “馬輔老成謀國,和談之事,本王便交于馬輔全權處理,務必進快敲定,換取江南之安寧。”潞藩點頭道。

  這時,王彥才明白,馬士英等人背著自己,已然偷偷同多鐸講和,心裡不禁大怒。

  當下馬士英正欲領旨,王彥卻突然指其罵道:“馬輔欲賣國耶?盡然以地獻虜,妄想苟且偷安,然北虜可有信譽可言,馬輔又欲至百姓於何地!”

  馬士英身為首輔大學士,突然被王彥喝罵,臉色不禁漲得通紅。

  這時王彥又泣拜於地,謂潞藩道:“監國切不可同北虜求合,置百姓于胡塵。今百姓翹首以待王師,江西巡撫李永茂,原任戎政尚書張國維,右庶子楊廷麟等人紛紛於各地招募義軍,足見民心可用,監國莫見臣兵少,而以為浙省不可守啊!”

  潞藩見王彥反對,一時間卻不知該如何是好。

  這時阮大鋮卻忽然出列,謂王彥道:“忠勇侯既然知杭州兵少,確怎又拿朝廷冒險去同北虜決戰?今和談若成,我朝便能得已喘息,有何不妥?”

  “杭州固然兵少,但如今時至七月,天氣日漸酷熱,北虜自北方關外而來,必然不能適應江南氣候,此天時在我,江南河網縱橫,虜騎不能發揮,此地利在我,只要監國扛起抗虜大旗,則南方各地的抗虜勢力,便能形成一個核心,此人心在我,有此三點,如何不能一戰?”王彥怒目而視,憤聲反駁道。

  “忠勇侯之言不妥!”浙江巡撫張秉貞又出列道:“北兵中有我朝降兵四十余萬,其中不乏精通水戰之輩,江南地利,北兵與我朝共有也!忠勇侯雖能征慣戰,但卻保不了整個浙省,妄自開戰,絕非國朝之福!臣附議議和,爭取重整旗鼓的時間。”

  “縱使一時守不住杭州,監國亦可效法宋之高宗。縱觀往史,諸位大人欲求和,可曾聽聞屢敗而得以安享太平者?況且北虜毫無信譽可言,必然反復!夫戰,勇氣也。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今若議和,民氣必泄,若北虜複來,如何再戰?”王彥不為所動,繼續反對道。

  這時他已知堂內官員,俱是馬阮一黨之人,他獨自一人面對早已準備的十多名主和大臣,氣勢以落下成,一股無力之感,頓時向王彥襲來。

  “忠勇侯就算要戰,也得朝廷有錢糧可戰,今無兵無糧,亦無器械,拿什麼戰。臣以為戰則必亡,和則可以東山再起!”馬士英恢復過來,鎮定精神道。

  “馬輔言之有理!”阮大鋮附和一聲,而後問道:“忠勇侯之兵可複南京否?”

  大明黨爭激烈,朝堂諸臣都是身經百戰的鬥士,面對阮大鋮的質問,王彥已經無法作答,多鐸近二十大軍集于南京,而王彥保全浙省尚且不夠兵力,又如何北上複河山呢?

  “忠勇侯既不能複南京,又無法保全浙省,為何要阻和談,莫非欲爭大權,學那四鎮,以武將之身,操控朝局不成?”阮大鋮步步緊逼道。

  王彥聞其言,整個人頓時一陣頹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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