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崇禎十七年秋 作者:話淒涼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3-4 13:28:1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14 85661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15:16

第110章 選明主,唐王監國

  杭州傾覆,潞監國降清後,朝廷再失新主,左懋第,黃道周等二十多位從杭州撤出的大臣,一時憂心忡忡,頓感前路茫茫。

  船倉裡,左懋第與黃道周等人,相對而坐,“諸位臣工,國不可一日無君,今潞監國降清,吾等理應速立新主,穩定人心,與清庭抗衡。不知諸公,有何看法,當速言予眾人聽之。”

  杭州失陷後,馬士英被方部官兵裹攜而去,阮大鋮、朱大典又遁走婺州,從杭州逃出的官員,現在便以禮部尚書左懋第官職最大,所以由他主持擁立新主之事。

  “左大人之言,實乃當務之急!”右僉都副禦史黃鳴俊隨道:“今杭州失陷,人心不穩,但擁立監國乃國之大事,又不可草率行事,本官以為當按大明國法,血統輪序,擁立監國!先帝的叔父、兄弟,今只剩桂王,吾以為當立桂藩,則天下一心也!”

  諸臣聞其言,微微議論後,禮部侍郎黃道周出言道:“掛王遠在廣西,而如今東南板蕩,卻遠水不解近渴,吾等當從就近諸藩中,速選新主而擁之,以便儘快收拾殘局。”

  “黃大人之言在理!”戶部主事蘇觀生道:“大明之中心在東南,清庭大軍頓于余杭,吾等須立馬做出決策!”

  古代王朝,第一大事,乃是國不可一日無君,而桂王確實太遠,等他們派人去迎桂王,在等桂王到東南,時間至少兩月,而那時清軍都不知打到哪兒了。

  左懋第聞眾人議論之語,隨做決定道:“事態緊急,吾等當便宜從事,就從就近諸藩中推選藩王,立馬就任監國,主導抗清大局。諸公可試言之,當立哪位藩王?”

  諸位臣工見左懋第已經定下調子,隨又是一陣思索,一陣商議,最後蘇觀生先道:“阿濟格派人招撫占居浙省的諸藩,周王、崇王、惠王都以降清,唯魯王與唐王在逃,然魯王正奔台州,吾等無法尋其蹤跡,但唐王與吾等同行,吾以為可立唐王也。”

  黃道周聞言,點頭道:“近日吾等與唐王同行,吾暗自觀之,覺得殿下甚為不凡,胸懷大志,能聽人言,且甚為睿智,乃中興之主,吾贊同立唐王殿下之舉!”

  唐王朱聿鍵和其他養自高牆之內的藩王完全不同,他自小遭受苦難,在逆境中成長,知民間疾苦,亦心懷天下,其閱歷不是弘光,潞藩可比,正是危難時期,最適合力挽狂瀾的君主。

  左懋第聞言,亦深以為然,隨謂眾人道:“唐藩封地南陽,正是東漢光武劉秀之鄉,而唐王殿下亦有光武之大略,起南陽者即複漢家之業,吾等這就求見唐王殿下,擁其監國!”

  “善!”眾臣工,隨著左懋第一同起身,微微一揖,便同出船倉,去尋唐王。

  自八月五日,眾人逃出杭州後,沿錢塘江逆流而上,於八月十日,在船行至浙省衢州府時,左懋第、黃道周等二十多位大臣,按禮數,三次奏疏,請唐王監國,言:“胡虜南侵,竊取神器,舉國同蒙面之羞,思太祖創業之艱難,退一尺既失一尺,為中興恢復計,早一時既易一時。今北地以失,再丟東南,國危如累卵,正須明君,力挽狂瀾。神器不可以久曠,國不可無君,臣等懇請殿下,登臨監國,光復漢室。”

  唐王朱聿鍵本就是心懷大志之人,在諸臣三勸後,隨於十三日同意監國,並起誓言,“恭行天討,以光復帝室,驅逐北虜,以纘我太祖之業。”表示將親提六師進行北伐。(歷史上由鄭鴻逵擁立唐王監國,此君在本書中以在鎮江戰敗自殺。)

  就在唐王登臨監國之時,於杭州坐鎮的清庭英親王阿濟格,也得知唐王與左懋第等重臣,一起出逃,隨連忙派出數股精幹小隊,分別追殺逃亡衢州的唐王,還有奔往台州的魯王,務必要將明朝宗室趕盡殺絕。

  唐王一行,行至衢州地界後,隨棄舟登岸,進入衢州城內稍息,但城內並沒有多少兵馬,而且如今清庭正招撫全浙,人心難測,唐王一行並不敢暴露身份,而是便衣入城。

  如今唐王以貴為監國,但身邊卻連護衛的兵馬也沒有,行動十分的不安全,更不要說抗擊清軍,這使得唐王心中憂鬱,隨問計左懋第道:“本王雖登臨監國之寶,但手中卻無兵無錢,能依靠者,唯左卿一行臣工而已,本王欲複萬里河山,卻不知該如何著手,還望左卿教之。”

  唐王殿下一年前還困于鳳陽皇室獄中,如今成為監國,既缺乏心腹班底,血統上又沒有足夠的名分,想要依靠自身實力,重建大明江山,卻十分艱難,甚至根本沒有可能。

  左懋第聞唐王之言,知道以現在的情況,唐王必須尋得有力的支援,才能有一番作為,而對於這個外援,左懋第早已了然于胸,“王士衡赤膽忠心,手中有強兵數萬,且極為能戰,殿下若得其之助,必然能中興大明。”

  “本王與忠勇侯有過一面之緣,其愛民之心,本王心中甚為看中!”唐王殿下深以為然,點頭道:“而忠勇侯抗清之威名,本王亦深敬之,若能得其之助,當可為本王之謝安石也!”

  “殿下,今王士衡率領軍民,海陸並行,進軍速度並不迅捷,殿下于此地,一無兵馬護衛,二離清軍甚近,臣以為當速速追趕王士衡,才能置身於不敗之地。”左懋第行禮道。

  “左卿老成某國!”唐王點點頭,贊同道:“本王就依卿家之言,待於城中少時休息,吃些飯食,再命人採購一些乾糧,便立馬出城,去追忠勇侯!”

  唐王一行,隨選了一家酒樓,也不進昂貴里間,就在大堂一角坐下,隨便點了些簡單的吃食,便吃起來。

  左懋第等臣工,見唐王只是吃了些簡單的餅和鹹菜,與愛聽戲的弘光帝和愛下棋愛古玩的潞監國,簡直天壤之別,心中頓時大為感動,“此中興之主也!”(歷史上唐王登基後,十分節儉,只穿布衣,還是皇后親手所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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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奇儒生,鄭姓大木

  金華城內,王彥同許嫣嫣相逢後,並沒有於城內停留太久,而是在當日便出了城池,往溫州方向趕去,希望能早日與揚州軍民匯合。

  為了方便趕路,王彥花掉一多半銀兩,雇了一輛馬車,匆匆南行。

  江南小道上,三女座於馬車之內,王彥,蘇昆生同車夫坐于車外,顛簸南行,不多時便已經離城數裡。

  馬車在路上賓士,王彥心中滿是焦急,但正在這時,身後卻突然傳出一陣馬蹄奔騰之聲,這立馬使得王彥臉色一寒。

  聽其聲勢,這股騎兵足有五六人,而且自北方而來,那便基本不可能是大明之軍,王彥之心頓時跌入穀底,隨連忙讓車夫催馬疾行。

  車夫也意識到危險,心中暗暗後悔,在這兵荒馬亂之時,還為錢財所動,接下這樣一趟遠路的活計。

  這時車夫雖憤力揮鞭,但馬兒本就不是好馬,車上又坐了六人,如何能快過身後輕騎,片刻間便被騎兵追至。

  王彥見此,憤然抽出防身長劍,擋在馬車門簾之前,想要護住車內三女,卻忽見趕上的騎兵,並非清軍,也不是流賊,居然是幾名身著僧袍的小和尚。

  這些小和尚年紀都不大,最多的也就十五六歲左右,正騎著馬匹,圍著馬車打轉。

  原本提劍在手,準備拼死一戰的王彥,見眼下情景,不禁微微一愣,但同時心裡也不由得長長鬆了一口氣。

  “將軍?”在王彥微愣之間,又一名騎士來到馬車之前,他著裝于小和尚們不同,身穿短打,頭戴蓑笠,看不清面貌。

  王彥聽他呼喚,心裡不由一驚,難道是舊人?於是連忙視之,而那騎士卻已經翻身下馬,疾步走到馬車之前,跪拜在王彥身前。

  那男子對著王彥便猛然幾拜,而後才摘掉蓑笠,王彥視之,心頭立馬一顫,“為宗!汝居然還活著!吾以為汝已今沒於吳淞口矣!”

  “五千弟兄,盡死於清軍之手,末將未能護李將軍逃脫,獨自苟活,愧對將軍之托也!”胡為宗淚流滿面道。

  王彥見此,連忙收起長劍,跳下馬車,將他扶起,“多鐸勢大,五千子弟,為掩護百姓而死,為宗有何自責?泰禎之死,亦是吾決議讓汝等斷後,才有吳淞口七日血戰,責任在吾,而非汝也!今為宗能回,吾心甚喜,切莫自責,而應當重振精神,為戰死的忠魂,報仇雪恨!”

  當下王彥又詢問,吳淞口大戰後,胡為宗的經歷,才得知,他被清兵逼上絕路,同軍士投入水中,將士們多被江水淹死,而他則憑藉常年在漕運上打滾,而練就的一身好水性活了下來。

  因為身上有傷,所以胡為宗一直隱藏於吳淞養傷,待傷好時,揚州軍民已經出余杭,往天南而去。

  至於這些小和尚,則是他南下尋王彥途中所遇,乃是北少林弟子,而他曾經也拜師少林,算是同門,便一同南下。

  當下王彥又同幾位小師傅見禮,得其姓名乃蔡德忠、方大洪、胡德帝、馬超興、李式開也。

  衢州城內,唐王用完飯,隨整備帶著左懋第等人離去,這時卻忽然聽到大堂裡,一士子打扮的青年謂同桌之人道:“馬、阮誤國,驅忠勇侯出浙,至有今日之敗,若為吾見之,必然手刃二賊。”

  對於馬士英、阮大鋮,唐王心中也是暗恨,但二人乃是國之大臣,就算他以是監國,也不能斬殺二人,這青年卻好大的口氣,令唐王暗暗稱奇。

  當下本欲離去的唐王,隨又坐了下來,對一旁的蘇觀生一陣耳語,蘇觀生便起身朝那青年走去。

  不多時,那青年便隨蘇觀生走到唐王桌前,眾人觀之,只見他儀表不凡,劍眉星目,身上儒服方巾,都是上品,腰間還懸著一塊上好美玉,而玉佩上則刻著“大木”二字。

  在唐王與諸臣打量著眼前青年時,青年亦觀察著一行人,居然在唐王未開口之前,忽然行大禮道:“南京國子監監生鄭森,拜見唐王殿下,參加諸位大人。”

  唐王聞言,不由得大驚,連忙讓其免禮,驚奇道:“本王未曾與汝相見過,汝怎知本王身份?”

  “在浙諸王多以降清,唯殿下與魯王不降,而魯王據說已經逃往台州,殿下則與臣工坐船逆錢塘而上。”鄭森微微一笑:“今殿下與諸臣工雖然著便衣,然身上氣質卻為改變,且諸位臣工多穿儒服,殿下身邊跟著這麼多氣質不凡的老儒士,想讓人不知,也難也!”

  唐王與諸臣聞之,不禁暗贊,此子洞若觀火,十分不簡單,而許多情報,諸臣也是費勁功夫才得知,而此子居然知道如此之多,不禁讓唐王懷疑其身份。

  這時一旁的黃鳴俊,忽然眉頭一動,而後於唐王耳邊一陣耳語,使得唐王臉上不禁一陣肅然,再看向鄭森時,已經帶著微笑:“本王方才還覺得汝之名諱,甚為耳熟,原來鄭公子乃是于國子監讀書一年,南京城內便有縱論天下,唯有鄭森之說的安南伯之子鄭大木。本王今觀之,果然不凡,他日定為朝廷棟樑也!”

  唐王根基淺薄,福建鄭芝龍掌握一省兵馬,還有強大的水師,若能忠心輔佐於他,則大事可成也。

  唐王沒有想到能在衢州城內,遇見鄭芝龍之子鄭森,他本就驚奇鄭森的不凡,心中十分看重,現在又發現其父身份,自然好言拉攏。

  “殿下謬贊。”鄭森聞唐王之語,不禁連忙行禮道:“森不過一儒士,當不了殿下之贊,而殿下之賢明,森卻早有耳聞,如今國家危難,正是英雄奮起之時,以殿下之雄才大略,當網狂瀾於即倒也!如今南京先失,杭州又陷,二主俱為清兵所擄,大明朝傾國無主,森願休書家父,迎殿下入福州登基,恢復國土,抗擊清軍,重整我大明江山。”

  鄭森被鄭芝龍送到南京國子監讀書,並拜錢謙益為師,親眼見立國不過一年的弘光朝廷土崩瓦解,而他的老師錢謙益亦投降清庭,鄭森對此憤然,隨跟隨手下逃至杭州,卻又再一次目睹朝廷傾覆。

  對於大明如今之危局,鄭森心中異常悲憤,所以對身邊之人,每每有憎惡奸臣,歎息時局之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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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議唐王,鄭氏起兵

  福州城內,鄭家府邸,福建總鎮,安南伯鄭芝龍正座於桌案之前,翻看文書,忽然一中年男子匆匆往屋裡走來,人未到聲先至:“大哥,我聽說大木來了書信,說他於衢州遇見了唐王,要迎其入閩,這是真的嗎?”

  來人乃是鄭芝龍五弟鄭之豹也!

  鄭之龍見他火急火燎的走進屋來,隨放下手中文書,笑道:“大木書信在此,自然是真也!你且先坐下,我們再細談!”

  “大哥也欲迎唐王嗎?”鄭之豹坐下後,問道。

  “對!”鄭芝龍滿面春風的點了點頭,“大木此舉,對我鄭氏可謂有天大好處。唐王若是來了,我就把閩省這塊寶地拿出,助其立足!”

  “什麼?”鄭之豹聞言,臉色不禁一變,“大哥,我們兄弟辛辛苦苦闖下福建這片基業,你卻要送給唐王,這~這未免也太~”

  “哈哈~”鄭芝龍見鄭之豹的表情,不禁放聲大笑,“兄弟,汝可真是個粗人啊。”

  鄭之豹心裡卻十分不解:“大哥,難道你就忍心放棄多年基業,為唐王做嫁衣?這有什麼好笑的,我怎麼越聽~越糊塗呀。”

  鄭芝龍見鄭之豹不明白他心中想法,卻也沒在做解釋,而是揮手道:“好了,暫且不說這些。大木信上言,他們十四日出衢州,準備繞道溫州府,先同王士衡的大軍匯合,再沿海路來福州,你算算唐王還有多久能進入閩地?”

  “如今時節,少風少雨,道路易行,唐王若自仙霞關入福建,五六日便可,但若繞道溫州,那至少也需要半月時間。”鄭之豹一陣沉思,“不過大木書信於路上已用諸多時日,料想再有七八日,唐王便可進入閩地。”

  “這麼快呀!”鄭芝龍聽完,眉頭不禁一挑,“看來留給我等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鄭之豹聞言,雙眼一瞪,“大哥莫非還要親自迎接唐王不成?”

  “唐王與王士衡匯合,身邊就有數萬大軍,我鄭氏欲獲得足夠多的利益,自然要起兵相迎!豹弟,你先回去準備一下,隨我點齊大軍,去迎接唐王。”鄭芝龍頓了頓,又笑著道:“不,是去迎接咱們的陛下。”

  鄭之豹聞言,卻沒告辭離去,而是滿臉疑惑,“大哥,你真的要立唐王當天子?”

  “豹弟,你目光短淺啦!怎麼就看只看見咱們這閩地呢?”鄭芝龍不禁搖頭道:“這大江南北,比閩地可大得多呀。我鄭氏要想擴大地盤,迎立唐王,便是關鍵一步。”

  鄭之豹聞言,眼珠一轉,似乎明白了鄭芝龍之言,“大哥是想同王士衡掙定策之功,好在新朝掌握大權嗎?但以我鄭家名聲,我怕諸侯們不服啊!”

  “不服?”鄭芝龍再次笑道:“兄弟,我鄭家自然不可能直接號令天下,但我們有唐王啊!唐王可不是你我,他姓朱,姓朱,你懂嗎?”

  鄭之豹聞言似懂非懂道:“那我們兄弟該如何行事呢?”

  鄭芝龍冷冷一笑,一字一字地說道:“挾天子以令諸侯也!”

  福建鄭氏家族,自接受朝廷招安後,實力迅速膨脹,在陸地上,掌握一省之兵,在海上則數敗紅毛夷,確定了其在東亞海域的霸主地位。

  史載:“凡海舶不得鄭氏令旗者,不能來往。每舶例入三千金,歲入千萬計,以此富敵國,自築城安平鎮。”

  在先帝在位期間,鄭氏勢力不斷擴張,大明卻戰亂不斷,內外交困,對於地方逐漸失去控制,而鄭氏一族已然成了一大藩鎮。弘光朝時,欲調福建之兵入衛南京,都未成功,鄭氏幾乎以成獨立之王國。

  鄭之豹聽了鄭芝龍之言,這才明白,其兄並非真心要拿鄭氏基業,效忠朝廷,而不過是想利用唐王之名,將其作為手中傀儡,為鄭氏謀求更多利益。

  當下鄭之豹便滿臉笑意的退出房間,回去準備。次日鄭芝龍就大起福州之兵,得大軍五萬餘人,浩浩蕩蕩的出了城池,往浙省方向而去,準備迎唐王入閩登基。

  金華城外,王彥同胡為宗相遇,心中大為高興,隨讓他帶著五名小和尚,一同南下。

  王彥一行人中,原本只有他一人,舞的動刀槍,能提劍殺人,現在卻多了胡為宗這樣的高手,還有北少林派往南少林交流的五名武藝高強的小師傅,王彥心中頓時安定不少。

  幾人一路南下,途中道也遇見幾股毛賊,胡為宗一一與其盤道,毛賊便多自行退去,但也有不識相的蠢賊,不知厲害,見王彥人少,以為可欺,誰知一交手就被胡為宗等人殺的片甲不留,倉皇退去。

  時間到八月十五日,正是中秋佳節,但王彥一行人卻依然沒有歇息,欲在天黑之前趕至麗水,正于道路上賓士,前面的胡為宗卻突然一拉韁繩,使得賓士的馬匹一陣嘶鳴,而後急停下來。

  “何事?”整個隊伍停下來,王彥於後,不明情況,不禁問道。

  “侯爺,末將發現一些死屍,似乎剛死不久!”在通往南方的道路上,橫七豎八的躺著十多具屍體,胡為宗從馬上下來,一邊查看一邊回道。

  幾名小和尚見此,亦翻身下馬,雙手合十,口道:“阿彌陀佛!”

  王彥聞聲,隨跳下馬車,上前來看,卻見胡為宗蹲在一屍體旁,而那屍體頭上,愕然盡有一條金錢鼠尾辮,“北虜?”

  死得十多人中,一半是拖著辮子的北虜,一半則是漢人,其中還有不少儒服士人,這讓王彥心裡頓時一驚,清兵居然追到他們前面去了,莫不是阿濟格趁勢要一舉掃平全浙,甚至入寇閩地。

  這時王彥看這些屍體,發現清兵都未穿軍服,不像大軍作戰,倒像密探拿人,才打消了以為清軍已經攻打浙南的念頭,微微放下心來。

  “這些人都剛死不久,為宗再仔細查看一下,看能否有什麼發現?”王彥看著屍體,皺起眉頭,口中喃喃道:“清軍這是在追殺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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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查線索,唐王遇襲

  胡為宗得了王彥吩咐,隨在死屍上一陣查詢,卻沒能在北虜兵身上獲得什麼有價值的資訊,他只得將目標移動到被殺的漢人身上。

  一番搜尋間,胡為宗卻接連摸出幾枚印章,這讓他臉色不禁一變,連忙將印章交予王彥觀看。

  王彥看見印章,臉色也變立馬一變,這些都是官印,那就代表著被殺的漢人,都是出逃的朝廷命官,而身為官員的他們都已經戰死,那他們面對的情況,顯然已是岌岌可危,到了危機存亡的關鍵一刻,甚至倖存之人,已經被清軍俘虜。

  這時王彥接過印章,嘴中不禁微微念道:“禮部主事方開世印,兵科給事中吳永印,大理寺卿顧先誠印,唐王府長史李文印~”

  王彥每看一個印章,臉色就沉重一分,這一個個印章都代表著一名死去的朝廷官員,而那枚唐王府長史的印章,則讓他臉死大變,“清軍這是在追殺唐王啊!”

  杭州之事,王彥並不十分清楚,但他知道在潞藩投清之後,大明朝最當務之急,便是立新主抗清,使得人心歸附,使得心懷故國的義士在精神上得到依託。

  唐王府的長史,折於此處,而一同被殺的還有數位朝中大臣,由此可見,必然是不願降清的朝臣,擁簇著唐王出逃,而被清軍精銳快馬追殺。

  王彥想到此處,心裡不禁一急,連忙謂眾人道:“吾懷疑是唐王被清軍追殺,而看著些被殺的大臣,唐王處境必然已經十分危機。這些屍身血跡未幹,想必戰鬥並未發生多久,唐王一行應該還在附近,為宗可速速同幾位小師傅,于四下探查一番。吾就在此處,等候汝等消息傳來。”

  “諾!”胡為宗聞言,抱拳應下。

  “汝等前去搜尋,切記要小心行事,萬一發現清軍,莫要衝動行事,當先回來告知與吾。”王彥囑咐道:“兩刻鐘內,無論是否有所發現,也都先回來,與吾匯合。”

  “末將知曉了。”胡為宗點點頭,而後便與五名小師向不同的方向搜索而去。

  王彥見此,隨讓三女不要下車,而後同蘇昆生和車夫一起,草草的將死去的大臣掩埋。

  不多久,打探消息的胡為宗首先回來,“侯爺,南面不遠處有座小山,唐王一行被困於廟中,二十多名清軍正在攻打,似乎以有縱火焚寺之舉,末將一人無法接近,隨立馬回來稟告。”

  得知唐王下落,王彥微微一喜,但一想到唐王一行,已經到了連朝中文臣,都親自操刀與清軍戰鬥的地步,心中又立馬擔心起來。

  這時王彥已經無法安心等候,幾名小師傅回來後,再去救唐王,隨吩咐蘇昆生與車夫同三女在此等候,若小師傅們回來,便讓他們去南面與他匯合,而後便同胡為宗先行一步,往小山奔去。

  唐王一行出了衢州城,一路南下,行到麗水附近時,阿濟格派出的精騎突然追至,北虜騎兵精悍,唐王一行毫無防備,幸得鄭森同大臣們拼死相護,才得以占時逃脫,但鄭森的手下和幾位年輕一些的文臣,也統統戰死。

  唐王一行,倉皇離開驛道,向南鑽入山林,妄圖躲過清軍騎兵的追殺,但唐王與左懋第等大臣,身體又怎能和虜兵相比,因而在逃出不遠後,還是被清軍追上,被堵在了破廟之內。

  二十多名清軍,將破廟圍住,四面攻打,但鄭森雖是儒士,卻出自將門,武藝不凡,加之左懋第等老臣,也不顧生死,拼命抵抗,居然借助地利,守住了廟門。

  清軍衝擊幾次,都沒能破門,惱羞成怒之下,便取來柴草,整備焚毀破廟,逼破唐王出來投降。

  破廟之內,唯有鄭森一人還有些戰力,其餘大臣,都是久在朝堂的文臣,勉強守住廟門已是極限,出去同清兵浪戰,那便只是送死而已。

  唐王沒想到,他監國才幾日時間,就陷入這樣的絕境,心中已是一片死灰,他掃視一眼廟內狼狽不堪的諸臣,悲切的謂眾人道:“諸位都是我大明的忠臣,卻受本王之累,牽連諸卿入此絕境。”

  “殿下何出此言?”一眾大臣聞言,心中亦是悲憤,紛紛跪拜下來,“都是臣等無能,未能護殿下周全,臣等愧對大明歷代先皇也!”

  “此非卿等之過,實天不佑我也!”唐王見大臣跪倒痛哭,心中亦是淒苦,他揮揮手讓諸臣不要自責,而後有看著提劍在手,滿臉不甘的鄭森道:“破廟遲早為滿韃攻破,本王即為監國,便不能受滿韃侮辱,今已決定一死殉國。本王殉後,大木可帶著諸卿突圍,已大木之能,因有一線生機。”

  “殿下!”鄭森于諸臣聞言,齊齊痛呼。

  這時廟內之人,明白唐王求死之心,心中無不悲痛,但他們又無法阻止,面對廟外的二十多名清兵,就是武藝高強的鄭森,也沒有多少機會逃脫,而他們與唐王,若不自殺,其結果也無非有二,其一被清軍虐殺,其二被清軍俘虜,而兩種結果,都是大明的恥辱。

  諸臣見唐王決意求死,不禁紛紛伏地痛哭。

  這時廟外的清兵已經點燃柴草,一陣陣濃煙自山上升起,不少煙塵慢慢飄進廟內,嗆得眾人一陣難受。

  唐王見此心中已經絕望,隨面北遙望南京太祖孝陵而拜,痛聲呼道:“先皇列祖列宗在上,托上天恩賜太祖威德,臣自監國以來,欲圖驅除滿韃,恢復河山,但事與願違,至今只是一路逃竄,毫無作為,臣心中甚愧。今滿韃焚廟,兒臣以陷死地,不敢忘祖宗之訓,唯一死以殉社稷矣!”

  唐王拜完,隨起身與諸卿拜別,而後便取來破布,懸于梁上,諸卿見此,紛紛痛哭流涕,“殿下先殉,臣等隨後便來。”

  一時間,廟內滿是絕望悲痛之氣,滿是流涕痛哭之聲,唐王隨在大臣的攙扶下,有些顫巍的踏上高凳,正欲自縊而亡之間,院門外卻忽然傳來一陣打鬥之聲,以及一聲急呼:“唐王殿下,吾王士衡救駕來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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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戰破廟,以命相搏

  王彥同胡為宗先到山下,見山林裡兩名身著黑衣的清軍,正背靠大樹而坐,衣襟大敞,以手為扇,想要減輕夏日的炎日,絲毫沒有察覺到有人到來。

  王彥於暗中觀察,兩名清軍身邊,足有二十七匹戰馬,想必圍攻唐王的清軍,也當為二十七人之眾。

  八月時節,江南酷熱,來自於北方苦寒之地的北虜,對於如此環境,顯然十分不適,心中被著燥熱,逼得煩悶不堪,其心不靜,自然也沒能察覺到危機,連王彥同胡為宗提刀摸上來,也渾然不覺。

  兩名清軍,正抱怨著該死天氣,王彥同胡為宗卻突然躍起,刀光閃現,兩名清軍的臉上還未露出驚愕之色,便已經身首異處。

  殺了山下照看馬屁的清軍,王彥同胡為宗卻沒有立馬沖上山去。

  清軍有二十七人,被殺兩人,山上還有二十五人圍攻唐王一行,胡為宗雖然武藝高強,卻也不可得對抗二十五名清軍,而以王彥的戰力,能鬥過兩三名真滿州都以是大幸。

  一時間,王彥只得占時在山下等待,但不多時,山頂寺廟卻突然升起一股沖天的濃煙,這立馬使得王彥臉色大變,看來清軍攻不下寺廟,便欲放火燒死唐王一行,他心中立馬焦急起來。

  “為宗不能在等了!”

  王彥擔心唐王遇害,提起戰刀,就準備往山上沖去,但這時一陣馬蹄聲,卻從遠處傳來,使得他臉上立馬一喜,停下了移動的腳步。

  五名小師傅,終於在關鍵時刻趕來,他們翻身下馬,行一佛禮,謂王彥道:“小僧以讓蘇施主帶三位女施主進入山林占避,而後便立馬趕來同侯爺匯合,希望沒有耽誤救援殿下的時機。”

  “小師傅考慮周全!”王彥先是回禮一謝,而後急道:“情況緊急,我等速上山去,搭救唐王殿下!”

  當下五位小師傅自戰馬上取下齊眉棍,便跟隨在王彥和胡為宗身後,往山上攀爬。

  山路崎嶇,王彥每一步都十分艱難,但胡為宗同幾位小師傅卻如履平地,令慢慢落後的王彥十分驚奇。

  山頂上,二十五名清軍,不斷往燃起的院牆上添加柴草,也不時向破廟內呼喊,讓廟內諸人出來投降,對於山下變化和已經爬上山頂的王彥六人,卻並不得知。

  阿濟格派出十多股騎兵,追殺唐王,卻被他們這一支撞上,實在是行了大運,只要完成眼下任務,生俘或殺死唐王,他們回去後,都將得到大封賞,升官發財不再話下。

  這些清兵正憧憬著自身今後美好的前景時,王彥一行人卻忽然殺出,二十五名清軍,在猝不及防之間,在偷襲之下,瞬間就被放倒六人,立馬兩死四傷,提醒了他們人生總是有如此多的磨難和不如意。

  “該死!”清兵小校,面對突然出現的六人,頓時一陣驚呼,“給我殺了他們!”,但其話音未落,胡為宗已經揮刀貼了上來,使得小校匆忙應戰,慌亂不堪。

  廟外的清軍,被突然殺出的王彥六人,打得措手不及,但這些清軍中,除了引路的是投降的漢軍外,其他都是真滿洲,他們自小跟隨父輩漁獵,殺生見血之事,習以為常,後有隨虜酋四處殺戮,身經百戰,且兇悍狠毒,戰力十分強勁。

  王彥六人雖一擊得手,但清軍畢竟人多,當他們發現突襲的明人,不過六人之時,居然從最初的慌亂中慢慢穩住了陣型,並以戰陣配合之法,在爭鬥中不落下風。

  破廟內,唐王一行正無比絕望之間,外面突然傳來王彥的呼喊之聲,這頓時使得諸人為之一愣,但又不敢相信,“王士衡不是引軍民,沿海岸而進嗎?怎會出現在這裡?”

  左懋第與王彥交往頗多,識得其聲,一時間不禁喜極而泣,謂唐王道:“殿下,真是忠勇侯來援!此天佑大明也!”

  鄭森守在廟門處,這時也從門縫中看見,幾人正與清軍戰作一團,其中一持刀男子,刀法精湛,獨抗數名清軍的圍攻,而五名小和尚,則結成棍陣,將另一持刀青年護在中間,同十多名清軍對攻而不落下風。

  “殿下,真是救兵也!”鄭森不識王彥,但他自身武藝不凡,看得出外面的戰鬥,刀刀兇狠,棍棍不留情,絕非作假,隨驚喜的呼道。

  唐王聞言,臉色不禁一陣潮紅,他本在絕望中尋死,不想峰迴路轉,柳暗花明,頓時喜道:“真太祖顯聖,祖宗庇護,使忠勇侯助本王脫困!”

  破廟內原本伏地痛哭的諸大臣,紛紛站起身來,心中滿是得救的興奮,“殿下天命所歸,自有大將相護!”

  這時大火已經向廟內蔓延,破廟已經無法再待下去,而唐王心中之火,也如那升騰的火焰,使他重拾求生之信念。

  一時間,廟內諸臣只見他臉上堅毅之色,一掃之前的絕望頹然。

  “存亡之際,眾卿!”

  唐王忽然一把抽出腰間長劍,握劍在手,徐步走道廟門之前,回身環視眾臣,眾臣見此,聽他之言,齊齊一禮,肅然應道:“臣在!”

  “忠勇侯以到廟外,眾卿與本王,同力殺虜啊!”

  唐王揮劍往面門外一指,口中決然大呼。

  “噌~噌~”一陣拔劍出鞘的聲音在廟內響起,諸臣紛紛握劍在手,滿臉肅殺,“願隨殿下死戰!”

  疾風知勁草,板蕩識誠臣,唐王環視這些滿臉毅然的老文臣,眼中不禁有些濕潤,胸中湧起的波瀾,化作一聲急呼:“殺虜!”

  鄭森一馬當下,踹到燃燒的廟門,提劍殺入戰團,他的身後唐王殿下會同諸多大臣,一湧而出,口中俱是高呼,“殺虜!”

  王彥于戰團中,見其中多是年過半百的老文臣,朝廷禮部尚書左懋第,禮部侍郎黃道周,右僉都副禦史黃鳴俊,戶部主事蘇觀生等等大臣,不禁熱淚盈眶,“國朝之危,以至於親王殿下,閣老大臣,親提長劍,以命相搏矣!”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15:17

第115章 拜唐王,決心擁護

  廟外的清軍正與王彥六人鬥得旗鼓相當,廟內唐王一行又忽然殺出,雖說諸多大臣基本毫無戰力可言,但其等於戰陣之外遊走,不時偷襲,加之鄭森極為能戰,使得清軍士氣一泄,戰鬥頓失章法。

  清兵個人武力不及胡為宗等人多矣,全憑戰陣配合,才不落下風,現在被唐王一行打亂陣腳,胡為宗立馬尋得機會,長刀舞動,瞬間砍翻一人,另一邊小師傅們也長棍猛擊,打飛數人。

  清軍小校見此,知道大勢已去,隨匆忙脫離戰鬥,欲反身往山下而逃。

  鄭森沖出來後,雖也不時提劍出擊,但他更多卻是護在唐王左右,以防萬一,這時他見那小校欲逃,立馬以劍投之,直入其背,將其殺死。

  頭領以死,剩下的清軍見此,哪裡還敢再戰,頓時一哄而散,王彥等人則趁勢追殺,沿途斬殺十多名清軍,追至山角時,只有三名真滿州奪馬而逃。

  王彥一行,人手不夠,且北虜騎術精湛,王彥追之不及,只得任其逃脫。

  清軍派出多少人馬追殺唐王,王彥全然不知,如今三名清軍逃脫,極有可能引兵複來,因而王彥不敢讓唐王停留於此,隨讓胡為宗去接三女,又讓幾位小師傅看管剩下的二十多匹戰馬,他便急匆匆的往山頂而去。

  這時破廟已經被大火吞噬,唐王正于諸臣座於廟外山石上休息,剛才的決然和興奮過後,眾人頓感一陣疲乏。

  殿下和文臣們,不可能和戰陣之士相比,隨著戰鬥結束,胸中的那一口氣隨之消散,眾人頓時仿佛如同虛脫一般,但諸臣身體雖然疲乏,臉上卻多是喜色,更對方才一戰多又回味。

  這時左懋第正與黃道周相談,卻見王彥來到山頂,於是連忙撐起身體相迎,輕聲謂道:“吾等以擁立唐王監國,士衡莫失禮數。”

  王彥聞言不禁停下腳步,心中約微思索,便點點頭道:“唐王愛民,且有恢復之志,理當為吾等之主!”

  左懋第見王彥並未反對,滿意的點了點頭,隨領著王彥看,隨疾步走到唐王身前,王彥則立馬拜服于地,“殿下受苦,臣來遲矣!”

  唐王見王彥行大禮,心中甚喜,連忙起身相扶,親執其手,“杭州一別,今日再與卿家相會,此天意使然,令卿家助本王脫困也!卿家乃天賜本王之棟樑,何有來遲之說!”

  唐王的言語之間,滿是對王彥的恩寵與倚靠,令王彥心中為其所動,當下欲再行拜禮,卻被唐王拖住,王彥隨只得真誠的謂唐王道:“殿下厚愛,臣定當揭忠死事,與國休戚,不負恩德!”

  “真忠臣也!如大明之臣,皆如卿等,社稷何至於此!”唐王心中感慨,“惜本王膝下無女,不然定當配卿也!”

  杭州城時,王彥對於唐王殿下的印象便特別深刻,與諸多宗藩大不相同,今為監國,更有明主之相,比之弘光、潞藩強上百倍,使得王彥在唐王身上,看見了一絲中興大明的希望。

  古代君主以女兒許以臣子,這是極高的寵愛和榮譽,唐王雖無女,但其說出此言,也足見其對王彥有多看重,這令王彥心中頗為感動,“殿下恩德,臣定忠心大明,至死不渝,定不相忘!”

  “卿有此念,國之幸甚也!”唐王執其手,欲拉王彥於身邊坐下,“來卿且坐,再同本王暢談。”

  王彥心中擔心逃走的清兵,再招來兵馬,不敢在耽誤時間,隨謂唐王道:“殿下行蹤以漏,此地已非安全之所。今殿下以為國主,身系社稷,當以自身安危為重,隨臣先離此地,同大軍匯合,方為萬全。待殿下至臣軍中,得大軍護衛,臣再與殿下相談,不知殿下以為然否?”

  “卿之言,再理也!”唐王聞其言,深以為然,隨點點頭,謂眾人道:“本王依卿家之言,眾卿且起身,同本王一起,隨王卿離開此地,奔往安全之所。”

  當下王彥便同唐王一行一起下山,鄭森扶唐王於前,而他則扶左懋第於後。

  下山途中,左懋第與王彥相談,“士衡今見殿下,覺得殿下如何?”

  “殿下知人心,禮賢下士,銳意恢復,乃中興之主也!”王彥答道,而後又反問曰:“左公與護殿下出逃,擁殿下為監國,以為殿下如何?”

  “殿下不飲酒,不愛美色,喜讀書而無聲色犬馬之好,且精吏事,通古達今,志向高遠,而又知黎民疾苦,諸藩中絕無僅有,實乃明主也!”左懋第稱讚道。

  “如此,吾于左公,當盡心輔佐殿下,光復河山,重建大明基業也!”王彥不禁緊緊握住左懋第之手,真誠而道。

  “敢不用心呼?”左懋第笑而應下。

  王彥臉上,亦是露出多日不見的笑顏。

  在南京、杭州先後敗亡,弘光帝與潞藩皆落入清軍之手後,一眾忠於大明的朝臣,陷入絕望之時,能尋得唐王這樣的國主,實乃柳暗花明又一村也。

  王彥同唐王等人,來到山下,胡為宗已經將蘇昆生同三女帶來,王彥連忙讓她們向唐王行禮,唐王笑而受之,但不少大臣卻面露不快之色,就連左懋第也多有責怪。

  大明朝的才子佳人之說,雖於民間流傳甚廣,且也逐漸被社會接受,但在朝廷和士林,卻還未被接納,不然也不會有錢謙益與柳如是結合時,無數士人站於岸邊破口大駡,以磚石瓦礫投其婚船了。

  王彥見眾人如此,知道他多說無益,因而也不做解釋,只令胡為宗照看三女,而後便同唐王一行,騎上清軍留下的戰馬,過麗水往溫州而去。

  馬車內,蕙質蘭心的許嫣嫣自然感覺到了朝臣們對她的不喜,就連在南京時,受王彥之托,對她多有關照的左大人,亦是如此,不禁令她有些自慚形穢。

  “妹妹這是怎麼呢?”李香君見她有些悶悶不樂,隨關心問道。

  許嫣嫣聞言,微微回過神來,“姐姐你說,嫣嫣會不會影響朝臣對王大哥的看法呢?”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15:17

第116章 王士衡,諫言四策

  揚州軍民自出杭州,沿海岸而進,綿延數十裡。

  時八月氣節,天氣炎熱,而軍民往南而行,每走一天,便酷熱一分,軍民行至溫州時,中暑病死者已有數千之眾。

  王彥的五營大軍,也不復昔日模樣,曾經衣甲鮮明的精銳,如今俱是赤裸上身,垂頭而行。

  王彥出揚州時,曾為大軍挑選最好的甲胄,但多是棉甲,如今往天南而行,氣候炎熱,棉甲不僅無用,反而成了累贅,以至於士兵單衣而行,全無軍隊模樣。

  王威、何剛等人見此,心中甚急,但王彥不在軍中,他們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這日軍民正往溫州府地界趕去,於前面開路的獨眼千戶戴之藩,確興沖沖的騎馬奔回中軍,謂王威道:“指揮使,侯爺護唐王殿下至溫州,正於府衙等候將軍前去哩。”

  王威聞言,臉上立馬大喜,“之藩可去通告他人,本將安排交代一下,便立馬奔赴溫州。”

  不多久,王威與何剛、曲從直、王纘爵相會,最後決定讓知兵事的何剛留下,周志畏輔之,繼續帶領軍民前進,而王威則帶著諸將,帶上忠義一營人馬,急奔溫州。

  王彥護唐王等人,因為得了清軍戰馬,使得原本需要七八日的路程,四日間便走完,進入了溫州城內。

  溫州靠近閩地,而且瀕臨大海,受福建鄭氏勢力的影響,因而官員都並未聽從阿濟格的招撫,還留在城中,效忠明朝。

  唐王一行風塵僕僕的進了溫州城,官員得知立馬前來拜見,安排住處,準備食物,使得一路風餐露宿,提心吊膽的諸人終於能稍微定神。

  王彥入城後,安排三女住下,便尋溫州官員相問,得知揚州軍民才剛剛進入溫州地界,走到府城尚需一兩日,他便寫下書信,拖人送到揚州軍民之中,招諸將速來商議大事。

  這時,唐王同諸臣洗漱一番,用過飯食,便再招王彥議事,商議眼下對策,王彥諫言道:“殿下雖被左大人與眾臣推舉為監國,但于衢州時,毫無準備,一切從簡,天下不知。今當誤之急,乃重辦大典,殿下登壇拜天,昭告天下,使四方心向大明之臣,知國有新主,穩定人心,方可同清庭抗衡!”

  “善!”一眾臣工聞言,紛紛點頭,行禮道:“臣等附議!”

  當下唐王又招來溫州知府,令禮部尚書左懋第,侍郎黃道周,調動溫州資源,準備監國大典,而後便讓諸臣退下歇息,卻獨留王彥,賜座相談。

  漢孫叔通定制之前,君王與大臣對坐論道,垂拱而治,元耶律楚材改制之前,大臣見君王,作揖便可,只有極少數情況須行拜禮,到大明時,太祖廢宰相,使皇權獨大,加之受元朝影響,大臣見皇帝多須跪拜,而後起身對奏,而北面的清,不僅事事跪拜,還言必稱“奴才”,跪著說完,皇帝讓起,才能“謝主子隆恩”低頭順眉站起身來,背還不能站直了。

  唐王賜座與王彥對坐而談,其禮遇,其恩寵之意不言而喻,“卿家于麗水時言,待到安全之所,再與本王暢談。今以入溫州,脫離虜兵追殺,本王又將登壇拜天,臨監國之寶,卿家當有言可教本王也!”

  王彥聞言,不禁正襟危坐,“殿下雄才,定能擔起中興大任,臣苦思四策,供殿下採納。”

  “本王心中亦有些對策,卿家可試言之,且看你我君臣,能否心意相通!”唐王道。

  “臣之四策,其一曰,用舍公明,消除黨爭!自萬曆以來,党爭禍國,南京朝廷亡于東林,馬黨之紛爭也!党爭不除,殿下與臣欲偏安一隅,都不得矣!”王彥說道。

  “卿家此策,甚合本王之意!”唐王聞言點頭道:“黨爭不除,虜不能驅也!今兩京之覆,二帝之傷,皆此故也!本王志在蕩平,理因盡去諸黨之名,此後無論閹黨,或是東林,前過既往不咎,只要抗擊北虜,本王便量才錄用!”

  “殿下英明!”王彥聞言,不禁一聲讚歎,而後接著說道:“臣之四策,其二曰,減民疾苦,小貪必杖,大貪必殺。自萬曆以來,吏治逐漸腐敗,十官九貪,而今乃家國存續之時,正應整頓吏治,嚴懲貪污,以此收拾民心!”

  “此策亦是本王所想,卿家與本王,心心相通也!”唐王深以為然,而後肅聲道:“南京朝廷歲入五百余萬,多被貪官污吏吞沒,今本王登位,以失江南重地,必然嚴懲貪墨,輕者革職,重者鎖拿下獄,追問其贓,以充軍餉!凡本王掌控之地,本王亦要廢除苛捐雜稅,以收民心!”

  “殿下能納此言,百姓之幸也!”王彥接著道:“臣之四策,其三曰,開源濟困。殿下初立,百廢待舉,而戰事又迫在眉睫,使得國庫空虛,入不敷出,一旦危急,必然捉襟見肘。今朝廷以失北方,又丟南直隸與浙省重地,賦稅必然無法支撐朝局,而節流之法,不能治根,唯有開源,才能解眼下困局。臣聽聞,現今海上通商之船頗多,若殿下能派遣戰船,控制港口海域,設立關卡,健全稅制,則朝廷立馬多一稅源矣!”

  “北虜之兵來勢洶洶,本王欲練兵,欲號令天下,都須銀錢,卿家之言甚得本王之心。”唐王讚歎一聲,而後思索道:“隆慶開關以來,朝廷對海上疏於管理,今海上通商之利,唯福建鄭氏獨享,本王若立,理當收回稅權,只是鄭氏恐不會輕易讓出此權,本王雖有卿家之助,但鄭氏於閩地根深蒂固,本王卻不能輕易動之。”

  “殿下所慮周全,今朝廷初立,理因連結鄭氏,不可逼之太急,此策可容後再議!”王彥點點頭,他亦知鄭氏勢力龐大,以成獨立之王國,理因徐徐圖之。

  “今鄭氏公子鄭森心懷朝廷,本王欲以忠孝節義動其心,使其為本王所用,或可說動安南伯歸心朝廷,則朝廷餉銀立足矣!”唐王沉思後,接著說道:“此策你我君臣二人,可先放下,卿家可言最後一策!”

  王彥聞言,不禁正了正身,沉聲道:“臣的最後一策,恐為朝臣所不容,但若一旦實行,則朝廷立馬多出強兵三十萬,則國朝無兵可用之窘境立解矣!”

  “卿家之策,可是欲招降闖賊餘部!”唐王聞言,眼前不禁一亮,“南京之敗,始于聯虜平寇也!今我大明心腹之患在虜而不在賊,若以一旨詔書,坐收三十萬眾,此良策也!”

  “殿下真雄才大略之主!”王彥聞唐王之言,臉上不禁一陣欣喜,“臣願主持招撫之事,若招撫成功,臣便可統軍,攻打荊州、武昌,而後順江東下,與福建、贛南之軍會師金陵,則大事成矣!”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15:17

第117章 朱聿鍵,登壇拜天

  奉行“連虜平寇”之策的弘光朝廷,在南下的清軍鐵騎衝擊之下,土崩瓦解,以及浙中潞藩的降清,對唐王的衝擊可謂巨大,使他不得不總結弘光覆亡,潞王降清的教訓,徹底改變國朝之策。

  這時他聽完王彥四策,心中不禁一陣讚歎,“卿家四策,都乃救時之策,一旦施行,于國朝有大益,可解今後危機,但四策都乃長策,無論招撫還是開源,或是去黨爭,懲罰貪腐,都須一定時間,才能看見成效。如今阿濟格大軍頓於浙中,隨時可能追殺而來,卿家當有一策,解眼下燃眉之急也!”

  王彥之策,唐王幾乎全部採納,即便其中多有為朝臣反對者,唐王也想法徐徐圖之,使得王彥心中大為振動,心中讚歎唐王頗有中興之主的氣概。

  這時王彥聞其言,心頭微微思索,便道:“殿下心中之憂,臣細度之,閩粵之地,不比北方可任意馳驅,殿下若憑高恃險,設伏以禦,北虜雖有百萬,也難以飛躍閩粵之地的重重大山。且今時正是夏日,北虜久戰,不耐酷熱,當會休兵以避酷暑,殿下只要趁著此段時間,行臣四策,收拾人心,以固其本,大開海道,以足其餉,而後招撫闖部,選將練兵,號召天下,進取不難矣!”

  “聽完卿家之語,本王之心以安矣!”唐王笑著點點頭道。

  當下君臣二人,又對四策進行具體商議,直談到第二日天明,方覺疲乏,才各自洗漱休息。

  唐王命左懋第、黃道周操辦監國大典,而如今局勢緊迫,自然不能等候太久,二人便以易經演算,就近選擇吉日,正好後天便大吉之日,宜祭祀拜天,隨將大典之日確定下來。

  時間緊迫,左懋第要安排人少於城外築壇,又要準備其它禮儀事務,人手便顯得不足。

  正當左懋第擔心無法於後日完成大典的準備時,王威領著諸將,以及五千兵馬趕來溫州。

  王彥與眾人相見,又引著他們拜見唐王,而後便讓諸人帶領士卒,協助左懋第準備大典事宜。

  乙酉年八月二十日,溫州城外旌旗招展,戰鼓雷鳴,五千忠義營的士卒肅然而立,唐王朱聿鍵在王彥等二十余位文武的簇擁下,登上高壇,殺六畜以祭拜上天,告謂祖廟,“漢室不幸,神器易手,衣冠南渡。今北虜極惡,汙我宗廟,害我子民,奪我財物,擄我妻女,使天下如在水火,四海兆民,猶如倒懸。本王痛念祖陵,痛惜百姓,今臨監國之寶,必然解救萬民,恭行天討,以光復帝室,驅除韃虜,以纘我太祖之業。皇天後土,列祖列宗之靈,當佑本王,蕩平北虜,光復兩京,中興大明!”

  “蕩平北虜,光復兩京,中興大明!”

  “蕩平北虜,光復兩京,中興大明!”

  壇下五千士卒,隨著唐王念完檄文,頓時高聲齊呼,聲震霄漢。

  監國大典之後,唐王隨讓左懋第起草諭旨,命快馬傳往福建、兩廣、湖南,西南等地,令各地忠於明朝的勢力,向他效忠。

  王彥為廣東總鎮,首先向唐王臣服,湖南何騰蛟舊時乃南陽縣令,而唐王封地便在南陽,是為舊人,因而在不久後也立馬表示擁護。

  唐王于溫州監國兩日後,福建鄭芝龍的大軍,亦趕來溫州,當其得知唐王已經在王彥、左懋第等人的擁護下重辦監國大典,心中不由得有些不快。

  這時揚州三十萬軍民已經齊聚溫州,而溫州卻無法容下突然來到各路人馬,唐王隨聽從鄭芝龍之言,入閩登基。

  北方,清庭。

  自乙酉年夏以來,北虜在軍事上取得的勝利可謂十分驚人,不僅佔領大順朝的全部版圖,大順皇帝李自成也在北虜英親王阿濟格的追擊下,逃入湖北通山縣,被鄉紳團練打死。

  幾個月後,南京弘光朝廷也在北虜豫親王多鐸的打擊下,土崩瓦解。南明四鎮和左夢庚之軍,先後投降清庭。

  北虜小族,區區二十余萬人,卻如此輕易的征服了如此廣闊的土地和萬萬漢民。

  這種離奇的現象,對各個勢力,都產生了極大的影響。

  大順軍從此元氣大傷,只剩幾支餘部盤踞兩湖一帶,從此不再扮演逐鹿中原的主角,再次淪為流賊。

  忠於大明的官紳,亦震驚不已,偏安江左的美夢,被無情擊碎,而對於北虜的最高統治多爾袞來說,勝利卻來得太過容易,太過簡單。

  在得知杭州潞藩也投降清庭後,多爾袞以為清庭的兩大敵手,大順、南明都已經被徹底打垮,剩下的事不過是接管地方,享受征服帶來的利益。

  乙酉年八月,幾乎就在王彥擁護唐王于溫州監國之時,多爾袞亦傳諭兵部道:“江南地方,南直隸、贛北、湖北、浙北已經歸順,福建、廣東、廣西、四川、雲南、貴州等地尚未報到,應速遣官員招撫,凡有意效中者,可於兵部報名,朝廷賜給路費、馬匹前去。事俊,有功重賞。”

  一些無恥之徒,聽聞此訊,紛紛向清庭自薦,不久多爾滾正式加恭順侯吳惟華太保銜招撫廣東,加孫之獬兵部尚書銜招撫江西,加黃熙胤兵部右侍郎銜招撫福建,加江禹緒兵部右侍郎銜招撫湖廣,加丁之龍兵部右侍郎銜招撫雲貴地方,加謝宏儀都察院副都禦史銜招撫廣西。

  由此可見,多爾袞心中以生驕狂,完全沒有將殘存的大明勢力,放在眼中,認為只憑北虜兵威,便可不戰而勝。

  北虜進入北地之初,一再壓制其心中的惡念,以偽善面目,迷惑百姓,迷惑紳士,因而未得激勵之抵抗。

  如今多爾袞錯誤估計了形勢,驕狂的以為天下以定,以為漢人輕易就能被征服,其胡夷的本性,其兇殘的面貌頓時暴露無遺,開始推行一系列的壓迫和歧視政策,而大江南北的漢民,則被徹底激怒,掀起了洶湧澎湃的抗清浪潮。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15:17

第118章 剃髮令,江南鼎沸

  乙酉年八月二十五日,鄭芝龍迎唐王一行,浩浩蕩蕩進入福州,次日便擁唐王即皇帝位,紀元從本年九月初一起,改稱隆武元年,以福州為行在,改府名為天興府,以原福建布政使司作為行宮,成立隆武政權。

  朱聿鍵以疏藩即位皇帝,其血統比之桂藩,甚至魯王都疏遠太多,使其于名分上,稍顯不足,加之他一年前還困于鳳陽獄中,身邊缺乏心腹班底,即便有王彥等人相助,實力還是顯得不足,所以不得不依賴迎他入閩登基的鄭氏。

  朱聿鍵即位後,為了收攬人心,隨以擁戴之功,加封鄭芝龍為平虜侯進三公,加太師銜,王彥進三公,加太保銜,鄭之豹封澄濟伯,鄭彩封永勝伯,而左懋第、黃道周、黃鳴俊、陳子壯蘇觀生等文臣,皆拜為大學士,入閣人數之多,國朝歷代罕有。

  這日王彥參加完大典,便往城外軍民駐地而去,將行至營外時,卻路遇兩人,俱是衣衫襤褸,一副乞丐模樣。

  兩人身形消瘦,顯然多日未曾飽食,披頭散髮的看不出本來模樣,杵著木棍往軍營而行,王彥視之,不禁稱奇,而又覺得其中一身影,十分眼熟,因而勒住韁繩,使坐下戰馬急停下來。

  那兩名形似乞丐之人,也注意到王彥,卻不似一般之人見官退讓,反而疾步迎了上來,披散的頭髮遮掩下,臉上滿是欣喜。

  王彥的護衛見此,已經持刀上前,準備阻難,但這時卻忽然見王彥翻身下馬,幾個健步越過護衛,疾步向那兩名乞丐迎了上去,口中驚喜的呼道:“劉順,雲鵬,汝二人怎會在此?”

  這兩名乞丐,正是南京城內護王彥逃脫的劉順和錦衣衛百戶王之龍。

  當日吳邦輔發動錦衣衛,于南京城內四處攻打府衙,縱火焚燒官府,引起城內混亂,使得原本以為必死的二人僥倖得脫,但此後圖賴於城內四處抓捕錦衣衛殘餘人員,使得二人只得扮作乞丐,隱藏起來。

  不久後,二人逃出南京,卻又打聽不到王彥的蹤跡,劉順便提議王之龍同他一起南下,追趕揚州軍民,再行商議對策。

  時清軍密探遍佈江南,二人不敢聲張,隨徒步千里,一路靠著乞討,勉強走到浙南,而後聽聞王彥擁唐王于溫州監國,後又攜軍民進入福建,二人便匆匆追來。

  “公子!”劉順聞王彥之聲,頓時涕而拜道:“順以為再無與公子相見之日矣!”

  “侯爺!”王之龍則作揖而拜。

  王彥疾步上前,連忙將劉順扶起,觀他這撫模樣,心頭不禁一酸,不知他一路受了多少苦頭,才走到福建來。

  “吾在南京時,曾托人打探你二人消息,卻不曾得知,還以為你二人已經因吾而亡,心中痛惜,不想今日還能相見,實乃上天庇護,不使吾失你二人也!”王彥動情道。

  甲申年,王彥起于山東,當年的舊人在經歷諸多變故之後多以不存,特別是揚州之戰,以及李泰禎會同五千子弟戰死吳淞口後,最初自青州便跟隨王彥的老弟兄,已經所剩無幾,而劉順在這些人中的分量尤為重要,甚至比王威在王彥心中的分量,還要重上許多。

  這時王彥連忙讓人帶著二人,先去洗漱休息,待吃過飯食後,才於營帳內招二人相見。

  王彥隨詢問二人南下時的情況,卻驚聞清庭再次頒佈剃髮令,並以“留頭不留發,留發不留頭”的野蠻手段強迫漢族百姓改變數千年之傳統。

  王之龍為錦衣衛百戶,南下時,雖一路逃難,躲避清軍追捕,但還是能通過一些管道,獲得許多消息。

  山海關之役後,北虜入關,多爾袞曾下令沿途州縣剃頭留辮,但進入北京後,遭到漢族官民的激烈反對,不少官員觀望不出,甚至護髮南逃,北直隸百姓也似有揭竿而起之勢,多爾袞才被迫收回成命,並頒佈諭旨:“予前因歸順之民無所分別,故令其剃髮以別順逆。今聞甚拂民意,反非予以文教定民心之本心矣。自滋以後,天下臣民照舊束髮,悉從其便。”

  今大順與弘光朝廷相繼被清庭摧毀,多爾袞認為天下大定,隨再次悍然下令,天下男子一律剃髮,改北虜衣冠,北虜之信義可謂全無,做出的保證,全然如同放屁一般。

  中華上下數千年,我華夏何時強迫其他民族改變其風俗習慣,北虜之祖輩在反叛以前,世世代代為大明之臣屬,接受大明之封號,官職,我漢族天子強迫女真族蓄髮網巾,遵從漢制了嗎?

  北虜入關以來,打出滿漢一家,以中華正統自居,然蠻夷就是蠻夷,其之舉措,分明是其骨子裡的自卑,害怕如昔日之遼、金為我漢族同化,而觀其剃髮改制之暴行,哪裡有絲毫融入中華之意?

  “衣冠發服,吾民族之信仰,北虜如此行事,是欲亡我華夏!”王彥聽了王之龍帶來的消息,臉色不禁陰沉到極點,“吾心頭之恨,非親提大軍蕩平北虜全族,不能消也!”

  “下官南下時,從錦衣衛舊部處得知消息,江陰有士人聚於孔廟之前,聲言,頭可斷,發決不可剃也。”王之龍亦沉著臉道:“嘉興士紳似乎已經打起抗清義旗,昆山,吳淞一帶也有不穩之勢,太湖之上,陳大人同吳大人也聚兵數千,欲攻打清軍盤踞的州府。”

  “如此說來,朵兒滾推行剃髮令,確是失算了!”王彥聞言,眉頭微皺,心中一陣思索,“若因剃髮令,使清庭所占之地動盪,我大明乘機起兵,同義兵匯合,光復南京亦有可能也!”

  “若朝廷真起兵,趁機光復江南,下官也覺得可行!”王子龍說道:“下官還得到消息,浙東原本已經被清庭招撫的諸府,也因為剃髮令而反叛歸正,紹興、寧波之地,清庭所派官員,皆被士紳所殺,方國安等人似乎有擁立逃到台州的魯王殿下抗清之意。”

  王彥聽完王之龍之言,神情不禁大變,猛然起身謂二人道:“劉順,雲鵬,你二人速隨吾進城,拜見陛下,言明方才之事!”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15:17

第119章 舉義兵,唐魯並立

  乙酉年八月,潞王降清後,浙江省會杭州被北虜佔領,不少州縣都上表降了清庭。

  多爾袞滿以為大局已定,隨讓阿濟格帶北虜之兵北反避暑,只讓貝勒博洛同洪承疇南下,接管江南。

  清庭錯誤估計了形勢,以為江南大勢已定,一面派員招撫未下各地,一面強制推行剃頭改制,卻不想使得大江南北瞬間沸騰。

  江南之民,對於弘光朝廷多有失望,因而清兵南侵之初,抵抗並不激烈,但剃髮令一出,卻點燃了士民的熊熊怒火,亡國之痛被徹底激發出來。

  時江陰以降清庭,大明知縣林之驥解印去職,清庭委派的知縣方亨上任後,遵照清庭法令,張貼佈告,令全城百姓剃髮。

  乙丑年八月十六日,生員許用等人在孔廟明倫堂集會,一致決定:“頭可斷,發決不可剃也。”

  這時常州府又再次發來嚴令剃髮的文書,其中有“留頭不留發,留發不留頭”之語,清知縣方亨叫書吏把文書寫成佈告張貼,書吏寫到這句話時,不禁義憤填膺,投筆於地,怒曰:“就死也罷!”

  百姓得知消息,全城立馬鼎沸起來,清知縣方亨見士民不從,局勢將要失控,隨連忙秘密上告常州府,請府城派兵前來鎮壓,但方亨所寫之密信卻被義民搜獲,百姓義憤填膺之下,將其鎖拿,公推典史陳明遇、閻應元,以中興大明為旗號,全城抗清。

  江陰抗清之時,嘉定縣民也因清庭強迫剃髮,而大起義師,複大明旗號,反清複明。

  時嘉定落入清庭之手以有數十日,清庭委任的知縣張維熙上任後,於乙酉年八月十七日頒佈剃髮令,嘉定百姓憤憤不平,拒不從命。

  百姓群龍無首,隨徵詢弘光朝時,曾任通政司左通政使的鄉紳候峒曾之意。公毅然回曰:“聞徐史汧護法自裁,何不奮義?即不可為,乃與城存亡,未晚也。”

  當日,候峒曾便帶著二子,侯玄演、侯玄潔,會同進士黃淳耀及其弟黃淵耀入城抗清。

  蘇州府昆山縣,弘光朝覆亡後,士民商議拒守,然後潞王與清議和,方才作罷。時縣丞閻茂才已遣使投降,被清庭用為知縣,于城中多有作惡。乙酉年八月,剃髮令至,士民起義兵斬茂才,推狼山總兵王佐才為兵主,迎舊令楊永言入城拒守。

  原勳陽撫院王永祚,守備吳毅山引義兵千人進城助戰,翰林院修編朱天麟,愛國志士顧炎武、歸莊都前往參與義舉。

  大湖之上,陳子龍同吳易援救杭州失敗後,引百八殘兵退居太湖,不久原金山衛千戶於世忠,引三百精兵前往投效,使太湖之兵曾至千人。

  乙酉年八月二十日,陳子龍與吳易以於世忠為先鋒,攻入吳江縣,殺清庭知縣朱廷佐,南直隸大為振動。

  浙東,剃髮令使原本已經投降的諸府大為振動,就在王彥于麗水護唐王南下之時,一大批有志之士,激憤於剃頭改制,紛紛揭竿而起,不顧殺身之禍,大起義兵抗清。

  “天下事尚有可為,我欲舉義旅,何如?”紹興府諸生鄭遵謙慷慨聲言,隨與舊友郡將樹立大旗,招兵誓師,有眾數千人,斬降清官員張愫,彭萬里,自稱義興元帥,起兵抗清。

  此後,原大明九江道僉事孫嘉績,殺清庭知縣王玄如,起兵于余姚。鄞縣生員董志甯,王家勤,張夢錫,華夏,陸宇鼎,毛聚奎,擁原刑部員外郎錢肅樂起兵於寧波。

  浙東之地頓時烽火連連,但浙東抗清,于王彥擁護唐王卻有些不同,隆武政權乃是王彥等一批不願投清的大臣所立,手中有兵有錢,但浙東之地,卻是在一部分高官如王彥一般南下,一部分投降清庭後,由一批朝廷生員和中下級官員領導的抗清活動。

  江南之地因為剃髮令,義師擁起,幾成燎原之勢,但各支義軍之間卻互不統屬,有志之士亦意識到這一點,他們急需要推舉一人,以為抗清盟主。

  時浙東諸人並不知唐王已經就任監國,原尚書張國維和在籍官員陳函輝、宋之普等人商議,認為當務之急,在於迎一宗藩出任監國,以抗清兵,而當時浙東諸王,只有逃到台州的魯王沒有投清,隨成為浙江複明勢力擁立的唯一人選。

  王彥於溫州擁立唐王監國後不久,張國維等人迎魯王朱以海入紹興,隨於乙丑年八月二十三日就任監國。

  魯王既立,浙東諸路義軍似有打破各自為戰之局面,石浦參將張名振,慈溪縣沈宸荃,馮元騮,足海知縣朱懋華,奉化知縣顧之俊等紛紛擁護,或召集義兵,或提供糧草,使得魯王政權逐漸穩固。

  時方國安部在潞藩降清後,自杭州退至錢塘江岸之東,手下還有精兵萬餘,亦投效魯王,成為魯王麾下兩大主力之一。

  另一大主力乃浙江防倭總兵王之仁,其在阿濟格陷杭州後,已經降清,但剃髮令使江南沸騰,寧波府反清後,清庭官員派使者入王之仁軍中,讓其出兵鎮壓,寧波複明勢力錢肅樂,則派生員倪懋喜為使者策反王之仁。

  兩位負有完全相反使命的使者,幾乎同時到達王之仁軍中,倪懋喜抵達後,聽說頭天有位姓陳的秀才上書王之仁,怒斥其降清,被王所殺,但任毅然入見。

  一見面,王之仁曰:“君此來,有大膽!”

  倪懋喜曰:“大將軍世受國恩,賢兄常侍(崇禎朝太監王之心)攀髯死國,天下所具瞻,志士皆知其養晦而動也。方今人心思漢,東海鎖鑰在大將軍,次之則滃洲黃將軍,石浦張將軍,左提右挈,須有盟主,大將軍之任也。”

  王之仁連忙制止他說下去,叮囑道:“好為之,且勿洩。”隨讓其子帶倪懋喜下去歇息,然後接見清史,給其一封回信,“但曰以二十一日至鄞,共議之。”

  清使以為達成使命,隨回鄞縣。

  王之仁,待清使走後,對倪懋喜說:“語錢公,當具犒師之禮。”

  二十一日王之仁果然至鄞縣,清使以為得計,不料被王之仁喝令士卒拿下,令其輸萬金以充餉,乃釋之。

  此後不久,王之仁擁護魯王,封武甯侯,其麾下兩萬餘精銳,同方國安之兵,成為魯王政權的抗清主力,浙東魯王勢力隨與隆武政權並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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