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崇禎十七年秋 作者:話淒涼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3-4 13:28:1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14 85683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15:24

第150章 會士紳,收拾民心

  一日一夜,四萬叛軍守衛的梧州城,就落入了官軍之手,叛軍主將楊國威帶兩萬兵馬出城,只剩數百人,敗回桂林,而城內的叛軍,在劉順襲取東門後,頓時大亂,紛紛逃出梧州。

  靖江王政權,在歷經此敗之後,再次被打回原形,已是行將就木,必定敗亡。

  梧州以占,王彥隨讓大軍拔營,進入城中,並讓屬下張貼安民告示,嚴明軍紀,但凡有劫掠百姓,姦污婦女者立斬不赦。

  一夜之間,梧州城內就旗幟大變,聽著昨夜的喊殺和喧嘩,提心吊膽了一晚的百姓,天明了依然不敢出門,直道城中士卒敲著鑼鼓,大聲在城內呼喊著安撫之語,城內才慢慢恢復了一些生氣。

  午時,一大群梧州士紳齊齊來到府衙前,拜見入城之後的王彥,感謝官軍安撫之恩。

  王彥卻道:“外禦胡虜,內安百姓,此吾軍本職,何須言謝耶?”

  士紳聞語,心中一震,無論是靖江王,還是之前攻下梧州的兩廣總督丁魁楚,進城後的第一件事,就是讓他們這些士紳助餉,但凡不合心意,便少不了一場牢獄之災,而今忠勇侯不僅未曾擾民,他們主動上門,按例助餉,居然還被拒絕,士紳心中如何不奇。

  “朝廷自有法度,汝等良民,只需遵守律法,按制納稅便可。”王彥接著說道:“今後本侯治下,一切以大明律為遵,若本侯屬下有擾民虐民之舉,汝等可上告于本侯,本侯定然嚴懲不貸。”

  自崇禎朝以來,苛捐雜稅壓得百姓喘不過氣來,使得北地流寇蜂起,南方雖然富裕,但日子也過的不容易。

  朝廷拿了稅銀,但大明的軍隊卻保不住百姓的安寧,既沒有擋住北虜,也沒有剿滅流寇,連兩京都相繼失陷。

  官軍不僅空耗糧餉,更時有屠殺百姓之舉,當初的左鎮,軍紀就敗壞到極至,比流寇更甚。

  揚州、淮安等地,都是出現過士紳攜鄉勇守城,拒絕官軍入城之事,這是民心喪失到何等地步,才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大明官軍,外不能禦胡虜,內不能安百姓,民畏官甚匪,大明如何能不敗?

  亂世人命不如狗,朝廷可以要求大臣,受國恩惠的士大夫,為大明精忠,但如何要求那些被視為草芥的百姓,也忠心為國呢?

  北虜雖是異族,但他兵強馬壯,打下一處,就太平一處,普通百姓沒有受過儒家教育,他們分不清夷夏大防,只想天下安定,沒有流寇,沒有盜匪,能從地裡麅食,那管誰家座天下。

  何況北虜南下,那麼多王公大臣都屈膝投降,而百姓在虜兵的屠殺下,為保性命,為保家人平安,做北虜的順民,朝廷又能說什麼呢?

  如今天下板蕩,胡虜欲圖神器,王彥要收拾河山,與兵強馬壯的胡虜相爭,首先要做的便是收拾這喪失殆盡的民心,而他無法影響整個大明,便從他的治下,一步步的開始。

  大堂內的士紳聽王彥之語,心中震動,但卻也沒有輕易相信,畢竟他們之前所見的官員,即便話說得再好聽,到後來也還是會拿他們開刀。

  王彥親自送這些士紳出府衙,對於他們的防備之心,王彥並不放在心上,畢竟來日方才,士紳遲早會知道,他所說的絕非虛言。

  士紳對此行也十分滿意,不管王彥是真心為民,還是沽名釣譽的說些好話,但至少他們最近不用擔心被官軍驚擾矣。

  這時眾士紳行禮與王彥告別,王彥卻忽然想起一事,隨口說道:“本侯奉陛下之命,經營粵地,將大開粵海,與海外諸國展開貿易,梧州有水路之便,可乘大船直入大海,諸位到時可來廣州貿易,本侯定然給予支持。”

  王彥說完,就退入衙中,但士紳們聞語,卻不由得一驚,沿海之地,士紳大族誰家不知開海之利,頓時臉色一陣變化,欲向王彥問個究竟,但卻已經不見人影。

  士紳隨各自散去,心中卻盤算著什麼時候,再尋機會來府衙拜會一次,以便多得到更多的訊息。

  王彥送走士紳之後,隨回到府衙,就著手讓屬下安排今晚的慶功宴。

  賞罰分明,才能軍紀嚴明,他如今手中還有不少白銀,自然不會吝嗇于對有功將士的賞賜。

  只是他這次慶功宴,卻不是為了慶功,實為它圖也。

  城外,丁魁楚在得知王彥沒有抓獲楊國威時,心裡還一陣欣喜,但當他得知王彥已經拿下梧州時,臉色卻又大變。

  王彥拔營入城時,命前營也進入城中,但丁魁楚卻猶豫不決了。

  昨夜一戰,陳邦傅四人又損失了兩千人馬,心中鬱悶,正欲入城,按照慣例劫掠一番,以補償昨夜損失,但丁魁楚卻將他們阻止。

  四人在丁魁楚帳中,不禁抱怨道:“大人昨夜曾言,王彥還未掌握某等通敵的證據,那入城又有何不可呢?”

  “是啊~”馬吉翔說道:“王彥已經入城多時,某等再不入城,就搶無可搶了,這損失,何時才能補回呢?”

  丁魁楚看著四人,不禁有些生氣:“汝等就知道搶,卻不想想王彥的軍紀何其森嚴。這次來攻打梧州,他一名心腹親衛,見天氣炎熱,酷暑難耐,在大軍歇息時,為他摘下幾枚蔬果,結果卻被他施鞭二十,以明軍紀。汝等以為他會縱容兵馬劫掠耶?”

  四人聞語,心裡不禁一個激靈,但還是說道:“如今營中帳篷物資燒毀大半,即便不能劫掠,大軍也無法在城外長駐也!”

  丁魁楚眉頭緊皺,“不是本督不想入城,實乃心中猶豫也!王彥拿下梧州,萬一楊國威沒有按照約定,銷毀來往書信,被王彥搜出,那本督同汝等一旦入城,豈不凶多吉少矣。”

  “這如何是好~”四人不禁一聲驚呼。

  這時,守衛在營帳外的護衛,又進來稟報,言:“忠勇侯派人前來相招,請總督大人和四位將軍,今晚入城赴宴,為昨夜之戰慶功,並運來酒食,犒勞全軍。”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15:25

第151章 慶功宴,賞罰分明

  丁魁楚對於入城之事猶豫不決,王彥又差人來請,他就必須拿出個決定出來。

  如今無非有兩種可能,其一,王彥手中並無證據,那他與四將自然相安無事,反而會多少分一點攻取梧州的功勞,其二,王彥拿到了證據,那他們入城,便極有可能被其鎖拿,他身為總督,王彥不敢拿他怎麼樣,但四將的處境,他就不能得知了。

  丁魁楚考慮著去與不去的得失,但他發現,如果他不去,留在城外,也顯然不太可能,而讓他帶著人馬逃走,那就更本可能了。

  他堂堂兩廣總督,家產無數,即便被治罪回籍,也比淪為寇匪強上百倍。

  想明白這些,丁魁楚心中就有了決定,隨說服四將與他同行。

  傍晚時分,五人來到府衙,見堂內已經來了不少將校,心中不禁稍安,看來真的只是慶功而已。

  這時下人們已經將酒宴擺好,王彥隨喚諸人進來入座。

  “昨夜一戰,諸位居功至偉!”待諸人坐定,王彥端起酒杯,環視眾人道:“來,且與本侯痛飲此杯。”

  “末將等人不敢居功,能有此勝,全憑侯爺謀劃!”一眾將校站起身來,端起酒杯齊聲道:“某等敬侯爺!”

  王彥隨與眾將校痛飲杯中之酒,使得宴會的氣憤顯得十分熱烈,連心懷忐忑都丁魁楚等人,也慢慢融入宴會之中。

  “諸位~諸位~”酒過三巡,王彥又站起身來,“本侯向來賞罰分明,諸位立此大功,本侯便不能不賞。”

  宴會上,諸多將校被王彥聲音吸引,齊齊向他看來。

  大明許多軍隊靠屠城和劫掠百姓,保持士氣,但王彥軍中嚴禁二者,想要保證士氣,就得發足銀餉,有功必賞。

  王彥感受諸人目光,隨大聲呼道:“賞功副將汪思誠何在?”

  “下官在此!”一名半百老者站起身來,作揖應道。

  王彥點了點頭,“可傳本侯之令,明日全軍封賞,士卒賞白銀五兩,小旗十兩,總旗二十兩,每進一級,賞銀倍之。有首級在身者,登記造冊,本侯另行封賞!”

  “諾!”汪思誠作揖應下。

  堂內諸多將校聞語,頓時一陣欣喜,之前他們一路南下,有沒錢財並不重要,但如今于粵地安定下來,家眷要建屋置地,沒有銀兩怎麼行。

  這次封賞,百戶可以得四十兩,千戶八十兩,可謂解決了他們的燃眉之急,足夠讓家眷安置下來了。

  王彥手中如今有三百五十多萬兩白銀,雖說安置百姓肯定會花掉一些,但為了使將士們沒有後顧之憂,他卻不能不這樣大肆封賞。

  “劉順、戴之藩。”王彥再次點名道。

  “末將在!”兩人齊聲回道,臉上都帶有興奮之色。

  王彥看著二人,溫聲道:“子明奪城有功,本侯會請奏陛下,加封汝為副將。方正斬敵副將,亦有大功,本侯將為汝請封參將之職。”

  “末將謝過侯爺提拔!”兩人齊齊抱拳行禮。

  這時王彥又環視堂內諸人道:“諸多將校,也莫要著急,汝等的功勞,本侯都會讓書吏記下,到時候一併封賞。”

  待王彥語畢,宴會的氣氛頓時達到高潮,但一旁的丁魁楚等人,臉上卻不禁有些難看。

  堂中諸人都將得到封賞,唯獨對丁魁楚屬下陳邦傅四人隻字不提,這不是有意羞辱嗎?還是要對他下手的前奏?

  一時間,丁魁楚心中頓時忐忑起來。

  王彥見此,臉上不禁一聲冷笑,而後對其道:“今日吾軍大勝,總督可有話要說?”

  丁魁楚聞語,心頭不禁一驚,連忙搖頭:“該講的侯爺都講了,本督無他言也!”

  王彥卻站起身來道:“既然都督不講,那本侯就在說道說道。”

  大堂內,剛剛還熱烈的氣氛,隨著王彥的話語,頓時降到極點,丁魁楚哪裡還不明白,看來他是賭輸了,王彥已經拿到了他的罪證。

  陳邦傅四人見此,立馬起身,卻忽然見大隊甲士擁進堂來,三下五除二,就將他們按座下來。

  “本侯說過,本侯向來賞罰分明。”王彥沒有在意丁魁楚等人的表情,而是接著說道:“剛才該賞的已經賞了,現在就看說說,該罰的因該要怎麼罰。總督大人,可看看這幾封書信,能給本侯一個解釋嗎?”

  丁魁楚只聽到“啪”的一聲,便見王彥一掌將他與楊國威暗通的書信,拍在桌上,他整個身子頓時一頹。

  王彥見他頹廢的樣子,不禁恥笑道:“陛下加汝為大學士,汝便如此報答聖恩耶?”

  丁魁楚聽了王彥之語,見通敵之事徹底敗露,他心中的惶恐,反而忽然消失了,而王彥的譏諷,卻激起了他的一絲火起,“王彥,汝休要得意,本官乃兩廣總督,就算汝有證據,也處置不了本督,而且汝與本督,都是同一類人,莫要用什麼精忠大義,乃指責於我。”

  王彥聞言,不禁雙眼一眯,散發出一陣殺氣,這使他心裡一驚,不知從何時起,他居然開始蔑視朝廷法度了。

  “哼~”王彥冷哼一聲,一揮衣袖,重新坐了下來,然後眯著眼道:“本侯確實無權定爾罪過,不過本侯卻會將此事上報陛下,在朝廷沒有降下旨意之前,爾便留在這府衙之內,不要出去走動了。”

  丁魁楚指著王彥怒道:“王彥,汝要軟禁本督?”

  王彥聞言卻不回應,而是一揮手,甲士便上前將丁魁楚架出了大堂。

  這時陳邦傅四人,早已伏拜於地,口中或道受丁魁楚指使,或道願交出兵馬聽候調遣,或是口中連連求饒。

  王彥亦是一揮手,讓甲士將四人壓下去關押,而後又讓戴之藩領四千兵馬出城,將城外的兵馬控制起來。

  次日,王彥在衙中來回走動,丁魁楚被他控制起來,廣東之內,在沒有對他掣肘之人,這使他心中頗為振奮,準備平定叛亂後,就回廣東大幹一場,但關押起來的陳邦傅四人,卻讓他不知道該如何處理,到底是殺還是不殺,使他一陣猶豫。

  然而就在這時,衛士卻來稟報,言,“府衙外,有一舉人前來求見,說是有策要教侯爺。”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15:25

第152章 嶺南名士陳邦彥

  王彥在府衙內,正思考之間,聽屬下之語,心中不禁有些好奇,隨讓屬下將來人引到偏廳相見,他則整理衣冠,先行前往等候。

  不多時,那屬下卻去而複返,稟告道:“侯爺,那舉人言侯爺無有思賢之心,轉身欲走矣。”

  王彥聞語,不禁眉頭微皺,謂那下屬道:“是本侯考慮不周也。”隨連忙起身,讓下屬引路,追到衙門外,便見一頭戴東坡巾,身著儒服的中年男子,正往遠處走去。

  “先生且慢~”王彥連忙急聲呼喚,待其回過身來,便作揖一禮,“适才本侯多有輕慢,未能親自相迎,還請先生不要見怪。”

  那舉人見王彥追出,臉上漏出一絲贊許之色,亦長揖一禮。

  王彥走上前來,扶其手,待其直起身來,便見他方臉長須,劍眉星目,身上正氣淩然,顯然深得儒家養氣之道。

  “敢問先生姓名?”王彥不禁一聲讚歎。

  “吾嶺南,陳邦彥也!”那中年儒者,微笑答道。

  王彥進入粵地之後,對兩廣有名的士人官員,都做了一個瞭解,他聞陳邦彥之名,發現在腦中還真有這樣一位人物,心裡不禁一喜,此人並非狂生,而是真有大才也。

  這時王彥在腦海中約微回想,便已經想起了陳邦彥的事蹟,隨連忙笑道:“原來是諫言《中興政要》的令賦先生,本侯失禮矣。”

  “區區拙見,讓侯爺見笑了。”陳邦彥亦笑道。

  這陳邦彥自小聰明勤學,天啟元年,他十八歲時,便考取秀才,但之後屢次參加鄉試均落榜,於是隨父在大良設館授徒,人稱岩野先生。

  他精通經世致用之學,二十餘年來,門生弟子無數,名聲聞達于廣南。

  甲申年間,京師被破,清兵入關,朝廷頓失半壁江山。陳邦彥頓感國難當頭,急呼曰:“此時不思報國者,非丈夫也!”隨即結束講學,針對時局,他精心撰寫了數萬言的《中興政要》,列出了三十二條抗敵救國方略,躊躇滿志地隻身赴南京進呈弘光帝,但未被接納。

  南京之行,並沒有使他心灰意冷,反而讓他積極參與當年鄉試,居然獲得了舉人功名。

  王彥既然知道陳邦彥的名聲,也看過其寫的中興三十二言,自然知曉他的才學,並非一般只知四書五經的腐儒,哪裡會容他離去。

  兩人在府衙外一番客套後,王彥便提出,請陳邦彥入衙相談,而陳邦彥本就只是試探王彥能否禮賢下士,現在已經得道肯定的答案,自然不會拒絕。

  王彥隨親執其手,令屬下大開儀門,徑直走道書房,又命下人備好茶點,才與陳邦彥分賓主坐下。

  “适才,下屬告之于彥,言先生有策教吾。”王彥待二人坐定,隨開口相問道:“不只可是平亂之策也?”

  陳邦彥搖了搖頭,“靖江王志大而無謀,不識大勢,不值一提,乃插標賣首之輩爾。侯爺既下梧州,平定叛亂,易如反掌也!何須吾教耶?”

  王彥聞語,正了正身,“那先生欲教何策耶?”

  “侯爺以為,如今朝廷局勢如何?”陳邦彥不答反問。

  王彥不明白他的意思,但還是思索一番後道:“今陛下銳意光復,雖朝中有人掣肘,但朝廷尚有七省之地,局勢尚有可為也!”

  “非也!”陳邦彥卻又搖頭道:“吾觀朝廷,卻是危如累卵,傾覆不遠矣。”

  “這是為何?”王彥不禁一聲驚呼。

  在他看來,朝廷如今雖然困頓不前,但東南有魯王監國和鄭芝龍抵抗清軍,而湖南何騰蛟已經同東路大順軍合營,等到他北上湖南,整編順軍餘部,不說光復河山,守住西南,卻因該不難。

  “朝廷明義上有七省之地,但真正聽從陛下號令者,唯侯爺與贛南之軍也!”陳邦彥接著說道:“東南之地,朝廷與魯王紛爭,互不協作,久之魯王必敗,而鄭芝龍非忠義之臣,一旦局勢惡化,必起二心也!湖南何騰蛟,雖是陛下南陽舊識,但亦有割據自雄之心,只對朝廷索取官爵,卻任用親信,排除異己,搜刮地方,毫無進取之心,長此以往必使民心背向,兵無戰心也。雲南沙定州叛亂,沐國公以失昆明,自身難保也。廣西瞿式耜,意在擁立永明王,與朝廷貌合神離也。如此種種,朝廷不危呼?朝廷不險呼?今朝廷威令不行,各省之力無法統一部署,而北虜卻以兵勢之壓,使得所占之地,政令通暢,調動自如,相形之下,朝廷之凝聚力,差之太遠矣。”

  王彥聽完,不禁一陣沉默不語,他知陳邦彥之語都是實情,心中不禁對自身的樂觀,做出一陣反思。

  可能是他孤軍守為揚州兩月,又大敗李率泰八萬清軍,而今又輕易取得梧州之勝,使他內心開始驕狂,不將北虜放在眼裡,從而忽視了一些很容易就能察覺的朝廷將要面臨的危機。

  這一番反思,不禁使王彥心中一驚,他畢竟太過年輕,加之短短兩年間,就封侯爵之位,難免志得意滿,輕視敵人,而這種輕視,長久發展下去,就成了輕狂自大,極有可能成為他在戰陣上最大的弱點。

  半晌後,王彥才回過神來,他再看向陳邦彥時,已經兩眼放光,於是他突然起身,便向陳邦彥長揖一禮,“先生既然洞察時局,知朝廷之危機,當有策略,救國救民。”

  陳邦彥見王彥真誠,連忙起身還禮:“侯爺赤誠之心,吾倍感欽佩,但在吾看來,當今天下,能救國救民者,唯有侯爺也。吾雖洞察時局,卻終非救時之才,無力解開朝廷面臨的一個個死局,不過吾到是可以為侯爺謀劃,助侯爺重整河山。”

  “先生若能助彥,彥必以上賓待之。”王彥聞語,不禁重握其手。

  陳邦傅感受著手上傳來的力量,不禁說道:“今投侯爺麾下,當有一策,以解侯爺眼下之憂。”

  “彥願洗耳恭聽。”王彥真誠道。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15:25

第153章 議八桂魁楚得釋

  王彥眼下確實有一些事情猶豫不決,他聽陳邦彥之語,不禁來了興趣,隨意示坐下再談。

  陳邦彥再次坐定後,便開口說道:“眼下靖江王叛亂將定,吾觀侯爺似有伸手八桂之意,不之然否?”

  王彥聞語,眼神一眯,但想到陳邦彥既然投到他的麾下,他便沒有隱瞞,“本侯卻有此意,只是手中實力不足,又缺少心腹官員,經營粵地尚且捉襟見肘,因而心中猶豫不決也!”

  陳邦彥點了點頭,對王彥如實相告,十分滿意,這時他正了正身子道:“八桂之地,吾勸侯爺暫時不要急於插手。”

  王彥知他還有下文,隨認真傾聽。

  “吾之所以這樣說,原因有三。”陳邦彥解釋道:“其一,八桂多山,土司眾多,地方狹小,商賈不通,錢糧有限,且難以經營,事倍而功半,而侯爺兵馬有限,冒然擴張,不僅無法增加實力,反而會削弱侯爺在粵地的力量,使粵地無法開發,此得不償失也。其二,廣西巡撫瞿式耜經營八桂多年,威望盛高,靖江王反叛,亦只是將他鎖拿軟禁,不敢傷其分毫,侯爺平定叛亂,瞿式耜必然出手接受八桂事務,其有眾多桂地官員支持,侯爺與其相爭,得不償失也。其三,陛下封侯爺總鎮廣東,令侯爺北上三湘,而侯爺卻身陷八桂之地,難免使陛下心生疑慮,使君臣相隙,不便侯爺今後行事。有此三點,吾以為八桂之地,侯爺還是莫要插手為善。”

  軍隊一旦有了地盤,有了徵稅之權,便會情不自禁的想要跟多的地盤,來擴充實力,慢慢成為軍閥,成為割據地方的毒瘤。

  弘光朝時,朝廷限定四鎮,每鎮兵額為三萬人,但這些掌控地盤的四鎮主帥,為了保證地盤,幾乎無一例外的私自擴軍,而擴軍之後,朝廷發放的三萬人的銀餉,自然不夠,所以他們就又想要更多的地盤,如此便形成一個惡性循環。

  左良玉私自擴軍,號稱八十萬,朝廷怎麼養得起,他鎮守的武昌之地,自然也養不起,所以左軍的軍紀最差,四處劫掠百姓。左部反叛東下,除了避開大順軍外,武昌之地搶無可搶,他們欲前往江南就食,也是一個重要原因。

  王彥總鎮廣東,雖不會像四鎮與左鎮一般盲目擴軍,但他還是像他們一樣,希望能有更大的地盤,養更精銳的軍隊。

  這時他聽了,陳邦彥之語,心中不禁清醒不少,頓時覺得八桂之地,如同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先生說的有道理!”王彥被陳邦彥說動了,前面兩點他很贊同,但最關鍵的還是第三點,皇帝的想法,他卻不能不考慮:“八桂之地,本侯便讓廣西官員,自行善後!一旦平定叛亂,本侯立馬回師廣東,專心經營粵地,準備北上三湘,同北虜做戰。”

  “侯爺~”陳邦彥卻再次搖頭道:“吾以為侯爺輕易離開,也頗為不妥。”

  “這是為何?”王彥腦中有點糊塗了。

  “如今朝廷,真正掌握的不過是粵地與贛南。”陳邦彥解釋道:“侯爺既然佔據廣西,雖不能納入麾下,卻也不能讓給與朝廷貌合神離的瞿式耜。吾以為當尋一人,分其權勢,使其即便有心擁立永明王之心,也沒有擁立的實力。如此則八桂之地安定,而瞿式耜也不敢心懷二心矣。”

  王彥聽完,不禁覺得有理,而且今後他進軍三湘,粵地必然留守薄弱,廣西太強,他心中也會不安,但什麼人才能與瞿式耜相抗呢?

  他正思索之間,忽然眼前一亮,但隨即一臉吃驚的看著陳邦彥道:“先生是讓本侯放丁魁楚一馬,留他在廣西之地,以分瞿式耜之勢呼?”

  陳邦彥自然知道王彥的意思,隨開口勸道:“侯爺與丁總督並無仇怨,只是因為利益衝突罷了。如今他已經敗落,把柄掌握在侯爺之手,侯爺放其一馬,可顯得胸懷寬大,而且侯爺初來廣東,就將兩廣總督軟禁,在朝廷上,在陛下眼中,都不好看哩。”

  伴君如伴虎,王彥對隆武帝雖然忠心,亦覺得隆武帝是一位雄才大略的君主,但他最近確實多有藐視朝廷法度之舉。

  如今朝廷危難,不會計較這些,但如果朝廷穩定下來,甚至今後光復河山,那他的每一次逾越之舉,都會成為皇帝心中的一根暗刺,使君臣之間再難信任。

  對於丁魁楚,王彥與他確實沒有什麼仇恨,有的只是利益上的衝突,他與丁魁楚的不同,在於他心中還有忠君愛國的底線,而丁魁楚卻為自身利益不擇手段,甚至勾結叛逆。

  王彥不想放過丁魁楚,但他不得不承認,丁魁楚是分掉瞿式耜權力的最佳人選,他以總督的身份進駐桂林,再給一點兵馬,立馬就可以與瞿式耜抗衡。

  一時間,王彥心中不禁一陣權衡,最終還是私心佔據了上風,“本侯同意先生的諫言,放丁魁楚一馬,陳邦傅等四將也一併釋之,但這梧州之地,本侯卻想控制在手,不知可呼?”

  “梧州之地,乃八桂東進之門戶,地處要衝,侯爺占之,也不是不可,但卻不能明占,可與丁魁楚相商,調一千戶到其麾下,再讓其駐梧州,如此方能名正言順也!”陳邦彥答道。

  “如此,本侯想禮聘先生為參贊,替本侯與丁魁楚商議,不知可呼?”王彥站起身來,目視陳邦彥道。

  “願為侯爺效命。”陳邦彥作揖應下。

  當下二人,又探討一些對眼下局勢的看法,使王彥心中多有所得。

  王彥身為一省總鎮,要處理的事務實在太多,使他幾乎淹沒在那些瑣事之中,而且隨著地盤的擴大,許多事情他一個人已經不能考慮全面,現在終於有了一個有才能的幕僚,能與他相商,為他查漏補缺,他立馬覺得輕鬆許多,也意識到幕僚的重要性。

  在開辦武院之外,儘快組建幕僚班底,也因此被提上日程。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15:30

第154章 瞿式耜夜平桂林

  且說丁魁楚被王彥軟禁,于府衙內限制出入,能活動之地,不過偏廂前的小院而已,他暫時沒有生命之憂,但也前程盡毀。

  溝通叛逆乃是大罪,他不禁憂心忡忡,在院中時而來回踱步,時而仰天長歎,心中更是少不了對王彥的唾駡和無邊恨意。

  這天他像昨日一般,想出廂房走動,卻忽然見院中,石桌前正坐著一中年文士,看著他搖扇而笑,心中不禁生出一陣疑惑。

  梧州大牢裡,陳邦傅四人的待遇,就差上太多,他們不僅被關在陰暗潮濕,散發著惡臭的獄中,還被軍士毒打寫下長長的供詞。

  四人俱以為此番必死,意志消沉,以至於食不下嚥,正絕望之間,卻見丁魁楚烏沙莽衣,腰纏玉帶的出現在他們面前。

  陳邦彥被王彥納為幕僚,按王彥之意與丁魁楚商議,不需多費口舌,丁魁楚便立馬答應。

  好處擺在面前,不同意,丁魁楚最輕也是革職回籍,同意則他還是兩廣總督,而且還能在廣西有一塊立足之地,他沒有一點拒絕的道理。

  不過,王彥也沒有輕易的便宜丁魁楚,他想要在廣西立足,這桂林之地,還須他自己去取。

  丁魁楚隨從獄中提出四將,帶著麾下六七千兵馬,補足一月糧草之後,便離開梧州,前往桂林。

  梧州一戰,靖江王的勢力就已經徹底打殘,王彥到不擔心,丁魁楚無法攻取桂林,若他連這點能力都沒有,那也就不用當什麼總督,趕緊回去蹲大獄去矣。

  王彥在梧州,一邊等待丁魁楚攻下桂林的消息,一邊著手在軍中建立武院,而在此期間,陳邦彥又向他推薦了番禺舉人黎遂球、廣南名士鄺露等數位士大夫入幕侯府。

  王彥與諸位士人一一面談,發現都十分富有才學,其中黎遂球精於後勤,對於火器也多有涉獵,而鄺露工於詩詞,還通曉兵法、騎馬、擊劍、射箭,都是難得的人才,隨都被王彥聘為參贊。

  這些士人,不缺錢財,向黎遂球還曾經自費為朝廷鑄造鐵統五百門,支援朝廷抗清,他們之所以願意成為王彥的入幕之賓,自然是希望能通過他,來實現報國之志和自身的抱負與理想。

  王彥心中明白這一點,而且他也知道幕僚的重要性,隨除了重金禮聘之外,他還向朝廷討要官職,以此籠絡人心。

  對於幕僚,王彥也物盡其用,陳邦彥為他出謀劃策,黎遂球處理糧草物資,而鄺露則被他拉到武院教授將校識文斷字、兵書戰策。

  當然身為傳統士人的鄺露,自然對此不喜,心中輕視武人,但看見同樣是士大夫出身,而且身為侯爺的王彥,都與一群丘八在一起,便也不好多說,勉強應下。

  王彥在梧州城內,招募幕僚,培養軍官之時,丁魁楚的大軍也慢慢進達桂林城外。

  自楊國威敗回桂林之後,支持靖江王的官員便人心惶惶,他們中本來就多是投機之輩,見有利可圖,以為能混個擁立之功,好得一世的榮華富貴,就紛紛跑來獻媚歸附,但一旦局勢惡化,又立馬想要與靖江王斬斷關係,好保住身家性命。

  在大軍逼近桂林的情況下,桂林已經不戰自亂,人心渙散,不少官員紛紛掛印而去,就連靖江王親封的東閣大學士孫金鼎,也逃出桂林。

  他同陳邦傅是兒女親家,於是跑到陳邦傅軍中躲避,但陳邦傅剛被王彥從獄中放出來,哪裡敢收他。

  孫金鼎隨欲再逃,但卻被陳邦傅士卒攔下,只聽其對手下人言:“靖江王敗亡在即,某正欲與其劃清界限,以免王彥抓某把柄不放,今幸得金鼎自來送死,某當趁此擒戮,以邀大功,表明立場也!”

  孫金鼎隨被陳邦傅所殺,首級擦灰包紮,快馬送往梧州。

  桂林城內,楊國威知道一旦城破,他作為最初擁立靖江王的魁首之一,必然難逃一死,所以他散盡家財,再次招募了一萬人馬,準備拼死一搏,但他手下旗鼓焦璉等人卻不想陪著靖江王殉葬。

  時,隨著官軍在戰場上的勝利,被軟禁在桂林城內的瞿式耜,行動越來越自由,不少城中官員,都已經暗中投靠於他,以希望官軍入城後,能對他們從輕發落。

  瞿式耜隨利用這些官員,瞭解城外局勢,並聯絡楊國威屬下焦璉,於夜間大開城門,放丁魁楚部入城,楊國威、顧奕等人紛紛被官軍擒獲。

  九月二十五日,瞿式耜同丁魁楚發兵攻打靖江王府邸,監國不到兩月的朱亨嘉被官軍生擒。

  十月初,朱亨嘉和同謀文武二十余人,被王彥派人押往福京,隆武帝大喜,命錦衣衛王子龍,用心防護,並讓刑部侍郎馬思理從速審判。

  靖江王迅速失敗,使得隆武皇帝的地位得到一絲鞏固,在閩的親王、郡王,紛紛寫表上奏,承認隆武帝乃大明天子。

  隆武二年四月,刑部正是判定《靖案》,殺楊國威、顧奕、史其文等於市。廢除靖江王爵位,貶為庶人,命人安置于連江,不許見一人,說一語。

  同年又命錦衣衛王子龍,縊殺之,托言暴斃而死。

  在平定朱亨嘉叛亂之後,桂林城內,丁魁楚與瞿式耜的矛盾,隨慢慢顯現出來,但丁魁楚憑藉四將兵馬,穩壓瞿式耜一頭,瞿式耜無奈,只得離開桂林,前往南寧,廣西勢力隨一分為二。

  王彥從梧州回到廣州之後,隆武帝的加封旨意正好到來,他擺下香案接旨,便聽內侍宣旨道:“卿有擁戴之功,又有速平逆寇之巨績,今加封為楚國公,當精忠朝廷,不負恩德。”

  王彥隨領旨謝恩,又命人帶內侍下去歇息,但內侍卻言:“還需去桂林宣旨。”便匆匆離開。

  王彥被封為楚國公,手下之人也都得到相應的封賞,但他心中卻並不歡喜,反而存在一絲疑惑,平定靖江王之亂,只能算是小功,無論如何,也換不來國公的爵位哩。

  “這是陛下急需廣東和公爺支持,才如此過譽封賞也!”陳邦彥見王彥憂心,隨笑道。

  王彥聞言,覺得有理,但他知道還有一層意思,是陳邦彥沒有說的,那便是隨著他遠離福京,與陛下缺乏交流,君臣之間的信任,已經大不如前矣。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15:30

第155章 後院裡王彥唱曲

  丁魁楚移駐桂林,留在廣州的總督府就空了下來,王彥隨毫不猶豫的進駐其中,下屬則立馬取下總督府的匾額,掛上鍍金的楚國公府的牌匾。

  王彥走進府中,看屬下之人如此鋪張浪費,不禁微微皺眉,但他見眾人興致甚高,便也沒有出言責怪,只是在心中提醒著,北虜未滅,卻不可被眼前的福貴融化腐蝕了心志。

  總督府很大,足夠數百人居住,王彥便將前院分出去,讓予幕僚和用做辦公之所,而他則同許嫣嫣等人住在後院。

  三女如今只有許嫣嫣和李香君住在總督府內,值得一說的是李貞麗,卻不知何時與劉順混在了一起。

  當劉順有些不好意思的找王彥言明此事之時,令他一陣驚訝,但後來一想,李貞麗已經將近三十,而劉順又對她有意,自然不會拒絕。她一個青樓女子,能有這樣的歸宿,也算是福氣矣。

  這時王彥走進後院,正在對看帳目的許嫣嫣見他,立馬起身迎了上來,而一旁的李香君則是微微一福。

  “今日王大哥怎麼回的這麼早哩。”許嫣嫣為王彥解下披風,隨口問道。

  王彥笑道:“有岩野先生在,許多政務都不須吾插手,便早些回來歇息。”

  許嫣嫣聞語,掩嘴輕笑,而後就轉身,將披風放進屋去。

  這時院中就只剩下王彥與李香君二人。

  因為侯方域之事,王彥對於李香君是心懷愧疚的,現在看她整個人都有些消瘦,忽又記起幾日前許嫣嫣曾言,李香君思戀侯方域,心情抑鬱,她便只有拉著李香君,做些事情,來分散一下李香君的注意力,讓她不要陷入過度思戀之中。

  自南京以來,許嫣嫣一直倍受二女照顧,如今李貞麗即將嫁給劉順,而許嫣嫣已經找到了他,反而是李香君成了最需要照顧的人。

  “李姑娘乃曲詞大家,吾有一事相請,不知可呼?”王彥見氣氛有些尷尬,腦中忽然靈光一閃,打破沉悶道。

  李香君明顯心不在焉,王彥只得再說一遍,她才微微一福,“國公爺有何吩咐,儘管直言,小女子若能幫上忙,絕不推辭。”

  “如今天下板蕩,胡虜南侵,而國朝卻一敗再敗,勳貴大臣降者無算,使士民多有堂堂華夏,卻不敵胡夷之感,民心士氣難免受損。長此以往,則使軍民未戰先怯,在氣勢上輸於北虜,于大軍大大不利也。”王彥本是隨便找個話題,可他說著說著,卻不禁逐漸重視起來,隨正了正身子,認真說道:“吾想編幾出大戲,主要講些忠君愛國,抵禦胡虜之事,以此來鼓舞民氣,所以想請李姑娘,幫忙譜曲寫詞!不知可呼?”

  李香君聽完,卻覺得之前說得太滿,隨有些不好意思的做福道:“小女子雖然精通詞曲,但多是風塵之作,寫的唱的都是小女兒心態,而國公要的確實如民間流傳的《薛家將》一般,戰場殺伐,精忠為國的大氣磅礴之作。小女子恐怕不能勝任,若耽誤國公的大事,豈不是大罪過。”

  王彥見李香君拒絕,一時間不知該如何相勸,他一方面也覺得李香君說得很有道理,她沒有經歷過戰陣殺伐,肯定寫不出王彥要的作品,但眼下他身邊,又沒有這方面的人才,李香君不行,那其他人就更加不用說了。

  一時間,王彥心中不禁一陣猶豫,正好這時放好披風的許嫣嫣從屋裡出來,王彥索性就把方才之事說與她聽,也好一起做個決定。

  “嫣嫣覺得姐姐因該應下,以姐姐的才學,因該不難,而嫣嫣和師傅也會幫忙。”許嫣嫣聽完,不禁歡快的挽起李香君的手臂,“《樂府詩集》裡有首《木蘭辭》,嫣嫣就覺得不錯,不如把它編成戲曲可好?”

  “國公要的是激勵男兒,報效國家的戲曲,《木蘭辭》怕是不行,而且改出來恐怕也很難讓士民接受。”李香君卻搖頭道:“恐怕只有把岳武穆的故事拿出來,才能達到國公的要求。”

  “《木蘭辭》既有孝,又有保家衛國,怎麼不行。”許嫣嫣卻不放棄,又看了眼王彥,而後搖了搖李香君手臂道:“能不能達到要求,姐姐說的不算,要聽王大哥的,他若認可了,姐姐便應下這件差事,可好?”

  王彥到沒有覺得木蘭辭有什麼問題,只是他確實更偏向于寫關於嶽飛的戲曲,不過他還是點頭道:“吾覺得《木蘭辭》不錯,李姑娘從女子的角度寫出來,因該會是很好的一部戲曲。”

  許嫣嫣聞語不禁一喜,而李香君只好無奈應下,“既然國公爺這麼說,那小女子就暫且應下,只是不知國公對曲詞有些什麼要求,最好一併告知於小女子。”

  王彥微微思考,而後開口道:“戲詞只要淺顯通俗即可。”

  聽了這話,李香君不禁有些為難了。身為大名妓,她接觸的詩詞歌賦,於市井間留下的小說畫本不同,追求的乃是高雅,而王彥要她寫的戲曲,卻明顯是給市井百姓所聽,她卻不知道該怎麼寫了。

  王彥見她表情,已經明白她的難處,“吾剛才到是想了一段唱詞,嫣嫣與李姑娘可聽上一聽,就知吾想要的是什麼了。”

  二女聞言,不禁齊齊向他看來,許嫣嫣連連點頭:“王大哥的詞曲才是一絕,嫣嫣與姐姐有耳福了。”

  王彥聞言,只是微微一笑,先將他對《木蘭辭》的大致想法和設定的故事情節說了一遍,而後才清了清嗓,以假聲唱道:“劉大哥講話理太偏,誰說女子享清閒。男子打仗在邊關,女子紡織在家園。白天去種地,夜晚來紡棉,不分晝夜辛勤把活幹,將士們才能有這吃和穿。恁要不相信啊~~~~~有許多女英雄,也把功勞建,為國殺敵是代代出英賢,這女子們哪一點不如兒男漢。”

  李香君與許嫣嫣聽了王彥所說的故事,就已經被深深吸引,等王彥一開嗓,卻又紛紛一驚,這與梁祝的風格簡直天壤之別,但她們又覺得,這唱詞雖然太過淺顯易懂,卻也不得不承認,另有一番滋味,而且其中女子盡然與男子相比,又另她們感到一絲震驚,總之一時間,百感交集。

  王彥在唱完之後,卻不禁微微皺眉,他方才聽二女說《木蘭辭》,腦中就忽然來了這麼一段唱詞,但他唱完之後,又覺得十分不妥,在大明朝,女子是鐵定了不如男兒漢地!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15:30

第156章 扮海寇鄭氏掠粵海

  《木蘭辭》就這樣被決定下來,王彥沒有期望一下就能編出他想像的戲曲,只希望李香君能以此練手,今後再寫些關於岳武穆,文節公的戲文。

  許嫣嫣見李香君有事可做,心中高興,又讓人請來蘇昆生,王彥見她上心,索性讓人請來一個南戲班子,住在國公府中,專門供李香君驅使。

  一時間,總督府外的士民,便時常聽見一陣陣咿咿呀呀的唱詞聲。

  南戲起源於雜劇,建炎南渡以來得到很大發展,重聲腔,但廣州位於天南,在戲曲文化上,要遠遠落後于江南,蘇昆生聽了王彥的建議,引入北劇的弦樂,與南戲的管樂融合,再加上鑼鼓、節板,立馬使的戲曲風格大變,少了一份江南之地的秀雅,卻多了北地的廣闊荒涼,使得與《木蘭辭》更為契合。

  對於這種稀奇的唱曲,自然很快就吸引了士民的注意,幾日之間就傳遍了廣州城。

  明代市民階層興起,這是歷朝歷代不曾有過的現象,時人喜戲曲、小說,這是社會發展到一定程度才會出現的產物。

  不幾日,總督府後院外的街道上,就已經被許多涼棚佔據,每日都有不少人特意趕來,只為了院內偶爾傳出的那一聲唱詞。

  王彥對此不以為意,他正煩腦著招募新兵之事,但蘇觀生卻忽然沖進府邸,尋見他便破口大駡,“君父以粵地相托,爾便如此報君父之恩耶?”

  王彥不明白蘇觀生為何如此,又不敢得罪這位老閣老,隨只得讓他先罵完,才問明其為何如此生氣,才得知是府內戲班每日唱詞,弄得滿城皆知,盡以為楚國公每日只於府中日夜笙歌矣。

  當下王彥只得連忙給他解釋一番,說明用意,蘇觀生才怒氣稍息,但卻依然不同意王彥將戲班放在國公府內,讓他很是為難,最後只得同意,只要找到合適之地,立馬將戲班遷出府邸。

  王彥見蘇觀生放下此事,心中不禁微微一鬆,準備起身送其出去,但蘇觀生卻逕自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而後遞出一份奏報導:“國公且看看這個!”

  王彥不禁一陣疑惑的接過,而在他開始觀看時,蘇觀生便解說道:“本月才剛剛出頭,就有三艘商船被劫,這海寇實在太過猖獗,完全不把朝廷放在眼裡,國公必須儘快派遣水師肅清海域,不然粵海通商,便只是空談。”

  王彥看著奏報,聽著蘇觀生之語,不禁眉頭緊鎖,“閣老九月底主持通商事務,派船出海,為何當時沒有商船被劫,反而現在出了問題呢?”

  蘇觀生臉色一變,意識到問題要比他想像的還要嚴重許多,“國公的意思是,有人從中作梗?”

  “只是懷疑,本沒證據。”王彥點了點頭,又問道:“如今廣州附近的海商有什麼反應?”

  蘇觀生若有所思道:“市舶司上報,從九月底,出海的船隻就有減少的趨勢,而到最近劫船之事發生後,更是降低了八成不止,那些大海商,都已經不再派船出海,只有些小商人,因為銀錢緊缺,急需周轉,所以才冒著危險出海。”

  王彥聽完,心裡已經明白,必然又是鄭氏在搗亂,而蘇觀生剛剛說完,就已經明白了這一點。

  如果是一般海寇,王彥還有點信心,可要是鄭氏這個海上霸主,以他麾下水師的實力,還真不是對手。

  一時間,王彥同蘇觀生,不禁雙雙陷入沉默。

  這時王彥剛提拔的水師參將俞方棋,卻披著破爛不堪的鎧甲,闖進府來,待見到王彥後,便涕拜道:“國公,末將無能,準備運往瓊州的米糧,被海寇劫了!”

  王彥看俞方棋狼狽不堪的樣子,就已經意識到大事不妙,卻想不到鄭氏連押送糧草的水師戰船也敢劫掠,心中不禁恨極。

  “勤遠,不必自責,此事非汝之過也!”王彥努力控制怒火,收拾一下情緒後,決定先瞭解事情的經過。“汝且起來說話,將事件始末,告知于吾同蘇閣老!”

  俞方棋聞王彥之語,收拾心情,起身說道:“末將四日前,領三十艘大船,裝米糧十萬石,起航運往瓊州,準備交付給周大人,用來安置百姓,但不想船隊離開廣州不到兩日,就被五十多艘海寇大船包圍。末將率領船隊與海寇打了一場,結果那海寇實力之強,遠勝於末將,一刻鐘就打沉末將三艘戰船。末將見不能敵,便帶著剩下的船隻突圍而出,但海寇卻緊追不放,糧船行的緩慢,幾乎全部被俘獲,唯有末將帶著十條快船,逃回了廣州。”

  王彥聽完,與蘇觀生對視一眼,隨更加肯定了之前的判斷,但知道了卻沒有解決的辦法,心中空有怒火,亦沒有什麼用處。

  這時王彥腦中已經滿是怒火,心中亦全無一策,他急需讓自身冷靜下來仔細思考對策,隨先讓俞方棋下去休息,又送走了蘇觀生,才回到書房中思索。

  鄭氏在海上的實力龐大,他手中的水師,無論如何也不是對手,出海硬拼肯定不行,但剛送上瓊州府的三十萬百姓,正缺衣少食,若不儘快將米糧和物資送上海島,百姓必然又要受苦。

  王彥不禁陷入兩難之地,不出海,則瓊州府必然發生糧荒,而出海,船隻又必然被鄭氏所劫。

  鄭氏的勢力擺在那裡,而粵地的大海商也顯然多與鄭氏勾結,並不相信他這個總鎮廣東的楚國公能比得過福建的平國公。

  一時間,王彥不禁有些氣餒,只得滿懷心事的回到後院,而許嫣嫣見他模樣,不禁出言相問,王彥隨簡而告之。

  許嫣嫣聽了,卻為王彥鼓氣道:“嫣嫣雖沒有策略,助王大哥擊敗海寇,但卻知道,王大哥只要能解決這次危機,那今後粵海之上的局面,就會徹底打開,而開海通商的各種難題,也將迎刃而解。”

  王彥聞語,不禁一愣,心裡立馬一聲讚歎:“是啊~這次鄭氏雖然給他製造了這樣的危機,但同樣也是他的機遇,一旦他擊破海寇,不就是告訴所有人,南海之上,並非鄭氏一家天下,他粵地水師,也是做得了主的存在。”

  之前,王彥只是恐懼于鄭氏水師的實力,現在想明白這一點,卻不禁又重新振作起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15:31

第157章 招大將王彥說施琅

  聽了許嫣嫣的話語,王彥已經沒有休息的意思,而是反回前院,正好來到眾幕僚的辦公之地,隨將方才之事告知,讓眾人集思廣益,想個對付鄭氏的策略。

  如今王彥的幕僚,在眾人的相互舉薦之下,已經多達二十餘人,他們聽王彥之語,隨停下手中事務,相互商量起來,而王彥則搬來座椅坐下,認真傾聽。

  不多時,鄺露首先作揖道:“國公,在下以為,鄭氏既然扮作海寇,便沒有將事態擴大之意,其派出的戰船,必然不會太多,國公和不將計就計,滅掉這支鄭氏船隊呢?”

  王彥之前總是拿粵地水師與整個福建的海上力量相比,現在聽了鄺露之言,眼前不禁一亮,點了點頭道:“海雪先生之言,令吾醍醐灌頂,但鄭氏水師精銳,而吾粵地水師卻剛剛組建不久,戰力低下。俞參將祖上乃俞武襄公麾下部將,算是精通水戰之輩,但前日三十條大船被海寇包圍,居然損失大船二十艘,士卒五百餘人,而敵船未沉一艘,差距實在太大也!”

  諸多幕僚聞言,不禁微微皺眉,片刻後,鄺露才作揖道:“國公,今敵強我弱,硬拼必敗,在下以為唯有智取,或許還有些機會。只是吾等都不通水戰,只能提些思路出來,還望國公諒解。”

  “大海茫茫,俞參將出海兩日,卻依然與鄭氏兵船相遇,吾以為廣州城內,必然有海商,將消息秘密傳給鄭氏。”陳邦彥作揖一禮,出來補充道:“吾以為國公或可以利用此點,放出假訊息,用計伏擊之。”

  王彥聽兩人之語,心中思路漸漸清晰起來,逐漸有了一個計畫,但他與眾多幕僚一樣,都不精通水戰,只能有個大致思路,具體細節該如何敲定,還需要精于水戰的將領參與進來。

  王彥想到此處,隨站起身來,向眾幕僚拱手一禮,“諸位先生之言,與吾有大益。吾心中以有策略,現在便尋精於水戰之人去也!”

  說完,王彥便離開了國公府,但並未去水塞,而是前往城內的一座小院。

  院子位於城東,離國公府還有些距離,王彥沒有騎馬,而是在數十名精銳甲士的護衛下,沿著街道往城東而去。

  街道上的士民,見他紛紛作揖行禮,但並不慌張,因為他們大都知道這位國公爺,與其他官老爺不同,不僅手下軍紀森嚴,從不擾民,自身也與民和善。

  因而街道兩旁的士民並沒一般小民見官後的驚惶,而只是尊敬的一禮後,便不再理會,各自做著各自的事去了。

  王彥很享受這種感覺,不覺之間,便來到小院外,兩名守衛在院門前的士卒見他,立馬跑過來行禮。

  “這幾日施千戶可還好?”王彥一邊讓士卒免禮,一邊開口問道。

  “啟稟國公,施大人每日在院內看書練武,並未有什麼異樣。”士卒一邊引著王彥向院門走去,一邊說道:“今日俞將軍來看望施大人,現正在院內相談哩!”

  “哦~”王彥聞言,不禁停下腳步,他制止了士卒進去通報,而是站在門外傾聽,果然聽見俞方棋的聲音從裡面傳來。

  院內俞方棋正向施琅請教水戰之法,而施琅竟然沒有保留,認真與他探討,王彥聽了一會兒,心中不禁一笑,隨推門進入院內。

  正相談的二人,看見王彥不禁一驚,俞方棋連忙起身行禮,而施琅則只是微微拱手。

  自泉州將施琅裹挾到廣州以來,王彥忙於事務,之後又領軍前往廣西平叛,而且水師之事並不迫切,所以便未曾與施琅相見。

  施琅對於鄭氏,亦並非多麼忠心,只是輕易背主,豈不為他人看輕,而且他並不瞭解王彥為人,所以在泉州拒絕了王彥的招降。

  泉州之戰,王彥的水師表現出來的能力,讓施琅知道王彥必然急需他這樣的精于水戰的將領,來為他提高水師戰力,因而有恃無恐的任憑王彥將他綁來廣州。

  到了廣州之後,施琅以為王彥不出幾日便會再次招降,但誰知一晃九月便過,到了十月還不見王彥蹤跡。

  起初施琅還能鎮靜心神,故作鎮定的每日看看書,演練武藝,但時間一久,心裡便有些慌了,這既不用之,為何又關著不放,莫非是忘了他這個小小千戶不成?

  今日俞方棋來訪,施琅心裡自然欣喜,對其所提疑問,都用心解答,但想必這些談話都落入了王彥耳中,而以其才智,他心中的想法定然已經被其看了個透徹。

  一時間,施琅心中只覺得,如同吃了把蒼蠅一般難受。

  這時王彥笑著走到石桌前,毫不客氣的坐下,又讓俞方棋與施琅也坐下,而後笑道:“吾方才於門外,聽見勤遠與尊侯的交談之語,深感遵侯大才,吾水師之中急需尊侯這樣精于水戰的人才,不知尊侯是否願意歸吾麾下,吾定以大任托之。”

  施琅聞言,勉強鎮定精神,“在下謝過國公厚愛,但平國公對在下有提攜之恩,在下不忍背之。”

  “平國公乃大明之臣,吾也是大明之臣,尊侯亦是大明之臣,即然都是大明之臣,何有背主之說?”王彥說道:“以尊侯之才,平國公卻不能用之,若返回福建不過埋沒人才,吾心不忍,所以已經寫下奏章,準備上奏陛下調尊侯來吾軍中,尊侯以為可呼?”

  王彥邊說,邊從袖中拿出一份奏章遞給施琅。

  施琅有些猶豫,但還是接過了奏章,打開觀看。

  “這份奏章,吾在泉州時,便以寫好,只是當時尊侯心意堅決,所以便沒有遞交上去。”王彥看著施琅道:“現今,吾覺得是上奏的時候了。”

  人才總是希望能被人賞識,施琅聽王彥之語,心中不禁有些感動,但當他看完奏章時,除了感動,卻又多出了一份不敢相信的震驚:“廣東水師總兵?”

  王彥肅然點了點頭,“不錯~以尊侯之才,值得本官以粵海相托!”

  鄭芝龍軍中多用鄭氏親信,施琅並不得志,現在王彥卻如此看重於他,那還有什麼好說的,當下他便單膝行禮道:“末將願聽國公驅使!”

  王彥笑著扶起施琅:“尊侯的家人,吾已經派人去接,料想不出幾日,就會趕來廣州,尊侯亦將無有後顧之憂矣。”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15:31

第158章 肇慶府土客大械鬥

  粵海之邊,豔陽高照,帶著鹹味的海風吹拂這海面,一浪接一浪的海濤,拍擊著海岸上的礁石,發出獨屬於大海的聲響。

  海灣處,旌旗隨著海風,獵獵作響,王彥在一眾軍校的護衛下與施琅並立在四千多赤裸上身,光著腳板的水師官兵之前。

  面對肅然而立水師士卒,王彥看了施琅一眼,微微點頭,施琅便上前訓話道:“本將知爾等都是跟隨國公爺抗擊過北虜的精銳,以孤軍守城,擊敗八萬虜兵,是陸地上的英雄,但在大海之上,本將看爾等卻如同草包。海上作戰,首在萬眾一心,令行禁止,白天看令旗,晚上觀號火,令爾進,則一往無前,令爾退,則掉帆轉舵,令爾戰,則萬炮齊發,令爾撞,則與敵船同歸於盡,玉石俱焚。今本將掌管水師,必然嚴明軍紀,若誰人做不到,可趁著國公爺在此,趕緊請命調離水師,本將軍中絕不收留草包。但爾等若想要做海上的英雄,為國公爺長臉,本將亦可保證,三月之內,定讓我粵地水師,名揚海上。”

  這些日子來,水師官兵,在海上屢次碰壁,累計起來,已經損失了七百多名兄弟,使得這群心高氣傲的陸上猛虎,心中多有挫敗之感,一心想要找回顏面,所以當施琅說其等為海上草包之時,眾人心中雖然不憤,但沒人願意承認自身沒有能力,自然也沒有人想要調離水師。

  王彥看著一片肅然的水師,不禁滿意的點了點頭,但還是為施琅月臺,大聲呼道:“施將軍,乃本督禮聘而來的水師總兵官,今後水師之事,全權由施將軍處理,他覺得誰有功,本督就晉升誰,他罰誰,斬誰,本督也一概照準。”王彥目光掃視全軍,肅聲呼道:“爾等都知曉本督之意呼?”

  “我等定然遵循施將軍之令,不負國公之望!”

  一眾水師官兵,頓時齊聲應道。

  王彥將該說的已經說了,剩下的事,他便全部交給施琅,隨轉身退到一邊,觀摩施琅操練水師。

  這時施琅再次走到水師官兵之前,手按佩刀,大聲呼道:“今日本將便發出第一道軍令,所有參將以下的各級將校,從此時起,全部登船去做水手,就從這搖櫓撐帆開始練起,練成一個,提拔一個,有本事的再升上來,沒本事的,那爾就只是個做水手的料。現在全軍登船,什麼時候肅清粵海,什麼時候,再登海岸。”

  施琅一聲令下,數千水師官兵,便聞聲而動,登上一艘艘海船,在破浪洶湧的海面上,看著旗號,一個個揮汗如雨的進行演練。

  王彥自認為練兵已經夠狠,但沒想到施琅比他更甚,一時間,心裡不禁一聲讚歎,於是告知隨行的黎遂球,讓其每月多播下五百兩白銀,讓水師官兵改善伙食。

  王彥同諸人在岸邊,看著海船穿梭,變換陣型,都頗有章法,比之泉州水戰時強上不少,於是再觀看片刻後,心中隨放下心來,便準備打馬回程。

  施琅前來相送,謂王彥道:“前日與國公商議,尋佛郎機人購炮之事,還望國公儘快落實。若水師置換火炮之後,末將保證一月內,可安計畫肅清粵海。”

  王彥點了點頭,“布政使司前日上告,佛郎機人今歲該納的地租,商稅都未曾解押入庫,本督近日會帶兵前往澳門,會會那幫紅夷,順便敲定購炮之事,尊侯安心練兵即可!”(明代,葡萄牙人只有澳門的居住權,朝廷任然設有官府,徵收稅賦,到清晚期才淪為殖民地。)

  施琅聞語,隨即抱拳道:“那末將便靜候國公佳音!”

  王彥隨領著諸人,返回廣州城內。

  對於對付粵海上,鄭氏所扮的海寇,王彥已經想了一條誘敵之計,但計畫雖然想出來,卻最終還是需要水師去執行,而施琅卻認為王彥的水師即便是伏擊鄭氏船隊,也未必能夠取勝,王彥隨只能先放下計畫,等施琅將水師的戰力提升起來,在來對付鄭氏海寇。

  瓊州府的糧食緊張,百姓堅持不了多少時間,但王彥今日看了施琅對水師的操練,心中卻放心不少。

  粵地水師五百餘艘戰船,如今操練得法,豈有打不贏五十艘鄭氏海船的道理。

  王彥心中的一塊大石落下,一路與幕僚邊走邊談各種粵地事務,不覺間就回到了國公府,但他還未走到門前,就有士卒立馬迎了上來,單膝行禮道:“國公,蘇閣老已經來府中等候多時矣。似乎是有大事,尋國公相商。”

  王彥聞語,不禁微微皺眉,他翻身下馬,將韁繩交給士卒,身後一眾幕僚也隨之下馬,而後簇擁這一臉疑惑的他進入府邸。

  大堂裡,蘇觀生一臉沉重的端坐不語,而何剛于曲從直則焦急的在堂內來回走動,他們見王彥回來,立馬迎到堂外,“國公,您可算回來了,粵西土客械鬥,下官治下,已經傷亡萬人,局勢恐還會惡化,請國公從速發兵,調節紛爭。”

  王彥聞語,卻不禁一陣震驚,他曾經聽過錢一楓說過粵地土客之爭,但卻沒想到會死傷萬人,使何剛曲從直大驚失色,全無應對之法。他知道事態緊急,隨不禁一邊加快腳步,一邊謂眾人道:“走,裡面說。”

  待王彥於諸多幕僚來到大堂坐定,王彥隨連忙詢問,事件經過。

  土、客,都是北方漢人南遷,只是先到為土,後至為客。這次爭鬥的起因,則是粵東客家的李、王兩族,遷至粵西,與本地人在水源和荒地開墾方面,引發矛盾,從而械鬥。

  客家人認為,本地人欺淩他們,本地人則想把客家人趕回粵東,雙方無法調節,隨大打出手,如今已經蔓延到肇慶、羅定州、高州三府之地,捲入民眾不下百萬。

  王彥聽完,不禁暗暗乍舌,而身後的幕僚卻多面色平常,顯然不是第一次聽說這樣的場面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15:31

第159章 八十日戴發效忠

  且說王彥引兵,前往肇慶調節土客之爭時,江南之地,義民的鮮血,也終於將要流盡。

  自嘉興、昆山、吳淞、甯國、徽州等地的義民先後被北虜屠戮之後,南直隸倖存的百姓,被北虜殘酷的屠殺所震懾,在清庭的高壓之下,被迫剃髮易服,做了清廷的順民。

  如今的江南之地,除了浙東的魯王之外,便只剩三支義軍還在苦苦支撐。

  太湖上吳易、陳子龍,憑藉遼闊的水域和四通八達的水上航路與北虜周旋,情況最好。

  徽州山區,江天一領著數千殘兵,在大山中東躲西藏,北虜一時間無法尋得他的蹤跡,所以處境次之。

  江陰城內,陳、閻二公會合六萬義民,被二十余萬清兵,兩百餘門重炮,日夜攻打兩月有餘,情勢最危,但牽制的北虜兵力,也最為雄厚。

  江陰舉義旗之初,北虜統帥多鐸見江陰搓餌小城,不以為意,只命投降清廷的漢將劉良佐,引數萬兵馬來攻。

  八月中旬,劉部進抵江陰,將城池四面包圍,設牛皮帳攻城東北角,義民索巨石投下,清兵數百人皆死,劉良佐隨只得暫且移營十方庵,令士卒壓著庵內僧侶,到江陰城外跪泣,陳說利害,勸說義民投降,但城內眾人皆不聽。

  劉良佐無奈,只得再次發兵攻城,但陳、閻二公守城得法,進攻屢屢受挫,劉良佐隨讓人將勸降書信射入城中,甚至親自策馬來到城下勸降,曰:“弘光已北,江南皆下。若足下轉禍為福,爵位豈在良佐下,何自苦如此?”

  閻應元從容道:“江陰士民,三百年來食毛踐土,深戴國恩,不忍望風降附。應元是大明典史,深知大義所在,絕不服事二君。將軍位為侯伯,掌握重兵,進不能恢復中原,退不能保障江左,有何面目見我江東忠義士民耶?”

  良佐慚愧不已,又以清廷召諭相示,勸江陰士民接受招安。

  應元怒道:“有降將軍,無降典史。”一聲梆響,火箭齊發,良佐連跨三四馬逸去,歎息道:“江陰人沒救矣!”

  劉良佐屢攻不下,卻惱了多鐸,他認為劉良佐不盡全力,與是派遣恭順王孔有德,率兵協助攻城。

  江陰城上,陳、閻二公,每日坐臥,皆在城上,與義民共甘苦,有戰則當先,對受傷之義民,好言安撫,親自照料,民瀕死而無恨也。

  如此,江陰士民,人人用命,清兵只能望城興歎。

  九月,清廷貝勒博洛、尼堪擊敗吳淞義軍,率馬、步二十余萬盡來江陰,將義師首領吳淞總兵吳志葵、鎮南伯黃蜚縛於十方庵,命作書招降。

  蜚曰:“我與城中無相識,作書何用耶?”

  次日清軍兵臨城下,博洛命二人於城下招降,黃蜚默然不語,吳志葵涕淚交橫,仰頭勸眾人早降。

  應元叱曰:“汝為大臣,不能斬將立功,一朝為所縛,自應速死!”

  吳志葵大泣拜朝。

  博洛見城中拒絕招降,隨發兵攻打,他認為劉良佐曾任大明伯爵,手握重兵,卻連一個小小的江陰城都打不下來,於是便打了他一頓板子。

  劉良佐慚恨不已,隨督促部下拼命攻城,而這時攻打的清軍,已經達到二十四萬之眾。

  陳、閻二公,與鄉民義勇扼守危城,逐漸不支,隨派遣徽商程璧等人,先後出城,聯絡各地義師來援。

  江天一遁出群山來援,為清將蔔從善伏擊,敗回山中。

  陳子龍、吳易領戰船來援,為清將李成棟所阻攔,大戰一日,部將於世忠受重創,吳毅山斷三指,依然不能破敵,隨退回太湖。

  東海之上,有海寇顧三麻子,因敬慕閻應元的為人,率舟師來援,苦戰三日後失敗,揚帆遠去。

  此外,義陽王來援,敗於砂山。

  秀才金礦會集精勇四百餘人來援,被劉良佐以鐵騎三千截在周莊左右,全軍俱沒。

  九月底,各路援軍盡數失敗,而清軍攻勢日急。

  十月初,清軍集中火炮轟擊城東北角,城牆坍塌,清軍蜂蛹而上,江陰失守。

  清軍擁入城中,陳、閻二公猶組織義民巷戰,陳公閤門投水死,閻公負傷後投湖,被清軍從水中拖出,不屈而死。

  城中閻公死後,家丁猶存十餘人,皆因不降而被殺,義民陸正先也一同殉難。

  江陰縣衙,男女大小共四十三人舉火自焚而死,訓導馮厚敦自縊於明倫堂,妻與姊投井死。

  中書戚勳、諸生許用舉家自焚而死。

  諸生許王家,被清軍拘押時,清兵勸曰:“君故明一諸生,未食天碌,何以身殉?”王家曰:“君臣之義,豈論仕與不仕?公等複言。”

  書生笪某,被清軍抓獲之後,刑前歎曰:“我一介小人,今日得之士大夫之烈,為忠義而死,死之猶生也。”臨刑神色不變,慷慨赴死。

  此外有譚姓者殺三人,自焚死。

  有兄弟二人持槍隱藏於街角,相對而對立;清兵不知直入,兄刺僕之,弟拽去,後兵繼至,複如前法,凡殺十六人。適一兵繼進,望見前兵被殺,慌忙退出,複引十余人並進,遂擒兄弟二人,被執殺之。

  有少年五百人相謂曰:“總是一死!”同清軍搏戰于安利橋,殺傷甚眾,力盡而敗;河長三十餘丈,積屍與橋齊。

  十月五日,清寇開始屠城,百姓或力戰到底,或坦然就義,都以先死為幸,婦女多貞烈,投河而死。

  時男女死者井中處處填滿,家家皆無虛井,孫郎中池及泮池疊屍數層,江陰義民無一人順從,盡數死節。

  正是:“八十日戴發效忠,表太祖十七朝人物;六萬人同心死義,存大明三百里江山。”

  清軍屠城兩日後“出榜安民”,城內百姓僅剩“大小五十三人”而已。

  江陰義民為保祖宗衣冠,在兩個多月的時間裡,頂住了二十余萬清軍的圍攻,城破後,還拼死巷戰,竟無一人降者,何其壯哉!何其悲哉!倘若南京之臣公如是,則江南何至於拱手獻人耶?

  如今江南為北虜蕩平,清軍少了牽制,浙東之魯王,福建之朝廷,何以應對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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