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崇禎十七年秋 作者:話淒涼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3-4 13:28:1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14 85681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15:18

第130章 戴之藩,闖泉州府

  蘇觀生,字宇霖,廣東人士,弘光朝時,官居戶部主事,清兵南下,避禍於杭州,後潞藩降,蘇觀生與左懋第,則護唐王南逃。

  唐王於福京登基為帝后,蘇觀生被拜為大學士,是隆武帝倚重的幾位重臣之一。

  這次王彥入粵,準備去平定靖江王之亂,隆武帝便加蘇觀生布政使銜,輔助王彥經略粵地。

  這時王彥聞蘇觀生之語,神情不禁有些尷尬,但他細思之下,卻發現蘇觀生方才的語氣,不似責問,反似戲謔,隨微微笑道:“彥之所為,不是閣老心中所想呼?”

  “哈哈~”蘇觀生當即大笑,而後又突然冷下臉來,“侯爺所做之事,只要有理有據,本官可以不管,但若牽連到陛下,那就萬萬不行矣!”

  隆武朝廷立於福京以來,事事都受鄭氏掣肘,若得不到鄭氏支持,便幾乎什麼事情也做不成,蘇觀生身為大學士,朝廷中樞閣臣,乃古之宰相,卻每每要看鄭氏臉色,心中自然恨極了鄭氏。

  “閣老放心,彥豈是毫無分寸之人!”王彥臉上肅然,“此事,彥定讓鄭芝龍無話可說!”

  蘇觀生點了點頭,“如此甚好!”

  “那到時候,閣老於奏章上,卻要多多為彥說上幾句啊!”王彥當即笑道。

  蘇觀生聞語,卻不回答,而是一夾馬腹,留給了王彥一個有些傴僂的背影。

  王彥見此,他知道蘇觀生雖然沒有應下,但到時侯必然會上書,為他遮掩此事,於是他臉上不禁一陣輕笑,而後亦打馬向紮營之所而去。

  戴之藩同幾名騎兵,一路賓士到泉州城外,隨慢慢降低馬速,最後在離城門百步開外的地方停了下來。

  守門的士卒早以發現這隊人馬,但卻沒有做出嚴正以待之勢,依然倚靠在城門左右,顯得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

  “屬下前去通報!”一名騎兵抱了抱拳,就欲打馬上前。

  “通報什麼?”戴之藩卻一揮馬鞭,制止了那名騎兵,而後一夾馬腹,便往城門奔去,“拿出點忠武營的氣魄,隨本將直接沖進去!”

  幾名騎兵見此,卻不禁一陣愕然,擅闖城門可是大罪,而且千戶肩負著侯爺交代下來的大任,今日怎麼如此孟浪?

  一時間,幾名騎士面面相赫,但千戶既然已經發話,他們又不得不聽從,隨帶著滿腦子疑惑,一揮馬鞭,便跟了上去。

  城門處,幾名鄭軍士卒,見原本已經停下的騎兵,又突然縱馬沖來,頓時大驚,這才想起去拿武器,搬拒馬,但百步之距,哪裡還來得及。

  如今天下板蕩,但福建一地卻安穩了十多年,士卒常年未經征戰,早以懈怠,而泉州之地又遠離抗清前線,所以方才守門的士卒明明看見戴之藩一行,卻依然不以為意,反而認為是福京過來的鄭氏騎兵。

  轉眼之間,戴之藩已經沖進門洞,而準備阻攔的鄭軍生怕戰馬撞上自己,頓時紛紛閃向兩側,只有他們領頭的百戶還算盡職,站立出來揮手阻止,“汝等何人?盡敢擅~~”

  “啪~”的一聲響,那百戶之聲噶然而止,他話還沒說完,便被戴之藩一馬鞭打斷,臉上頓時一陣火辣辣的疼。

  看著已經沖進城內的戴之藩等人,一眾被這突然而來的情況,嚇得腦子一片空白的鄭軍,才慢慢回過神來,而紛紛圍到百戶身邊。

  “這是哪來的騎兵,好生倡狂。”

  “我看像國姓爺的兵,聽說國姓爺練兵可狠了,他的兵自然驕狂,而整個福建都是鄭家的,國姓爺的兵,自然想去哪,就去哪。”

  那百戶見士卒議論紛紛,卻不禁大怒,一連踹翻數人,“爾等還不去看好城門!”

  這百戶不比一般士卒,多少知道擅闖城門的嚴重性,這些年軍紀軍規,雖然都已經形同虛設,但那只是因為沒有發生什麼大事,若萬一出了什麼問題,虛設的軍規,照樣可以要了人的性命。

  當下那百戶便讓幾名小旗嚴守城門,而他則立馬去稟告千戶,派兵鎖拿沖人城內的騎兵。

  戴之藩等人進入泉州城,發現並未有士兵追上來,加之街道上行人過多,隨放夾馬慢行。

  “這鄭氏之軍怎如此不堪?”一名騎兵明顯還有些興奮,“就他們這樣的戰力,居然還敢搶奪我們的銀兩船隻,簡直不知死活!”

  “鄭之豹確實不自量力!”戴之藩聞言道:“想我等可是與三十萬北虜血戰兩月的揚州軍,豈會受他人欺淩。不過爾等也不可輕視鄭氏,泉州的鄭軍確並非精銳,安平城與駐防仙霞關的鄭家,還是有些戰力地!”

  “是,我等知曉了。”幾名騎兵抱拳道。

  這時戴之藩帶著他們於泉州城內的街道上慢行,卻忽然發現自身並不知鄭之豹身在何處,隨帶著屬下走了許多彎路,卻依然沒有找到府衙所在,最後只得找路人相問。

  在戴之藩等人迷失在繁華的街道上之時,一隊騎兵闖入泉州的消息,卻經過層層通報,傳入了鄭之豹耳中,使他立馬大怒。

  鄭之豹到不用多想,已經知道必是王彥已經來到泉州附近,於是連忙傳令,叫將領派兵鎖拿闖入城內的騎兵,但命令還沒傳播出去,便有屬下來報,言府門外來了一隊騎兵,氣焰極其囂張,要見他本人。

  鄭之豹聞語,不禁發出一聲冷笑,“正尋爾等哩,卻自己送上門來了。”於是,連忙讓屬下將人帶進來。

  鄭之豹當即移步泉州府衙大堂,端坐于原本屬於知府的正座之上,只見他背北面南,頭頂明鏡高懸,身後山水朝陽,兩側的衙役則換成了持刀而立的威猛甲士,好不威風。

  “王彥想用幾名騎兵,給本侯一個下馬威,卻是小巧本侯了。”鄭之豹最近常於府中聽戲,他仗著鄭氏勢力,根本沒將王彥放在眼裡,因而心有成竹,盡然一敲驚堂木,以戲劇唱腔道:“帶犯人呀啊~”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15:19

第131章 假狂妄,怒真之豹

  戴之藩留下幾名騎兵在府衙之外,跟隨著一名鄭之豹的幕僚往衙內走去,但走到門前時,戴之藩卻忽然停下腳步,不走了。

  幕僚見此卻不禁有些惱怒,“我家侯爺還在裡面等著哩,爾為何不進去呢?”

  戴之藩看了看那幕僚,又看了看眼前之門,搖了搖頭:“本千戶乃忠勇侯使者,身份尊貴,怎麼能走鬼門,爾等是在侮辱某家侯爺嗎?”

  幕僚聞言,卻氣道:“爾等善闖城門,已經犯下大罪,不走鬼門,卻想走喜門不成?”

  “非也!”戴之藩又搖了搖頭,用手指著一處最為高大,烏梁灰瓦,上附黃銅大釘的朱門道:“本千戶要走儀門。”

  中華禮儀之邦,凡事都離不開禮制,這衙門自然也不能例外,進衙可不能隨便走錯了大門。

  戴之藩要走的儀門,顧名思義乃禮儀之門,平時通常關閉不開,只有恭迎上賓等重大時刻才會開起,儀門兩側還有兩個角門,安禮制,東為上首,故稱喜門,是供官員平常出入,而西角門,則被稱為鬼門,顧名思義,進此門者多以命不長久,所以乃是提審犯人之用。

  那幕僚聞戴之藩之語,再看他那神態,卻不禁氣極反笑,“爾得罪了我家侯爺,還想走儀門?好~好~好~,我這就去進告知,看我家侯爺怎麼收拾爾!”

  府衙大堂裡,鄭之豹擺好架勢,正准演上一出大戲,但左等右等,卻不見幕僚將人帶進堂來,正鬱悶之間,幕僚一臉晦氣的進來,當下他便問明情況,得知來人欲走儀門之後,不禁大怒。

  “來人!”鄭之豹不禁一聲怒喝,兩側甲士立馬抱拳應諾,“爾等速去將那倡狂賊子,鎖來面見本侯!”

  甲士們聞言,立馬轉身出去,但鄭之豹卻又忽然道:“且慢,爾等都回來。”

  一旁的幕僚見此,心中不禁一陣疑惑,正欲相問,鄭之豹卻又對他道:“儀門便儀門,你且先將來人迎進堂來,本侯再來叫他好看!”

  幕僚聞言,卻不知鄭之豹為何突然改變主意,他有些欲言又止,但還是行禮退了出去。

  儀門外,戴之藩見那幕僚出來,不禁傲然道:“怎麼樣?本千戶代表的可是忠勇侯,爾等敢讓某入鬼門,某家侯爺大怒之下,興兵破了爾這泉州城。”

  那幕僚原本以為能向鄭之豹請動甲士,好好治治著狂妄之徒,卻不想最後還是要讓他走儀門進入,他覺得自身失了面皮,因而並不回復戴之藩之語,只是陰沉著臉,讓人大開儀門。

  戴之藩隨大搖大擺的走到府衙大堂,兩側甲士俱是怒目而視,他卻不以為意,直接走到鄭之豹之前,微微一拱手,算是見禮,而後便自己拿來原本是筆吏記錄供詞的座椅坐下。

  鄭之豹起初見他面對甲士的怒目,毫無懼色,而感到一絲驚奇,但他後面的動作,卻使得鄭之豹臉色逐漸變化,最後陰沉到了極點。

  鄭芝豹遠本想靠立於兩側的甲士,給戴之藩一個下馬威,卻不想他根本沒有在意,這時他便只有親自動手,於是突然拿起驚堂木,猛然敲下,“呔~,爾姓甚名誰?見本侯為何不跪?”

  戴之藩聞言,卻冷眼相對,甚至沒有起身,便冷笑回道:“某乃忠勇侯帳下,忠武營千戶戴之藩,某代表的乃是忠勇侯,何須跪爾!”

  鄭之豹弄下這番陣勢,為的便是體驗一番戲曲中斷案的快感,但誰知對方完全不吃他那套。在他想來,他為侯爵與王彥平起平坐,戴之藩不過王彥手下一小小千戶,見了他還不伏地跪拜麼?那時他便可一拍驚堂木,制他擅闖城門之罪,但現在的情況卻與他所想,南轅北轍。

  戲劇就戲劇啊!

  這時鄭之豹聽聞戴之藩的話語,心裡不禁大怒,這廝對他實在太過無理,使他再也顧不上自身愛好,一拍桌案,站立起來,怒喝道:“本侯乃是侯爵與王彥並肩而坐,爾一個五品千戶,就算代表王彥,今日也得給本侯行大禮。再說爾擅闖城門,已經犯下大罪,本侯今日便要治爾之罪,爾還不速速跪下。”

  戴之藩聞言,卻一臉不屑道:“某家乃忠勇侯麾下千戶,就算治罪也輪不到你來治!再說了,某家侯爺,乃是為國精忠,靠著獨守揚州,擊敗八萬北虜的功勳,才進封忠勇侯,而你不過是全無功勳的雞犬升天之輩,怎麼能同某家侯爺並立?還想讓某拜你,簡直癡人說夢!”

  鄭之豹是怎麼也不會想到,一個小小的千戶,會對他這樣的侮辱。自鄭氏掌控福建以來,他幾時受過這樣的蔑視,就算是如今的隆武皇帝,見了他,也得客客氣氣的喚聲“愛卿”!

  一時間,鄭之豹是被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恨不得生吞了戴之藩,他一手指著他,嘴中卻氣得說不出話來,只是斷斷續續的“你~你~”個不停,仿佛就要背過氣去。

  戴之藩見此,心中卻是一悸,王彥只讓他勁量狂妄自大,激怒鄭之豹等人,而方才這一切,都是他自己臨場發揮。

  這時他看鄭之豹仿佛要被氣死的樣子,不禁覺得是不是他狂妄過頭了,萬一真將其氣死過去,卻不知如何交待,於是趕緊起身,完成王彥交代的任務道:“某家侯爺說了,限定你明日將十五萬兩白銀,會同二十艘大船交付于某家侯爺,並親自前往營中向周僉事致歉,不然某家侯爺便親自領兵,前來與你理論!”

  戴之藩說完,便不待鄭之豹反應過來,就立馬轉身離去,但鄭之豹哪裡會容他這樣輕易退走。

  不用鄭之豹下命,那幕僚已經讓甲士擋住了門口,而鄭之豹這時也喘過氣來,他起初還多少記得鄭芝龍的交代,不要與王彥起什麼衝突,但現在他都腦中已經滿是怒火,哪裡還能顧及鄭芝龍的話語,因而只是怒不可解的喝道:“爾等還在等什麼,還不給本侯將這賊子拿下!”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15:19

第132章 擒侯爺,千戶鬧衙

  衙中甲士得鄭之豹之令,齊喝一聲,舉手中刀牌,緩緩向戴之藩靠近。戴之藩見一眾軍甲舉刀持盾,擋住出口,不禁眉頭一皺,緩緩退回到大堂中來。

  戴之藩乃是武生出身,又于戰陣之中得到前所未有的磨煉,乃是靠著軍功,一步步坐到千戶之位,對於行勢的把握,非一般靠著父輩蒙蔭軍官能夠比擬。

  戴之藩和眾多王彥手下將領一樣,將銀錢和船隻被搶,周志畏被打傷之事,視為奇恥大辱。

  現在他又被鄭之豹手下圍住,但有王彥的保證,他卻不能束手就擒,既然王彥讓他激怒鄭之豹,那他便索性做得徹底一點。

  戴之藩武藝高強,但他也自知不是數十名甲士的對手,面對危機,他於戰場之上,練就的果敢之氣,使得他立馬尋到破局的關鍵。

  一時間,在眾甲士壓向他之時,他卻猛然轉身,拔刀便向立於正堂桌案後的鄭之豹沖去。

  一眾甲士見此,頓時大驚,但哪裡還來得及?

  鄭之豹正吆喝著甲士,卻不想戴之藩卻向他殺來,而他身邊護衛的兩名甲士,雖然高大威猛,但卻都是沒有上過戰場的花架子,應變能力,遠遠不及戴之藩。

  一瞬間,鄭之豹直覺的屁股一緊,便本能的後退,但戴之藩卻一躍跳過桌案,兩刀逼開他的護衛,將明晃晃的戰刀,架到了他的脖子之上。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眾人還為反應之時,鄭之豹已經被戴之藩制住。大堂之上,隨著這一變化,頓時寂靜一片,那幕僚及一眾甲士,俱都驚得呆住,目瞪口呆,直望著戴之藩。

  鄭之豹被擒,驚魂初定,心想:“我乃是朝廷侯爵,他一小小的千戶,能奈我何?”故作鎮定道:“賊子,我有爵位在身,便是王彥在此,也不過與我並肩而立,爾安敢如此?”

  那幕僚此時也回過神來,指著戴之藩,怒道:“戴之藩,爾身為朝廷千戶,以下犯上,挾持侯爺,不懼王法呼?”

  戴之藩冷笑道:“某乃忠勇侯王彥王大人帳下千戶,便是犯了軍紀,有罪責在身,也輪不到爾等來管。爾等欲擒某,卻須先問過某手中寶刀利呼!”

  說著,戴之藩將手中之刀,又移近了鄭之豹脖頸幾分。他手中刀刃于鄭之豹肌膚相接,冰冷入體,更嚇得鄭之豹面色慘然。

  鄭之豹何曾受過這等威脅,心中又羞又怒,顫聲道:“爾不顧自身性命,挾持本侯,究竟意欲何為?”

  “非也!”戴之藩搖頭笑道:“侯爺此言差矣。某正是為了身家性命,難道某落在侯爺手中,還討得好?豈不見周至畏之事呼?”

  戴之藩見鄭之豹語意見已經服軟,隨又笑道,“某無他意,只是煩請請侯爺送某出城爾!”

  鄭之豹身為澄濟侯,現在卻受一千戶威脅,雖然他的臉面早以被丟了個乾淨,但畢竟只有府衙之內的下屬看到。若他這樣被架著脖子,送戴之藩出城,那豈不全城皆知,那他今後如何於泉州城內立足?

  “汝放開本侯!”鄭芝豹商量道:“本侯定放汝出城,絕不派人阻攔。”

  “鄭氏的信譽,某卻信不過,還是侯爺送某出城,來得更為穩妥!”戴之藩卻搖了搖頭道。

  鄭之豹身為侯爵,服軟同戴之藩商議,對方不同意也就算了,居然還說他沒有信譽,使他感到一陣羞辱,心中僅存的一點火氣,居然被激發出來,“那汝殺了本侯吧!”

  “戴之藩,汝可不要得寸進尺,不知死活,我家侯爺已經答應放汝出城,汝不要不識抬舉!”那幕僚也算忠心,推開甲士走到戴之藩身前罵道:“我家侯爺是什麼身份,別說是汝,就算是王士衡在此,也不敢傷其分毫,汝今日的行為,已經犯下大罪,即便是王士衡也保不了汝。現在汝立馬將刀放下,才能保住性命,可不要不知死活。”

  聞語戴之藩哂笑數聲,瞥了那幕僚一眼,又看了看鄭之豹,尋思:“這鄭之豹還算有幾分骨氣。只是今日之事,已至如此地步,不顯些手段,他怕不會乖乖送某出城。”

  這時只見他忽的刀刃倒轉,憑空劃過,待看時,卻已回到鄭之豹肩膀之上。

  一時間,眾人只聽見一聲慘叫入耳,便見那幕僚雙手捂住左邊腦袋,不住有鮮血湧出,哀嚎道:“我的耳朵!我的耳朵!”又見地上血淋淋一團,依稀可見其形狀,卻不是人耳是什麼?

  眾人見戴之藩不過手起刀落,便將那幕僚左耳削掉,頓覺駭然。

  一切都只在電光火石之間,鄭之豹直覺的一陣勁風自耳邊吹過,戴之藩的刀,又落到了他的脖子之上,一切居然來的那麼突然,來得那麼迅猛,他根本沒有反應的時間。

  聽著幕僚的哀嚎聲,看著地上的血跡,一隻人耳,鄭芝豹剛尋回來的一絲骨氣,頓時一泄千里。

  “侯爺可考慮清楚呢?”戴之藩見鄭之豹臉色發白,知道這一刀起了作用,隨冷冷道:“某只是一區區千戶,家人都亡于揚州,於世間了無牽掛,但侯爺可是有家室,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的貴人,可要惜命啊!”

  鄭之豹看著戴之藩這個獨眼惡魔,心裡是真的怕了,他不敢肯定對方是否真的會動手要了他的性命,就算不殺,萬一少個部件,也不是他能接受的。

  “帶路吧!”在經歷一番心理鬥爭後,鄭之豹終於屈服道:“本侯送汝出城!”

  府衙外,戴之藩留下的幾名騎兵,正不時向裡面張望,心裡擔心著,千戶進去那麼久,為何還不出來?

  他們總覺的千戶今日有些不太對勁,但一時又察覺不出哪裡不對,正想著千戶可別再惹出擅闖城門這樣的事來,戴之藩卻出現在了他們眼前。

  騎兵們只見他長刀駕於一蟒服男子肩上,漫步走出州府衙門,頓時便驚掉了下巴。

  眾人雖不認識鄭之豹,但蟒服卻不是什麼人都能穿,乃是皇帝賜予,非重臣不能享此殊榮,而泉州城內,夠資格穿蟒服者,其身份便呼之欲出了。

  一眾騎兵見此頓時大驚失色,“千戶怎麼把鄭之豹給綁了!”

  騎兵們只知道侯爺派遣千戶與鄭之豹商議,要回被奪之物,但千戶卻連鄭之豹也帶了出來,這讓他們一時不知所措,但還是立馬拔刀上前,將戴之藩護衛起來。

  當下,戴之藩便將鄭之豹丟上戰馬,而後他亦一躍而上,在眾騎兵的護衛下沖向城門。

  泉州城的百姓,被這隊騎兵嚇得連忙躲到街道兩側,便見昔日高高在上的鄭家三爺,被人夾在馬上,自繁華的泉州街道上快速穿過,而在這對人馬之後,則是一群想追卻又不敢靠近的鄭家士卒。

  鄭之豹於馬上,耳中傳來的俱是沿街百姓的竊竊私語,心中頓時羞憤到極點,恨不得以發遮面,但無奈他一身蟒服,卻將他的身份赤裸裸的暴露出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15:19

第133章 出泉州,盛情相送

  九月初,氣節已經入秋多時,但天南之地,氣候卻依然炎熱。

  這時日以西斜,但太陽的余暉,依然給暴露在陽光下的人們帶來炙熱之感。

  泉州府,東城外,幾名鄭家士卒握著長槍,直挺挺的站在門洞之外,防備著城外可能出現的敵人,汗水自他們的額上流下,身前的布甲都被浸濕大片。

  “百戶挨了千戶的訓斥,我等卻跟著遭了大罪。”

  “你說那隊騎兵到底是哪來的人馬,居然敢擅闖城門,真是一點也不懼怕軍法哩。”

  “不管是哪來的人馬,卻害得我等到了血黴,要是再讓老子看見,這手中長槍,定從馬上挑一個下來。”

  門洞陰涼處,當值的百戶,臉上還是一陣火辣辣的疼,他聽著手下士卒在那裡竊竊私語,心裡不禁一陣惱怒,走出來就給幾名士卒各自一腳。

  “王麻子,就你這瘦不拉幾的樣兒,還想挑別人下馬,你以為你是趙子龍啊?”百戶今日被千戶狠狠的訓斥了一番,還罰沒了三月銀餉,心中火氣正無處發洩,現在卻尋得了機會,對一名馬臉士卒破口大駡,但他罵得太凶,又一下牽動了臉上的傷口,使他頓感一陣嘶啞咧嘴的疼痛。

  於是乎,原本為發洩怒氣的他,這下卻更加窩火了,因而提腿就是一腳,將那王麻子踹翻于地。

  王麻子被踢倒後,連忙又爬起來低頭站好,他知道百戶正在氣頭上,卻不敢再去觸他的黴頭。

  許多事情就是這樣,不出問題前,上官可以不管不問,一出問題,上官立馬整治,以致于他們連說說話,也不被允許了。

  這時百戶見士卒都低頭不語,才怒火稍息,而後便準備回陰涼的門洞處歇息,但就在這時,地上卻傳來一陣微弱的震動,而後他便看見,先前闖進城的那隊騎兵,居然又自城內沖了出來。

  “搬拒馬,攔住他們!”百戶見此,臉色不禁大變,心中居然帶著一絲興奮,大罵道:“賊子,真視本百戶未無物耶?”

  一眾鄭家士卒,聞言連忙搬動拒馬。

  有道是一回事生二回熟,守門的士卒有了上一次的經營,這一次動作起來,卻快上許多,加之騎兵離得尚遠,居然在戴之藩等人沖進門洞的一瞬間,將城門處堵了起來。

  “籲~”戰馬一陣嘶鳴,戴之藩等人,在拒馬之前急停下來。

  “賊子!好膽!”那百戶見此,立馬大喜,拔刀便沖了上來,“弟兄們,給我統統拿下。”

  一時間,城門處的鄭軍挺矛執劍,便向戴之藩等人逼來,但戴之藩臉上卻沒有絲毫驚慌,反而戲謔的看著那逼上來的眾多鄭軍。

  那百戶心中惱極了戴之藩一行人,這時見他們被長槍包圍起來,心中頓時有了大仇得報的快感,於是意得志滿的走上前來,大聲呵斥道:“賊子~咦~侯爺?”

  “啪~”的一聲響,那百戶愣神間,戴之藩又一鞭揮來,直接在他另一邊臉上,也留下了一條長長的鞭痕。

  一眾鄭家士卒這時也發現了被戴之藩夾在馬前,已經快被顛過氣去的鄭之豹,頓時紛紛愣住,腦海中只剩下一句驚歎,“我的天啦~這夥人到底什麼來頭,居然將咱們的侯爺都給抓了?”

  一時間,東門處為之一靜,那百戶和士卒都懵在那裡,但戴之藩這時候卻開口打破了平靜,“爾等可看清了,這可是爾等的侯爺,爾等還不讓開,是想他死嗎?”

  眾士卒聞言,便更加確定了鄭之豹的身份,不禁面面相赫,自然不敢上前,正欲退開之間,那百戶卻突然揮舞著戰刀,大聲喝道:“都不許退!”而後他又對著被夾在馬上的鄭之豹道:“侯爺放心,卑職一定從這群賊子手中將您救下來!”

  對於百戶而言,此等時刻,真乃天賜良機,讓他可以在鄭之豹面前表現一下他的忠心和勇猛,但夾在馬背上的鄭之豹顯然不這麼認為,他於府衙之內,有精銳甲士不靠,會要幾個城門卒來救,刀還架在他背上哩!

  在百戶的命令下,一眾兵卒挺著長槍,再次向戴之藩等人逼來,戴之藩見此不禁微微皺眉,心想,“看來某的話還是不太管用,還需鄭之豹開口才行。”

  當下戴之藩便將手中之刀,在鄭之豹頭上拍了幾拍,而後便聽見鄭之豹對圍上來士卒,又羞又怒地吼道:“滾~還不給本侯讓開,是想看本侯的笑話嗎?”

  士卒聽聞怒吼,頓時又你看我,我看他的停了下來,那百戶卻又表現道:“卑職知道侯爺言不由衷,侯爺放心,有卑職在,這群賊子~”

  “你聽不懂本侯之言嗎?”戴之藩在鄭之豹頭上輕輕敲擊的刀背,使得鄭之豹心頭感到前所未有的羞辱,他知道不將戴之藩逼到絕境,戴之藩不會傷害他,所以他只想敢快結束這段屈辱,因而憤怒的打斷百戶之語,“趕快放行,不然本侯宰了你!”

  聞語,百戶感受到鄭之豹的怒火,心中不禁打了一冷顫,隨不敢再做阻攔,連忙讓士卒搬開拒馬。

  這時戴之藩微微一笑,便帶著幾名騎士,打馬而去,奔出了泉州城,眾人心中都是一陣熱血沸騰。

  每個士卒都有縱橫於千軍萬馬之間,而進退自如的上將軍夢想,而今日他們將泉州城視若無物,隨意進出,可謂比評書演義還要精彩,一個個的內心,頓時久久不能平復。

  這時戴之藩他們已經離城一裡,見城內追出的鄭軍已經無法追上他們,隨將鄭之豹從馬上丟了下來,而後笑道:“某感謝侯爺盛情相送,今日就與此處別過了!”

  “還盛情相送!”鄭之豹聞言,氣得不行,心中惱怒無比,頓時不禁揮袖冷哼。

  “哈哈~”戴之藩見此,不以為意,接著笑道:“侯爺可不要忘某先前所言之事,明日某再來城下與侯爺相會。”

  當下戴之藩等人,便揮動馬鞭,在夕陽的餘暉中,慢慢遠去。

  不多時,出城追趕的鄭軍士卒,也來到鄭之豹身邊,護著一臉寒霜的鄭之豹回城。

  在經過城門時,鄭之豹卻忽然在那名百戶面前停下,冷聲道:“爾以後還是做個城門卒吧!”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15:19

第134章 鄭之豹,轉轉無眠

  泉州城東十裡處,紮下了兩座綿延不絕的大營,一座顯得有些雜亂,那是百姓暫居之所,另一處營盤卻極有章法,雖然只是行軍途中暫住,但排水溝、柵牆、轅門都一絲不苟,連營盤外的茅房都搭建的很正規,而中軍帳外,大纛旗上,一個大大的“王”字,正迎著夜裡的微風,徐徐飄揚。

  戴之藩一行,離開泉州後,便快馬奔行,但回到營地之時,天色卻已經全黑。

  他們馳騁到營門處勒住戰馬,守衛的百戶連忙幫他拉住韁繩,而後告知道:“千戶大人,侯爺交代,若千戶歸營,無論多晚,都先去大帳相見。”

  戴之藩點了點頭,隨翻身下馬,將韁繩交予百戶,而後對身後騎士道:“某去面見侯爺,汝等先回帳歇息。”

  騎兵聞言,抱拳應諾,戴之藩則向著營中高高飄揚的那杆大纛旗的方向走去。

  不多時,戴之藩已經走到中軍大帳附近,但見兩名甲士立於帳簾之外,周圍生著數十個火盆,溫度令人感到燥熱,但卻將帥帳周圍照得通明,帥帳裡也有亮光傳出來,或是點了大蠟,或是點了油燈,將一個專注的身影,映在帳篷之上。

  戴之藩見王彥並沒有歇息,於是連忙上前,讓甲士稟報,卻聽帳裡王彥的聲音傳出來道:“是安仁回營了麼?本侯等待多時矣,且進來說話。”

  甲士聞言,隨為戴之藩挑起帳簾,他進入帳來,隨行禮道:“末將參見侯爺。”

  王彥放下手中毛筆,抬頭看了看戴之藩,笑道:“安仁且起來回話,不知此行順利否?那鄭之豹是否被汝激怒,快快同本侯道來。”

  戴之藩聞語,心中卻有些發悸,今日他於城中大鬧一場,還擒下了鄭之豹本人,無論哪一件都是大罪過,按朝廷律法和軍中規矩,都是死罪一條。

  戴之藩於城中行事之時,沒有覺得什麼,但回營之後,心裡卻有些擔心起來,怕為王彥惹下麻煩。

  這時王彥相問,他卻不會隱瞞,隨將他如何擅闖城門,如何大鬧府衙,又如何挾持鄭之豹送他出城之事,和盤托出。

  去泉州前,戴之藩得了王彥之語,讓其飛揚跋扈,給鄭之豹一些顏色,但此時戴之藩回想起來,卻覺得有些過了,於是說完之後,他就準備接受王彥的處罰。

  不過他也並不因此後悔,畢竟將鄭之豹夾於馬背,一路馳騁,那是何等的威風之事。

  “哈哈~”王彥聽完萬戴之藩的敘述,臉上卻沒有一丁點的不高興,反而笑道:“本侯選擇安仁此行,確是沒有看錯,那鄭之豹受此大辱,今夜必然夜不能寐矣。”

  戴之藩見王彥沒有責怪之意,心中不禁一陣欣喜,他心中約微思索,已經大約知道王彥之意,正欲相問,王彥卻又道:“安仁今日辛苦,若來日本侯之計大成,必然有所重賞。”隨即王彥又揮了揮手,“時候已經不早了,本侯還有兩份奏章要寫,安仁就先下去歇息吧!”

  戴之藩聞語,只得帶著心中的一絲疑惑,行禮退出了大帳。

  泉州城內,澄濟侯府邸,鄭之豹正如王彥所言,於大床之上,轉轉難眠,他心中之氣,實在難以平息。

  時夜以將近子時,他依然無法為今日之事釋懷,反而愈發憤怒,於是索性穿上衣服,又命下屬招來幕僚相商。

  不多時,那頭上紮滿繃帶的幕僚,便被下人引進鄭之豹的書房,只見他雙目微紅,顯然也不曾睡下。

  “侯爺”,這時他行了一禮,鄭之豹卻直接道:“凱德,本侯今日受奇恥大辱,心口之氣實難下嚥,雖然平國公有言在先,讓本侯莫要與王彥起衝突,但此次乃是王彥之人先行挑起。若此恥不雪,本侯卻寢食不安。你是本侯最倚重的幕僚,所以找你前來商議,助本侯一雪今日之恥!”

  那幕僚叫孫科甲,字凱德,福州人士,科舉屢次不中,隨投到鄭氏麾下,如今已有光陰數十載,對鄭氏也算忠心耿耿。

  “侯爺,有道是主辱臣死。”孫科甲今日被戴之藩削去一隻耳朵,對王彥與戴之藩的恨意,一點也不比鄭芝豹少。此時真可謂主僕同心,他聞鄭之豹之語,哪裡會不贊同,“侯爺今日之恥若不報,那屬下也沒有臉面活於世間矣。”

  鄭之豹見幕僚支持他,隨又氣憤道:“王彥兵馬明日便至泉州城下,要取銀錢船隻,還讓本侯入營向一僉事致歉,這卻絕對沒有可能。本侯欲禁閉城門,不還他錢糧船隻,凱德以為如何?”

  孫科甲聞言,漏出思索之色,片刻後道:“侯爺,屬下以為,若要雪恥,這錢糧船隻還需如數歸還。”

  “哦~”鄭之豹疑惑道:“這卻是為何?”

  “錢糧船隻之事,既然平國公寫信交代,必然與王彥達成協議,侯爺如不還,卻落下口實于王彥,若還了,侯爺則可麻痹王彥,而後以賠罪致歉為藉口,邀其赴宴。”孫科甲陰笑道:“只要王彥入城,那生死還不是掌握于侯爺之手嗎?”

  “好計也!”鄭之豹聽完,不禁拍腿讚歎:“王彥此人,雖然本侯在朝中與他接觸不多,但觀其年不過三十,已經位居侯爵,其手下一個千戶就那般跋扈,他內心也定然驕狂。本侯就聽凱德一言,向他示弱,引他入城,應該不難!”

  當下主僕二人,又是一番商議,直到寅時,才各自歡喜的回去休息。

  次日,鄭之豹睡至午時方醒,他剛洗漱完畢,便有屬下來報,言,“東城外,王彥大軍已經紮下營盤!”

  鄭之豹聞言,隨命人叫起孫科甲,來得東城之上,往外眺望,卻見城外大營毫無章法,柵牆、轅門,簡陋不堪,甚至比不上一般流寇的營塞。

  鄭之豹見此,不禁微微皺眉,雖然他亦覺得王彥之軍,不過是一群連盔甲都沒有的乞丐,但畢竟王彥威名在外,如今營盤紮成這般模樣,實在給人一種名不副實之感。

  不過對此鄭之豹卻沒有多想,而是依然按照昨晚商議之策,讓孫科甲押著十五萬兩白銀,還帶著幾大車酒水肉食,進入王彥營塞。

  待王彥收下銀兩物資,孫科甲便借機道:“忠勇侯,我家侯爺對之前之事甚為抱歉,今日忠勇侯至泉州,我家侯爺便於城中設宴,其一,為之前之事,向侯爺致歉,以後兩家和好,共同為朝廷效力,其二,為侯爺踐行,祝侯爺平定叛亂。我家侯爺誠意相邀,還望您能賞臉赴宴。”

  孫科甲說完,期待的看著王彥,但王彥卻冷冷道:“本侯同鄭之豹沒有交情,赴什麼宴?讓你家侯爺自己吃吧!”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15:19

第135章 星稀夜,鄭軍偷營

  孫科甲同鄭之豹秉燭夜談,直至將近寅時,才回去歇息,這一夜的成果,居然被王彥輕輕鬆松的一句“沒有交情”,便化解過去,他整個人頓時驚呆在那裡。

  “本侯原本是要鄭之豹親自入營致歉,但粵地危機,本侯急於前往,明日一早便要拔營而去,加之鄭之豹態度還算誠懇,本侯便不與他計較矣!”王彥看孫科甲如此,心裡不禁輕蔑一笑,而後故作不耐煩的揮了揮手,“好了!既然東西已經送到,爾便回去吧!”

  孫科甲還沒回過神來,一名甲士已經走上前來,伸手示意道:“夫子,請吧!”

  聞語,孫科甲才收回神來,還想再說,但王彥卻不給他機會,轉身回到桌案之後,端坐著處理營務去矣。

  一時間,孫科甲只得無奈的隨著甲士退出大帳,而後往營外而去,但他卻沒有察覺,甲士帶著他于營中走了許多彎路,幾乎使他觀遍了營中場景。

  對於王彥拒絕宴請之事,孫科甲心中極其失望,他一路神情恍惚的回到泉州城,而鄭之豹知他回城後,立馬讓人招他到城中最大的酒樓望海閣相見。

  孫科甲心懷忐忑的來到酒樓,被帶到一個巨大的隔間,鄭之豹坐於酒桌之前,見他進來立馬喜道:“凱德看此處如何?本侯已經於兩邊隔間裡埋伏了精銳甲士,只等王彥一至,酒過三巡之際,且看本侯摔杯為號,便將他~~”

  鄭之豹說的高興,仿佛王彥已經是他砧板上的魚肉一般,但他說著說著,卻發現孫科甲臉上十分不自然,心中不禁一緊,皺眉問道:“怎麼回事?凱德為何這副模樣?”

  孫科甲知道隱瞞無用,當即便苦著臉請罪道:“侯爺,屬下無能,王彥那廝不願入城赴宴!”

  “什麼?難道王彥發現了本侯的動機?”鄭之豹聞言,頓時有些緊張,不禁一聲驚呼。

  “非也!”孫科甲扭咧道:“那廝言,與侯爺毫無交情,不願赴宴!”

  “毫無交情?”鄭之豹原本以為王彥洞察到危險,卻沒想到完全是因為不給他面子,他不禁大怒道:“本侯送還他銀錢,還以美酒肉食為他犒勞大軍,而他居然如此輕視本侯,簡直豈有此理。”

  鄭之豹這時已經忘記了他欲抓捕王彥之事,只覺得尊嚴再一次被王彥踐踏,心中怒火如烈火烹油般,隨時都會爆炸出來。

  一旁的孫科甲見此,神情卻忽然一動,陰狠地說道:“侯爺!王彥此人如此倡狂,屬下覺得侯爺要一雪前恥,眼前卻有一個機會。”

  鄭之豹惱怒道:“什麼機會?他既然不願入城,難道要本侯出城,進入他的營塞不成。”

  孫科甲聞語,不禁整理了一下思緒,才道:“屬下正是要侯爺出城,但不是此時,而是夜半三更,人都沉睡之時,侯爺帶領兵馬,直接踏平王彥的營塞!”

  鄭之豹聞言,卻不由一驚,“凱德讓本侯劫營?”

  孫科甲見鄭之豹面有猶豫,問道,“侯爺可是擔心朝廷?”

  “非也!本侯既然欲擒拿王彥,又豈會在意朝廷!”鄭之豹揮了揮手,“本侯所慮者,王彥畢竟威名再外,那戴之藩只是他麾下一千戶,便如此難纏,本侯若偷營不成,那豈不給了他攻擊泉州的藉口。”

  “侯爺,屬下觀來,王彥不過徒有虛名之輩也!”

  孫科甲摸了摸頭上繃帶,鼓動道:“想必侯爺今日也曾看見,王彥兵馬所紮之營塞,卻哪裡有半分名將的樣子。屬下今日于他營中,所見也竟是混亂不堪的一番場景,士卒們都極其懈怠,宛如流寇一般。”

  “常言道,盛名之下無虛士,王彥的戰績擺在那裡,此番會不會是他在使詐呢?”鄭之豹已經有些被說動,但還是謹慎道。

  孫科甲聞言,心裡不禁一顫,但他又覺得不太可能,而且削耳之仇,卻不能不報,於是慫恿道:“侯爺切莫擔心,王彥之兵,自數千里之外的揚州,如喪家之犬一般,流落到此處,且不說水土不服,就說其鎧甲糧餉都無法補全,無論多麼精銳的軍隊,淪落到這般地步,士氣也必然早已懈怠,已經不能和曾經相比矣!”

  鄭之豹聽他訴說,不禁點了點頭,孫科甲見此隨加把勁道:“侯爺,若再不下決心,明日一早,王彥可就拔營西去了。到時候,侯爺再想雪恥,恐怕就再也沒有機會矣。”

  “明日便要拔營?”鄭之豹聞語,不禁抬頭望著孫科甲,得到其肯定後,他臉色不禁一陣變化,最後一拍身前酒桌,狠聲道:“有仇不敗,非本侯本性。人生在世,就該快意恩仇,本侯已經位居如此高位,若還要隱忍,卻對不起如今的地位。本侯就聽凱德之言,今夜踏破敵營,活捉王彥!”

  是夜,天近寅時,正是人睡死沉之時,在夜空中,幾顆稀星的微弱光芒下,泉州城的東門悄然打開。

  一隻接近萬人的兵馬,悄然出了城門,往城外不遠處,點著三兩火炬的大營而去。

  黑夜裡,將軍身上的盔甲,士卒手中的刀槍,散發著陣陣寒光,鄭之豹在數名甲士的護衛之下,行走在大軍之前,他心中一陣緊張。

  早年鄭之豹也曾亡命於海上,但如今他卻已經過了十多年的安逸生活,加之他從未統領過近萬人馬,於陸地上與人交戰,所以心中難免緊張,但除了緊張之外,他也還有另一種情緒,那便是興奮。

  不多時,借著黑夜的掩護,鄭之豹已經帶著兵馬,摸到離營百步開外的地方,這時他一揮手,一名鄭軍小校立馬上前,於黑暗中彎弓搭箭。

  “嘣~”鄭之豹只聽聞弓弦震盪,便見營門處,哨塔上,一具屍體應聲而落,頓時就讓他心中熱血沸騰。

  “噌~”的一聲,原本伏于地上的鄭之豹已經站起身來,他一把拔出腰間佩劍,指著大營方向,便大聲吼道:“兒郎們,給本侯殺啊!”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15:19

第136章 王士衡,夜占泉州

  夜中,隨著鄭之豹的一聲大喊,瞬間打破了夜的寂靜,無數鄭軍士卒,自地上一躍而起,呐喊著,如同潮水般灌入大營。

  營盤的柵牆,轅門瞬間被鄭軍撞開,鄭之豹在甲士的護衛下,提著戰刀,直接奔向中軍帳處,大纛下的王彥帥帳。

  營盤內,火炬稀少,鄭之豹在鼎沸的人聲中,殺到大帳之前,甲士立馬擁進大帳,但卻見空無一物。

  鄭之豹适才便覺得有些不太對勁,但他心中正沸騰之間,卻沒有在意那麼多。現在王彥大帳空空如也,湧進大營的鄭軍,亦沒有遭受任何抵抗,他心中頓時大驚,臉色狂變道:“不好,中賊子之計矣!”

  當下鄭之豹便欲領著甲士退去,但此時黑夜中卻突然傳出陣陣炮響,無數佛郎機火炮,頓時落入擠滿了鄭軍的大營內,瞬間就掀翻百人。

  “殺啊!莫走了鄭之豹!”

  “侯爺有令,生擒鄭之豹者,賞銀千兩,官進三階。”

  火炮在營中炸開,使得湧入的鄭軍立馬大亂,鄭之豹在甲士的護衛下,倉皇退出營帳,欲返回泉州城,但黑夜中卻忽然出現無數火把,擋住他的去路。

  看著逼近的王彥之軍,聽著陣陣喊殺之聲,鄭之豹頓時嚇得肝膽俱裂,他於黑暗中看見一纓盔亮甲的將領,領著兵馬向他逼來,不是王彥,卻又是誰呢?

  “鄭之豹,汝與吾同為朝廷大員,今日汝卻劫吾營塞,于國朝危機之時,犯下不可饒恕之罪過,本侯便替陛下將汝鎖拿,就算平國公也無話可說也!”王彥騎在馬上,以手中馬鞭指著鄭之豹,大聲說道。

  鄭之豹聞此言,卻百口難辯,咬牙切齒道:“王彥匹夫,爾居然敢算計本侯!”

  “澄濟侯!”王彥身後,蘇觀生打馬而出道:“事已至此,下馬投降吧,本官保你性命無憂。”

  鄭之豹聞言,卻發出一聲慘笑,“吾乃侯爵,勝負未定,豈可束手就擒?兒郎們,給本侯殺開一條血路啊!”

  王彥見此,隨一揮手,身後兵馬便立馬上前,刀盾手,長槍手結下大陣,後面三排鳥統輪番開火,而王彥則領著近千騎兵於後壓陣。

  鄭軍慌亂退出營寨,建制早以混亂,他們在鄭之豹的命令之下,毫無陣型的沖向王彥大軍,還未接近,便被鳥統放到一片,剩下的立馬又向後退卻。

  王彥見此,立即拔出寶劍,抓住時機,“殺啊!活捉鄭之豹!”

  聞語,他身後近千騎兵,立馬催動戰馬,向鄭軍撲過去。

  鄭之豹卻沒想到他的兵馬居然如此不堪一擊,慌亂間又奔往他處,想要繞道回城,但就在這時,迎面卻又撞上一隊兵馬,那為首將領見他,頓時大喜:“鄭之豹,哪裡逃!”

  那將領不是戴之藩,又是誰呢?

  鄭之豹見此,頓時面如土色,慌忙後退,但戴之藩卻已經一夾馬腹,追了上來。

  幾名甲士,想要阻難,卻瞬間就被戰馬撞飛於地,而鄭之豹緊靠兩腿,怎麼逃的過戰馬追擊,他正拼命奔逃之間,卻忽然感覺身後鎧甲被人抓住,而後腳下一輕,便被戴之藩再次夾到了戰馬之上。

  “鄭之豹被擒矣!”

  一時間,戴之藩身後的士卒頓時齊聲大呼,而戴之藩則夾著鄭之豹,縱馬于營盤四周狂奔,使還在抵抗的鄭軍看的真切,再一次讓鄭之豹面皮丟盡。

  王彥見此頓時大笑,連忙傳令讓士卒齊呼,“投降不殺!”

  鄭軍中了埋伏,本就士氣潰散,現在鄭之豹又被擒下,立馬鬥志全無,頓時紛紛放下武器,降了王彥。

  泉州東城,守城的鄭軍千戶,見城外大營火光沖天,殺聲鼎沸,便知鄭軍已經偷營失敗。他正焦急的向城外張望之間,一隊數百人的殘兵,卻慌慌張張的湧到城下。

  “侯爺回城,爾等還不快開城門!”

  數百敗兵俱是鄭軍衣甲,但那千戶卻怕有詐,不敢輕易開門,隨出言道:“侯爺現在何處?末將周開達,請侯爺出來說話!”

  城下鄭軍聞言不禁眉頭一皺,他先向身邊一名小卒使了個眼色,而後才怒道:“侯爺被鳥統打傷,已經昏迷,敵兵馬上就要追至,汝還不開門,是想讓侯爺陷於敵手嗎?”

  那千戶聞言,心中一陣猶豫,這時他站在城朵邊,向下細觀,果然見一人被幾名士卒抬著,身上滿是鮮血,而其身上鎧甲,也確實是鄭之豹所穿的山文甲。

  城門重地,乃防守的關鍵所在,千戶不得不謹慎行事,但就在這時,在數百殘兵之後,突然又傳來一陣喊殺之聲,卻是追兵殺至。

  當下,城下敗軍便向城門湧來,口中大罵不止,且多為閩地鄉音,千戶見此,卻也知道必須做個決斷,最後終於一拍牆躲,下定決心道:“開城門,放他們入城!”

  一陣嘎吱聲中,重達千斤的城門,被慢慢打開。那殘兵的首領,卻是忠至營指揮何剛,他立馬一聲高呼,數百扮作殘兵的忠至營士卒,頓時湧入城內。

  城上的千戶見此,臉色頓時大變,他正欲抵抗,卻見緊隨著殘兵之後,埋伏於城外的數千忠至營人馬,突然自黑暗中殺出,直接通過城門,殺進了泉州城。

  天亮,泉州城內,通往府衙的街道上,王彥與蘇觀生騎馬並行,身邊是數百護衛左右的精銳甲士。

  “侯爺拿下泉州,如何善後,卻要早做打算!”蘇觀生騎在馬上,四下觀看,見泉州城內並沒有因為昨夜變故,而血流成河,不禁點了點頭。

  “閣老放心,彥並非想要長期佔據泉州,不過向平國公借些物資,用於平定靖江王之亂,卻是不能避免!”王彥笑道:“城內,彥已經讓屬下張貼安民告示,不動百姓分毫,俘虜的鄭軍,彥也會如數釋放,平國公如果明白,因該不會糾纏。”

  蘇觀生聞語,沉默一陣後道:“忠勇侯又如何向陛下交代呢?”

  “此次事大,彥未想隱瞞也。”王彥明白蘇觀生的意思,隨於胸前取出兩份奏章道:“彥已寫下兩份奏章,一份寫給朝廷,一份則密奏陛下,閣老可替彥看看,其中言辭,是否妥當。”

  蘇觀生隨勒住戰馬,而後接過奏章,就於馬上觀看,片刻後,才抬頭笑道:“忠勇侯只要忠於陛下,莫要成了鄭芝龍一般的軍閥,本官便安心矣。這兩份奏章,就先放於本官手中,待本官寫好奏章,便一同送往福京。忠勇侯意下如何?”

  王彥隨即抱拳道:“彥求之不得也!”

  當即二人便笑著,繼續前行,但迎面卻忽然奔來一名騎士。

  王彥視之,乃是當年青州老人,忠貞營千戶俞方棋,他祖上福建人士,據說還曾在俞大猷麾下為將,後北上抗擊韃虜,才離開南方。

  俞方棋快馬奔到隊伍之前,勒住韁繩,翻身下馬,動作乾淨,顯得騎術精湛。

  這時他疾走幾步,來到王彥身前,便單膝跪地,急聲拜道:“侯爺!泉州水塞不願投降,指揮使大人攻塞受挫,特讓屬下前來請援。”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15:19

第137章 觀海戰,欲擒良將

  泉州城內有兩萬余鄭軍,其中步軍一萬五千餘人,剩下的則是五千人的水師。

  鄭氏起于大海,其水軍的實力,可謂天下無雙,王彥昨夜詐取泉州之時,一萬五千余人的鄭氏步軍,一戰而潰,除了死傷的千餘士卒之外,其他全部投降被俘。

  王彥見收取泉州如此順利,對於水塞內的鄭氏水師,便沒有放在心上,只是令劉順帶領戰船前去收取,卻不想居然失敗了。

  這時,王彥聽俞方棋之語,神情不禁一變,連忙讓人傳令,調忠武營兵馬,速速前往泉州水營。

  王彥手下五營兵馬,忠義營留於福京,剩下四營都不精通水戰,王彥便只能矮子裡找高個,讓曾經於鎮江大戰中,參與過長江之戰的劉順,帶領四百餘艘戰船,組成王彥的水師。

  在傳令的小校去調忠武營時,王彥也改變了計畫,同蘇觀生等人一同前往水塞觀戰,要看看鄭氏水軍到底有多利害。

  不多時,王彥一行人就來到海岸邊,立于一塊巨石上,看著海浪拍擊的泉州港。

  泉州已經被王彥拿下,泉州港裡的鄭氏水軍,想憑藉水塞堅持,但在王彥的水陸夾擊下,已經基本沒有可能。

  他們唯一的辦法,就是突出港口,船隊入海,才能避免被俘獲的命運。

  “鄭氏水師果然利害!”蘇觀生看著海面上的戰鬥,不禁一聲讚歎:“劉將軍數十條大船,被幾條小船牽制,主力又被鄭氏船隊衝開,只知各自為戰,以四百對一百,居然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利,鄭氏水師恐怕要突破劉將軍的封鎖了。”

  王彥聞言,連忙命屬下取千里鏡來觀,只見海面上,戰船穿梭,火炮對射,濺起數丈高的水柱。

  王彥不通水戰,但也能看出來,一方打得十分有章法,而另一方則顯得混亂不堪,完全沒有發揮船多的優勢。

  劉順以四倍之戰船,卻被打得暈頭轉向,令王彥心頭不由得一陣震驚,看來無論陸戰,還是水戰,都絕非僅靠兵力就能夠取得勝利。

  “鄭氏水師,領兵者是何人?”王彥放下千里鏡,謂左右道:“若吾軍中之將領,能有此等水戰本領,本侯經營粵海,將無憂矣!”

  “啟稟侯爺!”俞方棋抱拳說道:“泉州水師統領鄭安,昨夜驚聞侯爺攻入泉州,連夜便駕船跑了,現在指揮作戰的乃鄭氏水師千戶施琅,字尊侯,泉州人士。”

  “施琅?”王彥聞言,在腦中微微搜所,並未發現這號人物,“此人並非鄭氏嫡系麼?”

  王彥在福京,同鄭芝龍爭鬥多日,自然要對鄭氏屬下大將都要有個瞭解,而他腦中對施琅之名,卻全無印象,那便說明此人並沒有進入鄭氏核心,沒有受到鄭氏重用。

  蘇觀生聞王彥之語,不禁笑道:“侯爺這是想收服那施琅麼?”

  “如此人才,既然鄭芝龍不用!”王彥點點頭,豪不隱藏心中的想法,“那本侯自然要得之,他若歸本侯麾下,本侯必以粵海相托也!”

  王彥即將經略粵地,不是當初的揚州一座孤城,而是方圓千里之地,還有廣闊的粵海,地盤擴大了數十倍不止,治下有民數百萬,而他麾下還是揚州的那一套班子,這叫他如何能不思賢若渴。

  “侯爺想要收服施琅此人,但似乎他卻不願歸附,反而一心向著鄭氏呀。”蘇觀生聞言,卻指著海面上的戰鬥,微笑道:“本官看來,不出半個時辰,此子必然能突破封鎖,而後揚長而去矣。”

  王彥聞語,不得不承認蘇觀生之言,極有可能,劉順根本不是施琅的對手。

  一時間,王彥心中不禁有些焦急起來,於是再次拿起千里鏡,觀看海面上的戰鬥,尋找破綻。

  就在王彥與蘇觀生相談時,忠武營指揮使曲從直,已經領著戴之藩等千戶,帶著數千兵馬,來到泉州海邊。

  王彥見此,心裡一喜,隨謂蘇觀生道:“此子今日必被本侯擒矣!”

  當即,王彥便讓俞方棋打旗語,發號炮,令劉順全線收縮,採取守勢,以兵船優勢,擋住港口出口,而後又傳命曲從直搶佔海岸上的炮臺,調轉炮口,轟擊施琅的船隊。

  劉順于海上同施琅大戰了一個早上,他一心想憑藉戰船的數量優勢,擊敗施琅,但卻屢屢被其化解,而他的船隊卻在數次進攻中,陣型變得散亂,反被施琅占儘先機。

  轟隆隆~的炮聲,在船舷上想起,劉順的坐船已經被嚴重擊傷,海戰的不利形勢,使他臉上掛滿了汗水。

  “指揮使!”就在劉順焦急之時,桅杆上負責瞭望和發令的士卒,卻忽然向下大聲呼道:“侯爺有令,擺雙縱陣,封鎖港口,不許主動出擊。”

  “不許出擊?”劉順聞言,臉上不禁一陣不解,他一直認為應該憑藉戰船優勢,圍殲眼前的鄭軍水師,但王彥的話,他卻不敢不聽,隨只得回道:“掛令旗,令各船回防,取守勢!”

  在王彥的命令傳出後,海面上的戰局終於出現了一絲變化,蘇觀生看了片刻後道:“劉將軍是當局者迷,急於殲滅鄭氏水師,但卻不知,其實只要將其封鎖於港口之內,便立於不敗之地矣!侯爺這番調動,那施琅可擒也!”

  王彥聽蘇觀生之語,降服施琅的心思,就更加堅定了。

  海面上,施琅于指揮中,也慢慢發現,局勢的變化,他原本借著劉順急於取勝,船隊四下出擊,迂回包抄之際,採取以小船纏大船,以主力打偏師的方法,幾乎就要突出重圍,但現在對方船隊龜縮于一起,他卻不好對付了。

  “轟隆~”

  正在施琅思考對此之時,一聲巨大的炮響,確忽然在他的坐船旁炸開,濺起近十丈高的水柱,使得整個船身都搖晃起來。

  一時間,施琅臉色大變,因為他知道,這不是戰船上互射的佛郎機火炮,而是海岸炮臺上的千斤重炮。

  這時施琅的坐船上,瞭望的士卒抱著桅杆,也大聲呼道:“千戶,岸上掛旗語,讓船隊放棄抵抗,不要做無謂之犧牲,否則重炮齊發,讓我等全部葬身海底。”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15:20

第138章 鄭芝龍,怒追王彥

  福京城內,給鄭之豹送信的人返回平國公府邸後,將鄭之豹對王彥多有輕視之意的情況,面稟鄭芝龍,使他心中不禁有些擔心。

  泉州乃閩地最大的港口,鄭氏有大批物資,都屯放於泉州城內,鄭芝龍絕對不允許其出現任何的閃失。

  人心中一有了擔心,若不親自看上一眼,便會寢食難安。

  鄭芝龍心中有了一份憂鬱,同樣如此,他深知鄭之豹的能力,並不是十分得力,因而心中始終擔心,泉州會出什麼大事。

  在送信之人回來後的第二日,鄭芝龍為了保險起見,隨親起三萬大軍,浩浩蕩蕩的開往泉州,決定親自壓送王彥出閩,心中才感覺有些穩妥。

  泉州城內,王彥端坐在府衙上,聽著屬下彙報,昨日一戰的收穫,心中不禁陣陣驚喜,但蘇觀生臉上卻滿是憤怒,“鄭氏如此富足,卻每每以錢糧不足,掣肘朝廷大事,實在可惡至極也!”

  “彥也沒有想到,泉州府庫不過五萬兩白銀,但鄭之豹府中卻有銀三百五十萬兩,堪比朝廷半載稅賦。”王彥點了點頭,深有感慨道:“若再包括泉州城內堆積如山的絲綢、茶葉、瓷器,那所值銀錢,恐怕將有五六百萬兩之巨,而這還只是鄭氏的冰山一角,還不包括福京、安平等地,鄭氏真可謂富可敵國也!”

  不比不知道,一比嚇一跳。

  這時王彥不禁暗暗覺得,他離開福京之舉,是多麼正確,看看他手中的實力,再看看經營閩地數十年的鄭氏實力,簡直是天壤之別。

  同時鄭氏的財富又激起了他經營粵地的決心,只要給他幾年時間,他相信一定能是使兵馬錢糧自足,供養二十萬強兵北伐,也不在話下。

  “國家財富,盡被鄭氏侵佔,實乃大明之不幸也!”蘇觀生原本對於王彥設計拿下泉州之事,還有些微詞,但他現在卻完全支持王彥的做法了。“本官要將泉州之見聞,寫成奏章,上報陛下。鄭氏之財富,若不能為國所用,那將來必成朝廷之禍患也!”

  “唉~”王彥聞語,不禁歎道:“吾想陛下亦知道這一點,只是如今局勢,卻又不得不依靠鄭氏。歸根結底,還是吾等沒有實力,為陛下分憂也!”

  蘇觀生頗有深意的道:“忠勇侯如今獲得銀三百五十萬,繳獲物資無數,當要好好經營,早日為陛下出力。”

  王彥笑道:“日前,本侯於朝堂上,放言每年為朝廷獻海稅一百萬,心中本來沒有多少把握,不過是為了逼迫鄭芝龍拿些銀錢出來,使朝廷渡過難關,現在卻托鄭氏之福,本侯不用為無法兌現諾言,而憂心矣!”

  拿下泉州的收穫,可以說解了王彥的燃眉之急,使他得到巨額銀錢,不僅平定靖江王的軍餉得以解決,安置百姓的錢糧也充足起來。

  銀錢對於王彥來說,自然是越多越好,所以從鄭之豹府中收穫的三百五十萬兩白銀,卻沒有讓他滿足,他還欲對鄭氏留於泉州的物資進行清理,但上天卻沒有給他那麼多時間。

  午時,王彥於府衙聽完下屬的彙報之後,又親自來到鄭氏的倉儲之地,清點物資,卻忽有一騎士急匆匆的奔進城內,在一番波折後,終於尋到王彥的面前。

  王彥視之,確實喬裝打扮的錦衣衛千戶王子龍,當即不禁疑惑問道:“雲鵬怎會來此?”

  “侯爺,錦衣衛從安排于安平城的密探處,得到消息,平國公起兵三萬,正往泉州而來。”王子龍抱拳行禮道:“下官擔心侯爺沒有準備,因而特意尋來相告,卻不想侯爺居然拿下泉州矣。”

  王彥聞語,心頭不禁一驚,鄭芝龍起大兵趕來泉州,他卻不能守著泉州不走,這與他離開福京的目的不符,這時他先向王之龍道:“雲鵬一路辛苦,為本侯帶來如此重要的訊息,本侯他日必有重謝。”而後又對身邊之人道:“速速傳令軍中諸將,立馬趕赴府衙相見。”

  王之龍聞王彥語,抱拳道:“侯爺,下官消息已經送達,福京之中還有事務急需處理,下官便就此別過矣!”

  王彥聞語,知道王之龍見他拿下泉州,急於回福京向皇帝稟報,當下也不阻難,隨抱拳回道:“既如此,雲鵬一路走好!”

  當下王子龍,便跨上戰馬,絕塵而去。

  “此忠義之士也!”王彥看著他的背影,心中一聲讚歎,卻非因為王子龍為他傳遞情報,而是因為王子龍對隆武帝的忠誠。

  王彥回到府衙,諸多文武已經在大堂等候,他隨接連下令,讓何剛立馬帶領兵士,將鄭之豹府內的銀兩,泉州城內的軍糧,統統裝上大船,而後又讓曲從直收繳被俘鄭軍的衣甲,最後又命令王纘爵護著百姓先行。

  一條條軍令傳出,泉州城立馬就鼎沸起來,四營兵馬來回奔走,於城中忙碌不堪。

  次日清晨,王彥留於城外的哨騎便前來稟告,言:“平國公之兵離城六十裡,兩日之內必然到達泉州城下。”

  王彥聞語,知道泉州已經不能再待下去,隨下令棄城而去。

  “那鄭之豹如何安排?”蘇觀生問道。

  王彥微微思索,權衡後道:“先帶在身邊,待本侯平安入粵,再將他放回閩地。”

  “侯爺。”劉順又問道:“那施琅呢?”

  “他還是不願意歸降本侯嗎?”王彥皺眉道。

  “末將幾番相勸,他都沉默不語。”劉順抱拳道。

  “不管那麼多,施琅是難得的人才,先帶到粵地,本侯再尋機于他長談,定要說服此人,為本侯所用。”

  當下王彥便帶領兵馬出了泉州,急行一日,便在廈門附近追上先行的何剛,而同時鄭芝龍的也隨先鋒到達泉州城外。

  次日鄭之龍大軍全部抵達泉州,而暴怒的鄭芝龍立馬盡起兵馬,往王彥西撤的方向追殺而去。

  王彥將鄭之豹綁走,又搶奪鄭氏三百五十萬兩白銀,兩萬套士卒的衣甲,四十萬石軍糧,鄭芝龍已經徹底失去理智,令兵馬發足狂奔,務必要擒下王彥。

  這日,鄭芝龍領著五千先鋒,追至漳州地界,與後軍已經拉開數十裡的距離,但他卻渾然不覺。

  天至午時,鄭軍已經在烈日下奔走一個上午,俱以疲憊,但鄭芝龍卻沒有讓軍隊歇息的意思,繼續行至一山谷之間,部將勸他不要擅入,但鄭芝龍卻根本不聽,隨帶著五千兵馬進入山谷。

  就在這時,兩山之上,卻忽然響起一聲炮響,戴之藩領一部兵馬從北山殺出,而何剛則領一部兵馬從南山殺出,疲憊的鄭軍頓時大敗,鄭芝龍見此,方才如夢出醒,僅在數十名親衛的護衛下,倉皇逃出山谷,狂奔一日才遇見趕來的後軍。

  鄭芝龍驚神未定進入大營,不敢在追,而正在這時,幕僚進來稟報:“國公爺,三爺回營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15:20

第139章 入廣州,安置軍民

  說鄭芝龍聞鄭之豹回營,心中已知王彥之意,而鄭軍先鋒大敗,大兵士氣盡瀉,鄭芝龍亦驚神未定,隨不敢再追。

  大軍原地駐紮一日,又有數千敗兵相扶而回。鄭芝龍問之,俱言,“忠勇侯釋之,士卒皆感其感恩德。”

  鄭芝龍觀大軍以無戰心,隨拔軍東歸福京,於朝堂奏本彈劾王彥,擅自挑起爭端,耗費朝廷實力,搶奪他人財物,但皇帝早以收到王彥與蘇觀生的奏章,一心相護,又因鄭之豹先行偷營之舉,隨不了了之。

  鄭之豹大恨王彥,但這時王彥已經進入粵地,如魚入大海,鄭氏雖實力龐大,卻也無法干預粵地,他有滔天恨意,這時也只能埋在心中。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在鄭芝龍與皇帝和朝臣,在朝堂上相爭之時,王彥已經領著軍民平安進入潮汕地區,而不久後,他們便來到廣州城外。

  這日廣州城內,除了兩廣總督丁魁楚外,其餘文武官員,俱出城相迎,遠遠便見一支兵馬浩浩蕩蕩而來。

  不多時,王彥之兵,已經走到兩廣參將趙千駟,嚴遵誥,都司馬吉祥等文武官員之前,眾人只見,大軍之中,將校俱穿上好衣甲,一個個頭戴高頂寬沿六瓣鐵盔,上插紅纓,身披對襟紫花罩甲,胸前一面熟銅護心鏡,雙臂裹精鋼臂縛,下面是繡著雲蟒的戰裙和皮靴,腰懸佩刀,好不威風,而士卒亦人人身著鑲嵌著鐵片的青色布甲,顯得衣甲整齊,精銳無比。

  王彥之兵能有這樣一次完美的亮相,卻要感謝鄭氏的親情贊助。

  若不是從泉州兩萬鄭軍身上,剝下這批盔甲,那無論如何,也不能給廣州文武,留下深刻的印象。

  王彥大軍只是初次亮相,便震懾住了廣東文武,使得他們不敢小窺這位年紀不過二十五六的總鎮大人。

  城外,王彥領著諸將,同相迎的文武,見禮認識,便領著大軍進入廣州,而百姓則占時留於城外。

  城內,官員早以為王彥準備好了府邸,並備好接風洗塵之宴,但王彥卻以藉口推掉,而來到府中歇息。

  王彥初入粵地,對於官場,民情都不甚瞭解,所以在沒有摸清局勢之前,他不會同廣東官員多做接觸。

  這時王彥剛來到府邸,便有衛士稟告,言:“府外有一名喚錢一楓的千戶求見。”

  王彥聞言,立馬大喜,急忙讓衛士帶來相見。

  錢一楓同王彥于池州分別,領著老弱南下安置,他本在雷州地界,但王彥入粵,急需一瞭解粵地情況的心腹之人,為他諫言謀劃,所以在兵馬還在閩地之時,便派遣快馬,命錢一楓來廣州等候。

  适才,廣州文武於城外迎接王彥,但錢一楓卻品級不夠,因而只能於城中等候。

  這時他被衛士引進府邸,見得王彥之面,不禁動情拜道:“職下錢一楓,參見侯爺。”

  王彥見此連忙將他扶起,而後上下打量,發現與分別時相比,錢一楓卻又黑瘦了許多,“子允,獨自一人,于天南之地,照看近六七千百姓,辛苦矣!”

  錢一楓本是青州秀才,家境還算殷實,雖然隨王彥一路轉戰,但穿上儒衫,依然還是翩翩公子,但現在即便華服在身,也看不出半分富貴模樣了。

  這麼大的變化,錢一楓獨自一人于天南經營的辛苦,可想而知。因而他聽王彥之語,心中頓時一陣感動。

  這時王彥親執錢一楓之手,將他帶到客廳,待兩人坐定之後,才問道:“自四月間,分別以來,如今已有五月有餘,不知子允帶領士卒家眷是否已經安定下來?為何不在肇慶府安置,反而到了雷州呢?”

  錢一楓聞語,神情不禁一暗,“侯爺有所不知,職下入粵後,第一站就是欲落戶肇慶,但待了不足半月,便被迫繼續南下,尋求生路矣。”

  “這是為何?”王彥急於安置三十萬揚州百姓,因而不禁皺眉問道:“難道是有官員故意責難?”

  “非也!阻礙的勢力,並非來自官府,而是肇慶民間。”錢一楓見王彥滿臉疑惑,隨解釋道:“侯爺入粵以來,當有所發現,粵地雖有千里,但多為山巒丘陵,良田甚少,而自南宋以來,廣南路得以開發,大量人口隨之湧入,再加之蒙元南侵之時,漢人一路向南,於閩粵之地避禍,都使得粵地人口飽和。粵地土著與客家人,便時常因為土地而械鬥,規模龐大者甚至多達數萬之眾。職下初至肇慶,不知深淺,為了給眷屬掙些耕地,捲入械鬥之中,使得一百多老兄弟死傷過半,家眷亦被打死千人。”

  “這便是子允離開肇慶的原因!”王彥聽錢一楓之語,心中震驚粵地民風的彪悍,“那到了雷州府,子允獲得了土地嗎?子允是如何讓讓眷屬安頓下來的呢?”

  “職下當時于肇慶已經無法立足,只得帶著眷屬繼續南遷,便到了雷州府,但雷州的土地同樣都是有主之地,職下最後只得花光銀錢,夠買了數百條小漁船,才在海邊紮下跟來!”錢一楓回道。

  王彥聽完不禁皺起眉來,錢一楓的方法只適合安置數千人,王彥卻不能讓三十萬揚州百姓,全部都去打魚。

  “如此說來,本侯想要安置相隨而來的百姓,卻不是想像中的那麼容易了。”王彥沉思著,想著錢一楓剛才的話語。

  “侯爺!想要安置百姓,職下其實還有些想法!”錢一楓見此,隨抱拳道。

  王彥聞語,心中不禁一喜,“子允有何辦法?可速速言之。”

  “那職下便試言之。”錢一楓頓了頓,整理了一下思路,“瓊州府方圓數百里,且孤懸於海外,比之廣南諸府,人跡可稱罕見,還有許多未開發之地,可以作為安置之所也。”

  “宋時,瓊州還是流放犯人的不毛之地,如今能安置得下三十萬百姓嗎?”王彥擔心道。

  “這一點侯爺不必擔心,瓊州之地與安南氣候相仿,可種三季水稻,養活三十萬人,完全沒有問題。”錢一楓解釋道:“職下是因為沒有大船,無法渡海,才不得已落戶雷州海邊,但侯爺有海船數百艘,卻不用擔心渡海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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