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崇禎十七年秋 作者:話淒涼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3-4 13:28:1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14 85682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15:20

第140章 官場上,各方態度

  明《正德瓊台志》記載,瓊州府在唐虞三代稱為“南服荒繳”,在秦代稱為“越郡外境”。

  位於瓊州府最南端的崖州,自古便是流放犯人之所,其荒遠,世人可想而知。

  瓊州府方圓六百里,人口卻只有十萬戶左右,即便加上隱于深山的黎、苗之民,人口還是少得可憐。

  瓊州之地濕氣重,酷熱難耐,遍佈的原始森林,使人望而卻步,個人很難開發,但三十萬人有組織,有器械,有官府支持,想要紮根卻還是有些可能。

  這時王彥聽完錢一楓的訴說,腦中對瓊州府的情況又做了一遍梳理,不禁點了點頭,“子允之策,本侯覺得可行。揚州三十萬百姓,本侯便安置於瓊州矣!”

  自七月初,揚州百姓隨王彥南渡,途徑幾千里,來到天南之地,沿途倒在路上的百姓,便不下萬人。百姓相隨,如此情意,使王彥不得不擔負起,照看揚州百姓的擔子。

  如今遠離故土,身似浮萍的百姓,終於能有一個安身立命之處,令王彥心裡一陣高興。

  當下,王彥又問了一些,錢一楓對安置百姓的具體方法,他都一一告知,王彥隨讓曾經擔任過江都知縣的周志畏和他一起,主持安置百姓之事。

  這時,王彥見錢一楓抱拳應下,頓覺一件大事以了,整個人都輕鬆不少。

  “子允來粵地已有五月時間,不知對廣東官場可有瞭解。”王彥又提出新的問題道:“對於本侯入粵,不知粵地官員是何態度?”

  錢一楓聞語,沉思一陣後,才回道:“侯爺,職下不過一千戶,能接觸者,多乃縣令知府之流,對於掌握大權的高官,卻知之甚少。不過粵地諸多大員中,有一人的態度,職下到是十分清楚。”

  “那人可是兩廣總督丁魁楚?”

  今日身在廣州的官員,多出城迎接王彥,兩廣總督雖高王彥一級,但王彥有侯爵在身,又加太保銜,地位完全與他並肩而立,丁魁楚即便不用親自相迎,派遣一位心腹,也是因該地,但他卻似乎完全沒有將王彥入粵的事放在心上,連一點接觸都沒有。

  王彥本欲從錢一楓口中,摸清粵地官員的情況,好為他掌控粵地,做好準備,但此時看來,他卻需要從他處,再行探知矣。

  “侯爺英明。”錢一楓見王彥心中已知,隨讚歎道。

  “子允可試言之。”王彥如今沒有獲得資訊的其它管道,所以還是決定,聽一聽錢一楓的話語。

  “兩廣局勢,丁魁楚雖是總督,但其實只管得了廣東一地,廣西則幾乎在巡撫瞿式耜手中。”錢一楓頓了頓,接著道:“侯爺入粵地,官為都督總鎮,而朝廷又將粵地稅權,兵權全部交付侯爺之手,丁魁楚這個總督等於被侯爺和瞿式耜完全架空,他心中自然不會歡喜。對於丁魁楚,職下以為,侯爺還需防備。”

  王彥聽完,心中一知道利益衝突的關鍵所在,那他便可根據這一點,來做應對之策,於是他不禁點了點頭,“子允擔心得十分有道理,這丁魁楚既然心中已經生隙,那本侯便不得不防。”

  “對了。”王彥又接著問道:“本侯在朝廷奏報中,得知那瞿式耜,已經被靖江王拘留,卻不知叛軍如今發展如何,是否已經進入粵地?靖江王反叛之始末,子允可盡數告知本侯。”

  “那職下便從靖江王妄稱監國開始講起。”錢一楓聞言,整理思路後道:“靖江王乃是太祖侄兒朱文正的後裔,在宗室諸藩中譜系最遠,按照宗法之制,他根本不具備繼承大統的資格,然而他卻有窺視大寶的野心,夢想著有朝一日,能黃袍加身。”

  “北都覆亡時,靖江王便蠢蠢欲動,只是南京弘光朝立,使他的盤算一空,但七月間,北虜拿下南京,安宗被擄的消息傳來,他又覺得機會來臨,隨假借勤王之名,行窺視神器之事。”

  “八月底,朝廷已經傳旨兩廣歸附效忠隆武皇帝,但在廣西總兵揚國威、桂林府推官顧奕等人,還是擁立靖江王于桂林,南面而坐,自稱監國。他們改桂林為西京,揚國威封大將軍,興業伯,孫金鼎為東閣大學士,顧奕為吏科給事中,廣西布政使關守箴,堤學道餘朝相都參與其中,發動叛亂。”

  王彥聞語,不禁皺眉問道:“靖江王叛亂這麼大的事,丁魁楚、瞿式耜,難道之前就沒有絲毫察覺嗎?”

  “這一點,正是職下要說的。”錢一楓抿了抿嘴,接著道:“南京朝廷覆滅之後,瞿式耜本是想擁立血統較為親近的桂藩安仁王朱由榔為皇帝,所以在接到陛下于福京登基的詔書後,他認為陛下只是太祖後裔,世系太遠,就沒有上書朝廷表示屈服。靖江王叛亂之時,他想憑藉自身之力壓服,但沒有朝廷的支持,他不僅沒能撲滅叛亂,反而被靖江王拘捕。在其被拘禁之後,瞿式耜才秘密派遣家人,上書朝廷,表示歸附,並請發援兵。”

  “至於丁魁楚,那變更為複雜。”錢一楓思索後接著說道:“職下曾聽到官場上,流傳著一些消息。言,陛下于福京登基時,丁魁楚也是心懷觀望,並沒有馬上表示支持,而靖江王叛亂前,亦于丁魁楚多次秘密聯絡,他對靖江王的謀立之舉,其實採取的乃是故意放縱的態度。後來,陛下加封丁魁楚為大學士後,他的態度才有所轉變,準備著手平定叛亂。時靖江王自立後,感到廣西地方狹小,兵馬錢糧件件有限,難以為守,隨進犯廣東,以觀天下形勢。丁魁楚亦起兵相迎,並用計假意迎接靖江王入粵,卻突發奇兵,將叛軍打得大敗。”

  王彥聞語,不禁說道:“如此說來,靖江王之亂,已經被丁魁楚平定呼?”

  “並非如此。”錢一楓搖頭的道:“丁魁楚於梧州大敗靖江王,本該乘勝追擊,攻下桂林,一舉蕩平叛亂,但他卻忽然退兵,返回了廣州,而且還將俘虜的士兵盡數還給靖江王,甚至暗中為其輸送物資,助其恢復實力。這一轉變,當時令職下十分不解,現在卻已經想明白,那正是侯爺入粵的詔書,傳到廣州之時也!”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15:20

第141章 抗虜兵,血染江南

  廣州城內,王彥聽完錢一楓的話語,不禁皺眉歎息,官場上的勾心鬥角,利益衝突,已經深入到大明的每一個角落,即便他離開朝堂,也不會存在一片供他棲身的淨土。

  如今王彥已經從福京退到粵地,南面就是大海,他已經退無可退,而且他也不允許自身再退一步,所以無論遇見什麼挑戰,他都必須迎難而上,無論誰人掣肘,他都要無情的將其踩在腳下。

  王彥在粵地,思考者如何收服官員,平定靖江王之亂時,遠在福京的左懋第,同樣思考者隆武朝廷的出路。

  這幾日,皇帝與左懋第剛壓下鄭芝龍對王彥的彈劾,又利用鄭成功在政治立場上的不同,與鄭芝龍在朝堂上達到制衡,但當他滿以為朝廷能夠占時喘息,集中力量抗清之時,不好的消息又從浙省傳來。

  八月底,皇帝派遣兵科給事中劉中藻前往紹興宣旨,要求魯監國政權,承認隆武朝廷的正統地位,但最終在張國維、熊汝霖等人的反對下,魯監國政權拒絕了隆武朝廷的詔書。

  唐、魯爭立之局面,從此形成。

  九月初,隆武帝再次做出努力,從已經捉襟見肘的國庫中,擠出十萬兩白銀,命都禦史陸清源,前往浙東犒師,但卻被魯監國的部將殺害。(歷史上,發生在1646年正月,作者這裡有所提前。)

  消息傳回福京,皇帝大怒不止。

  前日,錦衣衛又探知,魯王派遣左軍都督裘兆錦,行人林必達秘密進入福京,求見鄭芝龍,並許下諾言,只要鄭芝龍支持魯監國,則鄭氏兄弟都封公爵。

  皇帝得到訊息,驚恐不已,問計于左懋第,他隨諫言:“敲山鎮虎。”讓錦衣衛將魯監國使者鎖拿,囚禁於獄中。

  愈演愈烈的唐、魯之爭,讓左懋第憂心忡忡,但更讓他痛心的是,由於唐、魯紛爭,使得江南義師不能得到有效的支援。

  在昆山、嘉定被清兵攻破後不久,嘉定士民再次聚集於城內,在義士朱瑛的領導下,于清兵離去後的第四日,再次回到城中,殺偽官漢賊,又一次打起抗清義旗,但不久城池又被清軍攻破,城內士民被清兵屠殺殆盡,謂之二屠。

  清兵的殘暴,接連兩次,將嘉定城內的士民殺絕,但城外的鄉民,卻再一次聚集起來,紛紛趕往嘉定,他們會同總兵吳之番,攻入嘉定,第三次打起抗清義旗,但鄉民畢竟不是軍隊,他們大多未經過作戰訓練,很快就潰不成軍,清軍第三次攻入嘉定,總兵吳之番戰死,清兵再次屠城,謂之嘉定三屠。

  自此,嘉定內外,有血性的漢民被屠殺乾淨,剩下的都剃髮易服,成了滿清的順民。

  日後,親身參與嘉定抗清的士人朱子素,將其親眼目睹的清軍暴行和滿腔悲憤傾注於《嘉定乙酉紀事》中,言被屠之民,不下十萬。

  在嘉定抗清之時,與其緊臨的吳淞地區,也發生了大規模的抗清起義。

  夏完淳在清兵南下余杭之時,正好在松江老家,準備帶家人一起南遷,但他們還未行動,杭州便已經被清軍攻佔,其父夏允彝于獨松關戰敗自殺,其師陳子龍則敗奔太湖。

  夏允彝的殉國,使夏完淳滿心悲憤,決定去太湖投奔陳子龍抗清,但時逢鎮南伯黃蜚,吳淞總兵吳志葵,於吳淞之地起義兵抗清,夏完淳便前往投效,但義軍先是在蘇州中伏,副總兵魯之嶼慘遭伏殺,而後又于柳湖被清軍擊敗,黃蜚、吳志葵遇害,夏完淳則只帶幾百殘兵,逃到太湖。

  吳淞之地,抗清義軍,也隨之失敗。

  徽州府,金聲領兵與清軍在叢山關血戰,苦等援兵,但援兵卻始終不來,時日一久,清軍逐漸取得優勢,加之漢賊黃澍偽裝束髮,服明衣冠,詐稱率兵來援。金聲不及細查,放他入關。

  清軍乘機裡應外合,侵佔叢山關,進而奪取了績溪縣,江天一領近千殘兵,遁入山中,金聲被俘,痛聲呼曰:“徽民之守,吾使之;第執吾去,勿殘民。”

  不久後,徽州府城向清將張天福投降,而後黟縣,祁門,婺源等地也先後投降。

  石埭縣的義軍首領,吳應箕獨木難支,遁入乘頂山中,但還是在清兵的追擊下,受重傷而亡。

  八月底,金聲被壓往南京,百姓沿途相送,在途徑蕪湖時,有徽州同鄉迎送于路旁,大聲呼道:“先生回來時,我等一定再來路旁恭候。”

  聞語,帶著鐐銬金聲卻笑著回答:“再回來,我就一文不值了。”

  這時,當年與金聲同年中進士的洪承疇,聽說他被押到南京,便有意勸他歸降清庭,隨將金聲提到府邸,勸之曰:“多少臣子,今俱亡歿;公宜應天順天,毋徒自苦也!”

  “汝為朝廷大臣,不能死而反誘人耶?”金聲卻雙目圓睜,大聲怒斥道:“爾與吾乃同榜進士,同受皇恩,且先帝待爾之厚,賜爾九卿,加爾總督,今吾為抗清而死,爾卻坐了胡夷之鷹犬,爾有何面目來見吾耶?又有何面目見先帝於九泉?”

  洪承疇聞言,頓時氣得不能發聲,連忙讓甲士將其押走。

  時江南局勢鼎沸,原本北返的清庭豫親王多鐸再次南下江南,平定義兵抗清,他聞金聲被關押在南京,想起揚州城外,金聲與王彥大破李率泰之事,覺得金聲很有能力,便欲留之。

  多鐸對金聲的看重,使洪承疇殺金聲,頗有顧慮,就暗示金聲出家為僧,但金聲卻反問道:“何以稱忠臣?”洪承疇謂其“火性未除”,遂殺金聲。

  臨刑前,金聲遙拜明孝陵,而後端坐飲刃,金聲弟金經、總兵范雲龍,義士陳際遇、吳國禎、余元英。同起兵者,歙縣諸生項遠、洪士魁、副將羅騰蛟、閔士英、都司汪以玉;先後被執,不屈而死。

  至此南直隸一地的抗清義軍,除了江陰陳、閻二公,太湖陳子龍,吳易之外,全部被清庭撲滅。

  九月初,江南義師接連失利的消息,傳回福京,隆武帝大怒,斥責救援不力的鄭彩,削其侯爵,鎖拿下獄,但最後還是因為鄭氏的勢力,而官復原職。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15:20

第142章 何都院,割耳受辱

  乙酉年,九月中旬,隆武朝廷立於福京,已有一月有餘,雖然皇帝銳意進取,但掌握實權的鄭氏,卻無意相助,朝廷困頓於閩地,未能進取,反而失了徽州之地,使清軍直逼仙霞關,朝廷失去恢復金陵的最佳時機。

  江南義師接連敗亡,讓皇帝極其挫敗,他細思登基以來,隆武朝廷的種種,朝廷之兵未能與清兵做戰,反倒是在泉州,爆發了一場四萬餘人參與的內戰。

  閩地鄭芝龍的頓兵不進,浙東魯王又與朝廷對立,讓皇帝憤怒無比,卻又無可奈何?

  東南局勢的惡化,特別右都禦史、兵部右侍郎、提督南直隸軍務的朝廷二品大員金聲被殺,使隆武皇帝想要憑藉義軍打開江南局面的想法徹底落空。

  福京城內,大明宗祠,太祖、成祖等歷代先皇靈位之前,隆武皇帝身著用棉布做的龍袍,頭戴翼善冠,行大禮拜於祖宗靈位之前。

  “先皇列祖列宗在上,托上天恩賜,太祖威德,子孫自立朝以來,欲圖振興大明江山,立意北伐,但事與願違,至今一事無成,只能困頓閩地,坐看忠臣義士敗亡。”

  “大明朝之所以山河破碎,被胡虜欺淩,皆因朝中總有奸臣當道。而今子孫朝中,人人皆知,鄭芝龍等人,對朝廷懷有二心,他麾下兵強馬壯,卻按兵不動,不與北虜爭雄,反而逼走子孫的忠臣。”

  “如今朝中,子孫事實受其掣肘,已然將成傀儡。”隆武帝神情悲切,眼中已有淚花閃現,他伏地大拜,痛聲哭道:“子孫愧對列祖列宗之靈,振興大明,恐無大望矣!”

  皇帝跪于靈位前,久久不曾起來。

  這時一心腹內侍,忽然走進宗祠,伏地拜道:“內臣攪擾陛下祭祖,還請陛下恕罪。”

  隆武帝聞言,微微收回神來,而後悄悄的以衣襟拂去淚痕,才回過頭來,看著那內侍。

  “尋朕何事?”隆武帝並未從靈前起身,而是直接相問。

  內侍聞言,看皇帝神情,心中一痛,從袖中拿出一份奏章,雙手有些顫巍的舉過頭頂。

  隆武帝見此,不禁眉頭一皺,帶著疑惑拿起奏章,就于跪於祖宗靈前,翻看起來。

  “臣錦衣衛千戶王子龍奏報,前戶部上書何楷因不憤鄭芝龍跋扈,辭官歸隱,陛下違心的同意何尚書暫時回鄉養病,然鄭芝龍卻派遣部下揚耿于半路將何尚書打傷,並割一耳,實乃目無王法,有意向陛下示威也!臣以為,此事重大,恐鄭之龍還有後續之舉,因而向陛下奏報,請朝廷早做對應之策。”

  “國之大臣,豈可如此羞辱?鄭之龍,欺朕太深!”隆武帝看完奏章,心中恨極,鄭芝龍此舉無意是在打朝廷的臉。

  自泉州之變後,鄭芝龍損失三百五十萬兩白銀,兩萬餘套盔甲器械,四十萬石軍糧,還有一百多艘海船,心中對王彥之恨,已經到達極致。

  朝堂上,隆武帝同朝臣,雖然將此事壓下來,但其中多有偏袒王彥之舉,卻使得鄭芝龍心中不快。

  朝局雖然表面平靜下來,實質上卻是暗流湧動。

  在王彥離開福京後,鄭芝龍越發跋扈,皇帝為了提高朝廷威望,特別注意網羅人才,禮聘各地名聲威望較高的官員入朝任職,以便朝廷獲得地方上的支持,但鄭芝龍自以為皇帝由他擁立,鄭家實力又掌控全閩,卻根本不把這些文官放在眼裡。

  左懋第等人扶鄭森上位,與鄭芝龍對抗,但一為父,一為子,卻始終弱鄭芝龍一頭。

  戶部尚書何楷,之前就與鄭芝龍有隙,令鄭芝龍欲除之而後快,但那時王彥尚在福京,鄭芝龍多少有些顧忌。

  前些時日,群臣朝見皇帝,鄭芝龍卻當著皇帝的面前,座著揮扇去暑,何楷看不下去,出列彈劾鄭芝龍,“目無君父,不知臣禮。”

  隆武帝嘉獎何楷敢於直言,但他卻被鄭芝龍暗恨,隨後對他百般刁難,他被逼無奈之下,只能致任回籍你,然而鄭芝龍對此,卻任不肯甘休,派部將半途伏殺何楷,以此來向朝廷示威。

  何楷於回鄉途中,見伏兵持刀而出,心中知道必是鄭芝龍指使,亦知逃不過這一劫,隨對殺出的賊兵道:“知君欲得者,吾頭耳,毋及他人。”隨伸頸待死。

  鄭芝龍的部將揚耿見此,不禁一陣愕然,片刻後才回過神來,讚歎道:“好一個都院,某將令在身,本要殺汝,今取一耳,可矣。”

  揚耿隨割耳而去,謊報于鄭芝龍,言何楷已殺也。

  (歷史上,隆武以為何楷被殺,哭幾日。時人作一對曰:“都院無耳方得活;皇帝有口只是啼。”由此可見鄭氏的跋扈,以及隆武帝的無奈。)

  隆武帝看完奏章,知道這件事情的嚴重性,它不只是鄭芝龍對何楷的報復,其背後還隱藏著許多資訊。

  其中第一條,便是鄭芝龍已經完全不將朝廷放在眼裡,視朝廷為無物,全無半點忠心可言。而這樣一個人,卻掌握著朝廷的大權,這對於朝廷和隆武而言,實在太過危險。

  其中第二條,左懋第等人扶持鄭成功與鄭芝龍,父子對抗的計畫,並沒達到想像中的效果。

  “承德,且速命人傳左閣老、黃閣老等閣臣,入行宮相見。”隆武帝想著此事後面流露出來的資訊,有些慌張的站起身來,而後對那內士道。

  隆武帝說完,就走出了宗祠,外面的內侍立馬唱賀:“陛下擺駕回宮!”

  自古官不修衙,福京行宮,原本是福建布政使司的衙門,隆武入住以來,也未曾修繕,顯得十分破敗。

  皇帝行宮,尚比不上富家之所,令人感歎。

  左懋第等人,知皇帝相招,隨匆匆敢來,隆武帝於偏殿接見,命內侍上好粗茶,又讓心腹守在門口,隨拿出那本奏章,遞給左懋第道:“卿等先觀之,朕再說心中之想法。”

  左懋第等人,隨逐一觀看,眾多閣臣,臉色俱是一片陰寒。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15:21

第143章 隆武帝,欲離福建

  偏殿裡,隆武帝在諸多閣臣看完奏章後,開口道:“鄭芝龍如此跋扈,羞辱大臣,視朕為傀儡,鄭欲擺脫鄭氏掌控,諸卿可有對策。”

  何楷之事可大可小,大者,忠於隆武的二品大員,被鄭芝龍割耳侮辱,朝廷如果不做出應對,難免使忠臣之士離心。

  小者,鄭芝龍畢竟是暗中派人所為,沒有與朝廷徹底撕破臉皮,皇帝與朝臣忍一忍,則可暫時保持朝局穩定,爭取一些時間。

  偏殿裡,諸臣聞皇帝之語,相互交換了一下眼色,最後還是由首輔左懋第出言道:“陛下,臣以為此事,尚需忍耐。”

  隆武帝聞言,微微皺眉,他雄才大略,自然知道左懋第之意,其實他也沒有別的選擇,他雖是大明的皇帝,但在這福建之地,能調動的兵馬,不過王彥留下的五千忠義營人馬,而鄭芝龍則掌控全閩,近二十萬大軍。

  有時候,隆武帝甚至想,派遣錦衣衛暗殺,或者在宮中伏殺鄭芝龍,但理智告訴他,那樣根本沒有用處。

  鄭芝龍只是鄭氏的代表,他死了,鄭氏馬上會推選出別的代表,鄭氏是一個勢力集團,而不是鄭芝龍一個人。

  殺掉鄭芝龍,鄭氏家族不會瓦解,反而會引發內亂,而隆武朝廷卻沒有平定叛亂的能力。

  這時隆武帝不禁有些埋怨道:“朕知愛卿之意,但朕總不能一直忍讓,總得有點對策,使朕早日擺脫鄭氏的掌控,掙脫傀儡的命運吧。”

  左懋第感受到皇帝的情緒,不禁于諸臣同時拜道:“臣等無能,使陛下受辱矣。”

  隆武帝看著拜倒的大臣,心中不禁一聲長歎,這些大臣雖然忠心,但卻沒有救時的才學,除了左懋第和黃道周還有些能力以外,大都只能當直言不諱的諫臣,卻不是治國救時的能臣。

  “卿等不必如此,都起來說話。”隆武帝頗為無奈地說道:“鄭在溫州時,忠勇侯曾諫言四策,助朕振興大明,朕思之甚有道理,登極之後,亦多有推行。其一日,消除黨爭,用舍公明;其二曰,減民疾苦,嚴懲貪腐;其三曰,開海通商,開源濟困;其四日,聯寇抗清,兩路北伐。”

  左懋第等人起身座好,聽著皇帝口中的話語。

  隆武口中的四策,確實是朝廷自立於福京以來之國策,他消除了自萬曆以來的閹党東林之爭,也為朝廷收攏了不少民心,還從朕氏手中收回一部分海稅之權,為朝廷打開了一些局面。

  “忠勇侯四策都乃救時良策。”左懋第聞言,不禁歎息道:“只可惜鄭氏掣肘,四策都不能徹底推行。”

  一眾閣臣,不禁深以為然,特別隨隆武自杭州南逃的官員,當初他們一行不過幾十個人,手中無錢無兵,而今卻使得朝廷勉強能夠立足,實在已經十分不易矣。

  “如今江南義師接連敗亡,浙東魯王又拒不接受朝廷詔命,朕在福京又受制于鄭芝龍,東南之地,以無進取之希望。”隆武帝見大臣拿不出對策,便自己提出一策,“既然朕在這福京難有作為,朕欲移駕他處,可行呼?”

  “這~”左懋第聞言一驚,半晌後才行禮說道:“陛下,想要移駕他處,鄭芝龍必然阻攔,沒有大軍接應,恐怕不行。”

  一眾大臣聞皇帝與左閣老之語,亦是一驚,頓時一陣私語,片刻後才達成共識,最後由次輔黃道周出言道:“陛下,臣等以為陛下之策可行,但要如何離開閩地,卻須有個對策。先不說鄭芝龍阻攔,就說朝廷前往何地,這也要仔細考量,不能草率決議。”

  乙酉年,自弘光朝廷覆滅後,北虜的豫親王多鐸,英親王阿濟格,先後率師凱旋,回北方避暑,江南之地只留一位年輕的貝勒,以平南大將軍的名義,帶領一支滿八旗鎮守金陵,此外就是奉命招撫江南各省的內院大學士洪承疇和一批投降不久的漢軍。

  時江南因為剃髮令而鼎沸,義軍蜂起,而隆武朝廷在閩地有二十萬兵馬,就兵力對比和人心向背而言,理因在北虜主力北返之時,有一番作為,然而隆武朝廷,卻因為鄭氏掣肘,朝廷徒有虛名,無法組織反攻,而浙江魯王與朝廷的對立,則立馬使得東南抗清勢力大大消弱。

  隆武帝眼看著大好時機,毀於一旦,心中自然有所思考,他認為自身在閩地沒有什麼作為,隨想出移駕他處之策。

  這時隆武見朝臣並不反對,隨說道:“既然諸卿都不反對,那今日便就此事,眾卿都議上一議,可先言朝廷當前往何處。”

  自宋以來,文臣地位逐漸提高,遠遠高過武將一頭,大明朝同樣如此,歷來都是文臣高高在上,但如今身處亂世,手中有兵的武將,地位天然的高於文臣,鄭芝龍的跋扈,讓隆武皇帝在福京感到憋屈,身為文臣的眾多閣老,自然也不好受。

  諸臣商議片刻後,黃道周隨行禮道:“陛下,朝廷現今名義上擁有數省之地,然雲南土司不穩,又要防備四川,廣西靖江王之亂尚未平定,而廣西巡撫瞿式耜意在擁立桂藩,與朝廷貌合神離,剩下的便只有廣東、湖南、贛南三地還算可行。”

  “忠勇侯第四策,聯寇抗清。”隆武聞言,點頭思索道:“近日湖廣總督何騰蛟,巡撫堵胤錫亦有奏本上來,多有招撫李闖餘部之語。若朝廷能收下這支兵馬,則湖廣兵力可謂強盛,朕若移駐贛州或湖南,便可就近節制贛南、湖廣、廣東、雲南和貴州,從各省調集軍隊同北虜作戰,收復失地。”

  “陛下之策臣等拜服!”閣老黃鳴俊擔心道:“只是東南乃抗清第一線,陛下若離閩地,東南之事當有應對之策。”

  “此一點,朕亦想過。”隆武帝解釋道:“鄭芝龍既然不願意出閩作戰,那東南之地,便取守勢。浙東魯監國雖不臣服於朕,但其畢竟是在抗清,有他和鄭氏在,浙東于福建可互為犄角,雖不能進取江南,但卻可牽制阻擋清軍。”

  “陛下聖明”眾臣聽完,隨奇奇行禮,“臣等贊成此策!”

  隆武帝見此,隨接著道:“既然眾卿不反對!那朝廷近日便圍繞此事運作。兵部可傳旨忠勇侯,命其速速平定靖江王之亂,而後儘快北上湖廣,會同何騰蛟、堵胤錫主持招撫之事。他乃第一個諫言聯寇抗清之人,心中當有完策,且闖軍若歸大明,朝廷亦須一隻強軍,威懾方可。”

  “待忠勇侯於何騰蛟將湖南經營妥當之後,朕將傳旨何騰蛟,率軍入江西,逼迫閩地,迎朕出福京,移駕湖南。”

  “在此之前,諸卿確需守口如瓶,所有旨意都以密旨發送,莫使鄭芝龍察覺。”

  “臣等謹遵陛下之意!”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15:21

第144章 王士衡,廣州奪權

  廣州城內,王彥頭戴鳳翅盔,插白羽,身著山文甲,披紅袍,下面雲蟒戰裙,腳穿皮靴,胯下白馬,身後跟著五百名戴鐵盔,穿紫花布甲,腰懸戰刀,背背鳥統的精銳護軍,他們盔甲鮮明,殺氣陣陣。

  這時王彥與蘇觀生打馬並行,眾軍相隨於後,走過城內街道,最後在布政使衙門之前停下,王彥一揮手,身後一名百戶,便領著兩名背插小旗的旗總,直接往衙門沖去。

  “粵省民政,彥便託付於閣老矣。”王彥在馬上向蘇觀生拱了供手,臉上一片肅然。

  蘇觀生聞語,微微回禮,卻不說話,便打馬上前,緊隨著士卒之後,往布政使衙門而去。

  王彥看著他的背影,想起這幾日之事。

  王彥進入廣州以來,並不瞭解粵省官員的情況,不過既然丁魁楚這個總督對他不喜,那粵地官員對他的態度,他也就可以猜出一二。

  為了分辨哪些官員,是總督府的人,王彥入粵之後,就沒與粵省官員接觸,而是先令錢一楓,周志畏帶著百姓入瓊州安置,使他沒有後顧之憂。

  王彥拿下泉州時,從鄭氏手上,擄走的十多名經驗老到的造船工匠,也被送到瓊州島上。

  在安置百姓的這段時日裡,王彥便讓屬下,暗中瞭解廣東官場上的資訊,而後又讓人到各個衙門進行接收,但結果不出所料,除了極少數官員配合之外,大多數都是沒將他的命令放在眼裡,不僅報上來的帳目漏洞百出,軍隊索要的物資,也是以各種藉口刁難,不是拖著不給,就是根本不發。

  幾日下來,王彥也就將情況瞭解的差不多,當他準備在等些時日,便著手行動時,隆武帝命他迅速撲滅靖江王叛亂,然後進兵湖廣的密旨卻傳遞過來。

  王彥隨于蘇觀生決定,提前發動,奪取粵省大權。

  同福建鄭芝龍相比,丁魁楚的勢力,無意要弱上太多,無論水師與陸師都相去勝遠。

  這倒不是因為粵地不如閩省,而是因為丁魁楚沒有鄭芝龍那樣的割據之心,沒有將粵地當做自家私產來經營,只是想著再調任他處之前多斂錢財。

  如果大明朝還是太平盛世,丁魁楚或許不會生出別的想法,但如今天下大亂,卻使得他生出了別的心思。

  自崇禎朝以來,武將擁兵自重的跡象開始出現,但朝廷威令基本上還暢通無阻,到弘光時,武將雖然跋扈,但封疆大臣仍不敢違背朝廷旨意,如今隆武朝立,督撫大臣卻開始效法武將,一味盤踞地方,爭權奪利,使朝廷威令不行,幾乎談不上統一部署,統一指揮。

  隆武有心恢復,但隨著中央朝廷的一次次覆亡,中央的權威也隨之,一次次的降低,使地方督撫勢力抬頭,開始不將中央放在眼裡,打起了各自的小算盤。

  丁魁楚原本只是斂財,但現在他想要的更多了,所以對於王彥百般刁濫,想將王彥擠出廣州。

  只是王彥在見識過福建鄭氏之後,又豈會將他這個臨時抱佛腳的角色放在眼裡。

  “該去哪裡,爾等都清楚了嗎?”待蘇觀生,闖進布政使衙門,王彥隨拉了拉韁繩,使戰馬調轉方向,面對著剩下的四百精兵,肅聲道。

  剩下的四名百戶聞言,立馬抱拳應諾,“侯爺放心,我等知曉。”

  “出發!”王彥點了點頭,又揮手示意道:“膽敢阻難者,就地鎖拿,可也!”

  眾軍聞言,隨跟著各自總旗,奔往城中各處。

  廣州城內,總督府邸,丁魁楚正同陳邦傅、趙千駟、嚴遵誥,馬吉祥於府中歡宴。

  丁魁楚以前一心斂財,沒有培養多少聽命於他的勢力,所以身為總督,但廣西卻幾乎是瞿式耜說得算,如今王彥又來廣東,他心裡便急了起來。

  這幾人都是丁魁楚拉攏的物件,手中掌握了不少兵馬,若能得到他們的支持,丁魁楚才能有些本錢。

  其實這些人也並非忠心于丁魁楚,他們四人合起來,也不過才一萬兵馬,而當日廣州城外,王彥衣甲整齊,旌旗林立的一萬五千余大軍,卻是給了他們深刻的印象。

  有道是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四人都是久經行伍之人,自然知道王彥的兵馬絕非什麼花架子,而是真正的百戰精銳,不是他們手下的那幫烏合之眾能夠比擬。

  在王彥進城的第一天,四人就前往求見,想要同王彥搞好關係,從而保住手中的兵馬,但王彥卻逼而不見。

  四人在接連幾次被拒之後,心中惶惶,隨只有向丁魁楚靠攏,以保證手中利益不收侵害。

  對於此事,王彥自然知曉,事實上也是他有意為之。

  皇帝讓他平定靖江王之亂,而後北上湖廣抗擊清軍,他根本沒有多少時間經營粵地,若不能為粵省打下一個穩固的根基,留下一些蛇鼠兩端的人物,一旦他出兵在外,後方又生變故,豈不令他追悔莫及,所以王彥根本不能容忍,粵地有不受他掌控的兵馬。

  王彥故意如此,使四人靠近丁魁楚,也以此來給那些心懷二心的官員壯膽,給他們丁魁楚能穩壓他一頭的幻覺,使所有的隱患都顯現出來,而他則可以一勞永逸的解決粵地的潛在威脅。

  這幾日來,王彥對丁魁楚的刁難不管不問,使的他們誤以為,占盡上風,隨在府中商議,再接再厲,掌控廣州城所有的衙門,派遣投靠他們的官員,將權力抓起來,架空王彥這個都督總鎮。

  這時丁魁楚端起酒杯,志得意滿,謂四人道:“王士衡畢竟年輕,不通官場之道,皇帝派他來粵地,卻是看走眼了。”

  “總督大人所言甚是!”陳邦傅拿起酒杯附和著,“皇帝剛加封總督為大學士,後腳就讓王士衡入粵,總鎮廣東,實在是過河拆橋,鳥盡弓藏也!”

  “不錯!”趙千駟也附和著,“屬下也為總督大人不平,既然皇上有失公道,那總督大人學鄭芝龍擁兵自重,也未常不可也!”

  丁魁楚笑著聽四人言語,心中頗有一番自得,快意的飲下杯中之酒,正欲故作謙虛一番,一名身著官袍的中年男子,卻屁股尿流的闖了進來。

  “總督大人,王士衡派兵把布政使司,按察使司,都指揮使司,廣州府衙,廣州府庫,糧庫都給占了。”

  “什麼?”丁魁楚驚得手中酒杯都掉在地上,桌上四人臉色,也齊齊大變,本能的就想趕緊逃出城去。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15:24

第145章 丁魁楚,欲謀王彥

  珠江之上,百艘大船,押送這糧草物資,在縴夫的吆喝聲中,吱吱呀呀的逆流而上,兩岸則是綿延不絕的沿江而行的兩萬余步軍。

  王彥在廣州城內,控制各個衙門之後,對丁魁楚一系的官員加以閒置,但他手下卻沒有那麼多能接手政務的官員,隨只得讓文職出身的何剛,曲從直,王纘爵等人放下營務,再提拔一些底層官員,配合蘇觀生接管粵地。

  王彥在控制廣州局勢後,便迫不及待的發兵前往廣西平叛,而陳邦傅、趙千駟、嚴遵誥、馬吉祥亦被他裹挾前行,以免在他離開廣州後,突發什麼變故。

  廣西梧州城,在八月底,原本已經被丁魁楚打下,但後來他又退出了梧州,使得靖江王之兵,又得以重新佔據此地。

  梧州乃廣東通向廣西的門戶,有水路之便,乃必守之地,靖江王在王彥進入粵地之時,已經得到稟報,隨派遣大將軍楊國威領四萬兵馬前往守衛。

  這四萬兵馬,卻不是什麼精銳,而是招募不到半月的新軍。

  之前梧州之敗,靖江王的兵馬損失殆盡,要不是丁魁楚有意撤退,放還俘虜,送予物資,他卻根本沒有機會重新拉起這樣一隻兵馬。

  九月二十日,王彥之兵進抵梧州城外,隨紮下營盤,準備明日攻城。

  在前營軍帳中,陳邦傅四人再次彙集到丁魁楚帳中,臉色都是一陣陰寒。

  此次行軍,王彥本沒讓丁魁楚隨行,但他擔心王彥借機吞掉四人兵馬,所以就跟著大軍到了梧州城下。

  “霖寰,為何這副表情?”丁魁楚看四人臉色,心中一喜,卻明知故問道。

  “總督大人,王彥那廝讓某等明日攻城。”陳邦傅氣道:“他有精兵不用,卻讓某等送死,這是在借機在消耗總督大人的實力啊。”

  丁魁楚笑道:“那汝等明日打算如何應對?”

  “怎麼應對?”陳邦傅怒氣難消道:“依屬下看,王彥這是有意削弱某等,即便明日攻上城頭,日後定然還有整治某等的方法。這仗打下來,死的是某等兄弟,功勞卻是他王士衡的。某心中不服,還不如扶保靖江王,說不定還能掙個侯爵當當。”

  對於丁魁楚暗中與靖江王有所往來之事,四人都知道一些,所以陳邦傅才說出這樣的話語。其實也有試探之意,他們如今被王彥壓制,又不願意交出兵權,投靠靖江王也是一條出路。

  這時其他三人也抱拳一禮,暗示道:“還請總督大人為某等謀劃,某等都願唯大人馬首是瞻。”

  “不必多禮。”丁魁楚見此,笑道:“既然汝等願意聽一聽本官之語,那本官就不在瞞著汝等。”

  四人聞言,不禁互看了一眼,而後等待他的話語。

  丁魁楚正了正身,“本官知汝等之意,但靖江王非成事之輩也!汝等若扶保靖江王,那便是自尋死路。”

  “這是為何?既然總督大人不看好靖江王,為何還暗中為其提供支援?”既然話已經說開,陳邦傅便不再顧及,他之前本來就是支持靖江王叛亂的將領之一,梧州戰敗後,才投降丁魁楚,現在他見靖江王已經恢復實力,自然又想回到其麾下。

  丁魁楚故作高深道:“本官暗助靖江王,不過是把他當做棋子爾。如今除了浙東,隆武朝廷已經得道各地的認可,靖江王的血統比之陛下還要疏遠,士人和官員都不會支持,且廣西地小而貧,兵微將寡,錢糧窘迫,可以興風一時,日久必為朝廷所敗也。”

  “今歲李闖敗亡,何也?無文人士大夫支持也!汝等看靖江王麾下,大學士孫金鼎,不過是一被士人不齒的充軍犯,而他麾下亦沒有什麼名將,可謂文不能定國,武不能安邦,怎麼成就大事?本官避之不及,汝等還想往上靠耶?”

  陳邦傅四人聽完,不禁微微愕然,“那以總督之意,某等就幫著王彥平定靖江王叛亂,眼睜睜的看著手下兵馬被消耗乾淨麼?”

  “哈哈~霖寰勿急,本官早有對策矣。”丁魁楚笑道。

  四人聞語,神色稍緩,互相交換一番眼色後,齊齊拜道:“只要總督大人能保住某等手下兵馬,某等今後願聽大人調遣。”

  “哈哈~四位將軍不必多禮。”丁魁楚示意讓四人起身,而後說道:“本官支持靖江王,實際上就是為了對付王彥,只是那時卻沒想到王彥的兵馬如此精銳,靖江王連本官都打不過,自然也對付不了王彥。”

  “本官原意是想借靖江王擊敗王彥,而後本都督在出兵擊敗靖江王,讓皇帝看看本都督的能力,遠勝王彥。”丁魁楚接著說道:“現在王彥所部的戰力,遠超靖江王的烏合之眾,之前的計畫就必須做出改變。王彥雖強,但妙計可除也!”

  四人聞語不禁精神一振,“計將安出?”

  “王彥他不是讓汝等明日攻城麼,本官便寫信給楊國威,讓其配合汝等,演繹一場大戲。”丁魁楚自信滿滿的道:“這梧州城牆,便是戲臺。”

  陳邦傅抱拳,喜道:“某等該如何行事,大人盡可吩咐。”

  “本官會讓楊國威示弱,讓汝等攻上城牆,汝等只需表現的奮勇爭先便可。”丁魁楚解說道:“攻城第一日便能蹬上四萬人守衛的城牆,可謂小功一件,王彥必然心生懈怠,誤以為守軍不敢出城作戰。”

  丁魁楚頓了頓,面上漏出陰狠之意,“到時候,本官便可傳信城內叛軍,讓其趁夜劫營,大破王彥一之兵。”

  “秒啊!”四人聽完不禁讚歎一聲,大笑著恭維道:“總督大人,真乃諸葛在世也!”

  “哈哈~”丁魁楚笑道:“等王彥一敗,本官同汝等在出來收拾殘局,攻滅靖江王,則兩廣之地,盡歸本官。到時候,還怕朝廷不依靠本官麼,就算學那鄭之龍,割據一方,也不在話下,而汝等只要輔助本官,通侯之賞,易如反掌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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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梧州城,炮火連天

  次日清晨,大軍用過早飯,隨魚貫而出,王彥領四千兵馬,立於城外兩裡處的一個高坡上,他命士卒架設佛郎機火炮,而陳邦傅四人,則領著兵馬,於城外列好陣型。

  珠江上,百艘戰船上的擋板也被拿開,漏出一個個漆黑的炮口,對著梧州的城牆。

  靖江王的大將軍楊國威與副將范有賢,身穿重甲,站在城樓處,向城外觀看,“王彥之兵,居然攜帶這麼多火器,恐怕城上的火炮會壓制不住呀。”

  “轟隆~”

  二人話音未落,一枚炮彈就砸在城牆上,不過可能是調試火炮的關係,並沒有打到城頭,而是咋在城牆中間,碎石飛濺。

  楊國威見此,卻不由得一驚,他的炮隊打十炮,也不一定能命中目標,而對方卻只是試射,便命中城牆,差距未免太大了。

  “轟隆~”

  在第一炮過後,不過幾吸時間,又是一炮砸來,並且準確砸上城頭,頓時炸飛幾人,引得守軍一陣混亂。

  “王士衡名不虛傳,手下兵馬竟然如此精銳,這炮打得也太神了。”楊國威一陣震撼,忽又想到,他如此未免有些漲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隨鎮定一下心神,“范副將,昨晚本將交代之事,可都記下了麼?”

  “大將軍放心,末將早以暗中演練,絕不會漏出破綻。”範有賢正色道:“這次可多虧了丁總督,不然末將心裡真的沒底哩。”

  揚國威探頭望著城下已經擺開陣勢的官軍,向範有賢揮了揮手:“既如此,汝立馬前去準備,命令火炮還擊。”

  “諾~”範有賢抱拳一禮,便低頭退去。

  這時楊國威又突然轉頭看著他道:“丁魁楚那老東西詭計多端,上次監國便上了他的當,結果被打得打敗。范副將等下還需多做一手準備,以防丁魁楚假戲真做。”

  “末將知曉了。”範有賢點了點頭,手按腰刀,往城牆走去。

  城外高坡上,王彥在諸多將校的簇擁下,以千里鏡觀看炮擊結果,亦是一聲讚歎:“仲台對於火炮的運用,已經大成,完全繼承了徐閣老的衣缽。”

  “侯爺秒贊了。”陳于階聞言,抱拳一禮,“末將隨侯爺,在揚州同北虜炮戰兩月,若再不能將火炮操演純熟,豈不有違侯爺重托。”

  陳于階乃徐光啟的外甥,從小跟在舅舅身邊呢,對火器西學都有所研究。在王彥軍中,也就是炮隊,不需要他太多操心了。

  “侯爺,指揮使,火炮全部架設完畢。”

  這時炮隊千戶王士繡,出現在王彥面前,行禮拜道。

  揚州王氏,一門三個秀才,王續被派往北京,王士繡,王績則都在炮隊做了千戶。

  “既然已經準備好,那邊傳令下去,炮隊與水師戰船,炮擊梧州半個時辰,而後再令陳邦傅四人,率兵攻城。”王彥手按腰刀,謂棋牌官道。

  高坡上,中軍大纛旗下,幾名背插令旗,胸前掛著權杖的棋牌官,立即翻身上馬,而後自高坡上,飛奔而出,將王彥軍令傳播下去。

  “轟隆~轟隆~”

  不多時,一陣陣火炮的轟鳴聲,響徹天地。

  官軍炮隊,將梧州城轟的千瘡百孔,而梧州城上的火炮,卻完全被壓制,根本沒有炮戰的實力。

  “兄弟們,殺啊!”

  半個時辰後,於城外列陣的陳邦傅四人,拔出腰間佩刀,指著梧州城,便大聲怒吼。

  一時間,一萬多官軍,頓時徐徐向前推進,刀盾手,雲梯兵,沖車,撞城車,在前面緩慢而進,後面幾千名鳥統手和步弓手,踩著鼓點,跟在大軍之後。

  不多時,大軍已經行進到離城五百步之外,整個方陣,忽然發出一聲怒吼,而後便發足急奔,往城下沖去。

  刀盾手們扛著攻城梯,迎著城頭上的箭雨和鳥統,片刻間便沖到護城河邊,一部分長梯橫倒,架設在護城河上,刀盾手、長槍手,踩著晃悠的長梯,來到城牆之下,踩著梯子就向城頭攀登,後面的步弓手,鳥統手則站在護城河邊與城上對射。

  殺聲、炮聲、兵器交擊聲,頓時響徹天地。

  高坡上,王彥拿著千里鏡觀看戰鬥,一旁的劉順戴之藩等人,亦目不轉睛的注視著城頭。

  “看,東城大旗被拋下城頭了。”戰鬥持續將近半個時辰之後,劉順忽然一手指著城頭,“沒想到不廣東之軍,今日居然如此奮勇,這麼快就蹬上城頭。”

  王彥聞語,卻放下手中千里鏡,遞給劉順道:“子明,覺得陳邦傅四人很勇猛耶?”

  劉順幼時,北虜破關牆,入寇北直隸,其父被殺,其母受辱,投井死,無人管教的他成了遠近聞名的潑皮,未能有字,但如今他已經是掌握一營的指揮使,沒有字,與人相處,卻多有不便,王彥隨為其取字子明,以此希望他如吳下阿蒙一般,今後能多讀書籍,成為一個大將之才。

  劉順聞語,心中不禁一陣疑惑,他接過千里鏡,拿起來觀看,片刻後卻依然不得要領,隨有點不好意思道:“今日攻城,本只是試探城中虛實,但陳邦傅四人卻能領兵殺上城頭,還斬斷大旗,末將看不出什麼問題來,還請侯爺賜教。”

  王彥軍中,本就缺乏將才,何剛、曲從直、王纘爵都是文臣出身,可為參贊,卻不適合做殺伐果斷的戰將,所以王彥有意讓他們回歸本職,去處理粵地政務。

  如今王彥軍中,能戰的將領,便只有王威、劉順,還有戴之藩、俞方棋,兩個後起之秀。

  現在王威留在福京,王彥身邊的戰將就更加稀缺,所以他讓劉順將水師暫時交予俞方棋,掉其回到中軍,聽候將令。

  這時王彥有意培養劉順,隨指點道:“子明且看城頭,雖喊殺之聲沖肅天地,但卻未見士卒追下城樓,且守城者,豈有不用滾石檑木,金汁火油者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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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謀梧州,王彥用計

  且說劉順聽了王彥的提點之語,隨拿起千里鏡,再觀城頭之戰,頓時就發現許多問題出來,戰場上雖然人聲鼎沸,看似激烈交擊,但死傷的人數,卻未免少了些。

  劉順守過青州,自然知道守城戰是何等的慘烈,必然是屍積如山,血流如海,而今城上已經拉鋸近一刻鐘,卻沒死什麼人,甚至連雲梯都沒掀翻幾架,就著實讓人不解了。

  “侯爺!”劉順放下千里鏡,滿臉疑惑,“此非做戲呼?陳邦傅與叛軍勾結,意欲何為耶?”

  王彥冷笑道:“子明莫急,今夜便知耳。”

  劉順聞語,眉頭一皺,而後眼睛一眯,頓時散發出一陣殺氣。

  一旁的諸多將校聞二人相談之語,亦若有所思。

  這時王彥環顧左右,看著眾人表情,心中忽然一動,一個想法沒來由的出現在腦海中。

  他如今缺乏將領,缺少領軍的人才,為何不在諸多將校中自行培養一批呢?

  文人可以通過書院私塾培養,那武將為何不能有一個教授兵書戰策,排兵佈陣的武院呢?

  人非生而知之者,王彥亦是從一個沒有戰陣經驗的舉人,到如今將兵數萬。

  春秋戰國,列國紛爭之際,鬼穀子便收徒無數,甚至培養了孫臏、龐涓這樣的大家。

  王彥想著,若能不時將軍中的將校集中起來,教授一些兵書和戰陣經驗,如此雖不能指望,培養出什麼蓋世名將,卻可使總旗能勝任百戶,百戶能勝任千戶,而千戶則可勝任參將之職,豈不美哉。

  如今王彥手上不過兩萬人,看守粵地都顯得不足,所以擴軍之舉迫在眉睫,而隨著擴軍,沒有足夠多的能夠勝任職責的將校,軍隊的戰力必然下降。

  去歲,王彥在青州被義軍所救,後被清軍追殺,曾數次經歷數萬義軍,常常被幾千北虜殺的大敗的場景,所以當他掌兵之後,一直都堅持精兵之政,他對於擴軍使得軍隊戰力下降太多的情況,是決不允許。

  “此法最是不錯!”王彥心中不禁一聲讚歎,他已經決定,等攻下梧州後,便完善心中想法,一旦平定靖江王之亂,就立馬在軍中推行此套策略。

  這時王彥回過神,再看戰場,陳邦傅等人的兵馬,已經同叛軍在城上拉鋸了近半個時辰,已經很難繼續演下去。

  城牆下督戰的陳邦傅四人,一臉焦急的望著城上,這場大戲演到此處,就該收場了,若是再打下去,則必然露餡。

  一時間,他心中不禁有些著急,想著該如何讓城上兵馬敗退下來,看起來比較合理,而正在這時,他的身後卻忽然傳出一陣急促的“叮叮叮~”之聲。

  “鳴金收兵矣!”陳邦傅等人頓時鬆了口氣。

  一時間,攻城的一萬官軍,如潮水般自城上退了下來。

  四人收攏兵馬後,就前往高坡上,途中趙千駟卻有點不放心,“忠勇侯久經戰陣,不會看出什麼破綻吧。”

  “放心。”陳邦傅給了他一個安心的眼神,“某等死傷近五百弟兄,他怎麼可能看得出來。”

  兩廣之地,自俞、戚二公平定倭患以來,承平日久,四人雖然都位居參將,但其實並未經歷過什麼大戰,平時最多是剿剿山匪,鎮壓民亂,死傷十幾人就算大事,所以他們自認為,這場戲可是下了血本。

  陳邦傅經歷過上次梧州之戰,所以他的話,其他三人還是比較信服,頓時心中安定不少。

  這時四人來到高坡上,向王彥行禮,而後便說道:“末將正要攻破城池,侯爺怎麼收兵了。”

  “叛軍真是不堪一擊,不撈侯爺出手,末將四人就能攻下梧州。”

  “本侯見大軍攻城已有一個時辰,士卒已然疲乏,隨令棋牌官傳令收兵。”王彥看著四人,臉上帶著微笑,“今日侯只想試探城中虛實,但四位將軍的表現,卻令本侯刮目相看,居然直接攻上城頭,讓本侯知曉了城中叛軍的實力,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四位今天都該得到嘉獎。”

  四人聞言,心中不禁暗喜,連忙抱拳行禮,“區區小功,不敢撈侯爺封賞。”

  “本侯一向賞罰分明,即是有功,怎有不賞的道理。”王彥臉色一正,“今日本侯便在營中為汝等擺下慶功宴,提前預祝大軍收復梧州,等平定靖江王之亂後,本侯在將汝等今日之功,一併下入奏章,為汝等請功,可呼?”

  四人聽完,相視一眼,齊齊行禮道:“末將四人,謝過侯爺。”

  “哈哈~”王彥微微抬手,而後謂身邊諸人道:“今日暫且收兵,汝等都隨本侯回營,為四位將軍慶功。”

  營盤裡,中軍大帳處,繡著王字的大纛,隨風飄揚。

  帥帳裡,王彥等人,正與陳邦傅四人推杯換盞,兩廣總督丁魁楚也被邀請在列。

  眾人午時回營,直飲道天色將黑,才各自散去。

  王彥待丁魁楚等人離開大帳,便連忙招來劉順、戴之藩二人商議,“陳邦傅等人與叛軍勾連,今日叛軍有意示弱,使本侯心驕,必有所謀也。”

  劉順聞言,抱拳一禮,“侯爺今日曾對末將言,今夜便知叛軍意欲何為。末將思之,便只有揚國威會有出城劫營之舉矣。”

  “不錯,陳邦傅等人為了唱這樣一出大戲,麾下損失五百余人,自然索謀甚大,不過彼要劫吾營塞,本侯卻要乘勢奪彼梧州。”王彥點了點頭,而後突然正聲呼道:“劉順、戴之藩。”

  二人知王彥必有軍令交代,隨連忙抱拳應諾:“末將在!”

  “汝二人回帳之後,命士卒早些歇息,今夜丑時造飯,寅時出營。”王彥肅然道:“屆時劉順可帶三千人馬,伏於東門外,待楊國威出城後,看大營火起,便攻打東門。戴之藩領三千兵伏于大營北面,本侯親領四千兵馬伏於南面,待楊國威入營,便同時而且起,兩面夾之。”

  “諾!末將謹遵侯爺之命!”兩人齊齊應下。

  當下劉順便準備與戴之藩退出營帳,但戴之藩卻忽然道:“侯爺,陳邦傅四人與叛軍勾結,若今晚倒戈相向,侯爺當有對策。”

  王彥聞言,心中一陣贊許,“此事汝等不必擔心,本侯早以計策矣。”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15:24

第148章 王士衡,計算丁揚

  且說王彥于劉、戴二將於帳中商議之時,回到前營的丁楚魁等人也聚集在了一起。

  他五人都飲下不少酒水,身上約帶醉意,但頭腦卻十分清醒。這時陳邦傅帶著興奮道:“某看王士衡全無防備之心,他營中將校多飲酒水,今夜大事可成也。”

  “末將等人該如何行事?”趙千駟抱拳問道:“還請總督大人吩咐。”

  丁魁楚走到桌案後坐下,看著四人,“常言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本督與汝等,今夜便要做那黃雀,不僅要讓王士衡兵敗,還要借機除掉楊國威。”

  四人聞語,不禁一驚,而後臉色一陣潮紅,“都督之意,是趁著楊國威突破王彥營塞後,某等再趁其不備,突然殺之。”

  “不錯。”丁魁楚點點頭道:“有白天之合作,楊國威對吾等必然不懷戒心,彼時楊國威剛破王彥營塞,大軍以疲,而汝等以逸待勞,又攻其不備,哪有不勝的道理。”

  “妙哉~”四人不禁一陣讚歎,連忙開口奉承道:“大人之謀,實在是秒啊!如此一來,不僅政敵得除,還順帶拿下平定叛亂,力王狂瀾的大功,可謂一箭雙雕也!”

  “哈哈~”丁魁楚笑道:“本督若得了封賞,汝等亦少不了榮華富貴。”

  “某等多謝總督大人。”四人笑著,抱拳一禮。

  “好了~”丁魁楚點了點頭,微微抬手,“汝等現在可下去休息,命各自屬下,和衣而眠,一旦王彥的營盤受到攻擊,立馬集結部下,準備作戰。”

  夜黑風高殺人夜。

  今晚天空有些陰沉,看不見那被咬掉一邊的明月,亦沒有滿天閃閃的繁星,空中夜風浮動,氣溫微涼,使人睡得香甜,正是偷營的好天氣。

  梧州城牆上,火把閃動,每隔一段時間,就有一隊人馬自城上巡視而過。

  城樓處,揚國威與幾名叛軍將領,站在火把下,被夜風吹得忽閃忽閃的火苗,映射在他們臉上,俱有焦急之色。

  “大將軍,會不會出了什麼問題。”副將范友賢,望著漆黑的城外道:“丁魁楚那老鬼,怎麼還不將消息送來。”

  “白天為演那出大戲,丁魁楚同本將都損失了不少士卒,怎可輕易放棄。”揚國威手按戰刀,眉頭緊皺,“在等等吧~”

  “嗖~”

  這時一支羽箭,卻忽然自城下射上城來,一下釘在城樓的木窗之上,箭尾一陣震盪。

  楊國威見此不驚反喜,連忙讓人將羽箭取下,打開上面綁著的書信觀看,便見上面寫著,“王彥無備,寅時一刻,可襲營塞,大事必成。”

  “好~”楊國威大喜,“這是丁魁楚的筆記,劫營之事成矣。”

  是夜寅時,楊國威與范友賢,從城中四萬兵馬中,挑出比較能戰的兩萬人馬,悄然出了東門,繞過丁魁楚所在的前營,往王彥營盤摸去。

  途中副將范友賢,在繞過前營時,心中忽然有些不詳之感,他仔細打量前營,不禁生出一絲憂鬱,隨打馬追上楊國威道:“大將軍,丁魁楚之營塞,正好在王彥大營於東城之間,我等攻打王彥大營,若丁魁楚忽然發亂,擋住我等歸路,大軍豈不危矣?”

  揚國威聞語,不禁眉頭緊鎖,“今靖江王與丁魁楚暗中結盟,但其畢竟不是我等一夥,他若背盟,確實極有可能。范副將說道極有道理,上次梧州之戰,靖江王便中了這老賊奸計,本將這時卻不得不防矣。”

  “不如末將乘勢一舉,也將他的營塞端掉!”范友賢提議道。

  “不可。”楊國威搖了搖頭,“這畢竟只是猜測,如丁魁楚沒有背盟之意,而本將卻襲了他的營塞,日後靖江王東進廣東,必然受其抵抗也。”

  范友賢聞語,不禁問道:“那該如何?”

  揚國威在馬上思索片刻後道:“范副將可領三千兵馬,伏於此處,本將親領兵馬,去襲擊王彥營塞,若丁魁楚隔岸觀火,范副將便暗兵不動,若其背盟偷襲于我,范副將當立馬揮兵攻其後背,同本將夾擊之。”

  當下揚國威便同范友賢分兵,徑直來到王彥營塞之外。

  這時正是黎明之前,天最陰暗之時,揚國威看著大營內三兩火炬在黑暗中火光閃爍,大營內一片寂靜,不疑有他,隨一揮手,身後士卒便攜帶引火之物,摸向營盤。

  楊國威心中雖然對丁魁楚不太信任,但在對付王彥這一點上,他卻沒有絲毫懷疑,因為這符合他們的共同利益。

  不覺間,叛軍已經摸到營盤五十步內,但天色卻使他們看不清營塞裡的一切,楊國威沒有絲毫憂鬱,一躍而下,領著兵馬直撲營塞,但他沖到塞門之前,卻不見一人守衛,只見虛插旗槍而已,頓時大驚。

  “不好~”楊國威驚恐萬狀,大聲呼道:“中計矣!速速退軍。”

  叛軍士卒聞言頓時一陣慌亂,而就在這時,四下卻炮聲齊發,只見大營南北,火把突舉,北面戴之藩,南面王彥各領數千兵馬殺出。

  片刻間,數百騎兵就沖到楊國威之前,他正驚懼之間,卻聽那為首的騎兵將領大聲喝道:“揚國威,汝以中本侯同丁總督之計,下馬投降,可免一死。”

  那騎兵將領正是王彥,他一句喝完,也不待楊國威回應,便打馬直接向其殺來。

  這時戴之藩也領著兵馬殺入叛軍陣中,與王彥兩面夾擊之下,原本就已經混亂的叛軍,頓時大敗。

  楊國威慌亂之間,領著敗軍極速向東門奔去,但卻被丁魁楚所在的前營擋住歸路,他只見營內火光通明,士卒早以列好陣型,隨相信王彥之言,以為丁魁楚要斷他歸路,心中不禁大怒。

  “丁老賊果然早有預謀,本將居然接連中他奸計,真是氣殺吾也!”

  楊國威一想到他居然兩次栽在丁魁楚之手,頓時怒不可解,心中恨意無以復加,而這時王彥追兵又至,大營兩側又道路難行,且他擔心丁魁楚會在小道埋下伏兵,他隨立馬揮軍攻營,想要破營而去。

  前營裡,丁魁楚等人正驚愕之際,卻見叛軍直撲營塞而來,一時間方寸大亂。

  “總督現在怎麼辦?”馬吉翔滿臉驚恐,這與之前的計畫簡直有天壤之別矣。

  丁魁楚有心向楊國威解釋,但如此場面,對方又怎會相信於他,再說王彥未敗,他若這時與楊國威暗通,豈不落下勾結叛軍的把柄。

  眼看叛軍就要攻到塞前,丁魁楚到也決絕,“擋住他們,汝四人務必擒殺楊國威,不要讓王彥將其捉拿,以免吾等暗通靖江王之事,暴露出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15:24

第149章 大混戰,國威敗走

  梧州城外,漆黑的夜裡,官軍前營火光連天,喊殺之聲,充肅天地。

  王彥同戴之藩追殺至前軍營外,看著混戰在一起的兵馬,卻不約而同的勒住了戰馬,完全沒有乘勢掩殺,一舉全殲叛軍的意思。

  看著丁魁楚的兵馬和叛軍不斷倒下,王彥卻心硬如鐵,連他自己也不知道,明明是同室操戈的事情,他現在看起來,盡然變得理所當然了。

  如今大明最大的敵人,乃是北方的滿清,無論陛下、魯王,或是靖江王,都是大明一系,本該招撫為主,征剿為輔,勁量保存大明的國力。

  現在王彥為了自己的權力,為跟隨在他身後的支持者,他居然也會不計後果的排除異己了。他那顆為國為民的赤子之心還在,但他卻被大明的官場同化了,慢慢成了他原本最為厭惡的那一類人物。

  夜晚裡,王彥引兵駐立在戰場外隔岸觀火,看著揚國威的叛軍與丁魁楚的兵馬混戰在一起,原本蟬成了黃雀,原本要坐收漁翁之利的丁魁楚,現在卻變成了鷸蚌相爭。

  王彥沒有加入戰團,讓前營裡的丁魁楚心裡一驚,顯然對方早以識破了他的計謀,現在要坐看他同楊國威相互消耗。

  陳邦傅等四人,也感受到這一點,不禁面色陰寒,問計于丁魁楚,“大人,王彥有意消耗我等,眼下該如何是好?”

  “大人,末將以為,不如故意敗落,放楊國威突圍出去,如此方能保存我軍實力。”馬吉翔建議道。

  丁魁楚眉頭緊鎖,“不行,王彥既然料到叛軍劫營,而又不通告我等,其心中必然已經斷定我等暗中勾結靖江王。今夜他必然布下天羅地網,等我等去鑽,我等千萬不能露出破綻。他現在隔岸觀火,便證明他還沒有證據,若被他拿下楊國威,拿到罪證,直接揮軍斬殺過來,都有可能。”

  四人聞言不禁一驚,但陳邦傅卻問道:“既然如此,那不是更因該放楊國威入城嗎?”

  “霖寰,糊塗!”丁魁楚聞言,解釋道:“王彥軍中有兩員大將,今夜大營之外,南北各殺出一隊兵馬,看旗號乃王彥和戴之藩,但他另一員大將劉順,至今還未露面,定然是埋伏他處,豈會讓楊國威輕易走脫。”

  陳邦傅聞言,心頭一顫,“王士衡,如此多謀耶!”

  “如今唯有擋住叛軍,不讓楊國威落入王彥之手矣。”丁魁楚隨命道:“汝四人可多備弓箭鳥統,只要看見楊國威,便就地射殺,絕不能讓他活著離開。”

  丁魁楚再一次強調必須斬殺楊國威,使四人臉色頓時是嚴肅起來,隨紛紛微微一禮,便急速回去指揮大軍。

  原本他們只是守在營塞內,現在卻主動出擊,領著兵馬去尋揚國威所在。

  楊國威雖然還有一萬多人,比四人兵馬多上一些,而王彥駐馬不前,又讓他身後壓力一空,但新募之兵就是新募之兵,戰力上比之四人麾下人馬差上太多,所以戰場上,楊國威完全處於下風。

  這時揚國威正被趙千駟追趕之際,前軍營後方,卻忽然火光沖天,而後殺聲大起,卻是叛軍副將范友賢,見楊國威被困,按約定前來搭救。

  丁魁楚的兵馬都在同楊國威作戰,完全沒有防備後面,前軍營頓時被突然殺出的叛軍,殺了一個對穿。

  原本佔據優勢的四部官軍,在兩面夾擊之下,頓時陣腳大亂,丁魁楚更是在幾名士卒的護衛下,倉皇逃出營寨,直道遠離戰場數裡,才停下來。

  王彥看見這一變故,心中也是一驚,才知這揚國威也不是簡單之輩,隨收起輕視之心,連忙讓戴之藩領三千兵馬,繞過戰場,務必不能走脫此賊。

  這時原本佔據優勢的四部人馬,在范友賢的突襲下,頓時被沖成幾段,楊國威瞧準時機,立馬帶領一部兵馬,從缺口突出,而後也不顧忌剩下的叛軍,便隨著范友賢,倉皇的往東門奔去。

  王彥見此立馬一夾馬腹,領著四千兵馬急沖過去,口中直呼:“楊國威以逃,爾等降者免死!”

  一眾叛軍士氣早已經崩潰,現在又被主將拋棄,再戰只有死路一條,隨紛紛放下武器向王彥投降。

  王彥隨讓部下,將這七八千俘虜,統統押回營地。

  陳邦傅四人的兵馬剛才被叛軍沖亂,他們一邊收攏兵馬,一邊組織人手撲滅在營中蔓延的大夥,而當他們看見一隊隊的俘虜都被王彥壓走之時,心裡不禁一陣憤怒,他們死傷千人,卻連個補充的俘虜都沒撈到,簡直豈有此理。

  話說,楊國威與范友賢帶著敗兵向東門狂奔,路上忽然又是一聲炮響,一隊兵馬卻從路旁殺出攔住了他的去路。

  為首的將領打馬而出,用手中戰刀指著眾叛軍道:“忠勇侯帳下戴之藩在此,揚國威還不速速投降!”

  “大將軍速走,末將斷後。”

  面對突然殺出的官軍,叛軍頓時肝膽俱裂,那副將范友賢見此,卻大呼一聲,領著一隊人馬,就向戴之藩殺去。

  當下一場混戰,范友賢被戴之藩一刀砍死,剩下的叛軍見此,隨跪地乞降,但楊國威卻領著幾百人馬繞道逃過了阻截。

  這時天以微亮,楊國威已經來到梧州城外,但他卻不敢進城,徑直投大路,往桂林而去。

  天亮後,王彥招諸將回營。

  戴之藩進帳後,請罪道:“末將無能,只斬了副將范友賢,卻讓楊國威逃了。”

  劉順亦道:“末將偷襲梧州得手,按侯爺之命,在東門設下伏兵,只等揚國威入城,便立馬擒拿,但時至天亮,也未見其蹤跡。末將以為,他可能敗奔它處矣。”

  丁魁楚回到被燒毀得差不多的前軍營,連忙招四將前來詢問,當得知王彥並沒擒獲揚國威時,不禁長出了一口氣。

  帥帳裡,王彥意示二將不必自責道:“揚賊大敗,靖江王已經是甕中之鼈,遲早被本侯擒獲,且讓他多活幾日,亦無妨也!”

  “侯爺!”劉順道:“楊國威雖逃,但末將於府衙中卻搜出幾封書信,想必侯爺會有大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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