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崇禎十七年秋 作者:話淒涼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3-4 13:28:1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14 85701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15:34

第180章 得銀錢將要北伐

  王彥從戲院出來,心中不禁一陣感歎,這與他在開平境內處理土客械鬥之時,簡直是兩個極端。

  處於社會底層的鄉民,為了爭奪生活所需的一點土地和資源,不惜以命相搏,而生活在廣州城內的士紳商賈,卻過著揮金如土的生活。

  大明朝因為太祖皇帝的出身,對於商賈之事不太看重,加之元末經濟的破壞,使國朝沒有意識到商賈的作用,而在商稅上採取了三十而取一的輕稅制。

  這種情況,一直到萬曆年間,才有所改變,朝廷開始重新提高商稅比例,但國朝的稅賦中,農稅卻依然占到七成五,而鹽稅占一成,剩下的皇莊等亂七八糟的收入則占半成,而商稅卻依然只占不到一成。

  偌大一個朝廷,幾乎全部靠著田賦來運轉,如此國朝的子民中,最為貧困的普通百姓,卻承擔了國家七成五以上的賦稅,而商賈與士大夫階層勾結之後,卻只承擔了不到一成的朝廷稅賦,這與宋時商稅最高達朝廷稅收的七成正好反之,所以國朝士紳與商賈簡直富得流油。

  戲院中,揮金如土的士紳、商賈,讓王彥心生感歎,他為北伐的經費苦惱不已之時,士紳、商賈的財富卻多到可以金銀投地,全不在乎。

  此時王彥到沒什麼打擊士紳豪賈之意,相反他還認為士紳、豪賈乃是朝廷的重要依靠。

  《宋論》之中有“大賈富民者,國之司命”之語。《黃書》中有言“國無富人,民不足以殖”。就是從小教導王彥的族兄王夫之,也曾言,他視損富濟貧為,猶割肥人之肉,置瘠人之身,瘠者不能受之以肥,而肥者斃矣。

  對此,王彥也有自己的想法,他不會無端打擊富戶,但如今國朝危在旦夕,士紳與商賈,卻要承擔他們因該擔起的責任。

  此時王彥已經有了改革稅制的想法,但他卻也知道,推行行起來,必然會遇到強大的阻力。

  因為本朝官商勾結之厲害,可謂是空前,只要皇帝想要收商稅,那全天下輿論,都會跳出來反對。什麼與民爭利,什麼橫徵暴斂,都會成為士紳抗稅的藉口。

  萬曆年間,皇帝派遣內侍到東南徵收絲綢布匹稅,結果也是征到哪裡,哪裡便發生暴亂。

  此時的天南,雖然沒有東林黨這種代表士紳商賈的利益的大勢力,但粵地商人與本地的士紳大族,甚至官員之間,關係也是盤根錯節。

  王彥思慮再三之後,決定先不觸動士紳與商賈的現有利益,並不改變稅率,而是在現在的基礎上,打擊偷稅漏稅之舉,並且將稅目逐漸完善起來。

  當然這些都是一個非常複雜的過程,並非王彥一人能夠完成,也需要一個好的契機,才能不引起士紳和商賈的反彈。

  王彥回到國公府,依然為銀錢而煩惱,許嫣嫣所獻的一萬兩白銀,對他來說只能算是杯水車薪,而正在這時,朝廷的催他出征的詔書又至。

  原來在王彥將一百萬兩白銀解押到福京之後,使得在財政上受制于鄭芝龍的皇帝,突然寬裕起來。

  隆武將這一百萬兩白銀,二十萬兩留作朝廷遠轉,三十萬兩撥給江西督師萬元吉,讓他擋住江西清軍,剩下五十萬兩則全部撥給,國姓爺鄭成功,命他募兵出仙霞關,進取江南。

  隆武帝重拾雄心,首先對他解押稅銀入褲之舉大家讚賞,就連壓了多日,一直未曾批復的《定粵請練府兵疏》也被批准,而後就是詔命王彥,配合鄭成功出兵江南,即刻北上,發動攻伐荊州、武昌的戰役。

  皇帝有命,王彥不得不從,但緊靠三十萬兩存銀,就想打下湖北,卻又顯然不太可能,他光採購糧草物資,怕就要將銀錢花完。

  一時間,王彥不禁一籌莫展,但正在這時,從江南南下的胡為宗,卻為他帶來了銀錢。

  揚州富甲天下,王彥撤離時,曾秘密將揚州府庫的存銀,以及當初士紳的捐獻,合計三百萬兩白銀,埋藏在西城外高坡之下,以備將來北伐時充作軍費。

  八月間,王彥曾親自北上,冒險去取,但那時李成棟正奉清廷之命,重鑄揚州城,使他取銀的計畫失敗。

  王彥在離開福京時,又再次讓胡為宗去揚州取銀,沒想到這次居然在他最需要的時候,將銀兩取了回來。

  三百萬兩白銀,胡為宗留下一百萬兩發展天地會,剩下兩百萬兩,全部運來廣州,頓時便解了王彥的燃眉之急。

  大喜之下的王彥,隨與胡為宗相談,才知天地會與從南京逃出的錦衣衛合併,又招收了不少江湖好手,已經在江南各地建立分舵,而他們與侯方域建立聯繫之後,也打探了不少清廷內部的消息。

  王彥隨將侯方域之事轉告給李香君,其聞之後,不禁立馬淚流滿面,而對於侯方域從洪承疇身邊搜集來的情報,王彥觀看之後,心中卻一陣沉重。

  這時他已經理解隆武帝,急於讓他出兵的急迫心情。

  剃髮令雖然殘暴無比,但清廷卻用他將忠於漢室的士民分辨出來,而後通通殺害,解決了許多隱患,使清廷佔據的地區逐漸穩定下來。

  如此一來,有骨氣的忠臣義士全部身死,剩下的就是逆來順受的順民,這時清廷在減免田賦,稍微施捨一點恩惠,過不了幾年,就會徹底統治江南。

  王彥從胡為宗帶來的情報中,看出了這一點,也看到了江南抗清已經進入一個低谷,所以明白明軍必須有所行動,出兵刻不容緩。

  於是,王彥讓胡為宗留下一名得力骨幹,便於聯絡,而後立即返回江南,並將天地會發展到湖廣一帶,以此來配合他的大軍到來。

  王彥得到銀錢,約制出兵的唯一條件已經決解決,隨託付蘇觀生主持民政,留心腹劉順領忠勇營坐鎮廣州,又留幕僚陳邦彥為其出謀劃策,便決定親率督標親軍和忠武營,合計一萬七千五百人,揮師北上,發動荊州之戰。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15:34

第181章 兩路順軍入楚地

  乙酉年五月,大順皇帝李自成在湖北通山縣境內,死於士紳團練之手後,大順朝也就基本徹底瓦解。

  曾經統治整個黃河流域,以及部分江淮地區的大順朝,在清兵的追擊和地方官紳的叛亂下,重新回到了崇禎十四年的境遇,殘存的東、西兩路數十萬大順軍,已經沒有了立足之地。

  在李自成身死後,其妻大順朝的高皇后,尚在東路大順軍之中,但高氏秉性軟弱,並不是一個能夠繼承李自成遺志,能在關鍵時刻重整殘局之人。

  大順朝接連失敗,東路大順軍中的格局,也發生了變化。

  在西安時期,地位與劉宗敏相當的澤侯田見秀,彼時只剩步卒七千,泯然成了一普通將領,幾乎沒有什麼威信可言,原右營制將軍袁宗第僅轄步卒三千,而他的老部下劉體純卻有部眾三萬,其弟劉體統也有兵馬兩萬。

  曾經在大順朝獨當一面的左營制將軍劉芳亮,這時也只剩下一萬人馬,而原來的禆將郝搖旗卻擁兵四萬,王進才更是多大七萬六千人。

  如此情況之下,東路大軍的指揮系統,必然毀壞,無法行成統一的指揮,自然也無法推舉盟主,繼續與明清兩方作戰。

  順軍中無人能繼承李自成的意志,又不能兩面做戰,就必須在明清之間,做出一個選擇。

  乙酉年六、七月間,鬆散的東路大順軍,趁著阿濟格揮軍東下,進攻南明之際,翻過九宮山,進入湖南,最後在平江、瀏陽地區集結,彼時仍有兵力二十一萬眾。

  這時大明的湖廣總督何騰蛟,從左部叛軍中走脫後,取到寧州、平江到達長沙尚不足一月,他正在長沙設置行轅,安官設吏,準備以湖南為根基,恢復湖廣全境。

  何騰蛟此時並不知道,大順軍餘部已經到達瀏陽一帶,而東路大順軍在皇帝新喪,版圖盡失的情況之下,已經有意與何騰蛟聯合,但何騰蛟卻情報不明,以為進入湘東的順軍,只是一些不成氣候的土賊。

  七月間,東路順軍迫近長沙,意在同何騰蛟聯絡,但何騰蛟卻做出錯誤判斷,命長沙知縣週二南與副總兵黃朝宣領兵兩千,前往掃蕩。

  大順軍有意和好,隨主動退讓,以表誠意,只是週二南卻誤以為土賊不堪一擊,率領手下兵馬猛追,結果順軍忍無可忍,在瀏陽揮戈一擊,週二南當場被殺,手下兵馬也死傷無算。

  敗軍逃回長沙,何騰蛟才知道,原來對手是大順軍,而想起當初左良玉一聽說大順軍入楚,便望風而逃,何騰蛟頓時一片驚慌。

  彼時何騰蛟手下,只有張先壁和黃朝宣等為數不多的官軍,根本無法迎敵,但幸好東路順軍,只是想通過何騰蛟與大明溝通,實現聯合抗清,並無攻滅何騰蛟之意。

  八月底,隆武帝按王彥之意,欲招降大順餘部的旨意和登基詔書,同時傳入湖南,何騰蛟隨與東路順軍達成“合營”之議。

  只是正統文人出身的何騰蛟對於流寇出身的大順軍卻不怎麼信任,他與偏撫傅上瑞,見合營之後,兵馬驟增數十萬,而官軍不過萬把人,他們心中惶惶,對順軍滿是猜忌。

  此時何騰蛟本該按照隆武詔書所言之策,利用湖南全境尚在手中,給大順軍補充物資,助其恢復戰力,而後趁著清兵主力不在湖北之際,光復湖廣,但何騰蛟卻採取了排擠打壓大順軍的策略。

  在東路順軍中郝搖旗、王進才的兵力最多,但其原來的地位卻比較低,他們趁著大順軍兵敗混亂之際,各自掌握了大批順軍,難免就與大順軍中位封侯伯的老將產生隔閡。

  何騰蛟便在糧餉和駐地上做文章,再利用順軍內部的矛盾,把郝搖旗、王進才收為親信,將郝搖旗委任為督標副總兵,不久晉升為總兵,王進才亦授總兵。

  至於田見秀,袁宗第,劉體純等大順朝所封的侯伯,則備受歧視,既不安置駐地,也不供應糧餉,使他們根本無法在湖南立足,隨只得率部離開湖南,進入湖北,與正圍攻荊州的西路順軍回合。

  西路順軍由李過、高一功等部組成,他們並非同李自成一到南下,而是由陝西北部,繞道漢中南下,於四月間在湖北山區休整一段時間後,在六月底率兵東下,佔領荊門州、當陽二城。

  七月底,李過、高一功等九營人馬,會攻荊州,但清廷荊州副總兵鄭四維據城頑抗,順軍圍攻半月未能破城。

  八月底,東、西兩路順軍于荊州會合,李過、高一功等人才知道李自成身死的消息。

  此時,清廷的湖廣總督佟養和,開始頻繁派出使者,招撫兩路大順軍,而大順軍這時也已經無路可走。

  清廷以湖廣之地委之,又許予高官厚爵,讓大順軍歸降清廷,揮師南下直取湖南,但卻因為李過、高一功等人堅決不肯剃髮,而始終沒有達成投降協議。

  這時湖南巡撫堵胤錫,得知於何騰蛟合營後,被排擠出湖南的東路大順軍與西路大順軍會合後,駐於荊州、澧州一帶,便親自趕赴荊州同李過商談會盟之事。

  堵胤錫於何騰蛟,在對待大順軍的態度上,完全不同,何騰蛟對大順軍是想方設法的排擠,而堵胤錫卻贊同王彥的觀點,認為聯合大順軍,是朝廷站穩腳跟的關鍵。

  彼時朝廷已經喪失了幾乎所有的野戰精兵,而清兵卻擁兵百萬,朝廷在西南的兵馬,早以糜爛,如果這數十萬順軍再倒向清廷,那大明的西南之地,立馬就會被打個稀爛。

  堵胤錫看見順軍的重要性,隨率數十騎突入李過營中,陳說厲害,說以忠義之道,並許以官爵,給於糧餉,聲淚痛激,隨感動李過等人。

  在大明於清廷之間,同文同種的大明,自然比剃著金錢鼠尾的滿清,更容易讓順軍接受,眾軍再得到堵胤錫的保證後,李過、高一功、袁宗第、劉芳亮、吳汝義、田見秀、劉體純等大順軍將領,隨俯首聽命,歸順了大明。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15:34

第182章 祭天地檄文討清

  漢室不幸,恨失兩京。

  茲彼虜君無道,擄我皇帝,毀我衣冠,殺我百姓,壞我廟號,使天下鼎沸,黎民凋殘。

  彼時中原板蕩,國祚南移,此虜沐猴而冠,欲圖中原,以胡虜之身而妄稱中華,而我堂堂大明,豈容此虜欺辱耶?

  炎黃熱血,豈無人哉?

  本鎮授天子詔書,率粵師複楚地,鄭國姓起閩地之眾,複浙中,而後會獵金陵,則半壁可定,漢室可興矣。

  今大起三軍,誓誅此虜,郊天祭地,檄示布聞,告廟興師,克期進發。

  廣州城外,旌旗獵獵,一萬七千餘名將士,衣甲鮮明,搶如林,旗如雲,整齊肅然的立在高壇之下。

  王彥身穿堅甲,背披紅袍,腳踏蟒靴,頭戴鳳翅紅翎盔,站在高壇上,大聲誦讀著討清檄文。

  一股股殺氣,隨著他的話語,在天地間蔓延,肅殺之氣,籠罩在正個廣州郊外。

  高壇下,近兩萬大軍,在如此氣氛之下,隨著將校,齊聲大呼,“複楚地,誅北虜”,聲音直沖霄漢。

  王彥占在高壇上目視眾軍,心中也是一陣激蕩,他相信此次入楚,必然能建立一番功業。

  呼喊之聲,持續片刻後,王彥才示意大軍安靜下來,而後他才走下高壇。

  這時立在壇下相送的蘇觀生、劉順、何剛、李邦彥等近百文武,齊齊向他長揖一禮,“吾等預祝國公爺馬到成功,蕩平北虜,復興漢室!”

  王彥聞語,默默點頭,該交代的他早以交代,於是便在眾人的注視下,蹬上親衛遷來的戰馬,一揮馬鞭,高聲呼道,“大軍出發!”而後便決然而去。

  此時隨著他的動作,立於壇下的近兩萬人馬,也隨之運動,兩千人的親衛騎兵,首先催動戰馬緊隨在他的身後,而後各營人馬依次而動,化作一條長龍,望北而去。

  蘇觀生等人,以及出城觀看的廣州百姓,望著了綿延向北的人馬,心中不禁一陣感歎。

  明與清的戰爭,在嶺南山脈之南的廣東百姓,感受並不迫切,仿佛是發生在遙遠的天邊一樣。

  他們覺得大明那麼大,北方鬧了那麼多年的流寇,他們還不是一樣生活,所以明清之爭,或許不能影響到他們的生活,但這次王彥祭天出征,卻讓他們第一次感覺到,原來他們離戰爭已經這麼近了。

  王彥的軍隊離開廣州後,不幾日就到了韶關,在往前走就是綿綿不絕的嶺南山脈。

  彼時天氣已經轉涼,王彥讓大軍稍作休息,重新換上了鴛鴦戰袍,才繼續趕路,但天公卻不作美,盡然下起了毛毛細雨。

  這時王彥站在路旁的小坡上,看著綿延數裡的道路上,明軍踩著泥濘而進,每隔一段距離,就有幾名喊著號子,努力推動炮車的士卒,他的心頭不禁擔心起來。

  一旁的戴之藩見此,隨道:“國公爺,山路難行,加上昨天下了一場冬雨,我軍的炮車基本都陷入了泥濘之中,恐怕還要半月,才能趕到湖南。”

  王彥的軍隊,除了編制了一個兩千人的騎營和一千八人的步營之外,剩下的就是仿照戚公編練了四個三千多人車營。

  其中忠武營七千五百人,為兩個車營和一個一千多人的指揮使親兵隊,而王彥的督標親軍,亦是兩個車營加上一個親衛馬軍和親衛步軍。

  車營的編制,使得王彥大軍攜帶了四百餘輛大車,大小佛郎機六七百門。

  如此多的裝備,輜重,想要翻越嶺南山脈,其中的困難也就可想而知,但車營是明軍最大戰力所在,也是王彥對抗清軍的依仗,頓時使他陷入兩難。

  這時王彥聽了戴之藩的話語,又看了在泥濘中,揮鞭抽打騾馬的士卒,不禁搖了搖頭,“大軍速度太慢了,本督在韶關時,看見朝廷邸報,何騰蛟與堵胤錫已經準備與清軍開戰,本督這個速度,怕是走到湖南,仗已經打完了。”

  戴之藩聞言,皺眉思考後道:“末將看著天氣,近幾日內可能還有雨下,車營實在難以通過嶺南,不如國公率馬營和步營先行,末將留後,待天氣稍晴,再督軍入湖南與國公會合。”

  王彥看了一眼山路上,綿綿數裡疲憊不堪的大軍,只得點了點頭,“如今也唯有如此了。”

  當下王彥便讓大軍在前面的樂昌暫住,他則在帶足半月口糧,銀十萬兩後,先行翻越嶺南。

  十二月中旬,一隻四千餘人的兵馬出現在章宜境內,湖南郴州府的官員得之後,連忙派人查看,才知是王彥人馬。

  十二月二十日王彥帶兵來到郴州城外,彼時兵馬早以沒了出廣府時的精銳模樣,郴州官員出來相迎,但卻只同意他帶著少量親衛入城,大軍必須駐紮在城外。

  王彥見此,也不生氣,畢竟這年頭官軍比匪軍的明聲好不了多少,當下王彥也沒有進城,而是給予郴州令白銀兩千兩,讓他幫忙採購一批糧草,送到軍中來。

  當夜王彥就在這郴州城外殺雞宰羊,令士卒飽食,次日一早便率兵北上,進入衡陽府的地界。

  與在郴州的冷遇不同,王彥進入衡陽府時,卻得到了士紳的接待,而其中原由,自然是王彥先一步,派遣快馬報給了衡陽王氏家族。

  王家文士很多,王彥之大伯王朝聘曾兩中副榜,三伯和四伯也都是郡文學,三家子弟中多承習詩書,琴棋書畫無一不精,所以王氏乃是衡陽一帶有名的大族。

  二十五日時,王彥進達耒陽縣,知縣與王氏族人出城相迎,王彥的父親雖是偏房,也已經與衡陽王氏分家,遷往長沙發展,但宗族之間的聯繫卻不會斷。

  如今王彥位居大明國公,地位尊貴無比,衡陽王氏自然也因此沾光,所以族中長老,居來拜見。

  王彥與諸人一一見禮,而後依然駐兵城外,便隨族人會到族中。

  在拜祭祖先之後,王彥才開始與族老交談,才得知族兄王夫之已經被湖南巡撫堵胤錫徵召,讓他將族兄招入麾下的盤算頓時落空,不過他的另一位堂兄王介之卻在家鄉講學,王彥隨決定稍作休整後,順路前去拜見。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15:34

第183章 弱冠系虜請長纓

  崇禎十六年,張獻忠陷長沙,下衡州,原本世居衡陽的王氏家族,為避兵禍,南遷至耒陽。

  張獻中入川後,一部分王姓族人遷回衡陽,但大部分卻留在了耒陽。

  王彥拜祭宗祠後,在耒陽休息一日,而後便起兵往衡陽而去,不過此時在他的隊伍中,卻多了二十多名王氏子弟。

  王氏乃書香門第,這些子弟都是識文斷字的年青士子,不少人已經得了秀才功名,王彥作為王氏家族在朝中官位最高之人,自然要對族中小子進行提攜。

  王彥離開耒陽之時,還與族中長老商議,說服了王氏宗族,繼續南遷到粵地,助他經營諸多生意。

  自耒陽北上的道路,因為有耒水之便,又有王氏備好的舟船,所以王彥兩日間就到了衡陽城外。

  大伯與大哥講學的書院就在城外,王彥隨在王氏子弟的帶領下,去書院拜見大伯王朝聘和大哥王介之。

  書院建在山角竹林之中,有溪流穿行而過,頗具魏晉之風。王彥來到書院外之時,裡面正傳出陣陣誦讀之聲,讓王彥不禁想起來了他年少時,跟隨王夫之治學的日子。

  這時他走進書院,王朝聘與王介之早以知他到來,連忙起身行禮,口道:“拜見楚國公。”

  王彥先受一禮,而後才回禮,拜見王朝聘與王介之。

  王朝聘有三子,大子王介之,二子王參之,三子王夫之,其中二子王參之死於大西兵之手,而王彥小王夫之十於歲,所以他與王介之雖然同輩,但年齡上卻相差甚遠。

  王彥與二人已有數年為見,此時相見心中不禁唏噓不已,彼時他未及弱冠,現今他已經蓄上鬍鬚,而大伯與大哥都已經兩鬢斑白,過了半百之年。

  王彥本是想請王介之出山,輔佐於他,但看見他的年紀,怕是受不了戰場上的奔波,恐怕只能作罷了。

  三人坐定,除了敘舊之外,身為士大夫,難免憂心國事,隨在不知不覺間又將話題拉回到眼下局勢上來。

  不覺之間,王朝聘便講到了湖廣總督何騰蛟,這位舉足輕重的人物身上,“騰蛟奉便宜之命,招降闖軍,本該加以任用,當有一番作為,但其輕信傅上瑞之言,一心排斥闖軍,而與章曠一起,認為用北人不如用南人,用外鎮不如用親兵,養望敵而逃之響馬,不如養戰得住腳跟之南兵。想靠新募之軍來彈壓闖軍,駕馭外鎮,但事實上,卻既彈壓不了響馬,也駕馭不了外鎮,反而耗費了楚地民力,使百姓離心。”

  王介之亦道:“何督急於拼湊一幫心腹班底,不用闖軍,而是派遣下屬前往廣西、貴州等地招募兵將,湊齊了一隻三萬人的督標、撫標親軍,但新募之兵,哪能與闖軍相比,其結果除了讓闖軍離心,就是加重三湘四水的負擔。今歲朝廷所征之稅,每畝已經是往昔的六倍以上,湘民恨騰蛟,不下於恨土寇也!”

  王彥聽兩人之語,隨知招撫順軍之事,並非像朝廷邸報上所言的那麼順利,而湖南的局勢也並非他之前想的那麼樂觀。

  這時王彥不禁慶倖,他帶足了銀餉,不然只憑那三十萬兩白銀來到楚地的話,不知道面臨多少麻煩。

  此時他得知楚地真實情況之後,心中又有了一絲憂鬱,明軍內部如此離心離得,那何騰蛟同堵胤錫發動的攻伐湖北之役,恐怕將不會那麼順利,甚至還將有失敗之危險。

  彼時國朝與清廷做戰,除了他在揚州大勝一場之外,幾乎每戰皆敗,如此之下明軍士氣已經跌至穀底,若此次又敗,那必然動搖朝廷在西南的根基,而王彥是絕對不會允許,這樣的失敗。

  這時王彥心中有了心事,在衡陽便待不下去,王朝聘知王彥之意,也知道他遠本是想請他與王介之出山,只是他二人都已經是半截身子入土之人,無法幫他出謀劃策,但卻為他推薦了一名得意弟子,衡東人謝曠,字道武,幫他參贊。

  王彥在書院中與那謝道武相談,見他不卑不亢,頗有才學,善於兵事,隨收在帳下作為參軍。

  王彥離開書院時,王朝聘將書院兩百余名弟子集合起來,要求王彥給他們講上一課。

  對此王彥不好拒絕,隨答應下來。

  竹林開闢的書院中,兩百餘名方巾道服的學子坐在各自桌前,看著一身鎧甲的王彥,眼中滿是好奇。

  大明朝重文輕武,但國家危難之時,哪個書生又不曾想起那句“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呢?

  王彥看著眼前的學子,本想引經據典,講些忠君愛國之事,只是他卻不知從何講起,但這時他的腦海中卻突然湧現出一首詞曲,於是他開口唱道:“君不見,漢終軍,弱冠系虜請長纓,君不見,班定遠,絕域輕騎催戰雲!”

  眾對多學子忽聞詞曲,不禁紛紛一愣,但王彥已經接著唱道:“男兒應是重危行,豈讓儒冠誤此生?況乃國危若累卵,羽檄爭馳無少停!棄我昔時筆,著我戰時衿,一呼志士逾十萬,高唱戰歌齊從軍。齊從軍,淨胡塵,誓掃建奴不顧身~~”

  王彥本是舉人,但在國家危亡之際,棄文從軍,他的境遇與著歌聲和其相似,於是他唱得也越發動情。

  這歌聲與曲詞仿佛有一股魔力,讓書院中的兩百名學子,完全沉浸在其中,哪怕王彥的歌聲並不那麼動聽,但其中的情感和家國情懷,卻打動了他們,使他們的內心,仿佛受到了召喚。

  是啊~國朝之危,甚於累卵。

  是啊~剃髮易服,北虜要亡我衣冠。

  是啊~豈能讓儒冠,誤我報國之門。

  是啊~男兒因提刀在手,殺盡胡兒方罷手。

  一時間,學子們腦中,滿是終子雲願受長纓,必羈南越王而致之闕下的豪氣,滿是班超投筆從戎,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決然,更有不少學子在口中跟著輕喝道:“棄我昔時筆,著我戰時衿,一呼志士逾十萬,高唱戰歌齊從軍。”

  王朝聘與王介之見此,不禁面面相覷,而剛被他推薦給王彥的得意弟子謝道武,卻已經雙眼一亮,癡癡的注視著王彥。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15:34

第184章 文人士子齊從軍

  王彥在書院內作歌一曲,引得書院內諸多學子心中一片共鳴,紛紛欲投筆從戎,從軍報國。

  王朝聘在聽完王彥唱第一段詞的時候,就已經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所以他與王介之相視苦笑,或許他們很快就無徒可授矣。

  古語雲,“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書院中兩百名學子寒窗苦讀,本就是為了將來能夠考取功名,報效朝廷。

  如今胡虜南侵,家國危亡,他們棄文從武,有何不可呢?

  王彥位居楚國公,官居極品,學子投到他的麾下,遠比在書院中讀書,然後再走一步一步的科舉之路,要更加容易進入官場,實現抱負,所以王朝聘與王介之都沒有出言阻止。

  古人尊師重教,有“天地君親師”的牌位供奉于中堂,《國語》有雲,“父生之,師教之,君食之。非父不生,非食不長,非教不知生之族也,故壹事之。”所以,師生關係,乃是最為可靠的關係之一。

  王彥位居高位,掌握一方,但其畢竟為官之日上短,身邊缺乏心腹人才,王朝聘同王介之乃在座兩百名學子的恩師,他們兩人因為年歲的關係,不能輔助王彥,但這兩百名弟子卻可以成為王彥值得信奈的一大助力。

  離開衡陽時,書院中兩百名學子,有近一百八十人相隨,正好于王氏的二十名子弟編在一起。

  這些學子,對於王彥來說,可是難得的人才,明時武人地位不高,能識文斷字的簡直是鳳毛麟角,而現在軍中許多事物都需要文士來處理。

  如操炮之事,如後勤管理又如軍功賞罰,都需要文人,所以現在有這樣一群文人士子的加入,對王彥而言,卻可以使得許多工作,更容易勝任起來。

  對於這批士子,王彥決定好好培養,但鄺露與武院都留在廣州,並沒有隨王彥出征,所以他便只有先將這兩百名士子編為親衛,留在身邊親自教導。

  因為學子之事,王彥在衡陽多留了一日,於二十八日才啟程北上。

  自衡陽往長沙的路上,因為有湘水之便,王彥便棄馬上船,順江而下。

  這時立於他身邊的謝曠終於有了機會,他向王彥作揖一禮後,誠懇道:“國公,在下有個不情之請,還望國公成全。”

  王彥本注視著湘水兩岸的風采,聞語不由回過頭來,他這幾日與謝曠相談甚多,自然知道他的一些想法,“道武可是想要從軍?”

  謝曠微微一愣,隨即一抱拳,“還望國公成全。”

  王彥卻沉吟片刻後才道:“道武乃謝文正公之孫,世代書香,又有舉人功名在身,只需在為本督幕僚期間,積累一些經驗,不需幾年就可為封疆之吏,而此時從軍,卻要為士林之人不恥,而且還要歷經戰陣兇險,尚不知前途何在,道武覺得值否?”

  大明重文輕武之風由來日久,文臣地位遠高於武將,雖說如今已是亂世,但觀念的轉變,卻要一定時間,而且王彥確實看到了謝曠的才華,準備將他培養成管理地方的人才,所以將心中想法說了出來,希望他能看清自己的選擇,走一條穩妥的道路。

  謝曠聞語後,卻沒有動搖,顯然這幾日已經仔細權衡過得失,才做出這樣的決定,“國公爺的好意,在下心領了,但在下已經決定棄文從武,在沙場上報效大明。”

  王彥顯然也料到了他的回答,因而並不感到驚訝,而是點了點頭,然後看著他問道:“道武能告知本督,你心中的想法嗎?”

  謝曠見此,先是一喜,而後答道:“天下間能治理地方的文臣多的是,但能夠帶兵打仗的儒將卻少之又少。此國家危亡之際,正須武將掃平天下之時,而國朝歷來重文輕武,使得軍中吸引不到人才,軍隊難有戰力。今我以舉人之身,投身軍中,除了能親手殺虜之外,便想給世人看看,從軍並非什麼賤業,希望更多的有志之士,加入軍中,從而使武人的地位上升,使軍隊更有戰力。”

  大明朝一向以文統武,正二品的袁崇煥矯殺位居武將極品的毛文龍,就能不報朝廷,將堂堂的江東大帥直接殺害,這其中除了袁崇煥的個人原因之外,武將地位受文官壓制,也是一個方面。

  如今亂世降臨,武將地位必然有所提升,王彥對此也多有思考,他希望武將的地位提升,但卻不希望他們都成為江北四鎮與左良玉、鄭芝龍那樣,僅僅是因為靠著手中的兵力,要脅朝廷,來提高他們個人的地位。

  這樣的提升,對大明朝毫無意義,甚至會使朝廷受武將脅迫,無法統一大局,對抗清廷。

  王彥希望的提升,是整個社會對軍隊的認可,從而慢慢改變軍隊和武人的地位,他要的是尊重,而不是百姓對官軍的恐懼。

  這時他聽完謝曠之語,心中不禁一陣思索,“道武之言,讓本督有豁然開朗之感。以貴人操賤業,從而慢慢改變世人對軍隊的感觀,此法甚為可行也!如果軍中多些知大義的儒將,那如劉良佐、劉澤清等臨陣倒戈之輩,也必然減少。”

  謝曠是文人士大夫,是普通百姓眼中高高在上的存在,是文曲星轉世的貴人,但這樣的貴人現在都從軍了,那百姓對軍隊的看法,會不會有所改變呢?王彥知道,答案是肯定的。

  “貴人操賤業?”謝曠聞王彥之語,不禁微微點頭,“國公大人之言甚為有理,其實在下之所以從軍,也是看到國公大人以士大夫之身,親上疆場,為在下做出了表率。”

  王彥笑道:“好!既然如此,那就讓我等士人,來改變世人對軍隊的看法吧!現在這兩百學子,正好缺個統領,不知道武可願領之。”

  謝曠肅然抱拳,“敢不從命!”

  “哈哈~”王彥與謝曠不禁相視而笑,但這時船頭的戴之藩卻忽然回頭呼道:“國公,前面就是長沙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15:35

第185章 勤政殿成功表態

  十一月間,王彥與鄭芝龍私下達成協議,在粵海之上得以合解,粵地的船可以安全出海,王彥隨命下屬將一百萬兩稅銀從海路解押至福京。

  一直以來在錢財上被鄭氏控制的隆武朝廷,在得到這筆稅銀後,不禁雄心大震。

  原來許多不能實現的計畫,現在卻能很輕鬆的達成了。

  隆武帝首先想到的,自然是招募兵馬,進行北伐,而被左懋第等人推到前臺,與鄭芝龍對抗的鄭成功,很快就成了皇帝依靠的物件。

  皇帝定下兩路北伐之策,鄭成功作為東路大軍的統帥,軍務自然繁忙起來。

  這日他正操練軍中新卒,整備早日成軍之後,好出仙霞關,配合湖北明軍奪取武昌,但卻突然有內士前來相招。

  鄭成功心中一陣疑惑,但還是立馬跟隨內侍進宮,而在途中,他則從內侍口中得知,皇帝的心情差到極點。

  “難道又吃敗仗呢?”鄭成功一路擔心的來到行宮,皇帝在勤政殿相見。

  他進得殿來,才發現殿內以經站立數人,其中盡然還有一位剃著金錢鼠尾的年輕男子,而皇帝則滿臉寒霜的端坐在禦案之前。

  這時鄭成功不禁一邊思索到底發生了何事,一邊急步走上前來,行大禮拜見陛下。

  皇帝見他如此,神色稍緩,“愛卿平身,朕急於相招,卻是因為得知一件大事,令朕心中不安,所以想聽聽卿家的意見。”

  鄭成功站起身來,感受著店內的氣氛,已經知道此事必與那金錢鼠尾男子,甚至與他也有關聯,“不知是何事讓陛下憂心?臣願為陛下分憂。”

  隆武聞言點了點頭,而後卻看向立於一旁的金錢鼠尾,“王卿,你可將事情始末,告知于鄭卿。”

  鄭成功聽皇帝喚那剃髮男子為卿,不禁眉頭一皺,同時也驚訝不已,要知道隆武帝抗清的意志可是比誰都要堅定,多爾袞派到福京招降皇帝的使者,可是直接被皇帝殺掉祭旗了,現在怎麼會喚一剃髮之人為卿呢?

  剃髮男子正是自北京南下,準備向王彥通報消息的揚州士子王續,他一路南來,路上不知經歷多少波折,才座船到了廣州,但彼時王彥卻已經率軍過了韶關,他本想尋求官府幫助,卻又被當做滿清細作抓捕入獄。

  王續在獄中,想著能證明他身份的揚州舊人,但隨著王彥幾次整編,他的族兄王績、王士琇都被編道督標親軍中隨王彥北征,剩下的也都分配到廣南諸府,成了折衝都尉,居然無法證明他的身份。

  廣東布政使蘇觀生忠心于隆武帝,他得知有個清廷細作欲見王彥,被抓入獄之後,隨心生警惕。

  他不知是王彥已經與清廷有所聯絡,還是清廷想要招降王彥,而他身為隆武心腹,自然要將事情弄個清楚。

  蘇觀生想要看看王彥有沒有和清廷暗自接觸,隨親自提審,卻沒想到居然是王彥派入清廷內部的生間,於是連忙請來揚州人氏,再次確定身份,而後才將他送來福京,將情報面稟陛下。

  這時王續聞皇帝之言,隨出列先向皇帝和眾臣行禮,而後謂鄭成功道:“國姓爺,十月間,職下從奉命潛伏於清廷內部的清廷內院學士詹霸處得到消息,多爾袞與清廷已經決定派遣使臣招降平國公,而職下出北京時,使者也正準備出發,算時間,現在應該已經進入了福京。”

  王續說完,又行一禮,便退到一旁,但鄭成功臉上卻是一陣慘白,他整個身體不禁後退一步,半晌才回過神來,而後立馬拜道:“陛下,家父雖然對朝廷的策略,多不認同,但他對大明朝還是忠心耿耿的啊!”

  左懋第等人扶植鄭成功與鄭芝龍相抗,使他在皇帝與父親之間艱難周旋,其心中的苦悶,不足與外人道哉。

  隆武帝亦知鄭成功在忠與孝之間的難處,但他卻不得不逼鄭成功,因為這已經關係到隆武帝在福京城的安全。

  這時隆武並未讓鄭成功起身,而是看了一眼,立在一旁的王子龍。

  王子龍被王彥舉薦給隆武帝之後,因為他是多年的老錦衣衛,並非隆武在福京登基後新招的錦衣衛,所以在能力上顯得特別出眾,每次都能將隆武帝交代之事,辦理的十分妥當,所以備受青睞,如今已經升為錦衣衛指揮使同知。

  此時他看見皇帝眼色,隨出列對跪地的鄭成功道:“國姓爺,下官已經探知,北虜使者已經進了平國公府,但平國公卻並沒將北虜使者抓捕起來,反而正留在府中商談。陛下今日之所以如此憤怒,概因此也!”

  鄭芝龍的心思,鄭成功心裡清楚,但他以為鄭之龍只是想做曹操,卻沒想到居然還與清廷勾結。

  作為人子,鄭成功自然不想與鄭芝龍決裂。

  如鄭芝龍只是想挾天子以令諸侯,只要他不反明,不弑君,那鄭成功雖然在皇帝與鄭芝龍之間十分艱難,鄭成功卻依然可以維持關係,但現在鄭芝龍如果要投清的話,他卻再也無法再君與父之間找到平衡了。

  鄭成功聽了王續和王子龍之語,跪拜在地上,久久不動,他知道,皇帝今日招他前來,就是讓他做個了斷,這使他心中被感煎熬。

  這時皇帝與眾臣也都不語,勤政殿內陷入詭異的安靜,首席大學士左懋第見此,不禁走道鄭成功身邊,親呼其表字,語重心長的道:“大木啊~如今國難當頭,你我臣子,理應同心協力,振興大明。陛下今日招你前來,就是對你莫大的信任,你可不能讓陛下失望啊!”

  鄭成功聞語,身體不禁一顫,他知道今日必須有個抉擇,最後終於向皇帝大拜三次後,伏地痛聲說道:“陛下,若臣父真不顧忠義之節,對朝廷存有二心,要投降清廷,做出不利於我大明之事。臣~臣~願意告祭天地,與其斷絕關係,親手戮之~~”

  皇帝聽了心中不禁長長出了一口氣,這時他再看拜伏於地的鄭成功,不禁連忙起身,走到身前將他扶起,而後緊握其手,動情道:“今卿不負朕,來日朕定不負卿也!”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15:35

第186章 鄭芝龍密會清使

  福京城平國公府邸,數百甲士戒備森嚴。

  在府邸後院的書房中,鄭芝龍臉上一陣肅然,一名剃髮的中年男子正站在他的面前,兩眼被肥碩的笑顏擠成一條線,樣子猥瑣到了極點,此人正是奉命招降鄭芝龍的清廷兵部右侍郎黃熙胤。

  鄭芝龍並沒有想到清廷會這麼快就派人招降於他,當然他也沒有想過,要這麼快投降清廷。

  鄭芝龍乃是海盜商人,比較看重切實利益,現在隆武朝廷還沒有到經營不下去的地步,他現在還是奇貨可居,自然沒有投降的道理,不過他也沒有拒絕,而是要看看清廷所出的價錢,是否值得他捨棄大明的國公不做,而去做清廷的奴才。

  看著眼前之人,鄭之龍心中還是有些驚訝,黃熙胤與他乃是舊識,曾經位居大明朝禮部尚書的高位,沒想到已經投降了清廷,“哦~怎麼~是你。”

  “一官兄。”黃熙胤的肥臉上,滿是猥瑣的笑容,“我黃某是不請自來,這回讓你感到突然了吧。黃某這次可是一心尋找舊友,就是~~”

  鄭芝龍聞語臉上卻有意思緊張,雙目不禁瞪了一下,打斷了黃熙胤的話語,而後又對一旁的心腹使了一個眼色。

  黃熙胤見那心腹出去關上書房之門,人又守在門外,不禁冷笑一聲,“一官兄,你乃是大明朝堂堂的太師爺,因何如此的膽怯耶?”

  鄭之龍聞言,臉上不禁一陣尷尬,“這個~我是說~關防如此嚴密,你是怎麼到福京的呢?”

  “一官兄不必多慮,常言道,膽大走遍天下,膽小寸步難行,這四海之內,只要我黃某要去,還有去不了的地方麼?”黃熙胤得意一笑,“黃某來得隱秘,絕對不會暴露行蹤被唐王發現,一官兄大可放心耳。”

  鄭芝龍聞言,神色稍緩,隨意示黃熙胤座下在談。

  彼時,在平國公府外,剛從行宮中出來的鄭成功,神色一陣頹然,他精神恍惚的來到府前,卻見甲士緊守府門,嚴陣以待。

  這時鄭成功走上前來,欲入府中,但被甲士攔下,他的臉色頓時陰寒下來,“府中可是來了什麼人?”

  “啟稟國姓爺,說是從北方來了貴客,國公特別交待任何人不得入內,特別是國姓爺。”校尉有些膽怯的道。

  鄭成功聞語,便知皇帝所言不差,他的父親真的與清廷勾結了。

  一時間,鄭成功心中不禁一痛,半晌後才對那校尉道:“如果本侯一定要進去呢?”

  校尉聞言,身體不禁一顫,“還請侯爺不要為難我等,若國姓爺真要硬闖,那我等就只有得罪了。”

  鄭成功見幾名侍衛,雖然對他懷著畏懼,但還是按著刀柄圍了上來,便知他進不了國公府矣,而且他也不想打草驚蛇。

  這時鄭成功只得退到府門外一旁,而後對身邊的親兵耳語道:“你趕快出城,去城外御林軍大營,告訴右都督王元章,請他帶兵入城。”

  親兵行了一禮,便急忙跑著離開。

  鄭成功不想弑父,所以他絕不能看著鄭芝龍降清,於是就在他離開行宮到剛才入府被拒絕的這段時間,他已經想出了幾條策略,其一,諸殺清使,斷絕鄭芝龍降清的通道,其二,便是將鄭芝龍軟禁起來。

  只是要實現著兩個計畫中的任何一個,都不簡單。福京城內,效忠皇帝的兵馬,只有守衛行宮的五百御林軍,他要動手,就必須將城外的左、右御林軍近一萬人馬調入城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拿下平國公府邸,但福京的城防和四門卻掌控在鄭芝龍手中。

  現在鄭芝龍正與清使商談,恐怕會遮罩所有外人,這卻給了鄭成功奪取城門的時機,於是在親兵離開後不久,他也離開了府門,往城門而去。

  書房內,鄭芝龍與黃熙胤對坐,他手中拿著一封多爾袞寫給他的親筆書信,正在觀看,片刻後,他才抬起頭來。

  清廷既然只用一個閩粵總督就想招他,而且粵地還在王彥手中,要靠他自己去取,這豈不是個笑話。

  這時鄭芝龍心中不禁一陣惱火,但作為海盜商人,他自然知道坐地起價,就地還錢的道理,因而只是冷笑道:“多爾滾居然讓我活捉隆武帝,以閩地投之,豈不是讓我背叛朝廷,作亂臣賊子嗎?”

  黃熙胤聞語,卻也不急,而是眯笑道:“一官兄之言有所不妥,難道一官兄以為洪總督與小弟也是亂臣賊子?”

  鄭芝龍不禁有點尷尬,連忙揮手道,“不~不~”,而後自圓其說,趕緊恭維一句,“洪總督的情況特殊,且人各有志,他當年是力盡被浮,不能算作亂臣賊子。”

  鄭芝龍發現他怎麼為洪承疇辯解都有些無力,隨索性站起身來,轉移話題道:“總之我鄭某乃朝廷國公,乃大明石柱,不能輕易背叛大明。”

  黃熙胤也站起身來,笑道:“一官兄,偌大的中原,只在數月之間,就為我大清所有,足可見我大清乃天命所歸,問鼎神器指日可待,你可要看清局勢啊!”

  “哼~”鄭芝龍聞語卻不由得一聲冷哼,“熙胤兄有所不知,大清兵雖然驍勇善戰,但隆武皇帝亦是人心所向,不說他人,就說那楚國公王彥便極難對付,而且清軍想攻破仙霞關,打進福京也並非易事。”

  “一官兄,常言道,君子不立危牆之下,良禽擇木而棲,如今這天下大亂,有才之士皆尋明主而歸,像一官兄這樣手握雄兵數十萬,坐擁海船數千艘,天下誰人不知?一官兄只要投靠大清,立馬高官厚爵,何必學那王彥頑固不化,最後只能為南明殉葬,那將是何其不智耶!”黃熙胤再勸道。

  鄭芝龍聞言,卻不為所動,清廷給的價錢,他實在很難滿意,隨故意提醒道:“熙胤兄與我心心相知,就憑我這麼一個身威拳重之人,別說是給我一個閩粵總督,就是再給我一個湖廣總督,也實難從命也。”

  黃熙胤聞言,頓時笑道:“一官兄切莫小看這總督之職,黃某亦知一官兄胃口很大,但只要一官兄做成此事,還怕我大清不會降下封賞嗎?”

  鄭芝龍的心態,黃熙胤自然瞭解,但他卻不能一味許下好處,還需進行逼迫,“如今黃某別無所求,只求一官兄一句話,答應與否,黃某也好回朝覆命。”

  這黃熙胤直說封賞,卻不言明怎麼封賞,鄭芝龍自然猶豫不決,“這個~不過~”

  黃熙胤見此,打斷鄭芝龍的話語,接著語重心長道:“一官兄,何故如此猶豫不決,這點小事對你來說,還不是易如反掌嗎?你看這樣行不行,你你先寫下降表,我也好回朝廷覆命,只要你將事情做成,我便為你向攝政王請封王爵,如何?”

  “王爵?”鄭芝龍聞言身軀不禁一震,但還是說道:“熙胤兄想要我綁架隆武去投靠清廷,但其中的危險,熙胤兄卻不知道,我子鄭森與我並不是一條心,他與王彥留下的大將王元章各掌握五千御林軍,就駐軍城外,是一心要扶保隆武帝,我貿然動手,萬一失敗,就會陷入萬劫不復之境。熙胤兄見了攝政王,卻要為我好好說明啊!”

  黃熙胤聽完,卻眉頭一皺,這鄭芝龍還真是貪心,王爵都不滿足,他正準備再許諾些好處,但書房之門卻被打開,只見那守在外面的鄭氏心腹,急步走進來道:“國公爺,公子殺了劉虎,帶兵入城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15:35

第187章 鄭芝龍出走安平城

  城外的王威,沒想到鄭成功見了皇帝之後,盡然如此決絕,竟然要對平國公府動手。

  他得到了稟報,便立馬召集兵馬,只是事態倉促,之前也沒有準備,他一時間無法集中全部的御林軍。

  王威知道鄭芝龍在福京的勢力遠遠大於皇帝,所以此事只能兵貴神速,於是他連忙點齊一千兵馬,又命指揮使同知霍士傑接應,便急奔城門而去。

  城外突然奔來近千兵馬,南門守將見此,立馬就要關閉城門,只是鄭成功卻出來阻止道:“劉將軍莫要關門,這是本侯調進城來守衛陛下的御林軍。”

  劉虎陪笑道:“國姓爺!國公大人早有將令,任何兵馬入城都要有他的手令,否則絕對不允許進城,您可不要為難末將!”

  他一說完,也不等鄭成功再說,便冷臉對守衛的士卒一揮手道,“關門!”

  守將劉虎乃鄭芝龍的心腹,鄭成功雖然是鄭氏的公子,但劉虎卻只忠於鄭芝龍,他根本不理會鄭成功,呵斥著士卒關閉城門。

  鄭成功看著巨大的城門,在守軍的推動下慢慢合併,頓時大急,只得突然暴起,拔刀從身後殺了不聽他號令,企圖關閉城門的守將劉虎。

  劉虎對鄭氏忠心耿耿,卻怎麼也想不到,一刻鐘前還與他相談甚歡的國姓爺,會突然痛下殺手,以至於他倒地之時,臉上還是一陣茫然。

  推動城門的士卒,面對著一幕,不禁紛紛停下動作,愕然的望著鄭成功,他們雖然也忠於鄭氏,但他們身邊低微,沒能聽到鄭芝龍的交代,所以雖然主將被殺,但也不敢拿鄭成功這個鄭氏公子怎麼樣。

  在守軍因為這突然的變故而愣神之間,王威已經手提三尖兩刃刀,催動戰馬沖進門洞來。

  這些小卒門見了威風淩淩的王威,看了他手中閃著寒光的兵器,自然不敢反抗,只當是神仙打架,不要殃及池魚便好。

  王威與鄭成功相會,等來後面一千精銳,讓人給鄭成功遷來戰馬,便留兩百士卒於城門處,接應後面的御林軍,而後便一打馬直接往平國公府而去。

  國公府亦有三百余名鄭軍精銳守候,王威領著五百人直接沖向前門,而鄭成功則領五百人馬奔向後門。

  書房內,鄭芝龍聽了心腹的稟報,頓時大怒,將桌邊的茶杯,猛然砸在地上,碎礫飛濺,“逆子,又壞老夫大事!”

  黃熙胤聞言,也立馬大驚,沒了方才指點江山的氣概,連忙急道:“一官兄,快掉兵馬鎮壓啊!”

  鄭芝龍卻怒火難消道:“那逆子熟知兵法,現在估計已經打到門外,老夫就算調兵,也已經來不急了。唉~老夫實在沒想到,那個逆子,居然如此忤逆,他難得就不明白老夫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他,為了鄭氏的子孫後代嗎?真是氣殺老夫也!”

  “一官兄~”黃熙胤聞語更加焦急,“那眼下該怎麼辦呢?”

  鄭芝龍方才氣急,微微咳嗽幾聲後,才道:“那逆子一心抗清,定是熙胤兄的蹤跡暴露了,他要來擒殺你,以此斷絕老夫投清之路。唉~是老夫大意了,錦衣衛同知王子龍是個厲害人物,肯定是他察覺到了什麼蛛絲馬跡,那個逆子才起了忤逆之心,真是該死呀!”

  黃熙胤聽到鄭成功要殺他,不禁兩股微顫,他能在鄭芝龍面前框框而談,那是因為他瞭解鄭芝龍,知道鄭芝龍的秉性,只會將他奉為上賓,而現在將要面對欲殺他而後快的鄭成功,他立馬方寸大亂,“一官兄,你可得保下我呀!若助我平安回到京師,我必然請攝政王封你坐閩、粵、贛,三省之王,而且還可仿照雲南沐王府之例,永鎮三省,坐實權之王。”

  鄭芝龍聞言,心中頓時一喜,若真能如此,那投降清廷到也不是不可,只是鄭芝龍也知道,這是黃熙胤求生一言,不能當真,但他還是安慰道:“熙胤兄放心,你落入那逆子之手,豈不坐實老夫勾結清廷之事。你大可放心,老夫這就帶你去安平城,那裡是老夫經營多年之地,全都是心腹可靠之人,必不讓你落入隆武之手。”

  鄭芝龍隨同黃熙胤在心腹的帶領下,直奔府門而去,但他們還未走到府門,就聽見兵器交擊之聲和喊殺聲,而遠觀之下,便見其中一將身披山文甲,頭戴鳳翅盔,騎花鬃馬,手提三尖兩刃刀,威猛異常,全無一合之將。

  鄭芝龍自然識得,那正是王彥手下頭號大將,陝西王元章。

  王威接連砍翻數人,一時間威勢無量,逼得鄭軍不敢靠近。這時他一抬頭,將目光移到府門之內,卻正見在十多名親兵護衛下的鄭芝龍,頓時大喜,他將手中三尖兩刃刀一抬,指著鄭芝龍便喝道:“鄭芝龍汝勾結滿清,還不出來投降,難道要等本將親自來擒嗎?”

  鄭芝龍見此,立馬大驚,連忙呼道:“走後門!”

  王威見他們往後退去,頓時就一夾馬腹,催動戰馬直接撞開身前鄭軍,往府內追去。

  鄭芝龍回頭見無人攔他,心中頓時大急,只得讓身邊的二十多名親兵留下攔他,而鄭芝龍則同黃熙胤還有那心腹,倉皇往後門逃去。

  這時王威被鄭芝龍親衛所阻,等他衝開之時,卻也不見了鄭芝龍的身影。

  卻說鄭芝龍往後門逃去,在將近後門時,心裡卻突然一驚,將腳步停了下來。

  黃熙胤見此不明所以,反而焦急催促他趕快走路,但鄭芝龍卻道:“剛才在前門,好像沒看見那逆子!不行,那逆子肯定算好老夫要走後門,老夫不能落到那逆子之手,我們翻越院牆,繞道北門出城。”

  黃熙胤聞言不禁給下出一身冷汗,要知道前一個出使福京的清廷使者,可是被隆武皇帝給活剮了。

  這時三人立馬跑到院牆邊,讓心腹做肉凳,鄭芝龍先上,再拉黃熙胤,最後將心腹留在院內,二人跳牆,逃出了國公府。

  不多時,鄭成功與王威相會,都沒拿住鄭芝龍,兩人臉色頓時一陣沉重。

  王威道:“事已至此,當務之急就是控制福京,防止平國公帶兵殺回城中。”

  鄭成功心中也是一陣懊悔,說不閩地馬上就會掀起一場自相殘殺的內戰,但就像王威所說的一樣,眼下控制福京才是重中之重。

  他隨立馬動身,安排入城的御林軍控制四門,又派屬下將城外的兩萬新募之軍也統統拉入城來。

  行宮內,隆武皇帝與大臣面對眼下局勢,也個個面色沉重。

  這時左懋第首先出來行禮道:“陛下,臣以為眼下有兩點必須去做,其一,安撫平國公,其二,仙霞關乃閩地要害,關在則福京在,關丟則福京丟,陛下因立馬派遣將領趕赴仙霞關,謹防守將放清軍入關。”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15:35

第188章 黑髮離家白髮悲

  乙酉年十一月間,堵胤錫同李過等大順余部達成抗清之議,隨決定乘著清軍主力不在湖北,發動恢復荊州、武昌的戰役。

  堵胤錫建議何騰蛟,章曠統兵由嶽州北上,他則會同李過先攻下荊州,而後揮師東下同何、章等部明軍會師武昌,徹底光復湖廣全境。

  在王彥領兵進入湖南之時,堵胤錫已經會同二十余萬順軍,自湖南北部的常德、澧州起兵,將荊州城圍的水泄不通。

  與此同時,何騰蛟與北撫章曠,亦在長沙祭天誓師,召集張先壁、黃朝宣、曹志建、劉承胤等諸部明軍,蔽江而下,期大會于嶽州,兵鋒直指武昌。

  時清廷在湖北的兵力相當薄弱,準備招撫大順軍和馬進忠的計畫,都因為剃髮的問題而全部落空,使得形勢驟然緊張。

  清廷湖南巡按宋一真,便奏報清廷,“武昌之南即為嶽州,敵將馬進忠、王允成分鎮於此,不遵剃髮,招撫之事,終成畫餅。闖孽一隻虎衝突荊、襄、辰、常之間,兵力甚盛,動搖鄂境也。”

  此時大順軍集中兵力攻城,清廷荊州守將鄭四維雖然竭力防守,但是面對二十萬順軍的圍攻,已有不支之勢,一再向清廷湖廣總督佟養和緊急呼救。

  這時的武昌,亦面對嶽州方面的壓力,佟養和即無兵馬可派,又擔心何騰蛟部由嶽州北攻武昌,於是只得聯名湖南巡撫何鳴鑾,向坐鎮南京的多鐸請援。

  此時多鐸正在籌畫南渡錢塘,一舉掃平浙東魯王,而後兵進福建之事,但他接到奏報之後,亦知湖北的重要性,知道一旦丟失武昌,江西亦會不保,而明軍則可順江而下,直指江寧。

  如此一來,他兵馬陷於浙東,反而會被明軍斷了後路,重演一次黃天蕩,都極有可能。

  十二月間,多鐸于洪承疇等人商議後,隨決定派遣貝勒勒克德渾、鎮國將軍愛新覺羅•鞏阿岱、護軍統領博爾惠,領真滿洲正紅旗、正白旗、外番蒙古騎兵,懷順王耿仲明,共計十萬精銳乘船西上,支援湖北清軍。

  隆武二年,正月初三,王彥抵達長沙城外,彼時何騰蛟與章曠已經在前往嶽州的途中,堵胤錫正督軍猛攻荊州,所以王彥並沒見到楚地高官。

  長沙城內的官員知楚國公至,隨在知縣和推官吳晉錫等人的帶領下出城相迎,並帶來酒食犒勞大軍。

  吳晉錫等人為王彥備下接風洗塵之宴,王彥要瞭解楚地軍情,便沒有拒絕,於是他令手下人馬沿江紮營,而後領著幾名心腹將領,前往城中赴宴。

  席間,王彥甚少飲酒,而是不斷詢問湖北戰事,推官吳晉錫都一一告知,他才知明軍兩路出擊,使得湖北清軍處於絕對下風。

  王彥在衡陽時,知何騰蛟與順軍不和,心中十分憂鬱,現在得知堵胤錫已經安撫住了李過等順軍將領,以絕對優勢之兵力攻打荊州,而何騰蛟也將彙集兵馬近十萬,入住嶽州,逼迫武昌,而湖北清軍不過四五萬人馬,他頓時放心下來。

  宴會過後,王彥回到軍中,隨將謝曠招進帳來,吩咐道:“本督原本憂心湖北戰局,但今日從吳推官口中得知,我大明在湖北占盡優勢,那本督便也不用急於趕赴湖北。大軍從粵地跋涉入楚,今以疲乏,本督便乘著新元之際,讓士卒好好休整幾日。道武可從城中多購些肉食,酒水讓大軍過個年節。”

  謝曠抱拳應下,在王彥處支取白銀兩千兩,便去城中或附近村落購買家禽、羊羔、稻米、美酒,軍中頓時一片歡騰。

  王彥忙完軍中事務之後,隨換上一身常服,騎馬來到城西的湘江之畔。

  葵未年,王彥去京師趕考,在湘水之畔,含淚拜別父母,聲言“若不高中,誓不還鄉”。

  他還記得那時,老父親站在一旁看著他,默默不語,而老母親則拉著他的手,留著眼淚道:“狀元、探花無所謂,成也歎,敗也贊,只盼彥兒早日還。”

  黑髮離鄉,白髮悲,王彥帶著僕人,挑著聖賢書兩大箱,三月間順舟而發,直入湘江。

  老母站在岸邊,盼著王彥九月歸來,但這一等就是光陰兩載。

  這時王彥立於家門之前,看著門口立著的老婦,頓時就迷了眼框,急步走上前去,拜倒於前,口中顫道:“母親~兒不孝,兒回來了。”

  王彥趕考不久,張獻忠就打下了長沙,王彥父親王朝禮在長沙府中做刀筆小吏,家境尚算殷實,是農民軍打擊的對象,於是便帶著母親張氏南下避禍,一番奔波之下,卻使得老母眼疾發作,不能視物矣。

  自葵未年末,京師與南方的道路被闖軍阻斷,張氏便沒有了王彥的消息,於是在奔波中整日以淚洗面,而王彥南歸之後,寫回家中的信件,也因為左軍叛亂,清軍南下,全部未能送達。

  張氏與王朝禮得到王彥的消息,還是隆武登基後,加封張氏二品誥命夫人之時。

  王彥大軍來到長沙,王朝禮與張氏一早便得到了消息,投靠到家中的一些遠房親戚,立馬就慫恿張氏去尋王彥,但張氏卻言:“彥兒今為朝廷少師,國之重臣,有振興漢氏之任。今彥兒率大兵而來,必有軍國大事,老身豈能耽誤彥兒大事,何況兒若念母,自會回家,老身在此等候便可。”

  親戚們說不動張氏,隨只得散去,而張氏則讓婢女洗漱一番後,穿上新做的衣鞋,就讓人搬來椅子坐在府門前等候,只是沒想到一等就是日出等到了日落。

  這時她聞王彥之聲,深陷的眼眶之中,立馬滿了淚水,雙手相前摸了摸,卻沒摸到王彥的身體,於是連忙急道:“兒啊~快上前來,快到母親身邊來~”

  王彥聞言,又見張氏模樣,頓時大驚,站在一旁的老父親,這時才歎道:“你母念你不歸,目不能視矣!”

  王彥聽了不禁大悲,跪走于張氏身前,母子二人不禁抱頭痛哭起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15:35

第189章 何騰蛟不戰自退

  王家本非富貴人家,官軍複長沙後,王朝禮與張氏回到城西外的屋宅時,早以家徒四壁,全靠王朝禮回長沙府接著做刀筆小吏的微薄薪俸勉強過活。

  他們生活真正改變,還要等到王彥位居高位的消息傳到湖南,而等隆武帝的詔紙傳到長沙後,當時的知府週二南便親自來府中拜見,還劃給王家二百余畝上好水田。

  這時衡陽王氏宗族亦派子弟前來,為王家修繕了屋宅,這才有了現在的王府。

  王彥與父母相聚之後,便沒有回到軍營,而是家中住下,想多陪一陪老父母。

  他看戰場上明軍占盡優勢,完全處於攻勢,而他四千人馬中騎兵佔據一半,對攻城沒有什麼幫助,便索性等車營趕來長沙後,在向湖北進發。

  正月時節,長沙內外透露出一絲絲喜氣,城外的軍營裡殺雞宰羊,王彥在王府也穿著母親之前為他做的新衣,吃著母親讓廚子準備的好菜,與老父親對酌。

  王朝禮如今已經辭去長沙府的差事,閑賦在家,以喝茶下棋度日,現在王彥歸家,他與張氏卻有了一件共同的事情張羅。

  王彥乃王朝禮獨子,家中可謂人丁單薄,所以二老便希望王彥能夠早日開枝散葉,只是王彥如今地位高貴,父親認為要尋門當戶對之人,而母親則覺得良家女子便可,實在不行也可先納一房小妾。

  王彥見二老如此,只得告知心中以有良人,就在廣州國公府內幫他操持家業,二老才放下心來。

  時間一晃就到正月十五,王彥得知車營已經翻過嶺南山脈,到了郴州地界,七八日間就可前來回合,隨抓緊時間與老父母再別。

  正月十五,乃是新元中十分重要的一天,按慣例必須掃墓,祭拜逝去的先人。

  王家的祖墳都在衡陽,但王朝禮在長沙也修了一座祠堂,所以王彥與從耒陽帶出的二十名王氏子弟,還有老父,家中的遠親,早早用過晚飯後,便前往祠堂祭拜。

  彼時,冬日的陽光還斜掛在當空,一群人祭拜之後,王彥看時日尚早,便陪著老父,領著二十名王氏子弟,一起渡過湘水,攀爬嶽麓山,觀賞江景。

  此情此景,不禁讓他想起年少時,于書院求學的時光,讓他心生感歎。

  風景依舊,光陰已逝,王彥站在山頂向三湘四水而望,他已不在是年少時暢遊江中的無邪少年,而是成了拿起過刀槍,上過了戰場,負過傷的國之大帥。

  正當王彥心生感慨之時,一名王氏子弟卻指著北面道,“看~好多戰船~”

  王彥聞語卻不由一驚,如今湖北戰事正急,湖南的物資都裝船往北運,怎麼會有好多戰船往南而來呢?

  這時王彥轉身向北望去,卻真見遠處無數船隻蔽江逆流而來,而沿江兩岸似乎還有大批的軍隊,他頓時便眉頭一皺,吩咐一名王氏子弟護送王朝禮回府,而他則立馬快步下山。

  王彥來到山下時,遠處的船隊也正好來到長沙,他只見千帆帆,萬舸舸,浩浩蕩蕩過湘江,有一群群一隊隊,殘兵敗將去南方。

  “敗了?”王彥看了眼前之景,頓時怒髮衝冠。

  同時他又不敢相信,明軍就這麼敗了。

  不是說明軍占盡優勢嗎?三十萬明軍還打不過五萬清兵嗎?

  王彥真是欲哭無淚,心涼涼!

  這時他站在河邊,看著敗軍擁入長沙,不禁長長歎息,而後連忙過河,匆匆換了一身官服,便尋到府衙。

  他必須要知道是哪一路官軍敗了,是如何敗了,清軍有沒有乘勢撲向長沙,這都是關係楚地生死的大事。

  王彥來到總督府時,天以全黑,進去稟報的衛士還沒出來,王彥只能急得在府前來回走動,同時心中不禁一陣惱怒。

  他乃是朝廷國公,地位崇高,何騰蛟不親自相迎也罷,居然讓在門外苦等,真是豈有此理。

  這時王彥正欲發怒之時,卻見一位身著紅袍,繡錦雞的二品大員從總督府出來,便也顧不上許多,直接擋下他的去路,拱手一禮道:“本督乃朝廷少師、楚國公王彥,不知這位大人如何稱呼?可否移步說話?”

  那官員聽王彥報出名號,但見他居然又如此年輕,不禁一陣吃驚,微楞一下後,才拱手道:“下官湖北巡撫章曠,見過楚國公。國公有什麼事,儘管直說。”

  王彥見對方就是此次東路明軍的監軍,便連忙讓人遷來馬匹把他帶回軍中。

  城外軍帳內,王彥聽完章曠之語,不禁怒道:“本督說怎麼敗回來還有數萬兵馬,舟船千艘,原來是不戰而退!馬、王四將都該直接斬殺,已正軍法。如此退兵,何督怎麼如此糊塗?”

  章曠聞王彥之語,臉上卻不禁一紅,他與何騰蛟堅持用自己人,但排斥了大順軍後,組織起來的自己人卻是一群烏合之眾。

  何騰蛟十二月底誓師,正月初二至湘陰,招諸部人馬會師于岳州,總兵張先壁便藉口購買的馬匹未到,拖延不至,其餘諸將也觀望不前。

  幾天之後,駐守岳州的馬進忠、王允才、盧鼎、王進才四鎮,聽說江南趕到武昌支援的八旗兵要襲嶽州,居然直接乘船南逃,而岳州副將馬蛟麟則向清廷投降獻了嶽州。

  何騰蛟好不容易等來各鎮人馬,正往嶽州趕去,卻在途中忽然遇到南竄的四鎮人馬。

  這時他只從四鎮口中得知清兵逼近,也不查明清軍的兵力和作戰意圖,鼓勵將士繼續北進,便同樣被滿州兵威所嚇倒,倉皇退回長沙。

  對此,王彥不禁一陣無語,但他不得不考慮何騰蛟退兵後的後果,而且清兵既然援兵以至,那就不能絲毫大意,必須儘快從新部署兵力,全力於清兵決戰。

  “道武,將湖廣地圖拿來!”王彥這時只得打起精神,又對章曠道:“章巡撫,還請你將所知的清軍動向,以及堵巡撫在荊州方面的佈置,給本督點出來。”

  章曠於何騰蛟其實都沒有認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他們都是文臣領兵,根本就不懂戰陣。

  這時章曠見王彥急迫的樣子,心裡不禁一緊,開始意識到,因為他們貿然退兵,可能壞了整個湖廣的大局。

  這時謝曠拿來地圖,在桌面上鋪好,章曠便努力回憶腦中所知,並地圖上點出來,王彥則一一作好標記。

  如此一來,局勢一目了然,就連章曠自己也看出不妙,而王彥則一下頹然的座在座椅上,“嶽州一失,真滿洲就可以騎兵之利,繞道長江之南,千里奔襲,堵巡撫在南岸的輜重和營壘,荊州之役,怕是要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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