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崇禎十七年秋 作者:話淒涼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3-4 13:28:1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14 85703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16:00

第200章 受排擠太僕北上

  嶽州城下,一場大勝確確無疑,何騰蛟心中一時百味呈雜,王彥大勝可以牽制清軍兵力,使其暫時無法南寇長沙,讓何騰蛟不用擔心湘地局勢繼續敗壞,本該讓人欣慰,但王彥與何騰蛟的賭鬥,卻讓他怎麼也高興不起來。

  難道真要將楚地大權交給王彥不成?

  何騰蛟顯然不能容忍任何人染指他湖廣總督的權勢,但眼下行勢,王彥對嶽州勢在必得,一旦他成功扭轉楚地糜爛的局勢,聲名必定大震,到時侯人們將他與王彥一對比,高下立判,他不讓權也不行矣。

  這時何騰蛟想找心腹前來商議,但一想到他一手提拔的章曠居然暗助王彥,心中便一陣煩躁。

  僉都禦史,巡撫偏、沅的傅上瑞,乃崇禎朝庚辰年進士,善事上官,張獻忠縱橫楚地時,其退避漢川,不久獻中入蜀,傅上瑞迎何騰蛟于武昌,騰蛟大喜,倚為心腹。

  五千枚人頭送入長沙,湘地官員皆知前線大勝,紛紛大喜,章曠隨連忙來總督府拜見何騰蛟,路于傅上瑞,隨一同往之。

  至總督府前,衛士卻只許傅上端入內,章曠則被據之們外。

  章曠知何騰蛟惱他幫助王彥,但事實是,他只是讓滿大壯,守在新牆觀察嶽州清軍,順便接應王彥而已。

  章曠受過何騰蛟恩惠,他當年被人彈劾,以布衣歸故里,何騰蛟留之,委以僉事銜監撫標親軍,後來又拜湖北巡撫,太僕寺卿,可謂被何騰蛟一手提攜。

  何騰蛟與王彥交惡,章曠內心深處偏向王彥,現在何騰蛟不見他,使他心裡一陣愧疚,面色不禁微紅。

  這時推官吳晉錫,看見這一幕,眉頭微皺,走上前來,“太僕,下官與楚國公有一面之緣,觀其言行甚何督師多矣。太僕一心為國,何不北上尋國公,助其光復楚地,何必在此受氣耶。”

  章曠聞語,看了看吳晉錫,不禁歎了口氣,“督師與吾有恩,吾若棄之,是為不義也。”

  吳晉錫皺眉道:“何督師見小利而亡義,見大義而惜身,志大才疏,心胸狹隘,比之袁紹尚且不如,非能扭轉乾坤之人。今國公大勝,大漲民心士氣,下官已經決定北上投之。太僕既不受重用,亦當早做決斷也!”

  章曠聽了卻依舊搖了搖頭,“督師雖有諸多不是,但當初左鎮東叛,清軍入侵湖北,湖南之地全靠督師苦心經營才勉強維持下來,此于朝廷有大功也!梓授今日之言,入吾耳,卻不可在對他人言也!”

  吳晉錫見章曠如此,隨作揖一禮,“太僕,當斷不斷,反受其亂也。”他說完,就恭敬的退去。

  章曠見此,只得微微歎息,從總督府前離開。

  彼時在府內,何騰蛟已經與傅上瑞會面,他本有兩大心腹,宛若左膀右臂,現在卻只招傅上瑞相談。

  二人於書房中,交流片刻,傅上瑞以知何騰蛟想法,隨悠悠道:“督師,陛下英明,絕不會使一方獨大,此帝王之權術也!今督師可先一步,將王彥戰功攬入囊中,報之陛下,即便王彥今後在奏報過去,陛下不知真實情況,只會以為兩督爭權,但王士衡以有粵地,若在拿楚地之權,其勢必為陛下所懼,為了考慮制衡,陛下定然偏向督師也!”

  何騰蛟聞語,眉頭一挑,“陛下與本督乃南陽舊識,對本督之言,向來深信不疑,但此次大勝,湘人皆知乃王士衡所為,本督若強行攬功,恐怕不妥也。再者,王士衡出兵前曾有言,若下嶽州,便要楚地指揮之權,本督當時以為他不自量力,必被清軍所敗,就應承下來。現在他若尋本督要權,本督該如何應對耶?”

  傅上瑞笑了笑,“督師當局者迷也!以下官看來,督師只需走上一步,所有煩惱自解也。”他說到此處,卻不再往下言,而是拿起一塊糕點,放入嘴中細嚼慢嚥起來。

  何騰蛟正來了性趣,見他如此,不禁正了正身子,急切道:“上瑞莫要賣關子,速速說與本督聽聽。”

  傅上端見他模樣,心裡十分滿意,待咽下糕點,才開口道:“其實辦法十分簡單,督師立馬派軍前往嶽州,湘地之人不明白前線之情,即便一仗未打,亦可名正言順,分其功勞也。至於王士衡欲要指揮之權,督師亦可予之,他既然那麼能打,便讓他去同清軍拼個死活。若他敗了,便是不聽督師號令,貪功冒進,若他勝了,督師身為湖廣總督,乃楚地統帥,自然是督師指揮有方,調度得力也!如此好事,督師何自苦耶!”

  “哈哈~哈~”何騰蛟聽完,頓時如醍醐灌頂,一拍大腿,高興的大笑起來,“上瑞之言,讓本督茅塞頓開也。若如此形勢,那王士衡便成了替本督辦事的屬官,有功為本督所拿,有過則他去背,本督將立於不敗之地也。”

  “正是如此!”傅上瑞也笑道。

  這時何騰蛟看著傅上瑞的眼神,已經滿是光彩,“上瑞啊~本督原本以為章曠乃是可用之人,今日方知他不如汝多矣!本督看撫標親軍,還是上瑞統領,更為合適也!”

  傅上瑞聞語,心裡不禁大喜,章曠一直壓他一頭,沒想到現在章曠站錯隊伍,卻給了他機會。

  這時他心中雖然歡喜,但卻故作猶豫道:“撫標一直都是章大人掌管,吾若接手,怕是不好吧。”

  何騰蛟提起章曠,心裡便是一窩的火氣,“哼~沒有什麼不妥,他既然那麼喜歡跟著王士衡,本督便隨了他心願,給他兩千人馬,去岳州同王士衡一起和清兵作戰。”

  傅上瑞聞語,卻是一驚,“清軍在湖北兵力已經不下十四萬,而吾軍新敗,章大人只帶兩千人馬北上,恐怕不妥吧。”

  何騰蛟搖了搖頭,“王彥既然能以四千敗兩萬,便說明他很有能力,本督不能再小窺於他,這湘兵都是本督花費銀錢募來,若派去被他吞了,本督今後怎麼號令湖廣!”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16:20

第201章 武昌府佟養和問話

  長沙城北門外,兩千名士兵鬆散的站著,表情茫然,他們就是剛從嶽州押解人頭回來報功的滿大壯部。

  章曠看了看他們,這就是何騰蛟給他北上抗清的精兵,章曠的心都涼了。

  滿大壯同樣鬱悶無比,他本來想著回來能加官晉爵,但事實卻是什麼也沒得到,不說賞銀,就連該發的糧草物資,也沒領到分毫。

  就在昨日,他還興高采烈的向人炫耀,甚至還請了幾名相熟的軍官,在酒樓裡大吃海喝一番,來慶祝他即將高聲,他在酒宴上也是一頓海吹,將他自己形容得異常威武。

  為了顯擺,他還將撫標親軍中與他不太對付的禆將姚友興,請來赴宴,而姚友興見他立了大功,極有可能升為副總兵,成為他的上官,所以強忍著心中的不快,趕來赴宴,而滿大壯自然蹬鼻子上臉,席間將姚友興狠狠的羞辱了一番。

  一時間,滿大壯是志得意滿,意氣風發,但僅僅時各一日,他便樂極生悲,不僅賞賜全無,而且還要被派往前線與清兵作戰。

  滿大壯到不是不願意跟著王彥,但以其老兵油子的本性,自然不希望上陣殺敵,而且何騰蛟才撥他一部北上,明眼人都知道,他就是想讓他們前去送死,滿大壯自然從大喜落到大悲,心中苦悶不已。

  本來興高采烈的滿部官兵,這時已經成了霜打的茄子,一個個都是無精打采的樣子。

  王彥在嶽州雖然打了一個勝仗,但他畢竟兵少,一旦滿漢八旗主力回援,立馬就會吃力起來,如果何騰蛟發數萬兵馬北上,那還有得一拼,但僅發兩千人,那還不如不發。

  章曠沒想到,何騰蛟居然如此對他,他如果將這些人帶到戰場上,就等於給清兵送人頭,“也罷~爾等都留在長沙吧~本撫一人前往即可。”

  章曠心中滿是悲憤,他說完,一夾馬腹,便往北而去,西風蕭蕭,他的身影是那麼的寂落。

  滿大壯與兩千士卒見此,卻紛紛一愣,難道他們不用北上了嗎?可留在長沙又有什麼意義呢?

  滿大壯一時間,臉上寫滿了猶豫,他本來就是章曠部眾,雖說粗魯的他與文人出身的章曠並沒太多交集,但章大人畢竟也提攜過他。

  如果就這麼讓章曠一個人孤零零的北上,那他滿大壯成什麼了?

  這時滿大壯還在猶豫之中,從城中卻忽然奔出數十騎人馬,其中一人邊縱馬急追,邊大聲呼道:“太僕稍等,長沙已成了奸賊鄉,吾與太僕同往!”

  數十騎從兩千名明軍身邊賓士而過,滿大壯視之,乃推官吳晉錫、衡永守備嚴起恒也。

  兩千明軍見此,心裡不禁一動,滿大壯也是心中一熱,與其留在長沙,讓姚友興那廝笑話,受這窩囊鳥氣,不如跟隨章太僕去投楚國公,雖有風險,但卻盡顯男兒本色。

  “太僕平日待我等不薄,餉銀從不克扣,今本將欲追隨太僕,去頭楚國公,沒卵子的留下,是男兒漢的同去。”

  “理當如此,我等願隨將軍。”

  兩千明軍,眾皆回應,竟無一人退縮,盡數追趕上去。

  章曠單人獨騎馳騁在荒野上,忽然聽見身後的呼喊聲和急促的馬蹄聲,他回頭看去,數十名騎士尾隨而來,後面是兩千明軍掀起的滾滾塵埃,他不禁熱淚盈眶,喉頭哽咽。

  而就在這時,南方的地平線上,似乎又出現了一隊人馬,他運目而觀,只見他們直接繞過長沙,望北而來。

  這支人馬足有萬餘,為首一員戰將,騎高頭大馬,手提偃月刀,顯得威風凜凜,而他身後的兵馬,則整肅無比,隊伍中旌旗獵獵,車馬蕭蕭,無數長槍在陽光下寒光閃閃,顯得精銳異常,而其中兩面迎風招展的大旗則訴說著他們的身份。

  旗上一書,“鎮粵,忠武營指揮使戴。”

  一書,“總鎮廣東,鎮南將軍王。”

  武昌城內,清廷湖廣總督佟養和,湖南巡撫何鳴鑾,巡按宋一真,俱是一臉陰沉的坐在總督府的大堂內。

  昨日英親王家的包衣奴才,領著兩千多人連夜逃到武昌,讓他們大為震動。

  彼時清軍主力都在鄂西,湘北一帶追擊明軍,武昌守備十分空虛,所以當他們得知嶽州失陷的消息後,立馬大為驚恐。

  湖南巡撫何鳴鑾主張立馬向貝勒爺勒克德渾請援,以保證武昌重鎮不失,而總督佟養和則認為,清軍主力馬上就要將堵胤錫部明軍剿滅,這時千萬不能輕易撤兵,致使前功盡棄。

  兩人爭執不下,於是詢問那包衣嶽州的情況,但其主要負責為英親王撈錢,只知道祖可法兩萬人出去,幾十人回來,而城外則堆著比山還高的綠營屍體,對於明軍的情況,卻知道的並不多,只知道領兵的是曾經威震江淮的王彥。

  佟養和聽了眉頭一皺,同時又十分惱怒,他本意是要將那包衣殺了正法,但其是英親王家奴,使得他不得不投鼠忌器,將怒火忍耐下來。

  這時對身在武昌的清廷官員,最需要的就是得到嶽州明軍的具體情報,然後再做出應對策略。

  佟養和正欲派出哨騎,往嶽州查看之時,嶽州守將張應祥,又領著三千殘兵退回武昌城下,這使得佟養和心裡一驚,連忙讓人招張應祥前來問話。

  這時張應祥心中也是一番忐忑,他離開嶽州不久,王彥就進了嶽州,從嶽州逃出的綠營兵,又為他帶來了祖可法被殺的消息。

  岳州一戰,三萬綠營損失了兩萬五,而且還折了主將祖可法,而對手卻只有區區四千人馬。

  這樣的大敗,張應祥身為副將,就算有百般藉口,依然無法逃過罪責。

  來到總督府,堂上座的都是一二品的大員,這使得張應祥心中更加惶恐,他跪在地上,聽著佟養和的問話,腦門上都是冷汗。

  他原本以為之前逃回來的綠營,已經將嶽州的情況稟報給了佟養和,但現在他卻發現,在座的高官,對於發生在嶽州的戰事,其實知之甚少,於是他心中不禁一動,在將戰事經過說出之時,卻有意誇大了明軍的數目,讓佟養和誤以為是大兵來襲,從而逃脫他的罪責。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16:20

第202章 戰永定堵公欲殉節

  “轟隆隆~”的炮聲,在城外響起,巨大的紅夷大炮,向城牆上砸去一枚枚實心炮彈,將永定城的老城牆,砸的稀爛,無數碎磚從城牆上剝落下來,留下一個個深陷的大坑,垮塌已經是遲早的事情。

  堵胤錫部倉皇退入湘西,所有的物資、火炮全部丟失,以火器見長的明軍,這是反被清軍用炮火猛轟,全無還手之力。

  耿仲明以續順公沈志祥領漢軍正百旗和一部綠營,共計一萬人馬守常德,而他則帶著漢軍正黃旗和剩下的綠營共計三萬大軍,將堵胤錫兩萬餘人圍在城中。

  堵胤錫派澧州諸生金士傑,趕赴長沙請援,何騰蛟卻言大軍新敗,兵無士氣,又恐清兵從常德來襲,不能分兵相救。

  士傑聞語大驚,以頭叩地曰:“督師若不發兵,堵公休矣!”

  何騰蛟卻道:“闖部人馬善戰,可憑城死守,今本督即往,也非清軍敵手,儼然若杯水車薪,反而折了長沙人馬。士傑可速回,靜候楚國公留轉戰局也。”

  士傑聽了痛哭告求,何騰蛟與傅上瑞不與理睬,皆拂袖而去。

  士傑知事以不成,嚎啕大哭,只得北上去尋王彥,他上馬大罵出城,望嶽州而去。

  卻說堵胤錫在永定,盼望長沙兵來,卻始終不見動靜,他手下潰兵,一路在騎兵的追殺下,遁入永定,盔甲兵器丟失大半,而且多半帶傷,城中也無糧草,甚是苦楚。

  這日城下清軍忽然射了一封書信入城,言有舊人欲與堵公一見,有話要說堵公。

  堵胤錫命人放使者入城,乃曾任大明湖廣巡按禦史黃澍也。

  黃澍向堵胤錫作揖一禮道:“今奉懷順王之命,特來勸諭堵公。自古道識時務者為俊傑,今公所統九澧之地,皆屬大清,止有孤城一區,內無糧草,外無救兵,危在旦夕。公何不從澍之言,歸順大清,則可複鎮荊楚,可保全城性命也。澍願公熟思之。”

  堵胤錫聞語卻勃然大怒,“昔日爾唆使左鎮東叛,壞朝廷大局,今日爾以降清,有何面目來勸吾耶?”

  去歲左良玉與弘光朝廷之間猜忌日深,黃澍身為朝廷派往地方的禦史,卻不僅沒有居中調停,發而以左良玉的兵力為後盾,企圖借機提高他在朝廷的地位,于甲申六月十八日,以十大罪大罵馬士英,並唆使左良玉清君側。

  今馬士英尚領著殘兵,在浙東與清兵周旋作戰,但他自己卻投了清廷。可謂奸臣成了忠臣,而忠臣卻成了數典忘祖的奸臣。

  黃澍見督胤錫如此,臉上一陣尷尬,但卻不放棄,“懷順王乃是好意,欲救公一命,公一意抗之,城破必滿城被屠也!若公降之,則立馬高官厚爵,公何執迷不悟耶?”

  堵胤錫怒日:“本撫乃天朝大臣,豈可背義投夷國焉!城若破,有死而已。玉可碎不可改其白,竹可焚不可毀其節,爾勿多言,速速出城,讓耿仲明與本撫決一死戰!”

  黃澍見堵胤錫下了逐客令,臉上一陣猶豫,堵胤錫見此,大怒拔劍欲斬,黃澍才倉皇失措的離開永定。

  耿仲明得了黃澍稟告,暗罵一聲,隨敦促大軍加緊攻城,城破之後,全城殺盡,雞犬不留。

  清兵聞令,頓時士氣大振,每日猛攻永定城,而明軍則在低矮的城牆上,同清兵反復拉鋸,屍積如山,血流成河,堵胤錫每日上城督戰,未離開城牆一步,使明軍在極具劣勢的情況下,居然勉強堅持下來。

  只是明軍畢竟是殘兵敗將,而在清軍圍城半月時間後,堵胤錫內無糧草,外無援兵,明軍已經慢慢撐到了極限,騾馬早已宰殺殆盡,百姓的糧食也已經吃完,若再過幾日,便只有開始吃人了。

  這時明軍剛剛打退一次清兵的進攻,在城牆上,一隊明軍將校,護著一名四十來歲的中年男子,在炮火中,從城樓走到一段滿目瘡痍的城牆上,他們身上失去光澤的鎧甲,以及男子看不出顏色的官袍,都訴說著守軍的艱苦境地。

  “轟隆~”

  一枚炮彈砸在牆垛上,碎石飛濺,一名附近的明軍直接慘叫一聲,被轟下城強,而護著男子的將校見此,立馬舉著盾牌,將其保護起來。

  男子正是湖南巡撫堵胤錫,他揮了揮手,意示將士們不必緊張,“高將軍,是這裡嗎?”

  高一功有些疲憊的抬手指著城牆道:“撫台大人,且看,那裡已經出現一尺的裂縫,怕再轟上幾炮,就會全部垮塌,到時候~”

  堵胤錫向他指著的地方看去,不禁一聲長歎,知道城破之日,就在眼前了。

  “何騰蛟遲遲不發兵馬救援,永定城本非大城,我等又全無準備,倉皇而至,能守至今日,全賴高將軍之能,與兒郎們死戰!”這時堵胤錫看著身邊的諸多將校,心中不禁一陣憂傷。

  半個月前,他們還意氣風發,近三十萬人馬圍困荊州,有氣吞荊楚之勢,但現在卻走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

  荊州之役失敗,李過待著長江北岸近十萬主力,退入鄂西,而堵胤錫則收攏南岸的潰兵,一路敗退到湘西。

  當初他招降時,對順軍也許下了許多諾言,但如今一條都沒實現,反而把相信他的順軍,帶入了死地,所以堵胤錫心裡一陣愧疚。

  “高將軍,趁著城強未塌,今夜汝便帶著人馬突圍吧~”堵胤錫臉上滿是無奈,“從永定往西,地勢險峻無比,耿仲明的精騎無法發揮作用,本撫在城內拖延一日,汝當可以擺脫追殺,或北上于李將軍匯合,或南入辰州,此地西托雲貴,東控辰沅,北制川鄂,南扼桂邊,將軍用心經營,尚可一戰也!”

  高一功聞語,眼中不禁飽含熱淚,以前他們同官軍打,就算死傷在慘重他也沒一絲悲壯之感,可這次同清兵作戰,他心裡卻滿是悲傷,讓他喉頭一陣哽咽,“撫台~”

  堵胤錫卻立馬揮手打斷他的話語,“高將軍,不必多言,本撫心意以決,汝快去準備吧~”

  高一功聞言,只得悲憤的抱拳一禮,“諾~末將領命!”

  堵胤錫又轉回城樓,開始寫下絕筆,“臣不即死荊州,原欲南入常德,以湘北為基,重整旗鼓,不意虜追至常德,臣不敵,隨西入永定,然虜緊追不捨,圍臣於城中。今長沙諸鎮甘負國恩,擅自退兵在前,見危不救於後,使臣困於死地,臣唯有矢志文山之節,以一死報二祖列宗,報陛下之恩矣!”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16:20

第203章 耿仲明回師東援

  是夜,永定城內,堵胤錫計點軍馬,兩萬敗軍,只剩八千餘人,哭曰,“李將軍,高夫人,以三十萬兒郎投本撫,當初江北二十萬攻荊州,江南十萬看守家眷輜重,但一敗下來,南岸十萬兒郎盡不滿萬矣!本撫愧對陛下,愧對為了大明戰死的萬萬英魂。”

  站立的士卒聞其聲,亦是滴哭一片,高一功見此只得勸曰:“今事如此,就算諸葛複生,亦無計可施也!況今時之敗,非在撫台,實乃督師之錯,撫台何苦自責焉!”

  堵胤錫勉強以袖拭淚,而後說道:“長沙救兵不至,乃何騰蛟、傅上瑞按兵不動之故。今孤城以不可守,汝等投本撫,本撫不能看汝等死絕,今欲讓高將軍帶汝等突圍,趁著夜色正濃,殺出城去!”

  “高一功何在?”

  “撫台~末將~”

  “高將軍勿多言,本撫早以寫好奏章上報朝廷,並寫信給左閣部,他為朝廷首輔大學士,即便本撫不在,汝等今後亦有依靠。”堵胤錫制住高一功的話語,而後肅然道:“現在諸將聽本撫號令,高一功、張能、楊彥昌,待本撫攻其東營,汝等便立馬出城西,破其營走小路,直赴辰州。”

  公隨與諸將泣別,率五百死士出東門,往清軍大營摸去,而高一功等將領則領著近八千人馬,守在西門,只等喊殺聲一起,就立馬突然出城。

  夜裡,清營一片漆黑,堵胤錫帶著死士,走到營塞百步開外,憤然而起,大呼“殺虜”,便一舉沖入清營。

  城西的高一功亦殺出東門,但他們很快發現,漆黑的營地裡,一片寂靜,根本沒有一名清兵。

  堵胤錫亦發現他殺進的是一座空營,他立馬以為中計,但始終卻沒有清兵從黑暗中殺出來。

  一場決死衝鋒,居然一拳打到空處。

  堵胤錫只得帶著滿腦疑惑回到城中,高一功也帶著疑惑收兵回城,他們得出一個結論,清兵連夜退兵了。

  永定之圍以解,但清兵為什麼會突然退兵,而且還走的那麼急呢?難道是何騰蛟出兵呢?

  清兵眼看就要取勝,這時退兵的可能就只有後方發生了重大變故,使耿仲明不得不趕緊回援,但到底是何事,諸人卻百思不得其解。

  佟養和從張應祥處得到了消息,以為王彥攜大軍來攻,心裡十分惶恐。

  武昌城內駐軍不足七千,即便加上從嶽州逃回來的綠營,也只有一萬兩千餘人,守城顯得特別單薄。

  嶽州之戰前後不過三天,王彥就擊敗了三萬綠營守衛的堅城,那打下武昌也是極有可能地。

  佟養和最終不敢承擔丟失武昌的可能,隨同意何鳴鑾之意,發快馬向荊州、常德請援。

  得知消息的勒克德渾頓時大驚,隨連忙傳命耿仲明,迅速東歸回援,而他亦放棄遁入山林的李過,起兵向武昌趕來。

  耿仲明得到命令,隨決定連夜撤退,以防城中的明軍出來糾纏,影響到他回師。

  二月一日,耿仲明領三萬兵,與勒克德渾四萬兵,在荊州匯合,合計七萬清軍精銳。

  耿仲明一想到要同南明名將王士衡交手,心中微微興奮,就欲帶領戰無不勝的八旗兵,直僕武昌,將王彥斬於城下。

  勒克德渾卻道:“我有七萬精銳,解武昌之危容易,但王士衡善守,他若退回嶽州,我要奪城卻有些困難。然而他現在離堅城而襲武昌,卻是找死,你可領兵三萬,趁其不在嶽州,城中空虛,將嶽州奪回手中,斷其後路,我則領兵趕赴武昌,然後兩面夾擊,必大破王彥也。”

  耿仲明聞語,頓時連連點頭,口道,“貝勒爺英明。”

  永定城內,堵胤錫命人收拾城外清兵營寨,同時又派遣哨騎前去打探清兵撤退的動向。

  傍晚,哨騎回城,卻帶回來一人,正是那澧州士子金士傑。

  堵胤錫見他大喜,“士傑請動何督師兵馬耶?”

  金士傑知道堵胤錫以為是何騰蛟發兵,才使清軍退兵,連忙搖頭道:“何督師只顧長沙,哪裡在乎撫台和眾將士的死活。”

  “難道不是士傑請來援兵?”

  金士傑作揖一禮:“學生奉撫台之命赴長沙求援,但督師卻不肯發兵,學生只得北上尋楚國公求援~”

  “楚國公?”堵胤錫聞語眉頭一挑,猛的站立起來,“王士衡入楚呢?”

  “正是!楚國公不但入楚,還一戰擊敗岳州三萬清兵,光復重鎮,使武昌震動!”金士傑興奮的道:“這次清兵主動撤退,便是楚國公圍魏救趙之計奏效,清廷的湖廣總督佟養和向勒克德渾和耿仲明求救所至。”

  堵胤錫聞語心中一陣震驚,王士衡果然能戰,一入楚地,就幫他解決這麼大危機,真乃國之大將也!

  “那現今嶽州情況如何?”

  “學生離開時,楚國公正與章太僕,起兵壓向武昌,繼續向佟養和施壓,讓他派人向勒克德渾請援,現在看來國公的目的已經達到了。本來如果兵力充足,楚國公完全可以一舉拿下武昌,但何督師只撥給章太僕兩千人馬,楚國公受兵力限制,不得不改變計畫。”

  堵胤錫從金士傑的言語中得知王彥的情況似乎也並不太好,於是連忙問道:“楚國公現在有多少兵馬?”

  金士傑聞語算道:“楚國公本部人馬有一萬七千余人,章太僕有兩千人,剩下還有一萬綠營降兵,總共將近三萬人馬。”

  堵胤錫聞語,卻心裡一驚,“不好,楚國公兵馬太少,一旦勒克德渾和耿仲明回援,楚國公必然不敵。”

  堵胤錫現在也算和清兵交過手,滿清八旗的戰力確實讓他感到恐懼,長江南岸十萬明軍,就是在漢軍正黃旗和正白旗的追殺下,最後十不存一,而王彥的兵馬還少於清兵,這讓堵胤錫如何不急。

  “撫台,國公早有計策對付勒克德渾矣!”金士傑卻自信地笑道,這時儼然已經成為王彥的崇拜者,“學生這次歸來,就是奉國公之命,來請撫台幫助,一舉留轉荊楚戰局。”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16:20

第204章 聲東擊西

  且說王彥得了嶽州,隨按約定催何騰蛟發兵過來,然後兵進武昌,迫使勒克德渾退兵,但他等待幾日之後,結果卻只來了章曠部兩千人,以及戴之藩所統領的一萬多後軍。

  王彥見此不禁大怒,但卻又無可奈何,他雖然是朝廷國公,但卻沒有節制楚地之權,皇帝所下的聖旨,亦只是讓他與何騰蛟、堵胤錫配合,他並沒有權利調動何騰蛟。

  現在何騰蛟不發兵,他便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嶽州城中只有三萬兵,其中一萬還是不太可靠的綠營,使他根本不敢輕易北上。

  他與章曠、戴之藩等人相商,都拿不出對策,隨不得不暫時住軍嶽州,先將這個湖南重鎮,牢牢占住,再想法去改變戰局。

  這時王彥雖然兵少,但隨著戴之藩將銀餉帶來,他手頭的銀錢確十分寬裕,於是他便將岳州大捷的賞銀統統發下,就連滿大壯部也得到相應的銀餉,這立馬讓他手下人馬士氣大振。

  五千枚首級,每枚賞銀五兩,再加上大勝該有的封賞,王彥總共花去,白銀八萬兩。

  何騰蛟既然在兵馬上對王彥進行刁難,那他大軍所需的糧草和物資,必然也不會撥給分毫,王彥隨只得撥給新投他的推吳晉錫白銀八十萬兩,讓他同永衡守備嚴起恒,一起南下購糧,以備決戰。

  除此之外,王彥還命千戶王士琇,掃蕩長江沿岸,奪回戰船百艘,並將船隻交于滿大壯,讓其巡視長江,阻礙航道。

  城內的一萬綠營降卒,被王彥剪了辮子,統統剃成光頭,以絕其複叛之心,而後將他們編成一軍,命軍中的一百多名士子為總旗、百戶、千戶,又調督標親軍千戶王績任指揮,舉人謝曠任同知,取營號為後勇,意為知恥而後勇也。

  王彥在岳州接連動作,使得他在城內的根基逐漸穩固下來。

  這時堵胤錫的求援使者金士傑,在長沙求援無果之後,又來嶽州求援,王彥問堵巡撫之處境,金士傑哭曰:“危在旦夕,如居累卵!”

  王彥原本是想擊破嶽州後,等何騰蛟大軍到來,在起兵向武昌施壓,但卻因為兵馬不多,且綠營不穩,所以未敢輕離嶽州,而現在他聽了金士傑之言,知道堵胤錫面對的情況,遠比他想像的還要危急,心理不禁一陣苦惱。

  堵胤錫乃國之重臣,又主持招撫闖軍餘部的大事,堪稱大明朝在楚地的石柱,王彥不得不救,隨急忙召集太僕章曠,大將戴之藩,王士琇,王績,謝曠,滿大壯等數十人商議。

  府衙中,王彥先讓金士傑將永定城的危局,言與諸人聽之,而後便開口道:“堵撫台乃國之重臣,萬不能有失,本督已經決定起兵北上,迫使清兵回援武昌,諸位以為如何?”

  金士傑聞言,喜極而泣,連連叩拜。

  章曠微微皺眉,“嶽州新複,根基不穩,且國公只有三萬人馬,但清軍卻兵馬甚多。國公欲領多少兵馬北上耶?去多了,則嶽州空虛,恐清軍故技重施,又襲嶽州,去少了,又打不下武昌,為之奈何耶?”

  王彥聞語道:“太僕之慮,本督亦知。今本督下岳州,武昌已然震動,若本督這時在率一軍壓向武昌,佟養和必然向勒克德渾求援。如此則堵巡撫之危,立解也!而且本督並非要下武昌,實為聲東擊西也!”

  章曠聞言,不禁眉頭一挑,“聲東擊西?”

  其餘諸將聞言,也不禁眼前一亮,奇奇向他看來。

  “不錯!”王彥見此,點了點頭,而後站起身來,道:“本督只需在武昌城下虛晃一槍,使佟養和向勒克德渾請援,迫使鄂西和湘北清軍回撤便可。”

  王彥一邊說,一邊示意下屬取來地圖,而後指著道:“今嶽州在本督之手,扼住長江航道,使湘北、鄂西之清兵,只能走江北陸路回援。而當他們敢往武昌之時,本督卻已經率軍西進,直撲荊州。”

  “善~此計大秒也!”章曠聽完,頓時大贊,“國公若打下荊州,以我大明水師之利,便可封鎖長江,使常德清兵後路斷絕,可一戰掃清南岸清軍也!”

  王彥計畫如果成功,就可將清兵主力調動到武昌一帶,而一旦清兵過來長江,明軍就可以借機建立江防,將清軍擋在北岸,而王彥則可借機調集優勢兵力,一舉打下禁州,反將常德的清兵包圍起來。

  王彥聽了章曠的讚歎,隨點了點頭道:“此聲東擊西之計,能否成功,關鍵看兩點,其一,能否調動清兵回援,其二能否守住嶽州。第一點不必擔心,清軍糧草物資皆在武昌,此勒克德渾必救之地。本督最擔心的還是第二點,清兵回援之後,必然發現中計,勒克德渾肯定發兵南下,再次攻打嶽州,以解救常德清軍,而面對清兵的反撲,能否守住嶽州,就成了是否能留轉戰局的關鍵。”

  章曠聞王彥之語,知他之意,身上不經一陣肅然,“國公若性得過下官,下官願守嶽州!”

  此次出兵,王彥必須精銳全出,才能有機會再清軍反應過來之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舉拿下荊州,然後橫掃常德清軍,所以他必然要將督標親軍和忠武營全部帶走,那能守嶽州的便只剩章曠一人而已。

  這時王彥走到章曠身前,不禁緊握其手,“如此嶽州便交於太僕矣!”

  於是王彥將嶽州城內的後勇營一萬人,全部交給章曠,而後又命金士傑反回永定,命他連落堵胤錫和李過,同他與荊州會師,並言只要他們趕來荊州,他便備好糧草,供大軍用之。

  計策既定,王彥隨領著近兩萬人馬出城,過了來長江,他命軍士多打旌旗,虛張聲勢,好稱大兵十萬,使得江漢震動。

  佟養和再聽了張應祥的稟報之後,心中已經動搖,現在又聞探馬來報,王彥領兵殺至,立馬便派出快馬,加急向勒克德渾求援。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16:20

第205章 兩軍相遇

  且說王彥離開嶽州後,章曠隨召集諸將諫言守城之策,後勇營指揮王績言,“敵強我弱,無他,唯死戰耳。”

  章曠壯其言,隨於城內打造一口木官,置於城樓,他亦將辦工之所搬到城上,日夜不下城樓,以顯示他與嶽州共存亡之決心。

  之前清兵南寇,馬進忠、王允才、盧鼎、王進才四部數萬人馬,聞風而逃,留在城中的岳州副將馬蛟麟,亦沒有抵抗之心,而是將嶽州城賣給了清軍,使岳州百姓備受欺淩。

  百姓們被逼剃髮,家中財物亦被清兵所奪,甚至妻子女兒受辱而投井者,也不在少數,所以嶽州士民對施暴的清軍恨之入骨,但對把他們輕易賣掉的明軍亦無什麼好感。

  自遼事突起以來,朝廷收重稅於民,大明朝本就沒剩下多少民心,清軍一逼近,官軍拔腿就跑,百姓拼個什麼勁呢?

  起初岳州百姓本對明軍守城並不熱心,因為百姓不知道,官軍什麼時候又會突然跑掉,而將他們留在城中,但這次官軍的作為卻似乎與之前不太一樣。

  首先,王彥之軍的軍紀十分的好,自光復嶽州以來,從無擾民之舉,被改編的綠營降兵,也在軍官的控制下,改了許多毛病,使得岳州百姓深切的感受,這支明軍的與眾不同,為官軍挽回了一絲人心。

  章曠為官正直,清廉,在楚地破有名望,是僅次於何騰蛟、堵胤錫的第三把手,他身為朝廷太僕,國之重臣,其抬棺守城之舉,則讓百姓看到了官府對嶽州的態度,那便是絕不放棄。

  嶽州之民見他,每日在城上奔走,隨知官軍這次真的要死守岳州,百姓心裡不禁一陣動容,士紳大戶,亦多有捐獻之舉。

  岳州城中的百姓,隨積極參與到佈防中來。

  章曠見此,心中鬆了一口氣,王彥只給他一萬降兵守城,現在有了士民的支持,他才微微放心下來。

  這時他一面命城外百姓南渡新牆河,以避兵禍,一面從城內外召集兩萬民壯,發放武器,加固城防,並備好沙石,準備將四門堵死。

  這原本是祖可法想出的辦法,但他用起來城中立馬嘩變,而章曠用起來,卻使得城內軍民士氣大振。

  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差別?概因人心所向也!

  岳州城的百姓,如今剛剪掉辮子,清兵一來,必然被殺個乾淨,他們見章太僕,抬棺守城,又要堵死城門,都看到了明軍的決心,所以百姓自然支持。

  後勇營剪辮改編後,軍官幾乎換了一遍,凡事油頭滑腦,不服管教的統統下獄,指揮權幾乎已經被王績、謝曠完全掌握。

  雖說這一萬人戰力肯定不行,但守守城,卻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這時嶽州城,隨著章曠的動作,每過一日,便強上一分,只要在多給一點時間,就能變成一座讓清兵折戟成沙的堅城。

  卻說王彥領兵往武昌而去,料想佟養和已經向勒克德渾請援,隨下命全軍停下,只令滿大壯領兵兩千,緩慢的向武昌前進,只等勒克德渾回師武昌後,才可反回嶽州,同章曠一起守城。

  滿大壯欣然領命,隨帶著船隊繼續東下,而王彥則棄船登岸,晝伏夜行,往西而去。

  俗語言千里長江,險在荊江,說的便是荊州到九江這一段江面,九曲十彎。

  彼時長江北岸,已經盡入清廷之手,王彥怕被清軍發現蹤跡,隨沿著彎曲的江岸而行。

  這時大軍行到江陵地界,離荊州不過百余裡,王彥正欲乘著清軍沒有察覺,直撲城下,殺入荊州城中,但派出的哨騎卻忽然來報,前面十裡外,有一支數萬人的清兵,正沿江而下,似是要去襲嶽州。

  王彥聞言,不禁大驚失色,他想著偷襲荊州,而勒克德渾卻想著襲擊嶽州。

  這清兵還真是狡詐,如果他真的率軍攻打武昌,被其前後夾擊,必然又是一場大敗。

  此時王彥不禁一陣慶倖,還好他謹慎,行軍時探馬前出十裡,讓他得知清兵的消息,不然突然相遇,他一萬七千多人馬,還真未必打得過迎面而來的數萬清兵。

  現在王彥先一步發現清兵蹤跡,卻給了他準備的時間,不至於倉促迎戰,也可以與諸將商量一下策略。

  這時他先讓哨騎繼續打探,摸清清軍人數,是那一部人馬,有沒有八旗精銳,而他命大軍躲入密林,而後展開地圖於眾將商議。

  戴之藩對著地圖看了片刻,皺眉說道:“國公爺,此地離荊州太近,一旦交手,荊州守軍必然有所察覺,末將以為,不如放他們過去。”

  王彥聽了,微微思索,卻搖頭道:“吾軍在嶽州城的兵力太少,原本是想靠虛晃一槍,將清軍主力拖到武昌,為嶽州多爭取幾天時間準備。若本督放這支兵馬過去,其順江而下,兩日間就可以到達岳州,章太僕恐不能敵。如果嶽州城破,那本督打下荊州,失了嶽州,清軍可以從容渡江,支援常德,那本督之前的計畫,便徹底失敗,甚至會背阻在常德荊州一帶,反而斷了南下的通道,被困在湘北鄂西之地。”

  諸將聞語,一陣沉默,戴之藩言:“那便只有打了。”

  王彥點了點頭,“等哨騎摸清楚這支清兵的情況,本督在同汝等制定策略。不管怎麼說,這次敵在明,我在暗,只要計畫得當,就可以殺他個措手不及。”

  不多時,王彥派出去的哨騎奔回,來到身前拜見,“啟稟國公,前敵距此處八裡,看旗號乃是清廷的懷順王耿仲明,其部有黃甲八旗七千餘人,綠營兵兩萬餘眾,合計三萬人馬左右。”

  王彥大軍沿江而來,一路上留下不少痕跡,耿仲明身為老漢賊,久經殺場,一旦經過就很容易發現明軍的蹤跡。

  到時候敵明我暗的優勢便蕩然無存,反而可能使的耿仲明將計就計,誘使他夜晚劫營,而後設伏兵等他入甕,所以王彥雖然發現了清軍,但留個他準備的時間已經不多,他也並沒太多選擇。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16:20

第206章 哨騎接戰

  且說耿仲明得了勒克德渾的吩咐,領馬步軍三萬欲襲嶽州,以此來斷王彥歸路,卻不想王彥並非要取武昌,而是欲襲荊州也。

  明清雙方各自用計,清軍想要將王彥斬于武昌城下,而明軍卻要下荊州,重新掌握戰場的主動權。

  在從永定撤軍後,耿仲明依然讓續順公沈志祥,領漢軍正白旗駐守常德,以便清軍在滅掉王彥之後,再次南下。

  彼時他與勒克德渾在荊州分別,勒克德渾率滿蒙精銳四萬餘人,經潛江、仙桃沿漢水而援救武昌,而他則沿長江而進,撲往嶽州,至於荊州城依然由鄭四維領一萬兵防守。

  這時,王彥往西,耿仲明往東,兩支都欲偷襲對方的大軍,卻在江陵地界不期而遇,一場雙方都沒有做過什麼準備的遭遇戰,就此發生。

  此時兩軍相距不過十裡,騎兵半個時辰就可殺至眼前,所以王彥即便先行得知耿仲明得蹤跡,卻也沒有太多時間準備。

  這時在密林中,王彥與諸將席地而坐,圍成一圈,而在他們中間,則是一幅荊楚地形圖。

  王彥問計于諸將,千戶王士琇言:“可伏兵密林,待清軍經過,突然殺出,可敗其軍。”

  大將戴之藩言:“不妥,我軍多是車營,善於結陣而戰,若突然奔襲,此以短擊長也。況清軍多騎,一旦反應過來,彼以騎兵之利,沖我散漫之兵,我軍必大敗也。”

  王彥聽了諸將之言,隨道:“既如此,戴之藩與本督率車營正面迎敵,王士琇領兩千騎兵,張有德領兩千步軍,伏於左右,待大軍與耿仲明接戰,汝二人可看本督旗號,擇機殺出,定能一舉挫敗清軍。”

  “諾~”一眾將領立馬起身,奇奇抱拳應下。

  明清兩軍的距離太近,很快清軍也發現了明軍的哨騎。

  這時察覺到明軍的動向的耿仲明,心裡不禁一驚,就像王彥驚於突然遇見他一樣,耿仲明心裡動樣驚訝,“王彥不是正在攻打武昌嗎?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兩軍遭遇,各種情報就十分貴,耿仲明很快知道,王彥已經約微占得先機。

  這時他想挽回被王彥先發現的劣勢,便只有派出哨騎,掃蕩方圓十裡之地,以此來摸清明軍的佈置,以及是否會有伏兵。

  此時雙方哨騎,首先開始接戰,耿仲明急於弄清明軍的情況,而明軍哨騎則勁量干擾著清軍的視野,不讓哨探靠近明軍伏兵所在之處。

  在原野上,兩軍哨騎四處拼殺,不時便有騎士落馬,爭鬥異常激烈,雙方都在努力的壓縮著對方的活動空間。

  清軍騎兵厲害,哨騎自然十分精銳,也正因為如此,耿仲明心裡過於自信,沒有借著優勢兵力,掃蕩明軍哨騎,反而只派出了一百餘騎。

  在他看來,八旗兵甲於天下,這一百騎足以打垮一千明軍,但結果卻是明軍哨騎,憑著人數將清軍哨騎趕回了大隊之中。

  其中一名背插一面小旗的明軍總旗,更是帶著氣九名騎兵,追殺清兵哨騎,到了清軍的視野之內。

  耿仲明騎在戰馬上,看著一名清軍哨騎,在這隊明軍騎兵的追殺之下,被斬落下來,只剩無主的戰馬,在驚恐中奔回陣中,心裡不禁微怒。

  這時他皺了皺眉,一揮手臂,身後一隊黃甲騎兵便迎了上去。

  明軍總旗名叫周澤彬,字公儉,乃僉事周志畏之子,年方十八,喜戰策,好刀槍,被王彥調入督標親軍之中,留在身邊培養。

  這時看著滾滾而來的八旗精兵,周澤彬臉上流露出一絲求戰的可望,一旁的明軍剛想提醒他撤離,他卻一夾馬腹,向清兵迎了上去,他身後的明軍騎士見此,立馬大驚,臉上一陣猶豫,但最後還是一揮馬鞭,急忙衝殺上去。

  耿仲明見此,卻不禁來了興趣,自滿清入關以來,明軍無不望風而逃,而他本人亦沒有敗績,他鐵騎所指,無不所向披靡,幾乎沒有明軍敢同他一戰。

  此時他三萬大軍之前,那隊明軍哨騎不過十騎,居然毫無懼色,敢追到他的眼前,即便是當年的關寧鐵騎,也沒有這份膽色,但在耿仲明眼裡,除了有一絲驚訝外,更多的卻是對其不知死活的冷笑。

  周澤彬在揚州時守過城,但因為他年紀小,也因為他父親的關係,並沒有被分配到最危險的地方,因而沒有與清兵交過幾次手。

  揚州城中,與他同齡的少年,如王氏三兄弟,王績、王續、王士琇,比他大不了多少,但都已經成為王彥手下的大才,這讓周澤彬心裡十分羡慕,而且每每為此責怪周志畏,當初沒有讓他沖在第一線,不然現在他也早就成了白馬銀槍的少年將軍矣。

  正是心中的這份遺憾,使得周澤彬異常用功,他師承大將王威,善使長刀,又因為從揚州南下的數千里路上,練就了一身還不錯的馬術,所以在王彥整編軍隊時,被選為探馬總旗。

  這一次,入楚作戰,算是周澤彬的處女秀,所以他格外的興奮,也正是他的興奮,使得他忘記了百戶馬占吉交代的話語。

  彼時迎上來的清兵騎兵,足有二十餘人,是他們的一倍,且都是人馬披甲的漢八旗精銳。

  “總旗,不能戀戰,速速回撤~”一名哨騎趕上周澤彬,連連急呼提醒著。“嗖~”可他話音未落,便被一支羽箭射中,墜馬而死。

  周澤彬見此,腦中才微微清醒,但戰馬卻已經與清兵接近,根本不能轉向,他心裡不禁大急,暗暗後悔,方才實在太過於衝動。

  這時清兵們已經紛紛張弓拉箭,周澤彬只得與身後騎士,一邊賓士,一邊拿起三眼統。

  “嗖~嗖~”又是一波箭羽射來,明軍又有兩人被射下戰馬。

  “嘭嘭~嘭~”在清兵射箭的一順間,明軍的火器也終於噴射出一陣怒火,居然也帶走了四名清兵。

  緊接著,兩隊騎兵已經交錯在一起,明軍放完一統後,便掄起統杆,猛砸清軍,而清軍在用刀割開了明軍的盔甲。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16:20

第207章 兩軍對壘

  三眼統加上一根長柄之後,形似狼牙棒,一旦砸下,必然使人重傷,對穿甲之人有奇效。

  這時兩隊騎兵交錯而過,明軍再次砸翻四人,而清軍也將三名明軍斬落下馬。

  這一場交手,明軍六人戰死,而清軍則有八人被打落下馬,傷亡要大於明軍,如果再加上清兵要多餘明軍,周澤彬可謂小勝。

  只是在他的臉上,卻沒有絲毫喜悅之色,這不僅僅是因為死去了六名兄弟,更因為他以身中兩刀,幾乎已成重傷。

  這時他看向身邊的三名騎士,發現他們身上也個個帶傷,他這才知道八旗的厲害。

  如果不是對方用刀,而是用鈍器或者騎槍,他們剛才便已經全軍覆滅了。

  此時交錯過後的清兵,已經勒住戰馬,調轉馬頭,整好隊形後,便要再次衝殺過來。

  周澤彬見此,卻已經冷靜下來,他知道如果再對沖一次,他這支小隊,便全部交代在這裡了。

  “撤~”

  三名明軍騎兵聞語,立馬夾腹揚鞭,跟隨在周澤彬身後,在殺來的清兵和清軍主力的縫隙之間,疾馳而去。

  清兵哨騎見此,則立馬改變方向,緊追不捨,雙方在追逐之中,依然不斷有人被弓箭或是火統擊落下馬。

  耿仲明看著這一幕,心中不禁一陣不快,但好在明軍哨騎不敵敗走,勉強算是清兵取勝。

  荒野上,馬蹄濺起滾滾煙塵,剛才的一戰,只是這巨大戰場上的一個小小插曲,在清兵繼續推進之下,他們終於同王彥的主力相遇,出現在各自的視野之內。

  明軍的哨騎,終於完成了使命,保證了伏兵的隱秘性,使清軍無法獲得跟多的視野。

  這時耿仲明同王彥幾乎同時拿起千里境,看著對方的陣行。

  在王彥的視角裡,三萬清軍,兩萬步軍居中,步軍兩側,一邊為七千餘人的八旗騎兵,一邊為兩千多人的綠營騎兵。

  耿仲明的王旗大纛,立在中軍之內,有近千精銳甲士護衛。

  王彥仔細看了看,心裡卻不禁一緊,黃甲的八旗兵不說,就講這些綠營,明顯要比他在岳州時遇見的要精銳許多。

  這時清軍紛紛從行軍隊形,轉變為戰鬥隊形,前後左中右,隊形分明,旌旗招展,而在這些變化中,清軍居然沒有一絲混亂,王彥隨知這一仗難打了。

  此時在大纛下的耿仲明身披重鎧,隨手拿起進口的千里鏡,瞄了一眼,在小山包上列陣的明軍,眼前不禁一亮,居然敢同他野外浪戰,而且好像都是車營,這不禁讓他心裡一陣驚奇。

  當年戚繼光、俞大猷戍邊,編練車營,對付北方的蒙古人,其麾下車營駐於薊州,使蒙古人十年不敢南窺。

  車營的戰力,特別是用來以步對騎,有莫大的作用,只是車營雖然厲害,但耗費也十分巨大,不說大小口徑的火炮,就說每營一百多輛大車,以及數目龐大的騾馬,就不是一般人能夠承受。

  大明自萬曆以來,財政惡化到極致,根本養不了多少這樣的車營,等到孫督師身死,車營便幾乎絕跡。

  王彥能打造出四個三千多人的車營,還是因為他在揚州城外打敗了李率泰,奪取了大量的戰馬和騾馬,以及各種物資,加之他從鄭之豹手中奪取了一筆數目可觀的橫財,不然他也無法編出四個車營出來。

  這時耿仲明,看著小山包上,一輛輛大車首尾相連,圍成一個大圈,上面是各種火炮,鳥統手長槍手,躲在裡面,宛若一座小城,臉上不禁微微皺眉。

  從先前出現的哨騎,到此時的車營,耿仲明已經知道王彥的不凡,心中生起一股“盛名之下無虛士”的感覺。

  不過這倒不是耿仲明怕了王彥,在他看來,就軍隊戰力而言,已經沒有多少人能超越他的屬下。

  天下人皆言滿八旗天下無敵,但他太看來,他的漢軍正黃旗,也並不輸于滿八旗。

  滿人人少,入關以來,大部分的戰鬥,都是漢八旗和綠營在打,而今天跟隨他出戰的七千五百名正黃旗軍士,可都是百戰老卒,即便是那兩萬綠營,也是跟隨著他從北京打到西安,而後又從西安殺到江南的能戰精銳。

  正是因為手中有這樣的精銳之師,耿仲明心裡前所未有的自信,即便王彥所在的真是一座堅城,他也有信心打下來。

  “傳令前軍!”耿仲明冷冷一笑,信心滿滿的道:“本帥要生擒敵將,好親自將他獻給豫王爺!”

  中軍大纛下是整個軍隊的指揮核心,前後左中右,五軍都要根據這裡發出的指令而行動。

  昨夜下了一場小雨,使地面有些泥濘,但對於在關外的鵝毛大雪中馳騁過的清軍,這一點小小的障礙並算不上什麼,並不能影響清軍作戰。

  這時一萬騎兵,兩萬步兵,分營而立,刀槍林立,旌旗獵獵,顯得殺氣騰騰。

  隨著耿仲明的軍命,中軍之中紅旗揮動,戰鼓擂擂,這是命令前軍出動的信號。

  古代作戰,少則千人,多者甚至上百萬人,這麼多兵力擺在曠野上,指揮全靠旌旗和金鼓。

  天下五方,東屬金為白,南屬火為紅,西屬木為青,北屬水為黑,中暑土為黃。

  軍隊的編制,亦受此影響,前軍為紅,後軍為黑,左軍為青,右軍為白,中軍為黃,每一面顏色的旌旗便代表一軍。

  這時中軍揮動紅旗,就是命前軍向前,急促的戰鼓聲,就是示意快速進兵,而前軍聽到中軍的號令之後,則要打起旗幟,表示明白了指示,立馬行動。

  清兵的動作,全都落入王彥的眼中,這時隨著急促的戰鼓之聲,清軍前軍中應旗揮舞,一杆上書“襄陽總兵官韓”的大旗,便立馬前出。

  兩千綠營操刀持盾,跟著鼓點邁著整齊的步子,有節奏的敲擊著盾牌,向明軍壓來,而他們身後,則是兩千步弓手,他們邊走,邊從箭壺裡取出羽箭,搭在弦上,只等靠近,立馬拉弓拋射。

  與此同時,耿仲明手下的一個炮隊,也立馬前出,開始在清軍陣前架設炮陣。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16:21

第208章 紅夷大炮

  大風起兮雲飛揚!

  兩軍對陣,戰鼓急擂,四千綠營向明軍陣前推來,王彥站在大纛之下,發號施令,山頂上除了令旗揮舞之外,還有一名名背插彩旗,腰懸權杖的棋牌官,縱馬沖下山坡,來到前線校官身邊,傳遞特殊軍令。

  轟轟轟~

  一連串的火炮聲響起,在清兵將要經過的地方炸開,這不是做無用功,而是在定位,就向兩軍對壘,弓箭手要射定位箭一樣,火炮也要先開幾炮確定炮擊距離,當清兵進入射程之後,炮兵就可萬炮齊發。

  王彥看著向前推進的清軍,臨陣不亂,隊伍整肅,散發著陣陣殺氣,心裡不禁讚歎,確實是精銳,堪稱殺場老軍,但耿仲明只派四千人馬,就想破他的戰陣,卻未免太過倡狂了。

  耿仲明自詡手下人馬並不遜色于滿洲精騎,而王彥這萬余來人,卻都是和真滿洲交過手的存在。

  在揚州城下,無論是李率泰的漢軍正藍旗,還是多鐸的鑲白旗,都在揚州健兒手下,折損了不少人馬。

  這時耿仲明居然沒有全力以付,王彥心裡便突生一計,那便是示敵以弱,讓耿仲明打成添油戰術,從而消磨他的大軍,最後在伏兵齊出,一舉定鼎戰局。

  這時在前面指揮的戴之藩,聽了棋牌官傳達的將令,心裡不禁微微一愣,他本意是借著強大的火炮,讓這股綠營兵在衝擊的過程中,就被炮火擊潰,從而一戰建功,以此來挫敗清軍的銳氣。

  現在他聽了王彥的命令,卻驚訝道:“示敵以弱,讓他們沖上來?”

  戴之藩分外不解,臉上有些茫然,一旁的炮隊指揮陳于階見此,只得試著道:“國公既然有令,那末將便讓炮隊打偏一點,可好?”

  軍令如此,戴之藩雖然心裡並不理解,但還是點了點頭,待陳於階退去吩咐炮隊,他才轉身將一部分鳥統手調了下來,以此來減輕明軍的火力。

  這時清軍已經踩著步子到了射程之內,明軍的大小佛朗機頓時奇奇開火。

  車營的編制為每營三千多人,本來應該配備騎兵作戰,但南方少馬,王彥只有兩千騎兵,所以全部埋伏起來。

  車營的機動能力不行,少了一份主動出擊的能力,也失去了在戰後擴大戰果的可能,但防守的能力,以及火器的規模,卻十分厲害。

  戚公的車營,重車每輛裝火炮兩門,配備二十名士兵,其中正兵十名,兩名管馬,六名管炮,一名車長,一名舵手。另十名為奇兵,其中鳥銑手兼長刀手四名,兩名為藤牌手,兩名為鎲把手,隊長、火兵各一名。輕車配備十名士兵。每營兵車一百二十八輛,官兵三千一百零九名。

  王彥的車營照此編制,甚至在火力上,還有所加強。

  “轟隆~轟隆~”

  四個車營分守小山包的四面,清兵雖然只攻一面,但卻依然面對近兩百門大小佛朗機火炮的轟擊。

  葡萄牙教習對於陳於階讓炮兵故意將火炮打偏的命令十分不解,但還是認真執行,讓一部分火炮故意失去準頭,使得炮彈在清兵周圍炸開。

  只是明軍的火力實在強大,葡萄牙教習剛開始看見王彥的車營,便驚訝的直呼“上帝,偶買噶”,因為同時期的西方,也沒有編制過這樣強大的炮兵的軍隊。

  這時雖然有一部分火炮被奉命打歪,但明軍火炮士卒太多,仍然有一枚枚炮彈,在清軍陣中炸開,頓時使得保持陣行推進的清兵,被打倒一片。

  此時清軍離明軍至少還有五百步遠,如果現在就發動衝鋒,那跑到明軍身前,士卒基本也就沒有力氣拼殺,成了往刀口上送菜。

  “穩住陣行!不許慌亂,跟著本將的旗號,平推上去!”軍旗下的清將韓友,握刀在手,呼喊著讓綠營在炮火中不要慌亂。

  在明軍有意放水之下,清兵丟下四百餘具屍體後,終於沖到百步開外。

  中軍大纛下的耿仲明見此,微微一笑,看來王彥也並不是那麼厲害。

  這時他單手向後一揮,中軍裡就響起一聲渾厚的號角,前軍的韓友聞聲,立馬揮刀一指,大呼衝鋒。

  還剩下的三千五百多人都綠營兵,立馬發足狂奔,幾千名弓手邊跑,邊彎弓拉箭,向明軍陣中拋射箭羽。

  此時戴之藩也指揮著明軍開始反擊,不過王彥有意放水,綠營兵沒有付出多少傷亡,便沖到了車營之前。

  雙方刀槍相擊,殺聲漫天,但明軍戰車首尾相接,宛如一座塞城,綠營兵數次攀爬,都被長槍兵戳了下來。

  這時在山頂上,王彥見已經交手片刻,已經達到引誘的目的,隨命戰鼓急擂,示意戴之藩不必留手。

  明軍方才早就憋了一口氣,現在得令,戰車上的佛朗機頓時發作,清兵堵在車前,明軍士卒將引線點燃,而後合力抬起小炮,炮口一押,頓時就炸死一片。

  剛剛沖上來,以為可以建功的綠營,頓時死傷慘重,匆匆脫離戰車,齊齊敗退下來。

  耿仲明看見這一幕,不禁微微皺眉,但他只以為是兵力不太少,無發衝破車陣,於是再次下達軍命,令潰兵繞道,不要當在正面,而後令中軍調動八千人,前出作戰。

  這時清軍的王旗大纛下,黃旗舞動,兩支清軍便跟著鼓點,離開大隊,向明軍推來。

  八千綠營,足是方才的一倍,耿仲明覺得四千人能殺到明軍陣前,而且還戰上了一刻鐘,八千人,就沒有攻不破的道理。

  何況,這時清兵的炮陣也已經架設完畢,紅夷大炮能擊碎堅城,還打不破區區車營麼?

  這時了獵獵風中,八千清兵,分為兩營,一為武昌守備高士清,一為孝感守備惠之觀,徐徐向明軍壓來。

  與此同時,清軍的火炮開始響起,一枚實心炮彈,砸中明軍戰車,頓時便車毀人亡。

  清軍中沒有多少佛朗機小炮,但卻有攻城用的重炮,這些大炮的射程要遠遠大於明軍的小炮,所以明軍根本沒法與之對射。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16:21

第209章 百虎齊奔箭

  耿仲明為了襲擊嶽州,怕明軍憑城堅守,所以攜帶了十門紅夷大炮,但沒想到現在卻用在了攻打車營上來。

  無論是夯土老城,還是磚牆,挨上一炮,就是一個大坑,何況是木質的戰車呼?

  王彥看著清軍一炮,直接砸碎戰車,而且炮彈威勢不減,又帶著衝勁,將戰車後面的幾名士卒打得血肉模糊,心裡不驚一顫。

  耿仲明見此卻大喜,雖然十枚炮彈,只砸中一枚,但只要將車營砸開缺口,清軍就可一擁而入。

  可就當他以為,馬上就要勝利之時,壓向明軍的八千清兵卻被明軍火炮打得大亂,為首清將見此,居然沒等他的號令,在離陣三百步的時候,就發足狂奔起來。

  面對清軍紅衣大炮的轟擊,王彥不敢留手,於是命令明軍全力一戰,而如此一來,明軍的火炮優勢就立馬顯現出來,兩百門大小火炮,只要有一半打到清兵陣中,就能瞬間帶走四五百條姓命,列陣推進的清兵根本不敢集結。

  此時的戰鬥,與王彥所想的已經出現了一些偏差,但大體而言,還是按著他的計畫進行。

  現在清軍雖然有紅衣大炮,但耿仲明其實已經落入王彥的圈套。

  清兵一共三萬人,他先派出四千人,現在又派出八千,若是還攻不下,他就不能只派剩下的八千步軍出戰,必然還要出動騎兵做戰,而他這樣一點一點的增加兵力,就成了兵家大忌的添油作戰。

  三萬清兵中,兩萬多綠營並沒有被王彥看在眼裡,他所擔心的就是耿仲明手下的七千五百人的漢軍正黃旗,只要耿仲明將這支人馬派出來,攻打車營,那王彥就勝算在握了。

  只是這時清軍的紅衣大炮確實討厭,雖然王彥可以讓王士秀領騎兵突襲清軍的炮陣,但這樣一來,清軍就會防備著支騎兵,從而不會全部壓向車營,他的伏兵也就不能發揮出作用了。

  這時八千清兵在火炮和鳥統輪射中已經倒下千人,但還是沖到了車營之前。

  在剛才的炮擊中,清軍火炮已經在車營上砸開了四道缺口,這時兩軍膠著,紅衣大炮占時停下了轟擊,但清軍們卻向缺口擁來。

  缺口處,明軍的長槍兵,同想要衝進來的清兵殺作一團,而戰車上,明軍的鳥統手則同清兵弓手對射,隨著時間的推移,雙方都不斷的有士卒倒下。

  耿仲明看著戰場,臉上的輕視之色已經不見,他知道現在雖然看上去勢均力敵,但清軍馬上就會再次敗下陣來。

  明軍多用火器,而清軍多用弓箭,火器連發數十發,明軍士兵依然龍精虎猛,弓箭若連發十次,士卒就基本力竭,而且清軍沖的太早,加上箭壺中的羽箭,也已經不足起來,失敗只是時間問題。

  果然,片刻之後,八千清兵再次敗下陣來。

  耿仲明這時已經收起輕視之心,沒有再次命令兵馬出擊,而是要利用他的長處,命紅衣大炮接著轟擊,務必將明軍的戰車轟得稀爛。

  山坡上的王彥見此,心裡卻是一急,若讓耿仲明這樣轟下去,那車營損失慘重不說,剛才敗回去的綠營也會重新休整,從而慢慢恢復戰力,使他之前的努力全部落空。

  這時王彥看著遠處的清軍火炮,又看了看退回去後席地而坐的綠營敗兵,頓時眉頭緊皺。

  戰場之上瞬息萬變,主將必須果決。

  有時候,做出錯誤判斷,可能招致全軍大敗,但如果猶豫不決,當斷不斷,那就鐵定只有失敗。

  “發號炮,讓張有德和哨騎攻擊清軍炮陣!”

  此時王彥一咬牙,便做出了他的判斷,不過他派出的不是王士琇的騎兵,而是埋伏在另一側的兩千步軍,以及遊弋在戰場附近的一百多名哨騎。

  “嘭嘭~嘭~”

  山頂上三聲號炮響起,埋伏在清軍右側密林之中的兩千明軍,頓時突然殺出,遠處遊弋的明軍哨騎,也沖過來騷擾。

  這時清軍的一部分敗兵已經退了回來,而一部分卻還在往回走,張有德領著兩千明軍瞬間就沖入他們之中,使得剛欲派騎兵攔截的耿仲明不得不先命人發號令,讓潰兵不要衝擊炮隊,否則立斬不赦。

  面對突然殺出的明軍步軍,耿仲明臉上露出一絲得意之色,沒想到他停下炮擊之舉,卻引出了明軍的伏兵。

  從戰場局勢來看,這支明軍明顯是為了等他全軍壓上來之後,或偷襲他的中軍,或偷襲大軍後背之用,但現在王彥卻用了出來,那便證明,王彥在炮擊之下已經沒有別的手段,同時也證明只要火炮在轟開幾道缺口,那他想要衝入其中,便不會太難。

  這時他一面從中軍中調出四千步軍,將潰兵和突襲的明軍擋在清軍大隊之外,一面命火炮接著轟擊,但就在這時,山坡上的明軍車陣卻運動起來。

  明軍四個車營在山包上圍了一個圈,本來面對清兵的那個車營已經在剛才的戰鬥中損失不小,被火炮砸出了一道道缺口,但這時明軍的戰車卻在騾馬的牽引下,轉了半圈,原本被打傷的車營卻轉到了側面,一個齊裝滿員的車營又到了清軍的正面來。

  耿仲明見此,心裡卻是一驚,就像王彥不能讓綠營兵恢復戰力一樣,他也不能看著經歷了兩次攻打,被火炮砸開數道缺口的車營,從容到側面修整連接。

  這時他看了看被四千清兵擋在外面的明軍伏兵,又看了看陸續歸隊的綠營敗軍,心裡覺得王彥已經沒有後手,隨即連忙讓人打白旗,令右翼的七千五百名漢八旗,繞過正面,去攻擊欲休整的車營。

  同時中軍中剩下的四千未曾參戰的步卒,以及左翼的兩千多綠營騎兵,也被統統派出,一舉壓向戰場。

  一時間上萬匹戰馬奔騰,聲若奔雷,動搖大地。

  王彥見此,卻不驚反喜,“大事成矣!”

  耿仲明沒有看見,在車營轉動方向之後,他命騎兵攻擊的方向上,一輛輛蓋著黑布的車輛卻被推了出來,此外還有一個個大桶狀的物體也被抬上戰車。

  這時明軍士兵將它們紛紛對準繞過來攻擊的清軍騎兵,這些武器,居然是一窩蜂和百虎齊奔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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