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崇禎十七年秋 作者:話淒涼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3-4 13:28:1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14 85700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15:33

第170章 戰湖州陳公夜退兵

  方國安早在八月間,就曾會同王之仁等部配合當地義師,收復了富陽、於潛等地,並一度逼近杭州,但未能得手。

  清閩浙總督張存仁給多爾袞的奏報便言,“叛賊方國安、王之仁從富陽渡江進犯杭城。遣副將張傑、王定國督兵圍剿,斬首四千級,餘賊盤踞複陽。又令定國追繳,大敗方國安,擒其子方士衍等,斬之。”

  方國安有之前的失敗,對於杭州清軍的戰力自然有所瞭解,但魯王政權急於下杭城,以獲得與隆武帝相抗的威望,攻與不攻,退與不退,都非他一人說的算。

  他聽了夏完淳的相勸之語,一陣默然,半晌後才說道:“今殿下發兵十萬,若寸功未立,便退回南岸,必為天下恥笑,且民氣可鼓不可泄,即便退軍,亦須先勝一陣也!”

  夏完淳聞語,臉上不禁一陣愕然,知魯王政權為奪大位,已經迷失本心,急於求成,他隨欲再勸,但他只是一中書舍人,而且還是親近隆武朝廷的一派,魯王政權自然聽不下他的話語。

  方國安見夏完淳默然不語,多少知道他的一些想法,但有時候,人總是身不由己,他即便知道可能會敗,但眼下魯王政權的局勢,卻不許他輕易撤退,而且他心中也存在一絲僥倖,因而開口道:“若二十五日前,不能下杭州,本將必然勸魯王退兵,而再此之前,還請小隱轉告陳公,無論如何也要堅守湖州,莫使清軍支援杭州。”

  夏完淳只得應下,也沒拜見魯王,便匆匆返回湖州。

  陳子龍守城已有四五日,見夏完淳回,連忙相問杭州的情況,夏完淳卻道:“恐怕要敗。”

  陳子龍聞語一驚,他知道他這個徒兒的才能,知他不會憑空說出此語,隨連忙詢問原因,而夏完淳則將在杭州城外的見聞一一告知。

  “唐、魯之爭,非國朝之福也!”陳子龍很快就認同了夏完淳的判斷。

  唐、魯決裂,而從地裡位置來言,魯監國政權處於抗清的第一線,給南面的隆武政權提供了屏障。

  魯監國勢力弱小,本該依靠福建隆武政權,以東南為後盾,徐圖進取,但由於魯監國堅持同隆武朝廷分庭抗禮,使得浙東失去隆武帝的支持,而本就不願意派兵出閩的鄭芝龍,心中更是竊喜,他終於有了安兵不動的藉口。

  以浙東之地,對抗江南清兵,防守尚顯不足,魯王政權卻急於求成,要攻杭城,失敗已經不可避免。

  “且守到二十五日吧!”陳子龍不禁長歎一聲,國運不振,時時不順,他能做的也就只有守住湖州,避免魯王大軍被清軍兩面夾擊,希望他們不要敗得太過難看。

  湖州城外,恭順王孔有德每日炮擊湖州,除了最初幾日發步軍猛攻城池之外,這幾日卻很少攻城,讓守軍的壓力頓時減輕。

  孔有德的軍隊乃是跟隨北虜多年的老漢賊,十分精銳,陳子龍本十分擔心,是否能夠守到二十五日,現在見其不再猛攻城池,心中隨放下心來,但夏完淳卻覺得事態有些反常,心存疑慮。

  義軍中不少人認為,這是孔有德在最初的攻城失利後,覺得短時間內無法攻破湖州,又不願手下出現太多傷亡,隨改變攻城策略,但夏完淳卻感覺不會那麼簡單,清廷內部法度森嚴,特別是對待漢將,令進則進,令退則退,稍有違抗,便會遭受重罰,多鐸既然讓孔有德援救杭州,他豈有不拼命攻城的道理。

  二十日夜,夏完淳心中憂鬱,無法入眠,隨上城尋視,卻正遇一身著夜行服的武者,以繩索攀爬而上,正好被士卒拿下。

  那武者卻不反抗,只說有要事面稟報陳侍郎,夏完淳奇之,隨將他帶到陳子龍面前。陳子龍相問,那武者才行禮道:“天地會青木堂余太初拜見陳公。”

  胡為宗奉王彥之命,返回江南組建天地會,在漕運上收編了不少江湖好,正好從南京城中撤出的錦衣衛殘餘勢力也在漕運上活動,他便攜帶從揚州取出的銀兩,將他們統統收編為天地會的青木堂。

  這些錦衣衛都是諜報、刺探方面的好手,如今有了銀錢支持,原本已經廢掉的一些關係,頓時又重新組建起來,使得天地會很快就在江南立足。

  這一次,余太初來見陳子龍,卻是潛伏在洪承疇身邊的侯方域傳出消息,多鐸有意讓孔有德牽制湖州守軍,而他則親領水師,去襲義軍在太湖上的水寨。

  陳子龍與夏完淳聽了余太初的訴說,心裡頓時大驚,夏完淳立馬諫言退出湖州,保下水塞要緊,而陳子龍卻心中猶豫,擔心杭州魯王大軍,會因為他撤離湖州,而被清軍殺得大敗。

  餘太初見此卻道:“天地會已經快馬飛報魯王,而且仙霞關外的博洛軍,也已經秘密回援杭州,陳公兵馬守衛湖州已經沒有任何意義!”

  陳子龍聞語,頹然坐下,雖說他早有面對失敗的準備,但真當失敗來臨之時,他還是不禁一陣黯然。

  是夜,陳子龍命士卒在城市多插旌旗,又擺草人守城,便連夜帶著義軍撤離湖州,返回太湖。

  不一日,多鐸領水師至太湖,他以為陳子龍還在湖州,太湖水塞只有吳易與少量義軍守衛,隨領著大船直撲水寨,卻不想陳子龍已經早回一日,而且設下埋伏,以數百艘滿載柴草火油的小船突然自蘆葦蕩中殺出,清軍大船無法轉向,頓時百船俱焚,清軍大敗,多鐸倉皇逃離太湖。

  杭州府境內,魯王大軍雖然得到天地會的消息,但卻未能引起重視,甚至前往稟報的天地會義士,都沒能見到領軍大將,便被打發回去。

  不久,博洛大軍從西面殺至,本就不佔優勢的魯王大軍,頓時大敗,大將方國安首先敗逃,十萬人馬頓時蹦潰。

  這一戰下來,魯王軍中被俘虜的副將就有十一人,參將、遊擊、都司、守備則達到四十八人之眾。

  在渡江複杭戰役失敗後,魯監國政權壯志頓消,基本上轉為劃江憑險而守,再也沒有了進取的決心。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15:33

第171章 抗清兵道周殉國

  東南之地風起雲湧,魯王起兵複杭州,被清軍打得大敗之際,福建隆武朝廷內,也因為鄭芝龍擁兵自重,挾持朝廷,無意進取,而與有心光復河山的隆武帝,矛盾日漸激化。

  皇帝為自入閩以來,未發一兵一卒出閩地與清軍作戰,眼看著徽州與江西的版圖,一點點的落入清廷之手,而悲憤不已。

  此時隆武帝與心腹大臣已經達成共識,要想有所作為,就必須脫離鄭氏的掌控,否則朝廷將逐步淪為傀儡。

  作為一個心懷大志的皇帝,隆武帝已經決議移駕江西贛州,然後視情況而定,如果江西用兵得手,局勢穩定,他便可以西連湖南何騰蛟,東接福建鄭芝龍,南靠廣東王彥,收就近指揮之效。

  就算江西作戰不利,皇帝還可以西移湖南,南下廣東。

  湖南、贛南、福建,如一字長蛇,時清軍猛攻江西,何也?便是要斬蛇腹,使大明首尾之間,失去聯繫,所以在乙酉年八月以來,贛南始終都是明清雙方激烈爭奪之地。

  此種情況之下,隆武帝卻想要移駕贛州,而不是遷往比較安全的廣州,說明皇帝心中的恢復之志,絕非須言,這與另一段歷史上的永曆帝,簡直不可同日而語。

  為了擺脫鄭芝龍的控制,皇帝除了下旨,讓王彥早日北上之外,也密密與朝臣準備移駕。

  兵部右侍郎兼右副都禦史萬元吉知陛下心意,隨上疏密奏,“贛州居上游,豫章不能仰面而攻,且左為楚,右為閩、浙,背為東粵,足以控制三面,宜駐蹕也。”

  皇帝見奏大喜,隨加萬元吉為江西督師,領兵部尚書的虛銜,總督江西諸軍,命其離開福京,入駐贛州,為皇帝移駕做好準備。

  隆武帝與忠於他的大臣,在抗清上的佈局,亦被清廷所察覺,時任清廷江西提督的金聲恒,便十分畏懼,連忙上書多爾袞道:“奴才細觀南明陳兵之勢,儼然一常山之蛇,以浙東為首,江西為腹,湖南、廣西、雲貴為尾,敵畏懼江南滿洲,故于東南取守勢,而乘奴才江西兵力之單弱,意欲奪路而出,以震動江甯,再者何騰蛟與廣東王彥相連,擁重兵於上游,若此二人攜大軍,以上攻下,奪武昌,下九江,則江西不保,東南半壁亦一鼓而複矣。奴才懇請皇父攝政王,發真滿洲兵兩萬,與奴才合兵一處,由贛南直搗閩廣,斬其腰腹,使敵首尾不能相顧,則錢塘可一葦而渡,而後合力平定雲貴,一統之業豈不易易哉!”

  明清雙方都認識到江西在戰略上的地位,但隆武帝卻無法調動鄭芝龍的軍隊進入江西,萬元吉入贛之後,也因為清廷總督江南的大臣洪承疇抽調柯永勝、高進庫等部進入江西同金聲恒部協同作戰,大軍直壓吉安,而疲于應對,根本沒有能力迎隆武帝出閩。

  福京城內,皇帝為贛南逐漸惡化的局勢而憂心忡忡,幾次訓令下,鄭芝龍不得不派永勝侯鄭彩出衫關,援救江西明軍,但鄭彩到底衫關之後,卻再次按兵不動,無論監軍給事中張家玉怎樣催促,他一概置之不理。

  張家玉心中憤慨無比,只得上疏彈劾,隆武帝也只能無奈的再一次消去鄭彩的爵位。

  大學士黃道周對此不勝憤慨,隨于首席大學士左懋第商議之後,決定由左懋第繼續留在福京輔佐皇帝,而他則自告奮勇的請命督兵出福建,支援江西,並聯絡困於徽州大山之中的江天一部義軍,設法為朝廷打開局面。

  鄭芝龍得知消息後,為朝中將少一個與他作對的老臣,而心中大喜,他唯恐黃道周改變主意,立馬備好一月錢錢糧,但卻不撥一名士卒支援。

  黃道周隨勉強奏夠三千多名士卒,與兵部職方司主事趙士超,一起踏上征途。

  臨行前,隆武皇帝,手中無兵無糧,只能給黃道週一百多道空白的委任狀,讓其在沿途自行招募忠義之事,自籌軍餉。

  被王彥留在福京的王威,看見黃道周手下的兵將,大都是應募而來,缺乏作戰經驗,而黃道周本人也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臣,只是臨時看了一些兵書,卻從來沒有指揮過軍隊的經驗。

  王威久在軍中,又隨王彥與清軍交手,只道清兵的厲害,而黃道周手下的兵馬,顯然不可能戰勝清軍,於是他在送別黃道周的時候,向他建議,遣散隊伍,只帶少數精銳,由小路直接進入贛州,以大學士督師的名義,節制和調動湖廣、西南等地的總督、巡撫、總兵,會師進取。

  只是黃道周卻捨不得手上的三千兵馬,認為有總比沒有好,便沒有採納王威的建議。

  王威見此,心中無奈,只得從忠義營中調撥精兵五百,讓為首的百戶,千萬護住閣老周全。

  九月底,黃道周,出仙霞關,欲先救出被清軍圍困在徽州山中的江天一,但大軍進入徽州後,卻矇頭轉向,直到江天一被清軍逼得遁走甯國府,去太湖投陳子龍,他才弄清楚,他的軍隊與江天一部,不過一山之隔。

  解救江天一的計畫失敗後,黃道周隨帶兵馬轉入江西,並一再寫信策反清廷的江西提督金聲恒,但被其置之不理。

  十月初抵達廣信,黃道周憑藉個人威望,募得三個月兵糧,隨分兵三路,向清兵發起進攻,一路向西攻撫州,另兩路北上分攻婺源、休寧,但三路皆敗。

  不久後,清軍甯國總兵胡茂禎,池州總兵于永綬,徽州總兵李仲興、蕪湖總兵卜從善,探聽道黃道周在婺源縣境明堂裡下營,隨分三路圍攻,黃道周部下,損失數千人,餘眾星散,五百忠義營精兵,護著黃道周且戰且逃,但清兵早有準備,三面圍攻之下,五百士卒全部戰死,黃道周被清軍俘獲。

  隨後清軍將黃道周押送至南京獄中,他在獄中吟詠如故,有詩雲,“六十年來事已非,翻翻覆複少生機。老臣擠盡一腔血,會看中原萬里歸。”

  時清廷派使洪承疇勸降,黃道周又寫下這樣一副對聯:“史筆流芳,雖未成功終可法;洪恩浩蕩,不能報國反成仇。”將史可法與洪承疇對比。洪承疇又羞又愧,上疏請求免道周死刑,清廷不准。

  洪承疇隨殺黃道周,臨刑前,道周望南而拜,痛聲呼道:“臣黃道周拜別吾皇陛下。”他連拜九次後,痛涕道:“陛下啊~臣雖不能再馳騁疆場,為國立業,然忍恥被俘,也斷無再生之理,臣死而無怨,望陛下重整朝綱,力挽狂瀾,掃除奸雄,揮兵北進,聖朝安得無雪恥之日焉?願陛下聖意果決,戒之,慎之。”言罷,再拜,而後端坐受刑。

  觀刑百姓無不痛哭流涕,大呼,“黃大人。”

  同日其門人蔡春落、賴繼謹、趙士超和毛玉潔同日被殺,人稱“黃門四君子”。

  訃訊傳至福建,隆武帝“震悼罷朝”,特賜諡“忠烈”,贈文明伯,並令在福州為黃道周立“閔忠”廟,樹“中興大功”坊;另在漳浦立“報忠”廟,樹“中興藎輔”坊,春秋奠祭。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15:33

第172章 看西洋王彥思變

  澳門神學院,除了教授天主教義之外,也有一些自然科學,其中之人多是耶穌會派往中國的傳教士。

  王彥隨著柏應理,在神學院內參觀一日,覺得十分新奇,他發現西夷重於對事物的規律和本質的探索,而中華則善於總結經驗,兩者之間存在很大差別。

  不過王彥細想之下,其實中華也有類似的思想,《禮記•大學》中便有,“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後知至”之言,只是自明以來重八股,加之理學思想被歪曲,才丟掉了許多原來的東西。

  神學院中,西夷在算學,航海方面的成績,以及柏應理描繪的西方諸夷於海上爭霸,四處開海吞地之事,讓王彥感到驚訝,而最讓他驚奇的則是西夷所繪製的一副萬國圖,此圖與萬曆年間,西儒利瑪竇所繪《坤輿萬國全圖》,有很大不同。

  在《坤輿萬國全圖》中,大明居世界中央,而眼前這幅圖,大明卻在地圖一角,這令隨行的陳邦彥等人時分不快,但王彥卻不知怎麼的,卻看得入神了。

  他心中沒有陳邦彥等人的憤怒,反而生起一股強大的危機之感,於是他提出想將眼前的萬國圖,帶回廣州,柏應理自然沒有不答應的道理。

  一日看下來,王彥不得不承認,經過神學院培養出來的傳教士,每一個都是難得的人才,幾乎個個都涉獵鑄炮、航海、算學、水利等方面的知識。

  相比之下,大明的書院,卻只教授四書五經,對於雜學都很少涉獵,而教導出來的士子,也多是只能寫文章,卻既不懂農政、水利,也不懂管理地方的偏才。

  在朝廷運作之中,這些考上進士,得以做官的士人,往往要在地方上摸爬滾打很長一段時間,才能學會如何治理國家。

  對於國家大事,如治河,興修水利,築城,工部的官員也要進過摸索,才能勝任,其中對時間與資源的浪費可想而知。

  王彥看見神學院中,除了教授神學的課程之外,其他七成都是雜學,心裡有些驚訝,但又不得不承認,如果大明的各級書院中,也開設諸如算術,農政,水利,鑄炮等等雜學,那培養出來的士人,必然比只會文章詩詞的士人,要強上太多。

  其實中華在很久以前,也並非只重詩書經注,早在春秋戰國,百家爭鳴之時,孔聖人因材施教,弟子百人,士農工商,來自社會各個階層,但如今卻唯重士人,而古時六藝,今時也唯重書而已。

  王彥在看完神學院之後,心中不禁一陣感歎,他驚歎西夷成就之時,也發現中華原本也有這些思想,只是後來逐步被捨棄了。

  自國變以來,王彥心中一直都在思考,堂堂華夏,為何卻被撮爾小族擊敗?

  在面對兩都淪喪,朝廷屢戰屢敗的情況之時,任何大明的士人都會反思,都會問一個問題,這是為什麼?大明不是天•朝上國嗎?為什麼如今敗得這麼慘?

  王彥曾想過,這是因為百姓不知華夏,可漢唐之時,百姓也同樣如此,卻為何能威震夷狄?

  想來問題就只能出現在朝廷和士大夫階層上了。

  因為我們丟掉了許多好的思想和精神,所以變成現在的模樣。

  柏應理說,西方經歷了長達數百年,黑暗無比的中世紀後,十字軍從阿拉伯世界,帶回來大量古希臘、古羅馬的典籍,使西方發生文藝復興。

  他們從那些已經消失的文明中,尋找到柏拉圖、蘇格拉底、亞里斯多德等先賢的光輝思想,使中世紀的西方走向光明。

  王彥在面對堂堂大明,漢民萬萬卻打不過區區二十萬滿夷的屈辱現實時,不得不使他開始思變,不得不使他想到,重拾漢唐的尚武,重拾宋時的開闊,博大。

  王彥想從重拾中華曾經的精神,從“民貴君輕”中減民疾苦,收拾人心,從“選賢任能”中提拔人才,從“犯強漢者,雖遠必誅”中,重拾尚武,不覺間,“變法”二字,浮現在王彥心頭。

  王彥想要改革稅制,開財源,收商稅,減農稅。想要改革書院,加入雜學,想要提身武將地位,做到文武並舉,但事情卻不會那麼簡單,那麼容易實現。

  自古改革必有新舊之爭,激進保守之爭,王彥真要改變,每一樣都會遭受傳統勢力的反擊,不說別的,就說讓書院教授雜學,他便會被士林罵死。

  這時,王彥心中雖有想法,但肯定不可能立馬實施,但他卻決定慢慢的做些改變。

  離開神學院時,王彥許諾,允許耶穌會在廣東傳教,但希望柏應理能為他推薦一批人才,他需要再廣州,將鑄炮坊從新建立起來,而且他準備將軍中的武院正式化,除了教授兵書戰策之外,對於火器,步戰,騎戰,後勤,都進行一定的教導。

  柏應理立馬應下王彥的要求,並寫信給遠在福建傳教的艾儒略,讓他到廣州幫助王彥建立鑄炮坊,並在廣東發展基督教。

  次日,王彥領著人馬,帶著從葡萄牙人處購買的一百門火炮趕回廣州,便立馬將火炮交給施琅。

  這些火炮與大明自行建造的火炮相比,確實精良一些,這源自於西夷精益求精的態度。

  施琅命人將大炮裝上三艘福船,當然此福船無法與鄭和下西洋的福船相比,要小上幾號不止。

  “轟隆~”“轟隆~”的炮聲響起,施琅高興的謂王彥道:“國公大人,此西夷火炮,射程遠,而且在精度上,也比自鑄火炮要強上許多。在大海上,戰船迎風破浪,在航行中很難被擊中,但有了這批火炮,粵地水師的炮擊,至少能十中其三,末將有把握出海矣。”如今客民已經準備遷入瓊州,而瓊州島上的揚州百姓,亦急需物資支援,但鄭氏扮作海寇四處襲擊粵地海船,使王彥根本不敢派船出海。

  現在王彥聞施琅之語,立馬問道:“將軍有幾成把握?”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15:33

第173章 鎖粵海海盜追糧船

  在珠江注入大海之處,有一島,曰離島,北臨新安縣,西臨澳門,扼住海口。

  自大海盜劉香被剿滅之後,粵海上又逐漸興起了馬玄生,石壁,徐貴相,鄭廷球四姓海盜,他們每人聚眾千人,有大小戰船三百餘艘,肆虐於廣府十六州之地。

  四股海盜本各不統屬,但如今卻都聚集在離島之上,聽候海上霸主,鄭氏五爺的調遣。

  在這大海上,即便是船快炮好的荷蘭人,遇見鄭氏也得客客氣氣,而他們這些小海盜,自然不敢得罪鄭氏這個海上皇帝,乖乖聽從鄭芝豹的吩咐,而且鄭家還許諾,只要完成鄭氏交代的任務,就給他們討來官府招安的文書,搖身一變成為大明朝的水師官軍,他們自然滿心歡喜。

  這時在島上的寨子裡,火把通明,魚肉的香味與美酒的香氣,伴隨著粗言粗語,在聚義廳裡蔓延。

  幾名衣著暴露的異域女子,在大廳中央,跳著火熱的舞蹈,端坐在首位的鄭芝豹,正目不轉睛的注視著那扭動的腰肢。

  要說鄭芝豹堂堂鄭家五爺,什麼場面沒見過,怎麼這樣一副豬哥模樣,卻是因為這西夷離此甚遠,他還真沒看過如此妖嬈,皮膚如此白皙的女子。

  一旁的海盜頭領鄭廷球看他模樣,心裡也十分歡喜,隨笑道:“五爺,這南海上,紅毛夷的男人不少,但這紅毛夷的女人可是少見。就這些娘們兒,可是某死了二十多個兄弟,才從一艘荷蘭船上搶來,據說好像是什麼總督的女兒。五爺要是喜歡,某就送給五爺,全當弟兄們一點心意。”

  鄭之豹聞語,目光卻沒有從幾名女子肚臍上移開,他一邊繼續看著那晃得人眼暈的細腰,一邊悠悠道:“荷蘭人的商船?總督的女兒?你們膽子到是不小,敢惹荷蘭人,處理乾淨了嗎?可別惹上什麼麻煩!”

  “如今的大海上,哪能沒有什麼意外。”鄭廷球聞言卻不以為意,陪笑道:“五爺放心,人全丟海裡了,船和貨則賣給了荷蘭人的死對頭佛郎機人,絕對乾淨俐落,不留痕跡。”

  鄭之豹聞語,不禁點了點頭,“既然如此,那本官便收下這份心意了。”

  鄭廷球見此立馬大喜,能和鄭氏的五爺搞好關係,今後他在南海上便有了依靠,甚至在南明混個總兵也不在話下。

  “好了!”鄭之豹這時忽然揮了揮手,“今夜時候也不早了,宴會便到此結束吧,本官要回去歇息了。”

  鄭廷球看了一眼幾名荷蘭女子,心裡哪裡還不明白,連忙陪笑道:“某這就讓人安排,五爺好好歇息。”

  鄭芝豹看了一眼滿臉淫笑的鄭廷球,覺得他剛才有些急色,有點跌面了,於是一邊點頭,一邊轉移話題道:“這珠江口已經被堵了將近一個月,瓊州島上的物資也應該快要耗盡了。王彥那廝就算再能忍,這幾日也必然會想方設法去支援,你們可給本官看仔細了,若是讓一艘海船上了瓊州,可不要怪本官翻臉無情。”

  鄭廷球聞言,連忙收起臉上的淫笑,心裡暗罵一聲,才保證道:“五爺放心,廣州城裡有人盯著了,只要船一出海,立馬就有送消息過來,到時某在派船攔截,保證一隻蒼蠅,也別想飛到瓊州。”

  “如此甚好。”鄭芝豹陰狠一笑,“王彥,本官看你還能撐多久,除非你不要島上三十萬揚州百姓的性命,否則本官定要逼得你給本官下跪認錯不可!哈哈~”

  鄭廷球等四姓海盜,見此隨立馬附和這大笑,但就在這時,一名海盜小頭目卻來到廳上,在鄭廷球耳邊低聲幾語,鄭廷球臉色立馬一變,喜道:“五爺神機妙算,王彥果然忍不住,又派船出海了。”

  鄭芝豹原本已經離開大廳,準備去品嘗一下異域風情,聞言立馬停下步子,挑眉道:“多少船,到哪了。”

  “八十艘大船,船速不快,應該全都裝著糧食,現在剛入海口,某立馬帶船隊去追,天亮之前就能截住。他們趁著夜色出海,以為不會被我們發覺,但卻沒有想到,廣州城內的大海商,都是我們的內應。”鄭廷球連忙回道。

  “很好,你們四人立馬出發,將這批糧船全部劫下。”鄭芝豹心中興奮不已,高興得直拍手道:“王彥啊~王彥~本官到要看看你有多少船隻,夠本官劫的!”

  八十艘滿載糧食的大船,讓四姓海盜也是一陣興奮,這可是一筆了不得的財富。

  這時四人臉上滿是興奮的退出大廳,而後便點齊快船兩百餘艘,離了海島去劫糧船。

  鄭芝豹滿意的笑了笑,便待著幾名荷蘭女子離了大廳,他今日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趕覺自身能力也十分了得,小腹下已經生起股熊熊烈火,定要戰到天亮才肯甘休。

  黑夜裡,兩百余艘海盜船,向西面海域搜所,逐漸到達香山縣附近的海域,但卻為見糧船蹤跡。

  他們都是海上老手,對於水紋航線都十分瞭解,只要知道大約的航速和出港的時間,便能準確的算出船隊的位置。

  四姓海盜見此,心中不禁一陣疑慮,但就在這時,南面打探的船隻卻傳來消息,糧船已經過了香山縣的海域。

  鄭廷球得知後不禁一陣驚奇,按理說滿載糧食的海船跑不了那麼快,可這時他們也來不及細想,反正對方只有八十艘,而他們則是兩百艘,根本不必擔心有詐,便立馬令船隊轉舵。

  不多時,四姓海盜果然在月光的幫助下,看著沿著海岸線,往西南方向移動的糧船。

  黑夜裡,八十艘大船宛如海面上移動的小山一般,四姓海盜,一時間滿是興奮,令船隊滿帆直追。

  很快八十艘運糧船似乎也發現了身後的海盜,船帆全部升起,加速擺脫後面的海盜船隊。

  雙方在黑夜的海面上你追我趕,只是總體上還是海盜的船隊要快上一些,但四姓海盜眼看就要追上糧船之際,前方的糧船卻忽然轉舵,沖進了一個海灣。

  鄭廷球見此不禁大喜,“他們要棄船上岸了,都給老子追啊!”

  四姓海盜中的另一人鄭貴相卻忽然變色道:“不對,這裡是澳門!”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15:33

第174章 破海寇王彥襲離島

  南海之上,佛郎機人的勢力,只是比荷蘭人稍遜一籌,畢竟被西班牙聯統下的葡萄牙,在十七世紀中頁的大海之上,雖然已經逐漸衰落,迎來了荷蘭與英格蘭的挑戰,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其能力不是四姓海盜能夠比擬。

  如果在茫茫的大海上,四姓海盜到不懼那佛郎機人。他們縱橫大海,無論是日本、朝鮮,還是荷蘭、佛郎機的商船,都被他們劫掠過,但此時他們面臨的可不是幾艘佛郎機商船,而是佛朗機人在遠東的老巢,是荷蘭人也沒能打下的澳門。

  “他•媽的,居然躲入澳門之中,真是該死。佛郎機人怎麼能隨便讓廣東的糧船入港呢?”看著駛入澳門的糧船,四姓海盜,臉色不禁一變,在許貴相的提醒下,鄭廷球只得讓船隊先停下來。

  “鄭當家,眼下該怎麼辦呢?”徐相貴等人問道。

  鄭廷球聞語,臉上一陣糾結,他們可是海盜,是朝廷,是荷蘭人,是佛郎機人,都欲除之而後快的存在。他自然不敢命船隊追入澳門港內,因而只能不甘心的道:“還能怎麼辦,先守在這裡,只要不讓糧船去瓊州,我等便是大功一件。再者佛朗機人在南海上貿易,也未必會得罪我等,待天亮後,某便派人進港交涉。這些西夷都重利益,沒有好處,不會護著廣東的糧船,只要我們保證以後不劫佛郎機人的商船,他們或許會將這批糧船驅出港來。”

  “眼下也就只能如此了!”其他三人聽完,紛紛點了點頭。

  四姓海盜並非劉香那樣的大海盜,他們不敢攻擊澳門,但也不能退走,隨只能讓船隊先在澳門外的海域遊弋,等待天亮。

  珠江口東岸,原本是東莞治下,但萬曆年間擴建東莞守禦千戶,分東莞縣置新安縣,並建縣治于南頭,將南面直到海邊的大片土地,歸於新安治下。

  這時,在黑夜中,新安縣的海岸邊,卻藏下了數千人馬,以及兩三百條小漁船。

  “不會弄錯吧!此島離岸不過五裡,鄭芝豹會將巢穴設在此處?”王彥看著在黑夜中,依然能看見完整輪廓的離島,心中有些不放心的詢問道。

  “國公放心!”水師將領俞方棋,抱拳解釋道:“末將親眼看見送信之人上島,絕對出不了差錯。”

  王彥得到肯定答覆,才點了點頭,“很好,廣州城已經被戴之藩封鎖,再也不會有消息傳遞出來,施將軍的船隊也已經出港,只要本督突襲離島得手,粵海將一戰而定也!”

  “啟稟國公!”在王彥與人交談之時,一艘小船突然靠近岸邊,一名水師哨探,立馬翻下舟船,跑到王彥面前拜道:“兩百餘艘賊船,已經出海,往西面去追糧船了。”

  王彥聞言,頓時大喜,此島確是鄭芝豹的巢穴無疑,他不禁一把抽出腰間配劍,大聲謂身邊諸將道:“賊人以中本督之計,分師西去,今島上必然無備,正是爾等建功之時也。”

  “願聽國公將令!”劉順等數十位將校,齊齊抱拳行禮,身上鎧甲,響做一片。

  王彥見此,肅然環視眾人,發號令道:“忠武營三千精銳,全部登舟,一刻鐘後,直取離島,有生擒鄭芝豹者賞白銀千兩!”

  “諾!”眾將校肅然應道。

  粵地水師經過施琅一個月的操練,加上又添置了百門佛郎機火炮,戰力得到提升,但若與鄭氏交鋒,必然還是不是對手。

  因為水師最倚靠的水手和炮手,卻並非短短一個月就能練成,那必然是一個漫長積累的過程。

  西夷海戰之所以厲害,便是十六世紀以來,開闊海疆,近百年積累的結果。

  王彥帶入廣州的戰船有近五百艘,加上廣東水師的一百多條戰船,他足足擁有六百艘戰船,而鄭芝豹在離島附近的各種戰船也有四百多艘,其中一多半為四姓海盜所有,剩下的則是鄭芝豹從福建帶來的水師精銳。

  以六百對四百,王彥雖在數量上佔據優勢,但真打起來,確未必是鄭之豹得對手,所以他先讓水師千護何虞卿領八十艘戰船,假扮運糧船趁著夜色出海,並通過廣東海商之口,將消息傳遞給鄭芝豹,使他分兵去劫糧船,而王彥則可以確定鄭芝豹巢穴的位置,又可對其各個擊破。

  這時天以進入子時三刻,整個離島上,只剩下幾盞稀疏的燈火,王彥領著三千精兵,駕著漁船,從離海岸最近的東島蹬岸,在月光的照射下,三千精兵的鎧甲,刀,劍,寒光閃閃。

  離島東岸平滑,南岸與西岸正面大海,只有北面正對珠江口,有天然良港,可供船隻停泊,所以鄭之豹在離島上建立的山寨,也在北面,正好與海港相連。

  要說離島與海岸太近,並不適合做海盜基地,但鄭之豹雖然假扮海盜,四處襲擊廣東的海船,但他確不覺得自身是什麼海盜,有什麼必要躲著王彥。

  在他看來,現在是王彥被他堵在珠江口不敢出來,那他有什麼理由找個偏僻的小島,將自己藏起來呢?所以鄭芝豹肆無忌憚的選了離島,因為他根本不懼怕王彥。

  這時王彥與三千精兵悉數登岸,他觀察離島地形,隨決定兵分兩路,一路命劉順帶領兩百精銳,攀爬上島,居高臨下突襲位於離島北面的海盜山寨,而王彥則帶著兵馬沿著海岸,繞道北面,直接插入山寨與海港之間,防止海盜登船逃脫,至於海港內的海盜船,則由趕來的施琅對付。

  半夜子時,在四姓海盜帶著船隻出海後,整個山寨與海港都慢慢安靜下來,只剩下山寨中間,鄭芝豹居住之所,還亮著幾盞油燈。

  三名荷蘭女子,被兩名衛士看押在房間一角,不敢反抗。

  裡屋內,鄭芝豹為了今晚能夠盡興,決定先泡一個熱水澡,以去除身上疲乏,而後百戰不殆。

  他褪去身上衣物,露出有些松垮的身體,舒服的泡在水中,但片刻後,卻又覺得少了些情趣,隨大聲讓屬下將三名荷蘭女子趕進來與他同洗。

  看著荷蘭女子明顯更為傲人的身體,原本只想搓洗的鄭芝豹卻立馬來了反應,正當他準備直接開戰之時,整個山塞卻忽然震動,緊接著便是漫天的統聲和喊殺聲,從四處響起。

  一時間,正欲動手的鄭芝豹,頓時愣在那裡,而身下剛抬起頭來的巨物,瞬間就被嚇得不舉,以歎為觀止的速度,縮小十倍,最後成了一條蚯蚓。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15:33

第175章 破寇巢二擒鄭芝豹

  自封鎖粵海近一個多月以來,海寇在南海上肆無忌憚,而粵地水師在最初的幾次失敗之後,便依靠岸炮封鎖,龜縮于珠江口內不曾出來。

  長此以往之下,無論是身為首領的鄭芝豹,還是下面的普通海盜,心中都滿了驕狂,他們將巢穴直接選擇珠江口外的離島,便證明了這一點。

  在上下俱對粵地水師輕視無比的情況下,巡夜防守的懈怠,便可想而知,王彥輕易在東島登陸後,沿著海岸繞到北面山寨下面,繼續隱藏起來,而在這期間竟然沒有發現巡哨,使他都有些擔心,是否是鄭芝豹設下圈套,故意引他來襲。

  王彥的擔心沒有持續多久,就被來自山頂滾下的山石打破,那是劉順與兩百悍卒,自東面爬上山頂後,送給鄭之豹的大禮。

  一塊快巨石,被他們從山頂推下,沿著山坡,極速滾下,砸向建在北面山腰的寨子,巨石撞擊山壁的聲音有如奔雷,砸在屋寨上,頓時牆垮屋塌,一些沒有反應過來的海盜,就被直接活埋。

  這時,山寨裡已經亂作一團,一群群海盜,感受著山石撞擊帶來的震動,驚恐的逃出屋塞,而其中不幸者,則正好被山石砸得腦漿迸裂而死。

  “殺啊~”

  “滅海寇,建功業啊~”

  伴隨著滾動的山石,劉順領著兩百悍卒,首先自山頂沖下,他們以高攻下,氣勢如虹,宛如神兵天降。

  黑夜中,海盜們早被滾下的山石,砸得暈頭轉向,膽顫心驚,現在又見一隊大兵自山頂沖下,自然魂飛魄散。

  揚州兵一邊往下沖,嘴上一邊用江淮方言破口大駡,海盜們聽不清他們叫喊的是些什麼,一些搞不清狀況的海盜,甚至以為殺來的並不是人,而是在山中修煉多年的山妖。

  古代打仗,打的就是一個“氣”字。

  現在海盜膽氣以喪,哪裡會想到抵抗,紛紛從山寨湧出,奔向停泊在港內的海船。

  鄭芝豹草草的裹了一件長衫,未來得急著甲,便從屋裡跑了出來,方才一塊大石直接砸中房屋,三名荷蘭女子也被砸死了兩名,簡直差點將他嚇死。

  這時他驚魂未定的站在山寨中,只見寨子裡,到處都是亂跑的海盜,鄭芝豹半晌才鎮定精神,而後連忙大聲呼止,但無人聽他之言。

  情急之下,鄭芝豹只得連殺數人,但還是沒能制止混亂,不過到是有不少鄭氏兵馬聚攏到了他的身邊。

  其實鄭氏之兵,並沒有那麼不堪,只是山寨裡,鄭氏兵馬與海盜混住在一起,海盜一亂,鄭氏兵馬難免跟著心慌,就算有心鎮定,也被未經訓練的海盜沖散。

  這時從山頂上殺下的劉順,已經沖到寨中,而寨內海盜與鄭氏之兵,又爭先往山下逃去。

  黑暗中,鄭芝豹不知劉順一夥有多少兵馬,而他又無法組織兵力抵抗,心中不禁一陣驚慌,他眼看著劉順就要殺至,隨連忙對身邊的鄭軍道:“快護本官上船,上了海船,他們便奈何不了本官。”

  這時聚攏在鄭之豹身邊的鄭軍已經多達二十餘人,他們聽鄭芝豹之語,連忙將他護在中間,跟隨著敗兵往山下奔去。

  不得不說,鄭氏雖然割據地方,不聽朝廷號令,鄭芝豹也不是什麼將帥之才,但鄭氏對手下士卒卻十分厚待,而士卒們也願意為鄭氏效死。

  聚攏在鄭芝豹身邊的士卒,護著他自山寨而下,凡是擋在身前的海盜一律放倒。

  一路下來,他們居然從後面擠到了敗軍之前,一部分潰散的鄭軍,也接著機會向他們靠攏過來。

  “殺啊~”

  “弟兄們,封妻蔭子的時候到了~”

  “砰~砰~砰~”

  就當鄭芝豹在護衛的擁簇下,剛來到海灘上時,早已忍耐多時的王彥,卻忽然揮兵殺出,而在一大股鄭軍護衛下的鄭芝豹,立馬就成了最顯眼的目標。

  剛剛逃出山寨,驚魂未定的海盜,面對山下突然殺出的一隊兵馬,頓時再次潰散,即便是還有些建制的鄭軍,也在鄭芝豹,“上船,上船”的驚呼聲中,直接跑向碼頭。

  一時間,王彥揮軍掩殺,斬首無算,大批的海盜被趕下大海,水性好的,尚能遊到遠處停泊的海船上,不好的則只有被夜裡的海水吞沒。

  海港內,留守在海船上的海盜並不多,大都數海盜和鄭軍都不會選擇在顛簸的海船上過夜,因而留船的海盜很難獨立超控起巨大的海船。

  早在山石滾落之時,一部分機靈的海盜,已經開始起錨,而當王彥揮軍殺出之時,他們便開始升帆起航。

  海寇們直接駕船就跑,而鄭氏的海船,還多在港內遊弋,一部分則靠到碼頭邊上,等候敗兵登船。

  海船吃水深,所以不能靠近岸邊的淺水區,海盜要通過長長的碼頭登船,鄭芝豹在護衛的保衛下,在碼頭上狂奔,而在碼頭的一旁,一艘忠心耿耿的鄭氏海船,已經為他搭好了登船的連板。

  氣喘吁吁的鄭芝豹,跑到船前,回同看了一眼被護衛擋在百步開外的王彥,心中不禁一絲慶倖,但他正準備蹬船之際,一艘剛剛使到海港出口的海滄船,便在一陣震耳欲聾的炮響中,化作一堆燃燒的火焰山。

  “轟隆~”

  “轟隆~”

  一陣陣此起彼伏的火炮聲中,欲沖出海港的海船,如點名般的被人摧毀,鄭芝豹見此臉色頓時一陣慘白。

  港口之外,四百多條戰船,將港口圍得水泄不通,如果港內的海盜與鄭軍都成建制的登船,鄭芝豹還有信心一戰,但如今大部分水手和炮手,不是被趕到海裡,就是還在岸上,即便是登上戰船的,建制也已經混亂,有的船上可能缺水手,而有得則缺少炮手。

  鄭芝豹早年,常年待在海上,經歷不少海戰,自然知道眼下的情況,他已經沒有了逃脫的可能。

  一時間,鄭之豹不禁一聲長歎,但兵敗自殺,自然沒有可能,他只能在心中安慰自己,“反正又不是第一次被王彥俘虜,他還敢殺我不成!”

  這時王彥已經殺到離他十步開外,他不禁鎮定一番精神,又整理了一下散亂的衣冠,以讓自身變得體面一點,而後大聲呼道:“都放下武器,不打了,吾乃大明朝定國公鄭之豹,來此招降海盜,爾等都誤會了。”

  十步開外的王彥聞語,卻不禁冷笑:“哪裡來的賊子,居然敢冒充朝廷少師,還不快給本督拿下!”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15:33

第176章 觀書信怒了鄭芝龍

  十月底,隨著江南義軍的失敗,加之浙東魯監國敗回錢塘江南岸,隆武朝廷大學士黃道周兵敗被殺,整個東南的抗清鬥爭陷入低谷。

  福京朝廷內,隆武帝為黃閣老身死之事,耿耿於懷。

  黃閣老駐兵廣信時,曾寫下奏報向朝廷請援,隆武帝亦命定遠侯鄭聯發兵支援,但直到黃閣老敗亡,鄭聯之兵也未曾出關一步。

  隆武帝對此異常震怒,欲殺鄭聯,但今日在朝堂上,鄭芝龍卻辭官代罪相脅,迫使皇帝無奈退朝。

  福京城,平國公府邸,鄭芝龍正為保下鄭聯而歡喜,此舉他不段為他四弟留了一脈,也再次打擊了皇帝的威信,使得朝局偏向鄭氏。

  一時間,鄭芝龍不禁心情大好,可就在這時,一名心腹卻走了進來,呈上一封書通道:“老爺,此王彥之信件,剛從廣東加急而來。”

  鄭芝龍聞語,不禁從躺著的籐椅上,坐起身來,他接過書信,一邊拆,一邊笑道:“看來是五弟在粵海起了作用,王彥那廝終於要向本督服軟求饒矣。”

  “五爺親自出手,自然攪得粵海不得安寧,那王彥不過後起小輩,怎麼可能鬥得過五爺哩。”心腹立馬一陣附和。

  鄭芝龍滿臉微笑的點了點頭,認可了心腹的馬屁,他今日是好事成雙,心情暢快無比,特別是能讓王彥服軟求他,更是讓他心頭長出了一口惡氣,只是在他張開信紙的瞬間,他的表情卻立馬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整個臉都扭曲起來。

  一旁的心腹見此,不由得一驚,知道信上的內容可能並非好事,一時間,他不禁有些後悔,親自將信件送進來,這下他不僅得不到獎賞,反而會因為送信之事,被鄭芝龍遷怒。

  那心腹心中一陣悔恨,但他畢竟是在鄭家打滾多年的人精,知道當誤之急,是搞清楚信的內容,才能從容應對,於是就站在鄭之龍身後觀之,便見其顫抖的雙手拿著的信紙上愕然寫著,“本督經營粵海,肅清海上匪患,於離島與珠江口,先後大破海寇,俘三千餘人,戰船三百餘艘,其中一賊子,妄稱乃朝廷少師、定國公鄭芝豹,本督疑之,認為鄭氏乃朝廷石柱,萬不會與海盜相勾結,而賊子膽敢詆毀大臣聲譽,已被本督下獄,然本督以大刑加之,此賊依然不知悔改,任自稱為朝廷國公,本督心生疑慮,想來是與不是,平國公心中最清,隨寫此信相問也!”

  那心腹看完,不禁面如土色,想不到鄭芝豹居然被王彥給抓了,還故意裝作不知道,以大刑伺之。

  這時鄭芝龍心中已經大怒,將手中之信撕成粉碎,“王彥匹夫,之豹在泉州就被他擄過一次,他居然裝作不認識,不僅對之豹用以大刑,還寫信羞辱本督,簡直豈有此理!”

  “老爺息怒~老爺息怒~”心腹見鄭芝龍,心中滿是怒火,只得連忙勸道:“王彥此舉雖然可恨,不可饒恕,但屬下想來,他裝作不認五爺,不願承認五爺身份,其實是在向老爺服軟,以免事態擴大也!”

  鄭芝龍聞語,微微一愣,不禁慢慢冷靜下來,他從新在籐椅上坐下,心中對王彥的說辭進行了一些整理,慢慢的也就明白了王彥的意圖。

  方才他看到粵海上鄭芝豹失敗被俘,心中惱怒,但事情已經發生,就必須要面對解決。

  鄭芝龍是海盜商人出身,很快就從憤怒中走出來,思索道:“王彥沒有將事情鬧上朝廷,便是想要與本督私下解決,而此事也確實不能讓朝廷上的那幫腐朽知道,不然他們又將尋機會攻擊本督,事態將會無法控制,而且本督也確實不可能與王彥徹底撕破臉面,讓福建與粵地兵戎相見。”

  很顯然,鄭芝龍也並不願意將事態公開,因為他與王彥同殿為臣,都是大明的國公,只要他還需要隆武朝廷這枚棋子,他就不能在明面上和王彥開戰,何況隆武朝廷現在還沒有完全成為他的棋子,無論是朝堂,還是地方,都有不少忠於朝廷的存在。

  正是因為鄭氏還在意朝廷,還不是撕破臉皮的時候,所以相互的爭鬥只能在暗中進行,因此鄭芝豹要扮作海寇,而不是直接派福建水師封鎖粵海,王彥抓注鄭芝豹也不能承認他是鄭芝豹,因為他還沒有實力與福建決裂。

  鄭芝龍想明白這些,也就知道這件事情只能私下解決,他與王彥都要裝糊塗,但他一旦同意私下解決,在南海上必然就要做些妥協。

  這時鄭芝龍想著還在獄中的鄭芝豹,他知道這件事情拖下去也沒有用處,因為王彥已經在南海上打開了局面,所以他覺定與王彥談談條件,“汝去將送信之人請來,本督要親自與他談談條件。”

  心腹見此連忙行禮,恭敬的退下,但他還未走遠,又被鄭之龍出言叫住,“等等~汝先與那送信的使者談談,摸清王彥的條件,告知本督後,本督再招他相見。”

  在鄭芝龍接到王彥書信之時,王彥早已經回到廣州城內。

  那日他先在離島俘虜鄭芝豹,解決了離島上的海盜和鄭氏之兵,在天亮之後,又讓施琅率領四百艘水師戰船真撲澳門。

  此時四姓海盜,對於離島的情況卻全然不知,他們正派人與葡萄牙人交涉,沒想到葡萄牙人,真的願意將八十艘糧船驅除出港,四姓海盜不禁紛紛大喜。

  午時左右,當八十艘糧船從海港使出之時,兩百艘海盜船立馬圍上,但這時糧船兩側的船舷上,一塊快擋板卻被突然拉開,露出一門門漆黑的炮口。

  一時間,炮火在澳門外的海面上此起彼伏,水柱飛濺,四姓海盜才知,眼前的根本不是什麼糧船,而是官軍的水師戰艦,不過他們也並不驚慌,畢竟他們在數量上處於絕對優勢。

  海戰在進行半個時辰後,何虞卿率領的八十艘戰船已經沉了十五艘,完全處於下風,但就在這時,施琅的四百艘戰船終於趕到戰場,整個海戰局勢立馬逆轉。

  雙方戰至申時三刻,鄭廷球連人帶船沉入大海,石壁、馬玄生率船投降,唯有徐貴相領著四十條戰船得以逃脫。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15:33

第177章 談海事粵商歸心

  離島雖然是鄭芝豹與四姓海盜的駐兵之所,但畢竟只存在一個月的時間,並非四姓海盜真真的老巢,所以王彥此戰除了俘虜了四千海盜,得了數百艘戰船之外,在銀錢上並沒有多少收穫,但此場戰鬥下來,卻徹底改變了粵海上的時局。

  王彥為了打開粵海局面,隨將四千海盜押回廣州,在廣州城外舉行盛大的慶祝儀式,粵地百姓觀者如潮。

  在儀式結束後,王彥又挑選了百名海盜,在城中遊行,為首的便是被綁在囚車上的鄭芝豹,以便讓全廣州都知道,粵地水師擊敗了盤踞粵海的海盜。

  在廣州的大海商中,有一部分認識鄭芝豹的存在,看見在囚車中羞愧欲死的鄭芝豹,頓時惶恐無比。

  他們萬萬沒有想到,縱橫四海的鄭氏,居然敗給新建不久的粵地水師,敗給廣東總鎮王彥。

  這些商人原本以為王彥必敗,所以全部倒向鄭家,但現在王彥卻在粵地站穩了腳跟,粵海也被他的水師控制,他們今後的貿易,必然要經過王彥允許,才可以在粵海上進行貿易,而原本的鄭氏卻不能給他們保障了。

  這種情況下,一些海商在王彥回府之後,便開始給他送禮,釋放投靠之意,但王彥卻統統沒有接受。

  王彥初入廣州時,對於陳邦傅、馬吉翔等人便是如此態度,最後四人都被攆出了廣東,現在對於海商們亦是如此,一時間廣州城內的海商,不禁人心惶惶,紛紛以為王彥要秋後算帳。

  商人地位低下,他們的背後雖然都有世家大族的身影,但王彥手中卻握有大軍。

  大明的軍隊,心狠手黑,可是出了名的,無論是已經投清的左鎮和將被四鎮,還是魯王麾下的方國安,或是湖南的何騰蛟,都是虐民的好手,沒錢了便縱兵劫掠,可不管什麼大族不大族。

  王彥入粵之後,到是軍紀整肅,未有虐民之舉,但天下的烏鴉一般黑,世上豈有不偷腥的貓焉?

  說不定,王彥就整備將他們一鍋端哩。

  十一月一日,正當海商們人心惶惶之時,卻紛紛接到王彥的請帖,讓他們前往楚國公府赴宴,一些人立馬嚇得兩股顫顫,但一名姓黃名程的大海商卻道:“我等俱在廣州,楚國公真要對我等不利,躲也無用也!”

  黃程說完,便離開會館,又命下人備好禮物,就前往國公府,其他海商見此,也只得全部跟上。

  傍晚時分,國公府開宴,王彥這次沒有拒絕海商們的禮品,讓海商們稍微心安,但也沒說任何關於海上貿易、海盜的話語,只是讓人吃菜,但海商們卻如何吃得下去呢?

  一場宴會,在極其詭異的氣氛中,以王彥放下碗快而結束。

  這時他站起身來,環視諸人,“既然諸位都沒有胃口,那便移步偏廳,商量正事吧。”

  說完,王彥便起身離去,片刻後才出現在偏廳之內,而在他身後,則跟著一名捧著託盤的異域女子。

  王彥在偏廳座定後,便讓那女子將覆以黃帕的託盤,放在桌前,而後他則一手掀起黃帕,數十封書信,便顯現出來。

  一眾海商見此,頓時大驚失色,偏廳中陷入一片死寂。

  片刻後,王彥才站起身來,打破這死寂道:“今天下板蕩,本督以救國救民之心,受陛下詔命,經營粵地,是為朝廷徵稅養兵,亦是要保粵地一方安寧。自本督入粵以來,平廣西之亂,解土客之爭,輕徭薄賦,以養民力,肅清海寇,以開商路。本督一心為粵地發展,一心開海,以擴大貿易。為此本督不惜以身犯險,親提兵馬掃蕩粵海,自費銀錢,為水師添船添炮。本督所作為何?還不是為了在座諸位,不受海盜盤剝,能將海上貿易做的更大。本督原以為,本督如此作為,理應受到粵地諸多海商的擁戴,但這些書信卻打了本督的臉。”

  王彥說的異常激動,廳內海商卻面如死灰。

  這時他已經達到了想要的效果,才停頓片刻後,放緩語氣道:“這些書信都是本督在離島所得,俱是粵地海商與海寇私通之信。本督部將諫言本督,按信抓捕,但本督卻不欲知誰人所書。”

  原本臉色慘白的諸多海商,忽聞王彥此語,不禁紛紛一愣,齊齊向他看來。

  王彥見此隨接著道:“本督知道,再坐諸位中,便有寫信之人,但本督俱不相問,今四十余封書信,俱在此處,本督便讓人捧至廳中對眾焚之。只希望,諸位之中有之者,當從此改過自新,而本無者,則矢志竭力,與本督共同辦好粵地貿易。”

  王彥說完,一眾海商,不禁面面相赫,他們心情真是跌宕起伏到了極點,直到那異族侍女,取來火盆,將書信當眾焚燒,才慢慢回過神來。

  這時他們對於王彥不禁有了新的認識,雖明知其乃是收買人心之舉,但心中卻還是有一份震動,隨齊齊拜道:“國公爺英明,我等定然全心輔助國公,辦好海上通商之事。”

  王彥見此點了點頭,但他知道商人重利,此乃本性,剛靠動之以情,卻沒有多大用處,要想他們真心歸附,還需要有實力保障他們在海上貿易的安全,於是接著說道:“汝等能有此心,本督心中甚慰,但本督亦知汝等為商,終究還是要考慮收益,考慮海上安全。今日本督便告訴汝等,本督與平國公已經達成協議,從今以後,粵地與南洋諸國的貿易,只需插市舶司的旗幟,不用在插鄭氏的小黃旗。而汝等在南海上的安全,也將由粵地水師,全權負責。”

  粵地諸多海商,心中最擔憂的便是王彥與鄭之龍都如此強勢,但鄭氏的海上勢力,始終強于王彥,這極有可能使他們在廣州市舶司交稅之後,在大海上又要向鄭氏交稅,但現在王彥的話語,卻打消了他們的疑慮。

  雖說只限於南洋,但日本與朝鮮的貿易,本就被鄭氏壟斷,而廣州也一向以南洋貿易為主,所以他們心中不禁一陣驚喜。

  王彥看著海商們隨著他的話語,使得廳內氣氛熱烈起來,他知道,他等陳邦彥與鄭芝龍談判後,才召見海商的策略,是對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15:34

第178章 巡南海視察瓊島

  唐貞觀五年,瓊州開府,轄境為瓊州島北部,到本朝轄境擴大至整個瓊州島。

  中原政權統治瓊州雖然已經有一千多年,但瓊州真正開發,還是本朝,但即便如此,瓊州與陸上諸省相比,還是相去甚遠。

  方圓近六百里的瓊州之地,處處漏出著蠻荒之氣,綿綿不絕的森林,隨處可見的毒蛇蟲蟻,以及濕熱的氣候,讓人難以忍受。

  瓊山縣為瓊州府治所在,本來人口不過十萬,但此時卻曾加至將近六十萬,給瓊州島帶來了巨大生氣,也帶了麻煩。

  這時,王彥一身莽服站在瓊州海岸簡易的碼頭旁,一艘艘滿載客民的海船,在此靠岸,將廣南諸府近二十萬客民遷到瓊州島上。

  炙熱的陽光下,王彥的後背早以為汗水浸透,但他卻依然站立在海岸邊,讓下船的客民,能夠看到他的身影,讓客民知道他們並非被放逐,官府在意他們的生死。

  其實廣南的氣候與瓊州相似,客民對於瓊州的氣候還算適應,而揚州百姓自江淮來到瓊州,才算受了大罪。

  這近一個多月以來,揚州百姓不知病倒多少,且多數人一旦倒下,就再也沒能起來,讓王彥心中滿是愧疚。

  粵海解除封鎖後,王彥立馬便攜著滿載糧食物資,以及朗中的海船,來到瓊州,以期望能夠幫助百姓,渡過最初的困難時期。

  這時在簡易的碼頭邊,沿著海岸,無數的物資堆積成山,一群群民夫將一包包的米糧從船上卸下,又有一群群民夫將米糧裝車運入城中。

  從船上走下的客民,看到這一幕,又看見海岸邊,飄揚的大纛下,注視他們的楚國公,心中頓時一暖。

  開平縣的內客家族老李廣寺、王修安,沒想到能在這裡看見王彥,隨連忙離開隊伍前來拜見。

  二人領著一群客民,拜倒在王彥身前,兩上不滿淚水,“國公爺對客民之恩,客民將永世不忘也!”

  王彥連忙扶起兩人,溫聲問道:“開平境內的客民都遷過來了嗎?官府回收田地,可還公道?”

  “草民的族人都已經登船,先到之人已經分了屋田,草民正要謝過國公大人,何大人在開平境內收田,給出的價格比市價還要高上一分,這是國公大人對客民莫大的恩惠。”李廣寺道:“不過草民看著國公往瓊州運來這麼多糧草,卻是後悔沒有以地換地了。”

  舉族遷途到陌生之地,廣南客民本能的選擇了,將手中田地換成現銀,而不是置換瓊州土地,但現在看到海岸堆積如山的糧食,卻知道原本的擔心,是多慮之後,卻不禁後悔起來。

  王彥聞語,微微一笑,隨鼓勵安慰一番後,便讓客民離去。

  次日,王彥一行又來到與瓊山縣臨近的文昌縣。

  揚州百姓上岸之後,便以瓊山縣為中心,向臨近州縣轉移。

  這時王彥在錢一楓,周志畏等諸多官員的陪同下,來到靠近海岸的一片密林邊,不少的百姓正忙碌的將一根根巨木砍倒,而後拖到岸邊。

  “國公爺,揚州百姓中,不少人曾今都是富戶,並不善於開墾荒地,所以一些人便串聯起來,將國公分予的土地賣掉,再從自身攜帶的財物中,拿出了一筆銀錢,準備在文昌縣自行造船,而後出海貿易。”錢一楓一邊走,一邊指著周圍勞作的百姓,向王彥解釋道:“下官覺得這瓊州島上,到處都是樹木,可就地取材,便同意了他們的請求,國公爺從泉州帶來的工匠,也被下官安排在其中。”

  王彥邊聽邊看,見前面一片海灣之處,已經被砍伐出大片的區域,一根根巨木堆得如小山一樣高。

  在海灣邊,百姓們已經搭起一排排整齊的木屋,而在海岸邊,簡易的船塢也被搭建起來。

  王彥看著一幅幅忙碌的場景,心中不禁放心不少,“吾民族最是勤奮,只要有安穩的環境,百姓很快就能在瓊州立足下來。”

  這時他與眾人來到船塢邊,一群百姓連忙放下手中活計,前來見禮,他們每個人臉上,都寫滿了希望和新生的喜悅。

  王彥看著眾人,也是滿心歡喜,他謂一名曾經在揚州捐獻十萬石米糧,助他守城的大富商道:“馮老以前販鹽,如今這船也能造麼?”

  老者聞語,笑道:“老朽可不會造船,但工匠會,老朽只需會算帳,會賺錢,就可以了。”

  “哈哈~馮老說得有道理,這做海商的,確實不用會造船,賣肉的也不用會養豚,本官做事也不用事事親力親為,只需知人善任便可。”王彥高興地笑道:“馮老對事務的見解,比本督還要清楚也!”

  馮應昌連忙笑著說道:“不敢,不敢。”

  “當初離開揚州時,令公子看著若大家業,陷於清兵之手,心中萬分不舍,馮老卻言,只要到南方安定下來,不出幾年,便能再掙下一番家業。吾今日觀之,才知馮老所言非虛。”王彥接著說道:“正好粵地水師還需戰船,吾就在馮老這兒訂購三十艘可好?”

  馮應昌聞語,立馬大喜,“國公爺,這是對老朽莫大的恩惠呀!老朽定然儘快將船造出來,交給國公爺。”

  王彥點了點頭,“今粵海以淨,本督又於廣東大肆開海,短期之內,海上通商之事就會頻繁起來,到時侯粵地海商必然要擴大規模,這海上通商的船隻必然緊缺,馮老到時候,當大有作為也。”

  “國公爺所言甚是,老朽這些日子也四處打聽,才發現這海上通商,比老朽當年販鹽,還要掙錢。”馮應昌深以為然,“咱們大明的茶葉、瓷器,運到南洋立馬翻上一倍,再往西到天竺又加一倍,若到了大食,或者更遠的西夷諸國,那就漲到四五倍不止,簡直堪稱暴利。如此收益,讓老朽也異常動心,若是老朽攢夠了銀錢,也必然招募水手,組織船隊出海。”

  王彥聞語,心中不禁微微思索,而後道:“馮老既然有心海貿,何須等到攢夠錢財,本督現在就拿出白銀五十萬兩,給揚州父老充作本金,開展貿易,如何?”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15:34

第179章 欲出兵受困於財

  王彥在瓊州府,巡視一番後,對於安置百姓之事,隨逐漸放下心來。

  隨著海路被打通,粵地的物資源源不斷的運上瓊島,他相信,只要再過去一年的時間,百姓們便能自給自足起來,不需要他在進行輸血,而等三年的免稅期過後,瓊州將會發展為粵地僅次於廣府的上等州府。

  王彥此行,還與馮應昌等揚州士民達成協議,以五十萬兩白銀做本,支持揚州百姓經商,而他則占股三成。

  當然這些事情不能由他出面做,所以他會讓許嫣嫣來幫他處理,而除去五十萬兩白銀和安置客民的銀前後,他手中除一百萬兩沒有解押朝廷的稅銀之外,便只剩區區三十余萬兩白銀。

  王彥於瓊州巡視幾日後,便乘船渡過瓊州海峽,自雷州府登岸,而後經過高州,肇慶,回到廣州。

  十月一初,廣南各地早以完成了秋收,進入農閒時間,以往這個時候,村中之人,多是無所事事之時,但自從王彥下令在高州、羅定、肇慶、廣府四地先行編練府兵之後,整個廣南鄉民,便行動起來。

  王彥在進入高州後,便時常可見,在每個村落的打穀場上,幾乎都有一群進行操練的漢子,而在他們操練的場地之外,則圍著一大群嬉笑玩耍的孩童和婦女。

  府兵制于衛所制的不同,在於他給予士卒實實在在的好處,只要一人選上,全家免賦,對於百姓來說,不用交稅的自然比交稅的要高上一等,所以府兵和家屬有榮譽感,百姓自然踴躍參與。

  王彥看著訓練的府兵,心中卻開始為粵地的財政擔心,他原本準備編練十萬府兵,現在卻發現基本沒有可能,府兵雖然不拿餉,但要地,官府除了從廣南客民手中得到一些土地之外,其他州府根本沒有土地來編練府兵,而隨著府兵家屬免稅,明年粵地的田稅肯定也會大幅縮水,這些都是讓王彥頭疼的問題。

  這時王彥雖然感到巨大的財政壓力,但同時也看到了入粵以來的成就,除了將揚州百姓安置妥當了之外,他的兵力也得到了很大提升。

  這次編練府兵,羅定州編練五千人,下四府中的高州府編練一萬人,而上六府中的肇慶編練一萬五千人,廣府則編練兩萬人,在加上新募的一萬新卒,以及原來的兩萬人馬,他已經擁兵八萬。

  當然這八萬大軍中,能上得了戰場,殺得了敵的,還是只有他的兩萬老卒。

  十一月中旬,隨著王彥在整個粵地巡視一圈後,廣東各府的官員和地方百姓,基本上都認可了他這個廣東總鎮。

  回到廣州後,王彥便開始重新整編他的三萬募兵,以便新卒快速形成戰力。

  首先忠貞營的編制從水師身上拿回來,以後水師編為廣東水師,施琅任總兵,俞方旗為參將,暫編五千人馬。

  其次從忠武、忠勇、忠至,三營中抽調精銳,組成一萬人馬的督標親軍,王彥親領之,一萬新卒則與三營剩下的人馬混編為忠武、忠勇兩營,每營七千五百人,由劉順、戴之藩分別領之,而忠貞與忠至的編制暫時不用。

  重新進行編制之後,自然就要進行操練磨合,而不得不說的是,在編練之後,軍中武院的好處便體現出來。

  王彥原本還擔心擴軍之後,新提拔上來的軍校無法勝任,但很快他就打消了疑慮,事實證明,經過武院培訓的軍校,很快就將軍中交易處理的僅僅有條,而軍隊的操練,也不用王彥太過操心。

  此時隨著粵地諸事以定,王彥已經趁著清軍主力尚在江南之際,在十二月之內,率軍出粵,北上湖南,只是糧餉之事,卻成為了約束他行動的第一件大事。

  在十一月底,他將一百萬兩稅銀解押福京之後,他手中就只剩下三十萬兩白銀,但卻要維持粵地的運轉,實在有些艱難。

  平定四姓海盜之後,由於馬玄生與石壁投降,廣東水師很快就找到了海盜的巢穴,徐貴相被迫帶著殘餘的海盜,遁走到呂宋一帶。

  四姓海盜近年來的積累,到是全部落入了王彥的手中,只是四姓海盜,並非什麼大海盜,打劫而來的財物,在供養數千屬下和家眷之後,基本所剩無幾,只有白銀五萬兩而已。

  這些銀錢一到手,卻剛好只夠王彥將上次破海寇的賞銀,發放下去罷了。

  財政上的問題,王彥原本以為,他肅清海寇,大開粵海之後,市舶司的稅收會猛然增長,但結果卻是漲了一倍,達到每月十萬兩後,便不再往上增漲。這使得他想要依靠海貿獲取稅銀,來支持作戰的想法,頓時落空。

  鄭氏一年可以掙下近千萬,而他粵地卻連鄭氏的兩成都不到,這讓王彥不能理解,直到前日幾名大粵商前來求見,他才明白問題出在哪裡。

  原來是因為大明的版圖只剩西南數省與東南沿海一帶,經濟受到重創,許多地方都陷入戰火之中,像盛產瓷器的景德鎮,已經完全落入清廷之手,粵地於多貨物都斷了供應,自然沒用東西賣給西夷,賣給南洋諸國了。

  王彥對此,全無辦法,只得派人前往桂林與丁魁楚溝通,讓粵商從桂地採購茶葉等物資,再轉手銷往南洋。

  這日王彥回到府中,許嫣嫣見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隨開口相問,在得知他為銀錢憂心後,不禁將他拉到後院。

  王彥不知道她要做什麼,但還是跟了過去,待走進院內時,卻見幾名衛士正守著十個箱子。

  這時許嫣嫣笑著讓衛士全部打開,王彥便見滿滿十箱裝的都是銀子。

  許嫣嫣看著王彥滿臉驚訝,隨向他解釋,原來她與李香君、蘇昆生,將《木蘭辭》編好之後,便在廣州城內演出,沒想到一下引起了轟動。

  每日看戲者人山人海,李貞麗見此隨與許嫣嫣一合計,索性買下一棟酒樓,改成戲院,收取票錢,但即便如此每場依然火爆,甚至有看戲之人,在看得高興之時,直接往戲臺上丟碎銀、銀錠、金葉者也不在少數。

  這一個月來,她們所獲頗封,與當年秦淮河畔有的一比,隨決定拿出一萬兩白銀,給王彥這個出主意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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