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書劍長安 作者:他曾是少年(已完成)

 
Babcorn 2018-3-5 18:29:38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47 178220
Babcorn 發表於 2018-3-12 10:33
第一百三十六章 司馬詡的身份

送走了陸如月,蘇長安回到住所。

夜色已深,但他卻沒有睡意,本想著入定調息內息,也好以最好的狀態應付明天的戰鬥。

但他方才坐下,屋外便傳來一陣響動。

「誰!?」蘇長安的眸子豁然睜開,他低聲喝到,背上的長刀猛然出鞘被他握於手中。

那來者腳步極輕,顯然並不想引起旁人的注意,如此鬼鬼祟祟,想來應當是來者不善。

腳步聲的諸人在聽聞蘇長安的呼喊之後,身子明顯頓了頓,這讓蘇長安心頭的狐疑更甚。

就在他忍不住想要把刀而出之時,那人的聲音也終於是在此刻響了起來。

「蘇...蘇公子,我家主人請你到舍下一敘。」他將聲音得極低,也似乎帶著些惶恐之意。

「嗯?」蘇長安眉頭一挑,身子一動,便推開房門,準確落在了那人所在的位置。

這一手顯然將那來者給震住了,黑暗中,他低著頭,臉上的神情頗為惶恐。

「你家主人是誰?」蘇長安打量了一番這來者,只是尋常家奴的裝扮,雖有些修為,但若是想要真對他有所不利,卻遠遠不夠。因此蘇長安心底倒也有幾分相信了這來者之言,只是他尚有不解的是,這家奴請他便請他,為何做得如此鬼鬼祟祟。

「我家主人是大漢丞相左玉城。」那家奴趕忙拱手道,末了,他頗有些察言觀色的本領,似乎看出了蘇長安顧慮,故此道:「我家主人不想讓漢皇知道此事,所以令的...」

蘇長安一愣,不過隨即便想了個明白,左玉城要與自己談的事情很可能與如月有關,避開如月的耳目,倒也得通。

更何況,如今他身處蜀山,想來這真是什麼陰謀詭計,那歹人也斷不敢在這蜀山之上行不義之事。

這般想著,蘇長安便了頭,道:「帶路吧。」

「誒!好,公子請隨我來。」

那家奴見蘇長安如此好話,心頭一喜趕忙躬著身子在前方為蘇長安引路。

左玉城的住所倒也不遠,而人走了不過百來息的功夫,便到了那院落之前。

「公子請進,的便不便再相送了,主人正在屋內候著你呢。」那家奴如此道。

「嗯。」蘇長安頷首,又向他道了一聲謝之後,便邁步走了進去。

......

待到蘇長安走入推開院落的房門,便見屋內一位羽扇綸巾的男子正坐於矮榻前,手中鼓搗些茶具。

只見他用紅木製成的木勺盛起一勺茶葉,放入壺中。

這茶壺似乎被熱水淋過,上面還飄著些許熱氣。

而後,他又提起一旁的水壺,將沸水倒入其中,但卻並不急著一下倒滿。

茶道講究三沉三浮,直接沖泡自然是最下等的做法。但卻也不盡然,同樣的茶葉,落於不同人的手中,卻能泡出不同的味道。這或許與泡茶之人的心性有關。

因此,這泡茶之法並未有墨守成規,重要的還是這泡茶之人。

左玉城顯然就是一個精於茶道之人,他在整個過程中都很專注,即使蘇長安已經做到了他的對面,他似乎也猶若未覺,依然將自己的注意力放在手中的茶壺之中。

蘇長安自然不懂得什麼茶道,但他卻看得有些入迷,只覺得這很好看。

轉眼,左玉城已經往茶壺之中添上了六次沸水,而壺中的茶葉也已六浮六沉。

這時,他終於停下了加水的動作,反而是將茶壺提起,開始將其中茶水倒於身前的兩盞茶杯之中。

然後他將其中一杯放於蘇長安身前,自己拿起另一杯,放於唇邊輕輕抿了一口。

「以往,有個朋友曾與我,這蜀山的紅凌,配上若蘭溪的清水,泡上七浮七沉,最為好喝。我也總想試一試,可是每次到了六浮六沉便抵不住這茶香。」他搖頭道,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與蘇長安談話。

「你嘗嘗。」他又抬頭看了蘇長安一眼,如此道。

蘇長安也不客氣,這茶香著實誘人,因此便仰頭一口將之喝下。

但哪有人這樣喝茶,滾燙的茶水便在那時湧入蘇長安喉嚨,蘇長安感到喉嚨處一陣灼熱,趕忙運氣靈力驅散。

他也知自己這番作態落了下成,但又不願再這長者面前失了面子,因此強做鎮定的放下茶杯,道:「好茶。」

左玉城見狀,倒也不去戳破蘇長安,只是笑著道:「看樣子蘇公子與我都是一類人啊。」

蘇長安的臉色一紅,這才想起自己身前的這位男子可是世上傳言多智近妖的左玉城,自己這九九怎麼也不可能瞞得住他的眼睛。

念及此處,他倒也失了與左玉城打太極的心思。

畢竟他確實不善此道,更何況明知不是對手,又何須自取其辱。

他索性臉色一正,開門見山道:「左前輩,喚我來不知所為何事?」

「當真心急啊。」左玉城搖頭笑道,隨即抬眸看了蘇長安一眼,見他滿臉肅然,也就收起了繼續玩笑的心思,他的臉色也隨之一正道:「左某深夜勞駕蘇公子,其實是為了與蘇公子做一筆交易。」

「交易?」蘇長安有些疑惑,他不禁問道:「你要予我何物?又要取我何物?」

蘇長安問得極為警惕,畢竟他身前坐的這個男子是左玉城。

關於他的事蹟,是在是太多,即使是書先生恐怕也要上幾天幾夜不停息,方才能得明白。

他幾乎就是活著的傳奇。蘇長安面對這樣一個敵我不明的人,怎能不心生警惕。

「呵呵,蘇公子不用緊張。」左玉城笑道:「左某不取蘇公子一物,只求蘇公子應我一個要求,我便告訴你一個...嗯,對蘇公子來極為重要的消息。」

「要求?消息?」蘇長安一愣,「什麼要求?」

「不插手我大漢與魏賊之爭!」

「嗯?」蘇長安覺得這個要求有些莫名其妙,他如今自顧不暇,哪還有心思去插手別的事情,不過隨後,又一細想,大抵是明白左玉城的意思,應當是不想讓他去幹擾陸如月,畢竟陸如月對他的情義,明眼人都看得真切,又怎瞞得過左玉城。

「好!」蘇長安頷首。「那你那個所謂的消息呢?是什麼?」

「呵呵?」左玉城聞言一笑道:「蘇公子難道就沒有好奇過司馬詡真正的身份到底是誰嗎?」
Babcorn 發表於 2018-3-12 10:33
第一百三十七章 天機天璣

司馬詡的身份?

蘇長安不禁有些疑惑,在他的心中司馬詡便是司馬詡,所謂的身份到底是指什麼?

神族?或是其他?

「如今的魏賊朝廷,其掌權者實際上便是司馬詡,我自然得好生調查一番他的來歷。」左玉城似乎看出了蘇長安的疑惑,他道:「這個人很奇怪。」

左玉城的眉頭在這時皺了起來。

「他就像憑空出現一般,忽然被夏侯昊玉任命為了丞相。關於他之前是何人,所做何事,皆不得而知。」

「這個我也知道。」蘇長安頷首,關於這一他不止一次聽人提起過。

「你不覺得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嗎?」左玉城反問道,「以夏侯昊玉的性子,怎麼可能對於一個完全不知道來歷的人給予這麼大的信任?」

蘇長安一愣,這個問題他確實從未想過。

聖皇為人向來多疑,即使對於天嵐院也多有防備之心,若是司馬詡真如聖皇所言,對他一無所知又怎會放心的將大魏丞相的重任委任與他?

除非從一開始,聖皇便知道司馬詡的身份,甚至還幫他遮掩了過去,這才讓人難以查到關於司馬詡的過往。

放眼整個大魏,恐怕也只有聖皇能做到這一了。

再一聯想在萊雲城中忽然復活的鎮西神候,以及一直潛伏在他體內的神血,蘇長安的瞳孔驟然放大。

司馬詡與神族必然存在著某些聯繫,而這些聯繫,再附著到是鎮西神候與聖皇的身上,其中某些讓蘇長安一直不解的事情便豁然開朗。

他試著開始梳理許多事情。

比如司馬詡與神族的聯繫,聖皇幫助司馬詡遮掩過去,聖皇英魂的逃脫,紫微星一星卻帶著兩根命線,鎮西神候接著神血假死,甚至依靠神血獲得足以與太上抗衡的能力。

這所有的所有,交織在一起,蘇長安感覺自己的眼前似乎被拉開了一巨大的網,一個比他想像中更加大的陰謀似乎開始漸漸清晰起來。

但他仍有疑惑。

比如摘星樓究竟是何物?

比如曾經的七殺星君也就是蜀漢的孝明皇帝,究竟為何放著大好的蜀地不要,偏偏投靠了那個神秘的組織?

又比如自己的師叔祖所要打開的神冢又究竟為何物?

似乎這些人都有自己的算計,而這些算計冥冥中又指向同一樣事物,可這樣的事物究竟是何物?蘇長安也不真切。

所有的陰謀似乎就要揭曉,但越接近事情的真相,蘇長安心底的疑惑便更甚。

「左前輩,我來蜀地之前,曾聽留言,道你與被你復活的眾位蜀地星殞,曾都是已死之人,據我所知,星殞死後,英魂歸於星海,肉身葬於大地。想要從星海中召回英魂,這樣的事情在下聞所未聞?不知此事前輩可能告知一二?」

蘇長安沉著眉頭這般問道。

左玉城與蜀地的眾位星殞的忽然復活,從某種程度上與鎮西關頗有相似之處,蘇長安也曾懷疑過他這與神族或許有所關係,但通過前面的幾次接觸,蘇長安有意觀察過左玉城的體內,並沒有神血的蹤跡。

因此他對於左玉城一干人的忽然復活,也頗有疑問。

「呵呵。」左玉城一笑,道:「星海是囚籠,去了的英魂,自然歸不來,我們能從沉睡中醒來,是因為我們根本不曾死去,只是用假死之法瞞過了星辰閣的耳目。」

「假死?」蘇長安聞言心底的疑惑更甚,當年漢魏大戰,蜀漢並未露出多大的劣勢,只是猶豫星殞們一個接著一個死去,方才讓大魏有了可乘之機,聖皇也才因此坐上了正統的寶座。蘇長安實在想不明白,為何放著當時的大好局勢不要,非得等到百載之後,再重新來過?

「天命不可違。」左玉城似乎看出了蘇長安疑惑,他站起了身子,手中的羽扇輕輕搖晃,發出一道長長的嘆息。

「夏侯昊玉天命所歸,再打下去不過平添死傷。」左玉城的聲音中似乎帶著某些不甘,但這樣的不甘卻又轉瞬即逝。

「我曾用八卦之法測得夏侯氏當有八百年國運。逆天而行終無善果,與其逆天而行,倒不如靜待八百年後大魏國數將盡再與之一戰,重複我大漢江山。」

「八百年國運?」蘇長安一愣,「如今的大魏已是風雨搖曳,莫八百年,能存十年與否都是未知之數。」

「是啊。」左玉城頷首,眉頭也皺了起來。「我本想著八百年後再甦醒,但這不過百載,我便感受到天機變化,大魏國運將盡,故而醒來,圖謀大事。」

「只是,卻不明白究竟是何人壞了夏侯氏如此浩大的國運,將連綿八百年的帝國國運,數十載便敗得一無所有。」

「須知運乃天定。要壞一人的運,雖難卻並非不可能,但要壞一個國家的運,這絕非易事。除非...」

道這兒,左玉城的臉色一沉,似乎有些驚尤不定。

「除非什麼?」蘇長安追問道。

「我在醒來之後,便曾好生看過這百年間天下所發生的事情,夏侯昊玉前五十載,雖然野心勃勃,四處征戰,但卻進退有序,從未乾過什麼失策之事,唯獨在後三十載,卻窮兵黷武,性情大變,而這後三十載,便是司馬詡當政的三十載。」

「你是大魏的國運是被司馬詡所害?」蘇長安問道。

「應當如此。」左玉城的眉頭依然皺得很深。「但要壞一國之運是一件極為困難的事情,除非...這個人是極為精通天數之人。」

「精通天數?你得可是觀星台的太白真人?」蘇長安一驚,太白真人向來以善觀天象著稱,莫非這司馬詡便是太白真人?

「非也。」哪知司馬詡卻在此刻搖了搖頭,「太白真人雖能觀天數,但論境界,遠壞不了夏侯氏的國運。」

「那是誰?」蘇長安愈發疑惑。

「善天數者,這世上,無非南斗天機,北斗天璣二人。」左玉城在這時忽然轉頭看向蘇長安,眸子裡一道寒光乍現。

「南斗天機身在何處,我想蘇公子早已見過,你覺得他會死司馬詡嗎?」
Babcorn 發表於 2018-3-12 10:33
第一百三十八章 入冢的規矩

第二日,蜀地劍冢。

蘇長安與花非昨、羅玉兒三人早早的便在蜀山弟子的牽引下來到了劍冢。

似乎取劍對於蜀山來是一件頗為重要的事,但他們來到劍冢之時,劍冢外便早已站滿了密密麻麻的蜀山弟子。

對於蘇長安之前大鬧吳起婚禮的事,顯然在場諸多蜀山弟子都頗有怨言,看著三人的臉色極為不善,但也都克制著自己,並沒有人敢出手真的對他們做些什麼。

「三位在此等候,稍後便會有人來給三位打開劍冢。」

那位引路的弟子將三人待到此處便告了聲退,之後,緩緩退去。

蘇長安對於眾位諸人的目光視而不見,反而是饒有興趣的開始打量起眼前這座劍冢。

劍冢之於蜀山,應當就如天道閣之於天嵐。

在蘇長安的心中,劍冢應該是一處很神秘的所在。

可事實上,至少從外觀上看來,所謂的劍冢很是尋常。

它坐落在蜀山北部的兩座山坳之間,被一座巨大的鐵門所鎖著,這除了這座巨大得有些誇張的鐵門,蜀山劍冢似乎並無什麼出奇之處。

至少,從外面看起來,是如此。

想著這些,忽的蘇長安身後密密麻麻的人群中響起一陣嘈雜之音。

三人循聲望去,卻見一位男子在諸人的簇擁下,緩緩而來。

此人正是蜀山掌教,素有十三之稱吳起!

蘇長安的眉頭一皺,他畢竟毀了吳起的婚事,如今吳起忽然到來,恐來者不善。

但表面上蘇長安依舊不動聲色走上前,朝著吳起拱手,道:「蘇長安見過吳掌門。」

對於蘇長安一副不記得之前二人間隙的模樣,吳起心頭雖然不滿,但也不願當著眾位弟子發作。

「蘇公子想去劍冢。」他這般問道。

「這可是你家師尊同意的事情,吳掌門莫不是想要耍賴?」一旁的羅玉兒也看出了吳起的來者不善,她卻沒有什麼【好】性子,當下便上前跨出一步,譏諷道。

「玉兒姐多慮了,我蜀山屹立人族千載,豈能言而無信?」吳起的臉上忽的浮出一抹笑意,而後他話鋒一轉,「只是我蜀山自然有蜀山的規矩。」

「劍冢乃是我蜀山傳承之地,外人自然不能想進便進。」

「那你這還是想耍賴!」羅玉兒聞言頓時臉露不忿之色,看向吳起的目光也多了幾分不滿。

「那依吳掌門的意思是?」蘇長安眉頭一挑,向前一步問道。

「不是我的意思,這是祖師爺的意思。想入劍冢,蜀山弟子需得得到長老的認可,至於外人嗎?」吳起頓了頓,用眼角的餘光瞟了三人一眼。

「至於外人,想要入劍冢,就得先過我掌門這一關!」吳起罷,一股浩然劍意便自他體內湧出。

似乎這幾日調養得當,吳起的劍意再次變得純粹,再也不似之前的那般戾氣縱橫。

「你這分明就是公報私仇!」羅玉兒聞言,哪能依他。聲音也頓時大了幾分。

起年紀羅玉兒也不過二十五六,又曾是天嵐院的掌上明珠,因此性子卻又幾分頑劣,吃不得虧。

倒是一旁的花非昨卻要沉穩得多,他趕忙拉住一旁作勢便要動手的羅玉兒道:「既是蜀山的規矩,我們自然遵守,只是不知這規矩具體到底如何?」

花非昨此舉自然是示弱,但有道是剛過易折,他們需要那兩把劍,為此付出一些的低頭,其實也無傷大雅。

吳起的臉色也是稍緩,他沉著聲音道:「規矩很簡單,只要三位能戰勝我,這劍冢的大門自然會為你麼能打開。」

末了,他又頓了頓接著道:「劍冢之中有劍意縱橫,又有數不清的劍靈遊蕩,其中凶險,相信諸位也挺熱你起過,若是修為不夠,強行進入,反倒會誤了卿卿性命,蜀山此舉,看似刁難,實則是為了保諸位周全。」

吳起這番話倒是得言辭灼灼,確有幾分道理。

蘇長安三人也知此時定然是推脫不下,索性互望一眼,蘇長安與羅玉兒幾乎同時邁開腳步,便要上前,單卻在這時,花非昨卻忽然伸出了自己裹在紅袍之下的手臂,將二人攔住。

「花師叔(兄)」蘇長安與羅玉兒頓時朝他投來了不解的目光。

「吳起自幼便在劍道之上有天才之名,如今又得蜀山神劍長留,修為更是已至問道,玉兒師妹修為差上一籌,恐不是對手。」

「長安師侄身負神劍十方,待會去了劍冢,取劍之事你是主力,需得保存實力,這吳起,就交給做師叔的來應付吧。」

花非昨如此道,身子便向前邁出一步。

「可是,吳起他...」蘇長安一驚,自然知道花非昨所言不假,但是吳起的實力,他雖未真正與之交手,但在前些日子的婚禮上,便見識過一些,絕非尋常問道境可比,更何況,他手執蜀山十三神劍之一的長留神劍,此劍非同可,蘇長安不禁對於花非昨有些擔憂。

似乎是感受到了蘇長安的擔憂,花非昨轉頭看了一眼。

雖然紅袍之下,蘇長安並看不真切花非昨臉上的神情,但卻很奇特的能感受到花非昨周身所瀰漫出的那股自信與從容。

「我天嵐七星七脈,可無一脈是庸才。」他這般道,隨即猛然轉身,大步走到吳起的跟前。

吳起一愣,他已聽蘇長安擋下自己師尊一劍的壯舉,對於這位壞了自己婚事的情敵他的心中自然是大有不滿,此番前來,多少有些想要與蘇長安一較高下的意思,但不曾想真正與他對敵的卻是這位花非昨。

花非昨作為天嵐院天權的弟子,自然頗有些威名,但相比於莫聽雨、楚惜風之流卻要遜色不少。即使他的修為已至問道境,但有神劍傍身的吳起卻自覺並無敗於花非昨手上的可能。

因此他眉頭一挑,周身靈力頓時澎湃而出。

作為蜀地家喻戶曉的天才妖孽,他自然有屬於他的驕傲。

蘇長安壞了他的婚事,他必須要他付出些代價。

而為了達到這樣的目的,他先要以雷霆之勢擊敗眼前這個人。

這般想著,他高呼一聲長留,一把通體雪白的長劍便在那時被他握在了手中,他的身影一動,帶著浩瀚如海的劍意,便猛然朝著花非昨殺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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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章 紅衣客花非昨

吳起被世人稱為十三,自然有其道理,在劍道上的造詣,自然也對得起他的盛名。

只見他的身子一動,長劍出鞘,身後自有波瀾壯闊的大江虛影浮現。

花非昨雖然只是面臨這一劍,但這一劍,卻又遠不止一劍這般簡單,他就像是真的在面對洶湧而至的大江一般。

到了問道境。

吳起的劍招早已超出了一招一式這般簡單的地步,他的劍出,便有法隨。

這一招大江東去。

便是他最拿手的幾大劍招之一。

何為大江東去?

百川彙集為江,東去為海。

大江東去,是澎湃,是洶湧。

是一去不回的決然,是江欲成海,劍欲飲血的殺機凜然。

毫無疑問,吳起的這一劍,將大江東去的意境展現得可謂淋漓盡致。

在這一,蘇長安也暗覺自愧不如,或許這也是為何蜀山可稱得上天下第一劍宗的根源,他們只有劍,因此,每一劍都研究得如此淋漓透徹,幾乎讓人找不到任何的破綻。

因此,蘇長安的眉頭皺了起來,他有些擔憂的看著花非昨,不知他能否安然接下這聲勢浩大的一招。

但身處於這樣戰鬥中心的花非昨卻絲毫不見慌張的神色,他冷眸看著那越來越近的一件,巨大的罡風捲起了他寬大的長袍,在除了劍鳴再無他物的場中獵獵作響。

他紅色的衣袍就像是一朵熊熊燃燒的火焰,在諸人的瞳孔中綻放。

一股絲毫不遜色於吳起的靈力波動在那時自花非昨的體內盪開,他的手忽然從寬大的紅袍之下生出。

那是一隻很好看的手。

五指修長,白淨如蓮藕。

像是女子,多過男人。

而後,一隻狼毫大筆出現在了他的手中。

只見他以天地為畫軸,靈力為墨。

玉手輕顫,一時筆走龍蛇。

轉瞬間一隻水墨蛟龍浮現,那蛟龍怒目圓睜,身上毛髮鱗角皆清晰可見,比之蘇長安的天權虛影所喚出的蛟龍惡蟒卻不知要強出多少倍。

「汝大江東去,勢不可擋。我蛟龍卻偏要逆水而行,長驅直入。」花非昨的聲音也在那時響起,陰柔的聲線中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霸道。

話音方落,那畫中的蛟龍就好似活了過來一般,只見它的眸子中爆出一道神光,身子卻不急著竄出,而是朝著花非昨低下頭顱,嘴裡發出一聲臣服的低吼。

花非昨便猛地一躍,傲然立於那蛟龍之首上。

而蛟龍的身子便在此刻,終於動了起來。

他就像一道黑色的閃電,速度快得幾乎讓人看不清蹤跡,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便猛然躍入了吳起的劍意所喚出的大江虛影中。

蛟龍入水,那自然是如虎添翼。

只見他乘風破浪,吳起的劍意凝聚而成的大江對他猶如無物,只是瞬息光景,他便帶著花非昨來到了吳起的跟前。

他的巨大的身子猛的從江水之中竄出,他朝著吳起發出一聲怒吼,作勢便要吞下吳起的身子。

這樣的變化,讓吳起始料未及,但他畢竟心性了得,很快便壓下了心底的驚訝。

花非昨將他的劍意化為己用由此避開他的劍招,這固然神奇,但畢竟天下之大,能做到如此的人雖然少之又少,但卻並非沒有先例。

因此吳起身影一動,避開蛟龍的撞擊,手中長劍一蕩,一股靈壓猛然盪開。

那日在他與陸如月婚慶大殿上所張開的劍冢虛影再次浮現,他張開了自己的領域,也就意味著,吳起要動用全力了。

而隨著他領域的喚出,方才他所激發的大江虛影自然也隨之散去,而花非昨那頭水墨化作的蛟龍虛影失去了大江的遮掩,自然也就完全的在眾人面前展露除了自己的真身。

「天嵐院,果然沒有庸才,我覷你了。」吳起沉聲道,語氣中既沒有措手不及的驚恐,亦沒有失算的惱怒,倒是頗有幾分氣度。

「......」花非昨立於近十丈高的蛟龍頭,冷眸看著他,卻絲毫沒有半分回應他的意思。

吳起眉頭皺了起來,他問道:「你不喚出領域?」

修行之道,境界越高,二者對敵所考驗的其實便是修行者對於道的領悟,至於靈力的多寡,若非到了一定程度的巨大差異,否則在戰鬥中很難起到決定性的作用。

因此,對於問道境的強者,領域的強度,才是決定勝負的關鍵。

這也是為什麼,蘇長安可以常常以較弱的修為,卻屢屢以弱勝強的關鍵。

而吳起的疑惑,卻也理所當然。

他張開了領域,便意味著他要與花非昨認認真真的打上一場,可花非昨卻絲毫沒有喚出領域的意思。

這從某種程度上,讓吳起感受到了來自花非昨的輕視。

他的心中湧出幾分惱怒。

「既然如此,那就別怪吳某手下不留情了!」吳起這般道,那劍冢之中密密麻麻的長劍開始顫抖,似乎在下一刻便會破土而出。

「請!」花非昨依然沒有半喚出領域的意思,他不咸不淡的道,聲線中是十足的篤定與從容。

「哼!」吳起冷哼一聲,他十三的名聲其實無稽之談,在問道境中,他雖不敢是無敵於天下,但就是那些成名已久,在問道境沉澱多年的前輩,想要不依靠領域便將他擊敗,亦是絕無可能,他一定要讓眼前這個男人為他的狂妄付出代價。

這般想著,心中念頭一動。

那些插著劍冢之中的長劍在那一刻紛紛破土而出,懸於天際。

而後劍鋒一轉,長劍紛紛掉頭指於立於蛟龍之首的花非昨。

「去!」吳起一聲暴喝。

聲如黃鐘大呂,震人心魄。

那些長劍如得敕令,在一陣顫抖之後,紛紛化作一道道流光,直直的殺向花非昨的面門。

一時間劍如暴雨梨花,傾射而出。

立於那些長劍包圍之中的花非昨幾乎被這些劍影封鎖住了所有退路,他避無所避,那些劍影速度極快轉瞬便已至他的身前,眼看著就要被這些長劍刺穿身體,生生打成一個篩子。

蘇長安的眸子的擔憂更甚。

而那些蜀山弟子的眼中也紛紛流露出得意的神采。

唯獨立在蘇長安身旁的羅玉兒,卻面色無常,似乎對於花非昨的處境沒有半擔憂的樣子。

「你的狂妄自大害了你的性命,怪不得我。」吳起輕聲道,似乎花非昨在他的眼中已是劍下亡魂。

「世人總蜀地吳十三,江東楚惜風,長安莫聽雨,北地古羨君,當世奇才。其中吳十三與莫聽雨,更堪稱刀劍兩絕。」

「如今看來,卻是妄言。」

「汝比之我聽雨師弟,差之遠矣。」

花非昨那猶如嘆息一般的聲音忽然響了起來。

他的聲音有些陰柔,像極了女子,卻又不讓人覺得怪異,反而好聽得緊。

吳起聞言臉上先是流露出惱羞的怒意,但隨即,他像是覺察到了這某些極為不一樣的東西,他的瞳孔陡然放大。

而也就在這時,異變突生。

花非昨的身子忽然起了變化。

他寬大的紅袍開始鼓動,發出獵獵的聲響,一道靈壓忽的盪開,隨後讓在場諸人都詫異萬分的景象浮現。

因為被喚出成長劍而空無一物的大地之上,隨著花非昨的靈壓盪開,竟然又出現了一把把與方才無出一二的長劍。

難道吳起又喚出了一次領域?

這樣的念頭方才在諸人腦海中湧出。

只聽一聲聲劍鳴,乍起,那些長劍豁然飛向天際,而後,劍鋒一轉,爆射而出。

但他們的目標這一次,卻並非花非昨,亦非吳起。

而是那些正在爆射想花非昨的劍雨。

這些長劍與那劍雨之中的長劍就像是從一個模子中刻出來的一般,每一把,都能從劍雨中找到相同的一把。

而他們所射向的對象便分別是與自己一模一樣的那些長劍。

而且速度極快,在那些長劍觸及花非昨身子的前一刻,便呼嘯而至,恰到好處與之撞在一起,隨後,一同化為粉粒。

這時,在場的諸人才反應過來,這些長劍竟然都是被花非昨所喚出的。

難道,花非昨的領域,也是劍冢?

這樣古怪的念頭幾乎就在同一時刻浮現在諸人的腦海之中。

當然,吳起看著自己的劍雨在花非昨喚出的劍雨之中一把接著一把的化為粉粒,心頭震驚,倒也不覺升起了這樣的念頭,但很快卻又將之否定。

他可以很確定的是,花非昨從未去過蜀山的劍冢,若沒有在劍冢之中觀想,僅憑自己的猜測,怎可能,幻化出與自己一樣的領域。

還是,他只是看了一眼自己的領域,便可以在如此短的時間中,將之幻化出來?

這...當是何其可怖的一件事情。

這樣的震驚並沒有持續多長的時間,因為花非昨的身子在那時忽然又動了起來。或者是,他座下的蛟龍動了起來。

它載著花非昨,以極快的速度穿越層層劍雨,但這密密麻麻的劍雨,卻每每在促極到它身子的前一刻,便被不知何處湧出的一把與之一模一樣的長劍生生擊碎。

它自劍雨中來,身上卻沒有半傷痕。

只是轉瞬的功夫,它便已經來到了離吳起不過十丈的地方。而這樣的距離,隨著時間的推移也正在快速的減。

吳起臉上的自信終於散去,他的瞳孔中浮出一抹難以置信的震驚,身子下意識的往後退去一步。

「我的領域,鏡花水月,不知吳掌門以為何如?」花非昨冰冷的聲音響了起來。

......

吳起聽出了花非昨聲線中的某些嘲弄,他瞳孔中閃過一絲不甘。手中的長留劍再次發出一聲清鳴,竟然又是一招極為標準的劍招使出。

此招名為,白馬過隙。

乃是這長留劍的主人,蜀山第七代執劍長老的成名之作。

人,時間荏苒,如白馬過隙。

此招便是取自此意。

劍如流芒,雖看似平凡,卻暗藏玄妙。

速度不快,入眼不過爾爾。

但此劍一出,對敵者卻宛如感受不到時光流逝,直到劍至身前,方才有所感悟,但已是為時過晚。

這一劍,顯然是殺招,且有出其不意,險中求勝的味道。

花非昨也未有料到會有此番變化,且其中意境也讓他一陣恍惚,待到劍至身前,方才有所感應。

他的心頭一震,身子趕忙一側,堪堪避開這一劍。

他身為天權一脈的傳人,對於心智的修煉遠超同境修士,因此,才能如此快的從吳起的劍意中甦醒,但即便如此,這一劍所激起的劍意罡風依然貼著他的面門刮過。

他一時不察,常年包裹著身子的紅袍便被掀開了一角。

這似乎犯到了他的忌諱。

他甚至顧不上反擊吳起,趕忙伸手將紅袍再次裹上。

這時一個極快的過程,加之諸人已至注意著二人的打鬥,並未看清那紅袍之下的情景,但離他最近的吳起,卻有幸目睹到了其中一二。

他眸子裡的神情豁然變得震驚。

就像是看到了極為不可思議的情景,他也忘了趁著這個機會乘勝出擊,反而是呆立在原地。

但花非昨卻並沒有再給他半分機會的意思,只見他裹好紅袍之後,座下的蛟龍如與他心意相通一般,載著她一個閃身便再次來到了吳起的身前。

他一掌拍出,沒有半分留手的意思。

還在愣神中的花非昨,身子一震,便如受重創一般,倒退數十丈。

那些蜀山弟子見狀趕忙向前扶起吳起的身子,但一口逆血還是在那時自吳起的嘴角溢出。

「你敗了。」花非昨道,聲線與之前相比,冷冽了數倍不止。

「為什麼?」吳起似乎在此刻終於回過了神來,他不禁問道。

這個問題,在諸人看來多少有些莫名其妙。但花非昨卻在微微沉吟之後,忽的道。

「你很有劍道天賦,似乎無論是何種劍招,你都能使用得淋漓盡致,在這上,我的師弟莫聽雨也不及你。」

「但,你卻只是學,卻並沒有悟。這樣的你,做不成真正的星殞。」

花非昨的話,落在吳起的耳中,這位自入蜀山便飽受讚譽的天才,臉色變化,數息之後,方才露出醍醐灌之色。

他掙脫了弟子的攙扶,站起了身子,恭恭敬敬的朝著花非昨拱手:「謝花...先生教誨。」

完此話,他臉上的神情忽的有些古怪,忍不住又問道:「你究竟是誰?」

花非昨的身子一震,約莫猜到吳起在方才定然看見了些什麼。

他的聲音再次變得冷冽。

他回答道。

「天嵐院,紅衣客,花非昨。」
Babcorn 發表於 2018-3-12 10:34
第一百四十章 拜那些劍,亦拜那些遠去的劍客

世上之人,總以為天嵐莫聽雨,乃是當世奇才。

莫聽雨在時無人敢與之比肩。

莫聽雨去後,倒是多出許多流言,常道莫聽雨若是尚在,誰誰或堪與之比肩。

但這都是妄言,畢竟莫聽雨死了,你就是將他得一文不值,他也終究不能爬出墳墓,再與之辯駁。

可有道是三人成虎,眾口鑠金。

無論真假,的人多了,便成了真的。

人言可畏,大抵的便是如此。

天嵐院門徒,除了莫聽雨,世人所熟知的,還有鬼見愁徐讓、白頭公子侯如意、細雨劍羅玉兒、紅衣客花非昨。

雖然這四人,都是當時長安將星榜天榜前茅,但在莫聽雨的光輝下,總顯得不為出奇。

蜀地之人更是暗以為,那年長安之亂後。

徐讓執掌天嵐,侯如意身死,羅玉兒、花非昨敗逃。盛極一時的天嵐院,終究不復萬年風光。

嘆息之餘,總有人免不了竊喜。

但今日劍冢一戰,那被蜀地吹捧得高高在上的吳十三,敗於花非昨掌下。

世人方才醒悟。

天嵐七星七脈,何曾有過庸才?

莫聽雨天才妖孽之名,俗人又怎可與之比肩?

又如花非昨在,假以時日,待他成就星殞,天嵐當年盛況,又有何人敢不復再臨?

劍冢外終於變得沉默了起來,這些蜀山的弟子們臉色變得極為難看,自家的掌門就這樣敗在了一個在之前聲名並不如何顯赫的人手中,這讓這些年輕人那爭強好勝的心,終歸有些失落。

「吳掌門,可開劍冢了嗎?」花非昨對於諸人的神情視而不見,他拱手問道。

吳起如夢初醒一般抬起頭。

「好。」吳起頷首,隨即一聲令下,「開劍冢。」

雖在眾多弟子面前百餘人下,但言而有信,臉上也少有憤恨之色,如此行徑倒也稱得上光明磊落。

得到自家掌門的首肯,負責此事的弟子互望一眼,走到劍冢之前。

他們的雙手合十,連結數道印記。

一道道衝天的劍意自他們體內盪開。

與此同時,劍冢之內似有感應,一聲聲劍鳴乍起。

如同百鳥朝鳳,連綿不絕,聲振寰宇。

劍冢前那數十丈高的巨大鐵門也在此刻緩緩的張開,這蜀山的劍冢終於將它真實的面貌展現在蘇長安三人的眼前。

或許與天道閣一般,蜀山的劍冢也有著某種陣法的保護,即使厚重的鐵門已開,但諸人依然看不見裡面的情形,只能感覺到一股古樸又浩大的劍意撲面而來。

想來也是,劍冢畢竟是蜀山的根基,怎會只是一座鐵門的防範如此草率呢?

另一邊,那些打開鐵門的蜀山弟子並沒有因此停下,他們手上的動作變幻,又是數十道印記結出。籠罩著劍冢的白光之中,破開一道裂痕。

「三位請!」吳起收手道。

「謝過吳掌門。」花非昨頷首,隨即看向羅玉兒與蘇長安,道:「走吧。」

蘇長安與羅玉兒聞言,亦不再多言,互望一眼後,便隨著花非昨的步伐,大步朝著那裂紋之中走去。

......

在真正看清劍冢內的情景之前,蘇長安曾幻想過蜀山的劍冢究竟如何。

是不是與天道閣一般自成一個世界,又或是也存在一個類似於無的怪人。

但這些奇怪的念頭,在他真正看清劍冢內的情形時,瞬間煙消雲散。

當他踏入劍冢的第一時間。

首先撲面而來的是浩瀚如海,幾近讓人窒息的劍意。

這劍意,在鐵門打開時,他便已經領教過一次,但直到現在他才明白,方才他在劍冢外感受到的劍意,不過是劍冢中浩瀚劍意的冰山一角。

當你真正置身其中,你才能感受到,這其中的劍意是如何的好大。

即使劍道星殞所能激發的劍意,與這劍冢相比,也不過滄海一粟。

然後,蘇長安終於第一次,看清了劍冢之內的情景。

那是向著天際蔓延,就似了無盡頭的黃土。

它們幹枯、它們貧瘠、它們寸草不生。

而有的,只是一把把倒插在其上的長劍。

這些長劍順著貧瘠的土壤,一起蔓延至天際。

數不清,亦望不盡。

每一把劍,都是一個綿長故事。

都是一位劍客波瀾壯闊的一生。

蘇長安望著那些劍,他仿若能聽到某些低鳴,某些沉吟,以及某些哭泣。

他覺得它們在訴著些什麼。

或喜悅,或緬懷,或不甘。

蜀山屹立了千載,這些劍大都來自那些蜀山的劍客們。

他們不似蜀山之外的修士們,自有大道三千供他們挑選。

對於蜀山的劍客,他們的道,很,很窄,同時也很強大。這個道——叫做劍道。

這些劍客們,終身與劍為伴。

為劍而生,也因劍而死。

世人常,一個真正的修士,對於他最大的榮耀應當是死後魂歸星海,化為形成永世照耀人間。

但對於蜀山的劍客們,卻不是如此。

對於他們,最大的榮耀應當是,劍生靈智,死後劍葬於劍冢。

是的,劍冢中的劍,從來沒有凡品,每一把或多或少都帶有些許靈智,放入江湖,每一把都足以讓天下劍客趨之若鶩。

因此,世間又有一語,天下名劍出蜀山。

蘇長安為那些劍意而震撼,為這些長劍的低鳴而感慨,為蜀山歷代劍客的苦修而心折。

他想了很久,應當用怎樣的辭藻來形容自己眼前的劍海,但思來想去,最後卻只能想到,人們常用來形容劍冢的那一段話。

人去劍猶在,枯墳千萬冢。

劍客們早已消失在長久的歲月中,只有他們的劍,還在這劍冢之中,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回憶著當年與他們主人征戰天下的榮光。

他終於無法壓下心底升起的感慨,他躬下了身子,極為恭敬的朝著劍冢之中密密麻麻長劍,盈盈一拜。

拜這些枯守劍冢的名劍,亦拜那些早已遠去的劍客。

而也在這時,一道聲音從他們三人的背後響了起來。

「想來三位便是天嵐院的蘇長安、花非昨、羅玉兒吧?」
Babcorn 發表於 2018-3-12 10:42
第一百四十一章 劍心通明

這忽然響起的聲音,讓諸人一震,本就因為進入劍冢而警惕起來的內心,驀然聽到響動,自然下意識的便趕忙轉身,回頭循聲望去。

幾乎也是在這個轉身的瞬間,三人身上的靈力奔湧,似乎已經做好隨時出手的準備。

「嗯,警惕性還是不錯的。」

那聲音的主人倒沒有絲毫遮掩的意思,他繼續道,語氣平淡中帶著些輕佻,倒是讓三人感覺不到半的敵意。

而他們也在這時,看清了這聲音主人的模樣。

那是一位中年男子。

年紀偏大,似乎已經到了五十左右。他身著一襲淡藍色麻衣長衫,背上背著一把藏鋒於鞘的寶劍。模樣並不出奇,不上難看,也不上俊朗。倒是形容有些邋遢,像是許久未有打理過一般。

此刻,他正半眯著眼睛,笑臉盈盈的看著三人。

「來者何人!」羅玉兒率先踏出一步,指著來者的鼻子便大聲喝阻道。

劍冢之中,凶險萬分,這一蘇長安三人早有耳聞。

可這凶險究竟是什麼?卻又不得而知。

因此,面對這忽然出現的男子,羅玉兒這般激烈的反應,倒也是在情理之中。

但這話音方落,一旁的花非昨便上前攔下了羅玉兒,嘴中帶著看似責怪,實則寵溺的語氣道:「玉兒不可無禮。」

言罷又轉頭看向那中年,拱手道:「想來前輩便是前段時間閉關的霍成義,霍掌門吧?」

霍成義。

蜀山第十四代掌教,因吳起成就問道,而讓出掌門之位,而退出掌門之位之後,他便義無反顧的入了劍冢,對外曾言,不成星殞,誓不出關。

眼前這個男子便是已在劍冢之中閉關數月的霍成義。

「哈哈,世人皆言天嵐院莫聽雨乃是當時奇才,今日我觀花公子,比之當年莫聽雨,也不遑多讓。」男子笑道,並不反駁花非昨的猜測,顯然也就是承認了自己的身份。

「前輩謬讚。」花非昨拱手。

「老頭子我可從不謬讚,都是實贊。」霍成義的臉色卻在那時因為花非昨的客套話,而露出些許不悅的神色。「我家起兒,總是被人捧得高高在上,他天賦絕,他可承師叔衣缽。我觀他雖是大才,卻遠比不上當年的莫聽雨,因此無論世人如何捧他,我卻從未認同。」

「嗯?」一旁的蘇長安聞言,反倒來了興趣。他上前一步,朝著男子拱手,算是行禮,隨即問道:「我師尊當年來北地時,已是二十有九,修為不過太一境,而吳掌門,我觀他年歲不過二十四五,已是問道境大能,前輩他不及我師尊這是為何?而花師叔,今日雖僥倖取勝,但這勝敗乃兵家常事,前輩又怎就斷定花師叔就能與我師尊比肩?」

蘇長安這番話,雖然似乎有些偏頗,但他心性如此,此問也只是心頭好奇罷了。

「這位想必便是蘇長安蘇公子,嗯?」男子聞言轉頭看向蘇長安。但話未完,臉上的神情忽然一滯,目光就好似黏在了蘇長安的身上一般,再也移不開似的。

只見他皺著眉頭,上下打量著蘇長安。

這個過程他做得極為緩慢與認真,似乎生怕錯過某些細節一般。

起初,出於對方長輩的身份,蘇長安不以為意,但霍成義卻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這讓蘇長安難免感到一陣不適,畢竟身為一個男子卻被另一個男子如此仔細的打量,終歸不會是一件太過讓人愉快的事情。

「咳咳。」蘇長安輕咳兩聲,試圖通過此舉提醒霍成義,但卻不見成效,霍成義依然盯著蘇長安。

而隨著時間的推移他的眉頭幾乎皺在了一起,眸子裡的疑惑也漸漸化為了震驚。

「前輩?前輩?!」蘇長安覺得自己若是再不做些什麼,這霍成義或許會就這般一直盯著自己看上幾天幾夜,他自然不喜歡這樣的事情發生在他的身上,他又試探性的喚了霍成義一聲,但卻收效甚微,於是,他也顧不得失禮,貿然將自己的聲線提高了幾分,再次喚道:「前輩!有何不妥嗎?」

霍成義的身子在那時一震,他如夢初醒一般的回過神來。

「了不得,了不得,了不得啊!」他連三聲了不得,聲線一次大過一次,但臉上的神情還有些木訥,似乎依然處於某種蘇長安三人所不能理解的震驚之中。

這樣的反應莫蘇長安,就是一旁的花非昨也暗覺有些奇怪,他不禁上前一步,問道:「前輩,我師侄可是又什麼不妥?」

顯然,對於蘇長安花非昨還是極為關心的。

而這時,霍成義方才真正回過神來,他歉意的一笑,也意識到自己之前的反應似乎有些失禮。

他連連拱手道:「在下冒昧,只是蘇公子...蘇公子實在...」

似乎是因為心底的詫異,霍成義幾度失聲,半晌也未有出一個所以然來。

這反倒是讓一旁的羅玉兒看得著急,她倒也顧不得什麼長幼之分,一跺腳便問道:「長安到底怎麼了,你倒是啊!」

從之前天嵐院門前的匆匆一瞥,到如今一同經歷過長安之亂,一同面對過蜀山雁歸秋。在羅玉兒的心中,蘇長安早已是真真正正的天嵐院弟子,是她名至實歸的師侄。這霍成義一臉震驚,這不禁讓羅玉兒心中擔憂蘇長安是不是身上有何不妥,因此語氣裡也就沒了客氣,只是滿滿的焦急。

「無礙無礙。」霍成義也看出了羅玉兒的關切,他趕忙道,以此打消蘇長安心中的不安,隨即話鋒一轉,又言道:「在下方才失禮,諸位勿怪。實不相瞞,霍某方才的表現絕非故意為之,實是事出有因。」

「我剛剛觀蘇公子修為之時,卻發現,蘇公子體內氣機流轉順暢,一呼一吸間,與這劍冢中百萬劍意有交相呼應之形。這方才入劍冢不過數十息不到的光景,便可做到如此地步,這分明便是劍心通明之象。如若在下猜得無錯,蘇公子在劍道上的天賦,定然遠勝刀道之上十倍,不!百倍不止!」
Babcorn 發表於 2018-3-12 10:42
第一百四十二章 沒有劍靈的十方劍

此言一出,蘇長安錯愕,而花非昨與羅玉兒二人亦都下意識的轉頭看向蘇長安。

「長安,你未曾感受到這劍冢的異樣?」羅玉兒有些疑惑的問道。

「異樣?」蘇長安不解。他倒是自進劍冢那一刻便能清晰的感覺到來自這劍冢之中,那些被埋藏的神劍所發出的低吟,他以為花非昨與羅玉兒亦是如此,但如今看二人臉上的神情,卻顯然與之不同。

「是啊。」羅玉兒頷首。「我自進劍冢之時便收到了這些劍意的威壓,這些劍意對我帶著明顯的排斥,為此我不得不運起靈力抵禦。」罷,她又轉頭看向花非昨,問道:「花師兄你可有這般感受?」

「嗯。」花非昨頭,「玉兒修的尚是劍道,因此這排斥之力並不大,但落在我身上,卻要強出數倍。」

二人的回答讓蘇長安的眉頭一皺,他自始至終都未有感受到二人口中的壓迫之力,反而因為感受到那些劍意,心頭莫名生出些如魚得水般的輕鬆之感。

再聯想方才霍成義的一番話,蘇長安的心底疑惑更甚,他轉頭看向這位蜀山掌門,等待著他與他解釋這其中的緣由。

霍成義見著三人滿臉疑惑,嘴角微微上揚,眸子裡閃過一抹得色。

這是上了些年紀的男人大抵都有的毛病——好為人師。

不上好,亦算不得惡習。

「咳咳。」他輕咳了兩下嗓子,卻不急著話,反倒是用眼角的餘光看向諸人,待確定此刻三人都將目光放在他身上時,方才道。

「諸位來時相必都有聽人提及過蜀山劍冢之中的凶險。這凶險之一便是,這劍冢之中磅礴的劍意,他們自成一體,凝聚不散,對於外來的修士,他們體內其他形式的力量有本能的排斥之意。」

「而就算是劍道宗師,除非已入星殞之境,這劍冢之內的劍意,也會因為劍意之間本身的差異而將之排斥,只是這樣的排斥相比於其他修士卻要少上許多。這也是花公子與玉兒姑娘所感受的壓迫之力不同的原因。」

「那為什麼長安卻沒有這樣的感受?」聽完霍成義的解釋,羅玉兒不解道。「雖然他也曾跟著玉衡師叔修行過劍道,但搖光一脈還是以刀道著稱,而且,長安也不是星殞。」

羅玉兒的問題也真是諸人心中的問題,他們皆在此刻朝著霍成義投去疑惑的目光。

霍成義倒也不藏著掖著,接著便道:「我方才過,蘇公子這是劍心通明之象,若是我猜得無錯,諸位恕在下冒昧,以蘇公子的劍道天賦修行刀道,實是明珠暗投、將才入相。」

此言一出,羅玉兒與蘇長安臉上的神情一變,霍成義這話中大有覺得天嵐院誤人子弟的意思,這終歸讓二人心頭不喜。

倒是向來沉穩的花非昨卻在此刻向前一步,朝著霍成義拱手問道:「晚輩們愚鈍,長安師侄修行不過兩三載,如今已至地靈境,且曾以一己之力,接下雁前輩的一掌,如此天賦,是明珠暗投未免不妥。其中緣由還請前輩明示。」

霍成義年近半百,又曾身處蜀山掌門的高位,自然是聽得出花非昨言語之中的質疑,但他卻絲毫不惱,反而眯著眼睛,捋了捋自己下巴處並不濃密,也並不好看的鬍鬚,道:「蘇公子能有現在的成就自然是非同可,天嵐院在培養弟子方面我蜀山斷然不及其中一二,但老夫的意思卻是,若是蘇公子棄刀從劍,其成就,數十載後比之玉衡聖人我想也不遑多讓。」

「......」

諸人聞言皆是一愣,當今世上,若問誰是最強的星殞,恐怕定然惹來爭論不休。

但若是倒退數年,玉衡尚在之時,這個問題便沒有人會有半分爭議。

當年玉衡坐鎮人族中庭,數十載不曾出手,唯有天樞天權固守西涼,卻敵不過已經完全煉化帝江精魄的蠻王,被其擊斃。

玉衡震怒,於萬里之遙射出一劍,震得不可一世的蠻王退避百里,而後更是留下了玉衡不死,蠻族不進永寧的法。

玉衡究竟有多強,世人難以揣測。

但霍成義卻蘇長安若是修了劍道,數十載便可與之媲美,這樣的言論若是旁人出自然是貽笑大方。但霍成義畢竟是蜀山曾經的掌門,天下公認的劍道宗師,其言行定然有其道理。

「難道就是因為前輩口中的劍心通明?這到底所指何物?」花非昨畢竟年長蘇長安與羅玉兒幾歲,很快便抓住了問題的關鍵,朝著霍成義提問道。

「這世上之劍大抵分為三類,其一為凡劍,只要提得起,但凡人都能駕馭。其二為靈劍,劍與人相伴,盛其意,感其心,天長日久故生其靈。此種靈劍凡人誰也可駕馭,但若不得起認可,難使出其威力的一二層,蜀山劍冢之中,所葬之劍,大都為此種靈劍。這其三便為神劍,世人雖常道神劍二字,但真正的神劍卻並不多見。」

「生靈者為靈劍,世間萬物但凡有靈,便有生存之道,亦有求強之慾,而靈劍之中的佼佼者,或千年修煉,或得其持有者神韻,破開造化,可以靈化形,便堪稱神劍二字!此種神器,世間少有,可遇而不可求。」

「而就算有幸得之,但神劍之靈已與修士無疑,只有傲氣,即使星殞若不得起認可,也難以駕馭。唯獨,劍心通明者,可與劍心意相通,劍得其靈,可助劍靈修煉,而人得劍意,可助他禦敵。二者互利互惠,修煉劍道更是得心應手,一日千里。」

霍成義這番話得是娓娓動聽,令花非昨與羅玉兒不禁都有些動容。

唯獨蘇長安的眉頭卻是一皺。

他覺得霍成義得不對。

若是按他所言,劍心通明者可得神劍認可。

那十方神劍本身的九把副劍皆是可以化形的神劍,他十方神劍自然也應當擁有自己的劍靈。但自他擁有此劍以來,雖然驅使得心應手,但卻從未得到過十方神劍的劍靈回應。

如此來,霍成義之言定然有所偏頗。

念及此處,他將匣中神劍喚出,遞於霍成義身前,也將自己的疑問一一與霍成義道來。

霍成義聞言也是一愣,他自然聽過十方神劍的威名,而作為其副劍的兩把神劍如今還放於劍冢之中,他也曾有幸見過,定是可以化形神劍不假。按理這主劍定然也當擁有如此的威能。

但當他聽聞蘇長安的疑問,接過此間時,眉頭卻忽然皺了起來。

「此劍定是神劍無疑。」他伸手撫摸著十方神劍的劍身,動作緩慢而溫柔。對於一個沉心劍道數十載的劍客來,每一把神劍都是當世至寶,都值得他們用對待戀人一般的溫柔去對待。

「但是,他的劍靈,卻不在了。」霍成義的眉頭皺得更深了,「像是被人用某種秘法將之抽走...」

「抽走劍靈?」這樣的言論讓蘇長安三人一驚。

「我師叔乃是當世最強星殞,誰能抽走他配件之中的劍靈?」羅玉兒第一個道,顯然對於霍成義的話並不相信。

正如羅玉兒所言,這也真是蘇長安心頭的疑惑。

玉衡在世時,誰敢擋其鋒芒?更不提誰能抽走他佩劍的劍靈。

「我也不知。只是可惜這神劍,若是劍靈尚在其威能當是何等可怖。」霍成義對於羅玉兒的不滿視而不見,只是自顧自感嘆道,似乎對於十方神劍被抽走劍靈之事比蘇長安三人還要惋惜。

末了,他將十方退回於蘇長安,隨即又環視三人一眼,似乎是看出了他們對於自己的不信任,他笑道:「蘇公子若是覺得老夫胡言亂語,其實大可一試。」

「嗯?怎麼試?」蘇長安收劍歸匣,問道。

他因為莫聽雨與楚惜風的緣故,素來鍾愛刀道,但是如今西涼戰局危如累卵,加之司馬詡之流的暗潮湧動,蘇長安愈發意識到實力的重要性。若真是如霍成義所言,他雖不會放棄刀道,但卻很是願意在劍道上下些功夫。

「劍冢是每個蜀山親傳弟子都會經歷的考驗,而其中最凶險的一項便是取劍。先前我便過,劍冢之中的劍意縱橫,且自成一體,而每取走一把劍,便會打破這樣的平衡,免不了被這劍冢之中的劍意所傷。因此便要求取劍者能得到所取之劍的認可,方才能安然取走所用之劍。」

「我既蘇公子劍心通明,蘇公子又是為取劍而來,大可拿當年留在劍冢之中的兩柄神劍一試,便可知老夫所言是真是假?」

霍成義如此道,語氣極為篤定,顯然很是相信自己的判斷。

「如此也好。」蘇長安與花非昨三人對視一眼,暗覺這霍成義此言倒是頗有道理,因此便頭應承了下來。

「那勞煩前輩為我等引路了。」花非昨恭敬的道。

「好好。」霍成義連連頭,似乎對於此事也是樂見其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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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 劍意如海

劍冢之中的葬劍與在吳起領域中所見有所不同,所有的劍似乎都出自同一手筆。模樣極不出奇,且大都鏽跡斑斑。讓人絲毫無法將之與那些曾經叱咤風雲的名劍聯繫在一起。

但隨著霍成義帶著三人的不斷深入,他們卻漸漸感覺到這劍冢之中越往深處走,劍意便愈發凝實。

約莫是因為這劍冢越深處埋藏的劍便越強。

蘇長安暗自在心底猜測道。

走了大概兩刻鐘左右的時間,霍成義終於停下了腳步。

他回頭看向三人,道:「人死之後,無論身前時醜陋不堪,亦或者絕色傾最後埋於冢下也不過一攤枯骨,劍冢既為劍冢,無論身前如何鋒芒畢露,利刃無雙,葬於劍冢之後,都回化為此般不堪的模樣。從外表難以分辨其以往的模樣。」

「而換句話,想要找到你們想找的劍,還需看你們自己的本事,只是劍冢之中,神劍自然不屑與尋常靈劍葬於一處,前方便是整個劍冢劍意最強之處,你們所尋的神劍應當便在那裡,不過那裡劍意縱橫,即使是我也不敢輕易進入,我想蘇公子既然擁有如此劍心,去其中尋劍應當並無大礙。只是花公子與玉兒姑娘就需得斟酌一二了。」

「你的意思不讓我和花師兄入內?那要是長安有什麼不測那又當如何?」羅玉兒聞言眉頭一皺,顯然並不同意霍成義的提議。

「對,我們三人一同進入,多少還能有些照應。」花非昨也如此道。雖然霍成義得言之鑿鑿,但花非昨還是不太放心。

此話方才音落,一旁的蘇長安卻忽然走上前道。

「玉兒師叔,花師叔,長安以為此事還是按霍前輩的意思辦較為穩妥。」

「為何?長安你一人前去,我們怎能放心得下?」羅玉兒自然不願答應。

「此處劍意已然兇猛,玉兒師叔乃是劍修,倒還能勉強應付,但你看花師叔已經有些氣息不順,而前方那處,其劍意洶湧遠勝此地十倍不止,若是勉強,去了也只會徒增變數。再者,我自進劍冢其,這些劍意便未有表現出半排斥之意,即使是此處,也未有半不適,我倒有些相信霍前輩所言,不如讓長安一試。」

二人聞言一陣沉吟,數十息之後,還是花非昨頷首。道,「那就讓你先去試一試,但且記住凡事量力而為,若是事有不對,便速速退回,或是大聲呼救,我們再謀其他方法。」

「嗯。長安記住了。」蘇長安了頭。隨即眉目一沉,體內靈力奔湧身子便化作一道流光猛然射入前方那奔湧的劍意之中。

......

這劍意洶湧的劍冢中心,與方才所站之地就宛如兩個世界。

相比於外面的劍意,這其中的劍意更加濃烈,也更加具有攻擊性。

即使在外面絲毫不受劍意影響的蘇長安在此處也第一次遭遇了來自劍意的排斥之力。而且這力量比起外面要強出數十倍有餘。

還好蘇長安自一開始便有了這方面的準備,待劍意襲來,他周身靈力一動,便將他的身子包裹,身後更是接連浮現鳳凰與帝江兩隻神物虛影。劍意們的第一次襲擊,在蘇長安如此嚴密的防護下紛紛退散。

就在蘇長安暗自鬆下一口氣來之時,那些退下的劍意,一擊不中反而像是極其他們的凶性。

只聽一聲聲貫徹天地的劍鳴乍起,無數洶湧的劍意鋪天蓋地的襲來。

蘇長安心頭一驚,便趕忙再次運起靈力抵禦這劍意,但這一次襲來的劍意比之方才卻顯然強出了許多,雖然堪堪是擋下了這一次襲擊,但身子卻免不了一震,也受了不的傷勢。

還不待他恢復過來,那些退去的劍意再次凝實,又一次的襲殺過來。

蘇長安的見狀,心頭大駭,暗道這劍意連綿不絕,一次強過一次,莫是取劍,就是想要在這劍冢中心立穩腳跟都是極為艱難的一件事。

這樣的念頭方起,那劍意便至身前。

這一次的劍意比起前兩次又強出不少,蘇長安的身子措不及防之下,便猛然被擊倒在地,一口逆血也在那時自他嘴中噴出。

見到如此情景的花非昨與羅玉兒二人皆是臉色一變,身子一動便想要前去救援,但這腳步才剛剛邁出,遠處倒地的蘇長安卻像是若有所感。

他站起身子,衝著二人示意莫要輕舉妄動。

而他自己卻伸手擦乾了人嘴角的血跡,眸子一沉再次面向那些呼嘯而來的劍意。

這些劍意就像是不將蘇長安撕成粉末決不擺休一般,這一次劍意中所蘊含的力量愈發狂暴,即使相隔數百丈,羅玉兒與花非昨都能感受到那股驚呼毀天滅地的威能。而似乎是為了回應這凌冽的劍意,整個劍冢之中開始升起一陣陣罡風——這時由劍意的流轉而掠起的罡風。

這風力道極大,即使花非昨羅玉兒甚至霍成義都不得不在此刻張開自己的靈力以此抵禦這罡風。

可處於這漩渦中心的蘇長安卻在此刻緩緩閉上了他的雙眸。

是的,他面對那呼嘯而來的劍意,竟然選擇了閉上雙眸,而隨著他雙眸閉上,他周身用於防禦的靈力也被他散去,身後被他喚出的鳳凰與帝江虛影也同時被他收回,他就這樣,毫無防備的以自己的血肉之軀直面那洶湧的劍意。

這般的做法自然是讓一隻關切的看著他的花非昨三人心頭一驚,他們也顧不得之前蘇長安的示意,周身靈力運轉,便要上前,但此刻為時已晚,那劍意已至蘇長安身前。

就在那劍意觸及到蘇長安眉心的一剎那,一道耀眼的白光猛然爆開。

這白光來的極為突然,甚至沒有半的預兆,以至於讓花非昨三人措不及防之下只能趕忙閉上雙眸,以此躲開這耀眼白光的照射。

但數息之後待到這白光散去,他們依然有些頭暈目眩之感。

又是近十息的時間過去其中修為較強的花非昨與霍成義方才恢復過來,他們也顧不得去深究這白光乍起的緣由,紛紛在第一次看向那位身處劍冢中心的少年,卻見他衣決飄飄,立於劍冢之中。

他雙眸如老僧入定一般緊閉,任憑周圍罡風呼嘯,自己卻老樹盤根,紋絲不動。

那時漫天劍意如百鳥朝鳳洶湧而至,又如百川入海,綿綿不絕的湧入他的體內。
Babcorn 發表於 2018-3-12 10:42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一劍橫岳起浮屠,靈劍三千葬星殞

蘇長安在吸收這些劍意!

花非昨與霍成義驀然一愣,隨後很快便醒悟過來。

二人的臉色頓時一變。

劍意這東西可不比靈力,那裡面包含著不同的意志,甚至可以毫不誇張的,每一個劍客,他激發的劍意都是不一樣的。

強行吸納別人的劍意,不進不可能化為己用,反倒是引狼入室,徒害了自己性命。

但這劍冢之中的劍意是何其的多,又是何其的洶湧,哪怕只是這二十多息的功夫,蘇長安所吸納的劍意也已經遠超出了一個問道境劍道宗師所能激發出的劍意的極限。按理蘇長安即使再特別,吸納了如此多的劍意之後,也應當有所不適。

但是,此刻的蘇長安雖然緊閉這雙目,但臉上的神色卻極為淡然,似乎這樣的劍意入體並沒有給他造成哪怕半的傷害。

花非昨等人雖然心憂,但未有弄明白到底是何種情況,也不敢貿然出手打斷蘇長安,恐造成其他的麻煩,一時間只能是緊張的看著他,卻並不能為他做些什麼。

「霍...霍前輩,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長安他沒事吧?」羅玉兒也在這時從那白光的照耀下回過神來,待他看清蘇長安的情形之後,臉色一變,隨即便轉頭看向霍成義問道。

霍成義畢竟侵淫劍道多年,他仔細回想著蜀山古籍中對於劍心通明記載。微微沉吟之後,方才有些不確定的道:「我觀蘇公子的情形,應當是正在與這劍冢之中的劍靈溝通。」

「與劍靈溝通?」羅玉兒不解。

「嗯。」霍成義緊緊的盯著蘇長安,道:「劍心通明者天生便能與劍靈溝通,方才蘇公子放開了心神,我們看到的情形讓我們誤以為他是在吸收劍意,但實際上,他是仍有劍意進入他的內心,以此與劍靈溝通。」

霍成義的話得有些含糊,聲音也並不大,顯然對於自己的判斷他也並不確定。畢竟劍心通明這樣的天賦他也只是在古籍中看過,而世上是否真的存在此種天賦,在遇見蘇長安之前,霍成義也不曾肯定。

不過也在此刻,蘇長安身子忽然一震,他緊閉的雙眸猛然睜開,一道劍芒虛影自他清澈的眸子中一閃而過。

那時,漫天的罡風戛然而止。

花非昨三人只覺身子一輕,方才那些排斥他們劍意也在此刻盡數消散,這劍冢之中的劍意雖然還在流淌,但卻不再如方才那般對他們抱有敵意。

三人對視一眼,眸子裡滿是駭人,而很快他們便意識到了這樣的變化定然是因為蘇長安而起。

他們又趕忙看向蘇長安,卻見這個少年正對著他們微笑。

那笑容莫名讓他們感到一陣心安。

「師叔前輩稍等長安這就取劍。」他這般道,再次轉頭看向這劍冢中心。

而這也是他第一次,認認真真的開始大量這劍冢之中的情形。

與劍冢其他地方不同,這諾大的劍冢中心只是聊聊倒插著屈指可數的長劍。蘇長安仔細的數了數,不多不少正好十三把。

他又在心裡算了一算,蜀山歷代遺留的神劍一共十三把,一把是雁歸秋的佩劍自然被他隨身所攜帶,一把喚作長留,被吳起年少時所取走。

另外再加上先前玉衡所留於劍冢之中的兩把十方神劍的副劍,那如今這劍冢之中當得起神劍之名的寶劍不多不少也應當是十三之數,這麼想來,眼前這十三把劍,便是蜀山剩餘的十一把神劍,以及十方神將的兩把副劍。

這般想著,蘇長安再次閉上了雙眸。

正如霍成義所,這劍冢之中的劍自葬在劍冢那刻起便陷入了沉睡,他們的外貌與人死後一般,變成了難以分清的鏽跡斑斑,想要找到想要的劍,就需要用心去感受,去尋找。

只是,蘇長安從未見過那兩把副劍,也不知但如何分別。

縱使他劍心通明,也不可能找出一把從未見過的劍。

想到這兒,他的心頭一動,被他放於匣中的十方神劍似有所感,驀然爆發出一陣清澈的劍鳴。

這劍鳴一起,他周圍原本已經陷入死寂的十三把鏽劍之中便有兩把忽然發出一陣極其輕微的顫抖。

就像是久別重逢的老友,又像離家數載的遊子。

蘇長安在那一刻猛然感受到從那兩百鏽劍之中發出的濃烈得幾乎化不開的思念之意。

他心頭一喜,認定這兩把劍便是十方的兩柄副劍,就要上前將之拔出。但卻在此刻,失去了劍靈的十方神劍發出一陣猛烈的顫抖,這樣的變化讓蘇長安措不及防,還不待他回過神來,那兩把鏽劍就像是在回應十方神劍一般,也開始猛烈的顫抖。

而隨著這樣的顫抖,他們劍身之上的鏽跡開始瘋狂的脫落,十息之後,劍鏽落盡,兩柄光潔如玉的神劍便在此刻展現在眾人的眼前。

兩聲高亢的劍鳴驀然響起,甚至不用蘇長安出手,那兩柄長劍便自己破土而出,他們先是衝天而起,隨即懸於天際,再次發出一陣陣劍鳴,似乎是在向世人宣告自己的出世,然後,劍芒一閃,兩柄神劍又化為流光飛入十方神劍周身所纏繞的兩道劍影之中。十方神劍的九道劍影,便有其二瞬間凝實。

「關山?橫槊?」蘇長安一愣,兩道訊息在此刻傳入他的腦海之中,他驀然醒悟,這是這兩把神劍的名字。

「歡迎回來。」他會心一笑,這般道。

而後他朝著花非昨與羅玉兒揮手示意,二人自然已將這番情景看入眼中,也知蘇長安成功拿到了雙劍,此次蜀山之行總算是有了一個圓滿的結尾,二人的臉上也在那時浮出一抹笑意。

蘇長安心頭一動,便要朝著二人方向走去,但這腳步方才踏出,那時忽的異變突生。

葬於這劍冢中心的某把鏽劍忽然開始了一陣劇烈的抖動。

一道幾乎貫徹天地的劍鳴轟然響起。

而隨著此劍劍鳴,整個劍冢之中便密密麻麻的響起了數以千計的劍鳴之音。

他們首尾呼應,猶如君王架到,群臣朝禮一般,聲勢浩大。

若是有心之人好生數上一數,定會驚奇的發現隨著那第一聲劍鳴響起的劍鳴之音,不多不少,足足三千之數。

劍冢之中原本平靜下來的劍意在此刻也再次變得狂暴了起來。

蘇長安三人心頭一驚,皆不明所以,不知為何劍冢之內會起了此種變化。

而那位霍成義也同樣一驚,但待他看清那最先發出劍鳴的長劍之時,他臉上的神色陡然變得極為難看。

他想起了蜀山之中關於那位開山祖師的爺的記載。

「一劍橫岳起浮屠。」

「靈劍三千葬星殞。」

那位祖師爺魂歸星海之後,這把神劍浮屠帶著他的三千靈劍便安睡於這劍冢之中。

若是霍成義記得無錯,當年的祖師爺,應當也是劍心通明。
Babcorn 發表於 2018-3-12 10:42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三千浮屠

關於這把劍的傳有許多。

但傳終歸是傳,無論多麼大的豐功偉績,亦無論多麼驕陽萬丈的風姿卓絕,最後也都免不了消失在漫長的光陰中。

所以,時至今日關於這把劍的故事,只餘下了蜀山古籍中破敗不全的零星記載。

比如這把劍叫浮屠。

不,準確的這把劍應當叫三千浮屠。

當年的霍成義的祖師爺,手持浮屠,背上匣內藏靈劍三千。縱橫天下,難覓一回之敵。死於其劍下的星殞數不勝數。那應當是屬於蜀山的一個時代,也是屬於蜀山開山老祖太蒼玄的一個時代。

但自他走後,浮屠劍就像是陷入了沉睡,這千載光陰中再無一人可以將之拔起。就是雁歸秋與聖皇大戰之日,也是憑著某些蜀山秘法方才將之御動,但卻難以發揮出其威力的一成。

而現在,這浮屠劍上的異動,這三千靈劍的長鳴,無一例外的都在向霍成義陳述著某個事實。

沉寂千載的浮屠劍,要認主了!

蜀山之中,向來便流傳著這樣一個法,浮屠劍認主之時,便是蜀山振興之時。

無論這傳真假與否,按理這都應當是好事。

可是偏偏,這浮屠劍要認得主卻並不是蜀山之人。

霍成義心中大急,身子微微前傾,似乎就要上去阻止。浮屠劍畢竟是蜀山至寶,他又怎願意讓此間輕易落入旁人手中呢?

但就在他的身子快要向前掠動之時,一道蒼老的聲音卻在他的腦海中響起。

「成義,由他去吧。」那聲音如此道。

「......」霍成義聞言,身子一頓,沉默良久之後,方才不解道:「可是師叔,那可是浮屠啊。」

「浮屠如何?放在那裡千載未有人能動,與死物何異?人有人道,劍有劍道。由他去吧。」那聲音回應道。

霍成義聞言,心頭一震。

他猛然意識到,以自己的眼界都可以看出蘇長安天賦異稟,劍心通明,何況自己的師叔。即使這樣,他依舊答應讓蘇長安進劍冢,其中的緣由便值得深究了。

「師叔是故意為之?」霍成義在心中問道。

那個蒼老的聲音聞言一陣沉默。半晌之後,方才嘆息道。

「蒼生劫難將至,天嵐既願意為天下死守西涼,我蜀山終歸得幫上一手。」

「......」霍成義的臉色微微一變,也在一段不短的沉默之後,抬頭看向那位立於劍冢中心的少年,見他眉目清澈,衣袂飄零,當真有莫聽雨當年的幾分風姿。

「弟子明白了。」霍成義沉吟道,心頭卻忍不住感嘆,為何這天才妖孽盡入天嵐。

既然已經下了決定,霍成義也非那種優柔寡斷之人,他看了身旁一臉擔憂的花非昨與羅玉兒一眼,道:「二位無需擔憂,這是天大的機緣。」

經過之前霍成義的話,花非昨二人對於霍成義已經頗為信任,聽他如此來,當下也就微微放下心來,不過眸子依然還是緊緊的看著蘇長安,生怕出了些什麼差池。

而立於劍冢中心的蘇長安,對於這三人的表現自然是一概不知。

他在那聲劍鳴乍起之時,便是心頭一震,只覺得一股鋪天蓋地的濃烈劍意呼嘯而來,根本不待他回過神來,那劍意便融入了他的身子。

而後緊接著便是三千劍鳴乍起,一道滄桑的聲音在他的腦海中哄然響起。

「吾名三千浮屠。」

蘇長安只覺自己的腦仁想被炸開了一般嗡嗡作響,他的眸子驟然變得空洞,身子也木訥的轉身,看向那柄被插在地上的鏽劍。

「三千浮屠?」蘇長安呢喃道。

「我等了你很多年。」那個聲音又道。

「等了我很多年?」蘇長安疑惑。「因為我劍心通明?」

「是。」那聲音回答道,但卻又在數息之後否認。「卻也不是。」

「那是為何?」蘇長安問道。

「我跟隨我的上一個主人縱橫天下數百載,我飲過星殞之血,嘗過太上皮肉。」

「我見過星海繁星,看過世界盡頭的洪荒之景。」

「自他走後,我以為這世上再無值得我一觀,一聽,一殺之物。」

「但我在你的身上看見了某些可能,你會帶我去殺那些更強大的事物,去見識這世上不存在的風景。」

「所以,自今日起,三千浮屠,認你為主!」

此音方落,那柄插在地上的鏽劍猛然開始一陣劇烈的抖動,而隨著這般的抖動,那劍身之上的劍鏽如泥沼一般迅速脫落,而這柄浮屠神劍,在千年之後,終於又一次在世人面前展現出他絕世的風姿。

那確實是一把與眾不同的劍。

他長有三尺,劍身細窄,不過四指並寬。通體漆黑,內有紅芒若隱若現。

他自出現那一刻起,周身便瀰漫出一股霸道的威嚴,他就像是一位君王,傲立於天地間。劍冢便是他的國土,而這百萬藏劍,便是他的子民。

嚶!

又是一聲高亢的劍鳴乍起,浮屠劍周身閃過一道耀眼的黑芒,他的劍身一震,身子便自己猛然竄起飛向天際。

而後劍鳴之音愈發嘹喨,與之輝映的不再是他的三千靈劍,而是整個劍冢,每一把劍都在此刻響了起來。

他們就像是在舉辦著某種儀式,以此來見證那把沉睡了上千年的神劍的甦醒。

數萬長劍一道齊鳴的聲音自然極為壯闊,那聲音就像是黃鐘大呂,驀然響起,不止劍冢,就連蜀山,甚至整個蜀地都在那一刻忽的萬籟俱寂,所餘下的只有那一道劍鳴,尚在響徹天地。

一直在劍冢之外等候的蜀山弟子們也在此刻開始交頭接耳起來,這般異象,無疑明了只有一個問題,便是劍冢之中有神劍出世!只是這異象如此浩大,卻不知究竟是哪一把神劍。

「掌門,蘇長安他這麼快便取到了那兩把劍?」吳起同樣在此刻皺著眉頭看著劍冢之內,似乎也在揣測些什麼。而此時,他身旁一位弟子模樣的中年男子也向他詢問道。

吳起聞言,瞟了那男子一眼,搖了搖頭:「這不是當年天嵐留於劍冢的那兩把劍,那兩把劍他早已取到,之前的兩聲劍鳴便是此事印證。如今這異象,恐怕是又有什麼神劍被他們所取到。」

那中年男子聞言心中一凜,身為去過劍冢的蜀山弟子,他自然比誰都清楚想要去劍冢取劍是一件何其困難的事情,他如今的佩劍便是當年在劍冢所取。但也只是埋在劍冢外圍的一把較弱的靈劍。但即使如此,他也險些喪了性命。

吳起能有如今的聲名,其中一半便仰仗著當年他在劍冢之中取到長留劍,而也花費了數月時間。可這蘇長安三人進去才半個時辰不到,不禁取回了當年玉衡所留之劍,更取到了劍冢之中蜀山先輩所留的神劍。這樣的速度簡直聞所未聞。

「可是,劍冢之中的神劍可是蜀山之物啊!」男子又道,他對於這位壞了自己掌門婚事的男孩顯然並沒有什麼好感,心頭更是不願意讓蘇長安平白無故的取走蜀山之物。

吳起又瞟了男子一眼,臉上的神情忽的變得嚴肅,問道:「皓然,你修行劍道有多少時日了?」

那被喚作皓然的男子一愣,不知吳起為何會有此問,但面對這個比自己上一輪的掌門,他表現出了足夠的尊敬。只見他低眉頷首,回道:「弟子八歲入山,到今日已有三十五個年頭了。」

「那在你心中劍為何物?」吳起又問道。

「劍為何物?」皓然一愣,眉頭皺起,下意識的回道:「劍者,雷電為鋒,風雲為鍔,天為劍身,地為劍柄;下抵九幽黃泉,上臨玉宵蒼穹,開以陰陽,制以五行;出之無形,收之無神,縱橫**,睥睨八方。」

這是蜀山劍決開篇之言,每個蜀山弟子對其都爛熟於心。

但這樣的回答顯然並不足以讓吳起滿意,這位年輕的蜀山掌門搖了搖頭。

「那是劍,卻不是你心中的劍。」

皓然又是一愣,趕忙拱手,問道:「弟子愚鈍,還請掌門賜教。」

「三流劍客,以劍為劍。此道,乃道。」

「一流劍客,以劍為主。去己而存劍,此道,乃中道。」

「蜀山劍客,以劍為友。存己道,亦存劍道。此道,方為大道!」

「但劍既為友,便存其道,友尋其道,豈能阻之?」

吳起沉眸,緩緩道。

那中年男子聞言,臉色變化,最後若有所悟,再次朝著吳起拱手。「弟子明了,謝掌門指。」

而也在此刻,劍冢之中異變再起,在諸多弟子的驚呼聲中,只見一把通體漆黑的長劍自劍冢之中拔地而起,懸於百丈高空,他周身的劍意四起,濃密得好似凝實一般,即使相隔千丈,諸人也看得極為真切。

劍冢之中的劍鳴愈發嘹喨。

數息之後,又有無數明晃晃的靈劍飛身而出,他們懸於那柄黑色長劍之下,如眾星拱月一般將之團團圍住。

吳起的眸子在那時爬上驚駭的神色,他看著那柄黑色長劍,又看了看那包裹著他的數千靈劍。

終於,他在這一刻,知曉了這把被蘇長安所取出的神劍的名諱。

它叫——三千浮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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