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書劍長安 作者:他曾是少年(已完成)

 
Babcorn 2018-3-5 18:29:38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47 178211
Babcorn 發表於 2018-3-12 09:45
第一百一十六章 汝衛蒼生,吾衛故鄉

蘇長安曾經看過很多奇奇怪怪的書。

他喜歡書裡的俠客、將軍、壯士。

喜歡他們的俠肝義膽,忠君報國。

喜歡他們的坦然赴死,慷慨激昂。

而通常,這些將軍、俠客、壯士都會有一群不知名的追隨者,他們被他感染,跟著他上刀山,下火海。最後死在某個不知名的地方。

作者少有提及他們的姓名,讀者亦記不得他們的姓名。

蘇長安很喜歡這樣的東西。

總覺得,一人去,百萬雄師相隨,雖是赴死,卻波瀾壯麗。

但當那八萬士卒真正的擺在他的面前,而他也知道,他們即將去面臨一場必敗的戰爭,他才發現。

這並非演義,八萬士卒便是活生生的八萬性命。

他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爹娘,心裡或許都藏著一個蘇沫,家中或許都有一個古羨君在牽掛,遠方或許都有一個青鸞在等著他們去搶回來。

他們與自己並無差別。

蘇長安不想死,那他們或許也不想死。

所以,蘇長安覺得他們應當離開。

這並非怯戰或是懦弱。

西涼敗局已定,何須再拉著八萬人白白送了性命。

北通玄如此想,蘇長安也如此想。

想要真正的救蒼生,根源不在西涼,而在長安,在那位老謀深算的丞相司馬詡的身上。

蘇長安想明白了這其中的關鍵,但紅玉卻想不明白。

她站起了身子,頗為詫異的看著眼前這個少年,問道:「為什麼?」

蘇長安搖頭,給出了與北通玄如出一轍的答案:「西涼守不住了。」

這句話明顯觸及到了紅玉的心事,她猛地站起了身子,帶著質問的口吻衝著蘇長安道:「守不住?沒有守過你怎知守不住?既然守不住,當初又何必待著十餘萬大軍來此,跟我們講什麼蒼生大義,如今我們信了,他卻退了。那十餘萬已經失去的將士英魂但於何處,作於何想?」

紅玉此話雖然是對著蘇長安的,但是這滿腔的怒意,蘇長安卻清楚,是對著北通玄的。

他低下了頭,沉默不語。

紅玉所言並沒有錯,永寧關如今的形勢雖然險峻,但只要能得到一兩位星殞的支持,卻也絕非完全沒有勝算。

但蘇長安與北通玄想的卻是,司馬詡明顯與九嬰一族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堅守,或許能再拖延一年半載,但之後呢?

司馬詡不發兵,蠻軍勢頭一日強過一日,此消彼長,永寧關依舊逃不出被破的厄運。

紅玉所言,是現在。

而蘇長安與北通玄所預見是將來。

所以,他們不想如此熬下去,也不想讓更多的士卒白白送了性命。

「那之後呢?之後又當何如,我帶著這八萬殘軍退守中原,是解甲歸田,等著蠻軍鐵蹄踏破中原,還是在西嶺枕兵?」

「若是西嶺也守不住呢?再退西江?再退長安?」

紅玉的問題一連串的砸了過來,直讓蘇長安啞口無言。

她問到了痛處,蘇長安與北通玄的痛處。

如今天嵐院,開陽成了忘情的太上,即使他的弟子青鸞在他眼裡也只是一個用於交易的籌碼。

剩餘的後輩,徐讓歸順了司馬詡。

花非昨與羅玉兒長安一夜之後失了蹤跡。

剩餘的只有他與北通玄二人。

外有九嬰氏族咄咄相逼,內有司馬詡機關算盡。

他們比紅玉看得更遠,所以就越絕望。

他們比紅玉知道得更多,所以就越迷茫。

「我不知道你們天嵐院到底有何考量,但是你們不是素來以天下蒼生為己任嗎?北通玄他可以為了他的蒼生死在永寧,那為何我們不行?我們沒有你們那麼大的氣量,但我們有我們的家人,有我們的故鄉,西涼之後便是我們的故鄉。」

「你們衛你們的蒼生,我們衛我們的故鄉。何須將你們的重任壓在我們的肩上!」

紅玉的話猶如某種鈍器一般敲打在蘇長安的心上,他的身子一震,臉色忽的變得煞白。

你們衛你們的蒼生,我們衛我們的故鄉。

這寥寥十餘字,忽的讓蘇長安茅塞頓開。

紅玉與那八萬士卒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他們在守衛永寧關,永寧關便是西涼,西涼過後便是故鄉,到底他們是為了自己的故鄉,也是為了自己。

他們知道自己在幹什麼,所以他們不願意走。

而他與北通玄呢?

蘇長安捫心自問,所謂的蒼生,真的在他們心中那般重要嗎?

恐怕不是,他們所守衛的是天嵐,是先輩們留下的訓誡。

紅玉知己欲,故而一往無前,誓死不退。

蘇長安與北通玄,卻不知,所以他們迷茫。

他們為蠻族的勢大、司馬詡的城府而感到害怕。

害怕,守不住蒼生,害怕,見不得列祖列宗。

他們的心中顧慮太多,因此只能做出一個穩妥卻不見得是正確的選擇。

蘇長安的頭在那時抬了起來,他看向紅玉,眸子裡的光芒變得極為清澈,像極碧淨的潭水,一塵不染。

「謝謝,我懂了。」他朝著紅玉極為鄭重的拱手一拜,臉上的神情也極為嚴肅。

紅玉本還頗有些怒意,但見蘇長安這般的態度,莫名臉色一紅,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你這是何意?」她有些怔怔的問道。

「你醒了我。」蘇長安一臉認真的回應道。「山河不可讓,西涼不可丟。」

紅玉一愣,大抵是聽懂了蘇長安話裡的意思,她的臉色愈發紅潤,忽的沒有了之前那般英姿颯爽,有些忸怩的聲呢喃道:「其實,我是有私心的。」

「嗯?」蘇長安一愣,不解的看向紅玉。

「我想...與他在一起,哪怕是死,也想...死在一起。」紅玉低聲道。

蘇長安聞言會心一笑,他又朝紅玉拱手,然後轉身便要大步離去。

紅玉一驚,約莫猜到蘇長安想要做些什麼,她的心中惶恐,臉上少見的露出了女兒態。她不禁朝著蘇長安的背影問道:「蘇公子,這是要去到哪裡?」

「去罵醒該罵之人!」

蘇長安掀開營帳的簾布,頭也不回的道。
Babcorn 發表於 2018-3-12 09:45
第一百一十七章

蘇長安再次來到北通玄房門的時候,門是開著的。

他沒有通報,沒有詢問就這樣徑直的走了進去。

而屋內的情形,讓他就在嘴邊,快要破口而出的話生生嚥了回去。

司馬長雪正扶著北通玄坐到屋前的桌椅旁。

看到蘇長安走進來,二人一愣。

或許是因為蘇長安的臉色過於嚴肅,司馬長雪本能的意識到將會有什麼事情要發生,她的頭低了下去。

「你們聊,我去廚房看看湯藥好了沒有。」著便退了出去,也順勢將屋子的房門輕輕合上。

「有什麼事嗎?」北通玄瞟了一眼臉色怪異的蘇長安,問道。

「如煙並非因蒼生而死。」蘇長安望著北通玄,如此道。

這樣話自然是很突兀。

因為如煙,是北通玄的心病,也是他與蘇長安之間芥蒂的由來。

所以二人都在談話間有意無意的迴避這件事情。

並非因為如煙不重要,恰恰相反,她太重要,無論是對於蘇長安,還是北通玄,都是如此。

此刻的蘇長安毫不避諱的談及此事,即使是北通玄也不得不臉色一變,低頭沉默了起來。

蘇長安對於北通玄這樣的反應早有預料,倒也並不奇怪,他繼續道。

「你你要讓如煙死得有意義?那如煙為何而死你都不知道,你如何讓她死得有意義?」

蘇長安的聲音忽然大了起來,甚至隱隱帶著一些怒意。

北通玄的臉色愈發陰沉了起來,蘇長安的話字字誅心,他轉頭看向蘇長安時,眸子裡竟然浮現出了殺機。

「你再胡言,我現在就將你趕出西涼!」

北通玄寒聲道。

「我有錯什麼嗎?」蘇長安對於北通玄的威脅卻視而不見,他的嘴角勾出一抹冷意。依然自顧自的接著道:「如煙死於蒼生,不過是你自己安慰自己的幌子罷了。」

「如煙哪知什麼是蒼生?哪知什麼是天嵐。」

「她知道的也只有你北通玄而已。」

「她為了心心唸唸的活了十年。」

「死,也是死在你的蒼生大願之中,到底,如煙是因為你北通玄而死!」

蘇長安這番話得是毫不留情,聲音亦愈來愈大。

絲毫不曾在意北通玄的臉色愈來愈來難看,本就蒼白的臉色,在蘇長安完最後一句「因為你北通玄而死」時,忽的浮出一抹潮紅,隨即一口鮮血豁然噴出。

這樣的變故讓蘇長安措不及防,而同時也帶來的巨大的響動。方才被關上的房門,在這時被猛然推開,司馬長雪的身影一躍而進。想來,她也是察覺到了某些異樣,並未走遠。此刻只見他快步走到北通玄的身邊,扶起已經神情萎靡的北通玄,有些憤恨的看向蘇長安,質問道:「他有傷在身,你何必出言傷他。」

未有料到會有此番變故的蘇長安臉色也是一變,這自然並非他本意,見北通玄如此,他尚還沒有完的話,也生生止住,沉默的站在一旁。

「你沒事吧?」司馬長雪輕輕拍了拍北通玄的背,又伸手極為心又認真的替他擦去嘴角的血跡。「去床上歇息吧,有什麼事,等傷養好了再。」著,她就要將北通玄扶到床上。

蘇長安也暗覺自己唐突,歉意的看了北通玄一眼,便要低頭離開。

卻在這時,北通玄伸出左臂擺了擺手,阻止司馬長雪要做的事情。

他抬頭看向蘇長安,虛弱的道:「你得不錯,我一直再騙自己。」

或許是因為傷勢再次加重的緣故,他的聲音很,但語氣中的誠懇卻不似作假。

這樣的坦然讓蘇長安與司馬長雪皆是一愣。

「所以,我每天都活在煎熬之中,只要我閉上眼睛,都能再看見她渾身浴血的質問我,為什麼不曾去娶她?為什麼要殺了她?」

北通玄慘然一笑。

「我活夠了,師尊交代的事情,我已盡力,我現在想要一個人死在西涼。不辜負師尊的囑託,亦可以祭奠如煙的亡魂。有錯嗎?」

第一次聽到北通玄如此真實的交代自己的內心,這讓蘇長安與司馬長雪再次陷入沉默。

直到數十息之後,蘇長安才再次搖了搖頭。

「有錯。」蘇長安臉上的神色漸漸平靜了下來。「你過,你不想讓她這樣白白死去,你過你要讓她死得有意義。」

「她是為你而死的,你這樣糟踐自己的命,九泉之下,你當如何與她解釋?」蘇長安問道。

「那我能如何,司馬...」似乎為了顧及司馬長雪,北通玄頓了頓,又道:「朝廷不與兵馬,蠻軍勢大,我不能再拖著八萬士卒,與我一起送命。」

「你還是不懂。」蘇長安又搖了搖頭,似乎對於北通玄有些失望。「你欠如煙的,你要還,你欠那些跟著你守護蒼生的士卒亡魂的就不用還了嗎?」

「他們留下是因為他們想留下,而你既然帶著他們一路走來,便有義務繼續帶下去。」

蘇長安道這裡,他的臉色也再次變得嚴肅起來。

「天嵐院用數量衡量生靈的規矩得改一改了。那是他們的天嵐,今天起,這天嵐,使我們的天嵐。每一個生靈都應該值得去守護。我要守住永寧關,不管他司馬詡與九嬰,甚至神族到底有什麼齷齪的勾當,但我是天嵐院的守望者,我要與他們鬥上一鬥。為蒼生,也為我自己。」

北通玄愣住了。

那目光閃爍的看著眼前的這個少年,他想起在長安的那個夜裡,他提著刀,來到他的面前,告訴他,我要為如煙討一個公道。

那時的他覺得可笑,覺得自己這個師侄幼稚又天真,覺得遲早,他會變得與自己一樣。

守衛蒼生是要付出代價的,是要有取捨的。

不明白這個道理,不懂得不擇手段,如何護得了蒼生。

他曾對此堅信不疑,但現在,他卻發現,蘇長安並沒有變,不管經歷了多少,裡子裡他還是那個可以為了如煙豁出性命的少年。

不知道這究竟是幸與不幸。

他只是羨慕蘇長安,羨慕他擁有他已失去的東西。

他也曾是這樣的少年。
Babcorn 發表於 2018-3-12 09:45
第一百一十八章 真正的十方

「蠻軍遲遲不肯攻城,等的便是他們的星殞到來,如今帝江已破,遺族逃亡西涼之事,向來已經上報到了王庭,不出三個月,蠻族星殞必至,到時候,我們論並立不如蠻軍,論戰力,更是有雲泥之別。沒有星殞的永寧關,我們如何也守不住。」北通玄在一陣愣神之後,終於還是搖頭道。

他固然欽佩蘇長安的膽魄,也羨慕他這股少年心性,但有時候,很多事情,卻絕非秉著一股信念便可以成功的。

遠的不了,就是永寧關即將面臨的那場大戰必須有星殞的支持,否者絕無勝算。

北通玄的話確實有給蘇長安潑冷水的嫌疑,但是蘇長安在聞言之後,嘴角卻微微上翹。至少北通玄已經開始考慮分析西涼的局勢,而非如一開始一般,只是單純的絕望。

不管怎麼,這都應當是一個好的開始。

蘇長安欣喜之餘,眉頭也皺了起來。

北通玄的話,雖不中聽,但卻到了子上。

永寧關如今最大的困境便在於沒有星殞的支持。

「如果可以動武王...」蘇長安有些遲疑的道。

對於那位武王浮三千,蘇長安聽到最多的評價便是畏戰、偏安一隅之類的言辭。

能否動他,或者怎樣動他,蘇長安的心底並沒有什麼把握。

而似乎是為了印證蘇長安的猜想,北通玄在蘇長安提及浮三千的名字時便搖了搖頭。

「武王浮三千若是請得動,遠雲關也不至於失守。」

蘇長安聞言臉上的神情也是一暗。他也明白其中的道理,故而又想了想,接著道:「那那位西江城的葉爺爺呢?他不是南鬥傳人嗎?」

他早前聽北通玄提起過這位老者,也就是他與青鸞曾在西江城裡吃過的那家麵館的主人。

南北二斗百年前卻又沖突,但畢竟二鬥傳人都是以守護人族為己任,如今大敵當前,蘇長安覺得理應摒棄前嫌,共同禦敵。

哪知北通玄聞言再次搖頭,「南斗天機老人在那日救你之後,便失了蹤跡,我托觀滄海在西江城中尋找,卻已是人去樓空,他本就精於奇門八卦,他想要躲,我們如何也找不到。」

「......」蘇長安的臉色又變了變,「難道真的就沒有辦法了嗎?」

蘇長安有些不甘心的自言自語道。

「有!」哪知這時北通玄卻忽然道,聲音雖然依舊虛弱,但語氣中的某些決意,卻是讓蘇長安的心中一動,不由轉頭看向北通玄。

「長雪!扶我出去。」北通玄看了一旁低眉不語的女子一眼,如此道。

女子聞言一愣,雖有些遲疑,亦有些擔心北通玄的傷勢,但還是依言伸手扶著眼前這個男子,慢慢的走到屋外。

而蘇長安自然也隨著二人走了出來。

來到屋簷下的北通玄,眸子裡寒光一閃,嘴中輕聲喝到。

「望舒、羲和、長庚、千歲、雨辰、燭天、重山。」

他話音一落,七把長劍便自天際破空而來,帶著七色的長長光暈,落在他的身前,一字排開,一股劍意衝天而起。

蘇長安心底疑惑,這七把劍他已不是第一次見北通玄喚出,更是見識過他們可以化為人形,甚至可以使出十方劍陣的升起能力。

他本來是有打算詢問北通玄此事,但因為之前一直因為關於永寧關的問題而心底不郁,故此也就將此事給忘在了一旁。如今見北通玄再次將之喚出,疑惑之餘也多出了幾分好奇。

「借十方一用。」北通玄看了蘇長安一眼,忽的道。

蘇長安一愣,倒也未做多想,他心中念頭一動,背上劍匣內的十方長劍一陣清鳴,便豁然躍出,落在北通玄的手中。

作為玉衡一脈的正牌傳人,十方神劍方才入手,便發出了一陣高亢的劍鳴。

而那圍繞著主劍的九大劍影也豁然顫抖起來,就像是久別家鄉的遊子,終於遇見故人一般。

就在蘇長安還未有弄明白為什麼會有這樣變化的時候了,那七把才纔在北通玄身前一字排開的長劍忽的紛紛隨之發出一陣高亢的劍鳴,化為一道道流光,飛向神劍十方。

他們就像是原先設定好的一般,每把劍遁入一道劍影之中,轉瞬之後,十方神劍九道劍影中的七道便分別被這七劍遁入,那七道劍影也在這時化為了實質。

十方神劍周圍的劍影便在此時變成七把實劍與兩道劍影。

而十方神劍周身的劍光也在這時明亮了起來。一股浩然得足以讓蘇長安也膽寒的劍意衝天而起。

蘇長安臉上的神情一滯,他不禁問道:「這是?」

北通玄看了他一眼,握著十方神劍的手一震,那七道劍影再次脫體而出,化作七道人影恭恭敬敬的立在北通玄的身後。

「神劍十方,一劍出,九劍隨。」

「這一劍是主劍,號為十方,九劍卻也並非虛物,乃有實質,眼前這七人便是這其中七劍的劍靈,分別名為望舒、羲和、長庚、千歲、雨辰、燭天、重山。」

蘇長安聞言,臉上的神情一滯,神劍十方號稱絕世神兵,蘇長安雖已在以往的對敵中感受到了他強悍的力量,但如今聽聞北通玄之言才乎的明白,原來十方的強大遠超出他的想像。不過這也從某個角度讓蘇長安明白了為何沒有十方在手,北通玄也能喚出十方劍陣。

「那還有兩劍呢?這附劍亦有劍靈,為何主劍我不曾喚出?」他不禁疑惑道。

「那日我的領域,你觀有多大?」北通玄卻並不答他此問,反而問道。

「八十里。」蘇長安心底疑惑,但還是如實回答。

「你的呢?」北通玄又問道。

蘇長安一愣,眉頭一皺,認真思索了一番,方才道:「全力施展,不過十里。」

北通玄心頭一震,暗暗心驚,不過地靈境,領域展開便有十里之遙,仙道果然不同凡道。但他的表面卻不動聲色的繼續道:「尋常問道,領域極致便是十里。一旦破了十里,便已破了問道,尋常人喚之半步星殞。」

「十里一檻,至百里,領域便化為世界,問道亦成就星殞。」

「我修為不過問道,十里之域便是極限,但幸得劍靈相助,一靈便助我破開十里,故才有那日八十里領域之景。」北通玄道。

「而十方有九道副劍,如能找到其他兩道副劍,我變能撐開百里之域,屆時領域化為世界,星殞,我又有何懼哉!」
Babcorn 發表於 2018-3-12 09:45
第一百一十九章 取劍蜀山

蘇長安一愣,他已不是當初剛入修行的少年,對於問道,星殞之間的差距他大抵還是有些瞭解。

即使他新人北通玄,對於他所言之事多少還是有些費解。

以劍靈撐起領域,他還尚能理解,可是,以劍靈破開領域的百里屏障以此成為星殞落在蘇長安的耳中卻多少有些不可思議。

如果沒有對的道的領悟,僅用力來撐起修為,以此成就星殞,似乎與大家所知的修行之道相左。

但眼下西涼的局勢也不由得他想,況且每個人的道並不一樣,蘇長安還是相信在此事上,北通玄應該有自己的考量。

「那另外兩把劍在何處?」

蘇長安問道,他隱約的意識到這兩把劍應當是事情的難,北通玄有此法,若是能取得這兩把劍,恐怕以他的性子早已取來,以此對抗蠻軍,又何來之前那一番喪氣之言。

「蜀山,劍冢。」北通玄的臉色一寒,出言道。

「嗯?天嵐之劍為何會在蜀山?」蘇長安不禁疑惑。

「......」北通玄聞言微微沉吟,方才又道:「你聽過,當年聖皇與雁歸秋在劍冢之戰嗎?」

蘇長安聞言,想了想,此事倒也不是什麼辛密,也曾聽人提及過。

當年蜀漢敗亡,遺族躲藏於蜀山之下。當時的蜀山掌門受曾經的蜀相左玉城之托,庇護這些遺族,與朝廷起了衝突。便因此,與聖皇約戰於蜀山劍冢。

聖皇負雙劍而去,卻兩袖清風而歸,而當事二人卻都不曾與人提及此戰勝敗,只是聖皇自此再也不提剿滅西蜀遺族之事,世人皆暗以為聖皇敗於雁歸秋劍下,故此再也不提此事。

想到這裡,蘇長安的眉頭一挑,問道:「難不成當年聖皇帶去的雙劍便是我天嵐院十方神劍剩餘的兩柄副劍?因為戰敗,因此被雁歸秋留在了劍冢?」

北通玄看了蘇長安一眼,了頭,隨即又搖了搖頭。

「聖皇帶去的那兩把劍確實是十方的兩把副劍,但聖皇卻沒有敗,敗的是雁歸秋!」

「敗的是雁歸秋?」蘇長安不解,若是敗的是雁歸秋,那為何聖皇會把這兩把劍留在劍冢,而為何之後又再也沒有提及過清剿西蜀遺族之事?

似乎看出了蘇長安的疑惑,北通玄笑了笑,「以聖皇的性子,若是雁歸秋真的那麼強,他又豈會放心讓素來便有反心的西蜀遺族真的留在蜀山。臥榻之畔,豈容他人安睡。」

「他之所以能放心留下遺族,是因為當年那一戰,他不僅擊敗了雁歸秋,還重傷了他。」

「那為何他還要留下那兩把劍,而這兩把劍又是如何到他手中的呢?」蘇長安又問道。

「師尊輔佐聖皇多年,他比誰都清楚聖皇的性子。雁歸秋約戰聖皇於劍冢,依仗的定然是存於劍冢的神劍。他知道若是雁歸秋戰勝了聖皇,聖皇定然會派大軍清剿蜀山,而為免生靈塗炭,他贈與了聖皇兩把十方的副劍,聖皇也確實憑藉著這兩把神兵之力,僥倖勝了雁歸秋,並且重傷了他。」

「師尊為表心中歉意,便將這兩把劍留在了劍冢,這一是當做賠禮,二是表明天嵐的態度,蜀山想要庇護遺族天嵐認可,可若是要再起戰端,被雁歸秋所傷的雁歸秋便是教訓。」

道這兒,北通玄臉上的神情一暗。

「只是師尊死了,這雙劍便再難取回。」

明白了事情來龍去脈的蘇長安,眉頭也是一皺,按照北通玄的法,當年雁歸秋與聖皇的一戰,其實是有天嵐的影子在背後支持的,天嵐雖然從某種意義上是在幫助蜀山,但是或許蜀山人並不如此看也不一定。

到底,天嵐與蜀山之間,或許還有些仇怨。而隨著玉衡的死去,天嵐院一時也找不出足以與蜀山對話的重量級人物,想要取回雙劍,確實並不輕鬆。

想到這裡,蘇長安看向一臉虛弱的北通玄,問道:「你是要自己去取劍嗎?」

他不僅有些擔憂北通玄如今的傷勢嚴重,需要靜養,此事因為蜀山的態度並不明朗,保不齊到時候出些狀況。

「我不能去劍冢。」雖知北通玄卻異常堅決的搖了搖頭,「此事還得麻煩你出手。」

蘇長安一愣,他倒是也正想向北通玄請纓,代他去一趟蜀山。但是北通玄所言,卻有些蹊蹺,何為他不能去劍冢?

不是蜀地,不是蜀山,偏偏是劍冢。

就好似那裡有什麼東西,是他所不能接觸的一般。

蘇長安有些怪異的看了北通玄一眼,但卻也沒有深究,以北通玄如今的狀況,似乎也只有他親自去一趟蜀山最為合適了。

「好!」他了頭。

「此行兇險難測,當年雁歸秋雖然被聖皇所傷,但近百載,雖不見其出手,但想來傷勢也好得七七八八。而且蜀山執天下宗門牛耳千載,其底蘊深厚,你此去定然少不了被他們為難,但凡事不可強求,若是事不可為,便速速退回,以謀他路。」北通玄囑咐道。

蘇長安聽出了北通玄言語中的關切之意,他再次頷首應允下來。

北通玄又想了想,又道:「蠻子們的軍集結正在加快,每一日永寧關外的守軍數量都在不斷增加,王庭與永寧關之間雖然遙遠,但是也就三個月的光景,蠻族的星殞必定來到西涼,屆時便是蠻軍攻城之時。

「以你的腳程,來回西涼與蜀山之間起碼得用去一個月的時間,也就是,你只能在蜀山逗留兩個月,若是無果,便定要記得及時趕回。那時就算永寧關被破,我身首異處,你也可以代我領軍退守中原,以謀後路。」

北通玄話時這般如同交代後事的語氣,讓蘇長安的心頭一沉,他的臉色也隨之一暗。

但最後還是再次了頭,答應了下來。

「三個月內,無論成敗,我必然返回西涼與你一道鎮守永寧關。」

「嗯。那你今日好生歇息,明日便準備啟程吧。」
Babcorn 發表於 2018-3-12 10:09
第一百二十章 龍衍劍(第一更)

蜀地。

承興元年。

聖皇賓天,為示對先皇的尊重,新晉的新皇在上年依然沿用了聖皇的年號。如今一年已過,年號改為了承興。

時值一月,冬盡,天氣漸暖。

蜀地的郡城,嘉漢郡裡下起了細雨。

不大,卻綿綿不絕,擾人心煩。

但嘉漢郡中的氣氛卻與往日有些不同。

巡邏的士卒明顯多了起來,而他們身上的甲冑也換了模樣,與尋常大魏士卒的制式有所不同。城牆上的魏字旗也不知在何時被人換了下去,重新插上牆頭的大旗上,寫著一個大大的「漢」字。它在細雨與春風中飄蕩,一如百載前那段被蜀人所銘記的歲月一般。

嘉漢郡的太守府在城內數百工匠的連夜趕工下換了模樣,雖比不上長安中的皇宮,但也有了幾分王侯之相,至於原先的太守,如今屍體已經被送到了長安城中。

當做某種訊息,或者戰書。

這時,一位身著銀甲白袍手持一把藏鋒於鞘的寶劍的男子推開了太守府的大門。

他看模樣已經年近半百,但周身的氣息卻異常凝練,行走時每一步都帶著一股極強的力道,落地時卻又了無聲息。顯然,他對於力量的掌控已經到了極為強橫的地步。

太守府內自然有許多守衛,待到他們看清來者的容貌時,那些守衛皆臉露恭敬崇拜之色,沒有一人上前阻攔。

他就如此一路走到了太守府的議事大廳。

大門開著,裡面坐著許多士子儒生打扮的人似乎正在商議這些什麼。待到男子踏步入內之時,方才還你來我往爭吵不息的大殿中忽然安靜了下來。

他們看著眼前的這個男子,或許是因為他周身所瀰漫的氣勢太過駭人,以至於只是一眼,這些儒生們便低下了頭,不再言語。

男子對於週遭人的反應視而不見,他繼續大步向前,直到來到朝堂之下,方才恭恭敬敬的朝著台上之人跪下。

「臣趙寧拜見主公!」男子躬身道。

而台上坐著的竟是因為年方二九左右的少女,她低眉順目,模樣稱得上是沉魚落雁之貌。

她懷中抱著一張琵琶,身後立著一位婦人。

那婦人年紀頗大,臉上已滿是皺紋,但她的神情卻異常陰冷,她就像是一顆盤根錯節的老樹一般立在那裡,不曾有過一句話語,亦不曾露出半分表情。

少女像是對於身後的婦人頗為畏懼,她見著來者,有些疑惑的看了身後的婦人一眼,待到那婦人微不可察的了頭,少女方才轉頭對那來者道。

「趙將軍請起。」

聲線輕柔,卻又帶著些許的顫音,顯然對於身處高位,她並不適應。

「謝主公!」趙寧起身,環視周圍的儒生一眼,又接著道:「我來時,觀諸位同僚相談甚歡,不知所謂何事?」

此話他問得極為客氣,但眸子裡所綻出的星光依舊讓在場諸人覺得頭皮一寒,一時間噤若寒蟬。

直到數息之後,一會鬍鬚皆白的老者方才鼓著勇氣,排眾而出。

「老朽見過趙將軍,早曾聽聞過將軍事蹟,如今一見...」老者的話還未完,卻聽趙寧忽的一聲冷哼,將之生生打斷。

「先生不必此贅言,趙某不喜,還是直方才你們談論所謂何事吧。」趙寧道。

「是...是...」趙寧看似面容俊朗,身子還帶著幾分儒生之氣,但是方才話時,周身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間所發出的陣陣殺氣,卻是久經沙場,歷經過屍山血海之人方才有的東西。老者的心頭一寒,收起了自己的溜鬚拍馬之言,直言道:「我等是在商議,究竟當立誰為皇之事。」

「哦?」趙寧眉頭一挑,像是興趣頗濃的樣子。「那以諸位之意,但立誰何時?」

「漢中太守,陸武成,素有顯得之名,又是皇室宗親,可為漢帝。」

老者拱手道。

「陸武成?陸向南之孫,當年魏軍來襲,他祖輩望風而降,此人為帝。莫不是先生想要再讓我們與他演一出歸降的戲碼?」

趙寧回道。

老者的額頭上頓時浮出陣陣冷汗,他接著道:「那西川陸伯,當世儒豪。蜀地之中頗有威望,可為漢帝。」

「陸伯七十有餘,為人賢德不假,但守業可成,進取不足。」趙寧再次搖頭。

老者額頭上的汗跡越發濃密起來,他瞟了一眼台上的少女,又道:「攏道陸長月,素來有勇武之名,十年內星殞有望......」

「哈哈哈!」老者話音未落,趙寧便大笑了起來,「先生覺得,我蜀地差那一兩個星殞嗎?」

言罷還不待老者回應,他周身氣勢一震,一股浩然如海的靈壓盪開,只聽一聲龍吟之音乍起,趙寧的背後便浮出一條巨大的白龍虛影。

老者聞言臉色神色一滯,「那以將軍之意,何人為帝最為穩妥?」老者問道。

「何人為帝?」趙寧像是聽到了這世上最好笑的笑話一般,他道:「端端的陸皇之後放於爾等面前,爾等還作何想?」

那些儒生聞言,臉色皆是一變,為首的老者更是趕忙道:「自商周以來,帝制已傳數千載,卻從未有過女子為帝之例,此行逆天,望將軍三思。」

「逆天如何?」趙寧笑道,「我等從墳墓中爬起,所為便是逆天!」

趙寧罷,一直握在手中的長劍忽的一擲,那劍便帶著劍鞘穩穩的落在少女的案前。

「此劍乃是太祖當年斬蛇之劍,名為龍衍,太祖曾言,能開此劍者,便可承帝業。此女當不當得漢帝,一試便知!」

此言一出,在場方才還頗有非議的諸人皆是臉色一變,轉頭看向坐在高台之上的少女。

少女顯然不太適應這樣的注視,但在趙寧鼓勵的眼神中,在微微遲疑之後,還是拿起了案台前的長劍。

在諸人的注視下,她的手輕輕的扣在了劍柄之上。

只聽哐噹一聲脆響。

這把被放在蜀山百載未成現世的神劍便如此輕易的被少女抽了出來。

似乎是為了回應這百年的孤寂,一聲高亢的劍鳴自那長劍的劍身處升起,一道帝王的威嚴在那時自少女身上蔓延開來。

她身後婦人,見此景滿意的了頭。

而趙寧的身子也在此刻猛地跪下。

「微臣趙寧,參見漢帝。」

他身後的儒生們,你望我,我望你,數息之後終於還是不甘的紛紛跪下。

「參見漢帝!」

他們齊聲呼喊道。

「丞相已選好良辰吉日,請漢帝於三日後去往蜀山登基繼位,繼承大統,匡扶漢室!」

趙寧的聲音再次響起,卻帶著一股不同於方才鎮定自若的顫音。

匡扶漢室。

百載美夢,百萬枯骨,如今終於指日可待。
Babcorn 發表於 2018-3-12 10:09
第一百二十一章 白馬鎮

白馬鎮,是漢中北邊二百里處一個鎮,也是入蜀地的必經之地。

此鎮雖然處於要道,但是尋常時候行腳商人與鏢隊更願意在距離其不過數十里之遙的武陽城落腳,因此,此鎮道也鮮有人問津。

但此刻,白馬鎮中卻是人頭晃動,無數穿著大魏甲冑的士卒在鎮中來來往往的巡邏,城頭的守軍也是密密麻麻,晝夜不息,翹首南望。

此刻白馬鎮中下著細雨,雨敲打在白馬鎮泛黃的泥土之上,在坑窪中堆成積水,又被來往的行人踩踏,最後變成泥濘。

這樣的細雨之中,鎮中的一處茶館迎來了一位旅客。

來者的身材有些消瘦,帶著蓑笠,看不清容貌,但背上背著的劍匣與長刀卻尤為眨眼。

茶館的老闆見來了客人,趕忙一臉熱情的迎上去。

「客官喝什麼?」老闆是一位四十歲上下的男子,穿著尋常麻衣,留著八字鬍,模樣並不出奇。

這營生,自他祖輩傳下,如今已有近兩百載光景,論排場、論裝潢,在這白馬鎮也是數一數二,按理怎麼也不至於來個客人,都需要他親自迎接。

但這些日子卻並不太平,朝廷也不知道作何想,拉來密密麻麻的大軍囤積於此。

雖然對於來此的原因,那些軍官們守口如瓶。但是關於要與西蜀開戰的流言,卻已在百姓中傳開。嗅到這些異樣的百姓自然是能另謀生路就另謀生路,能投奔親戚便投奔親戚。

否則戰端一開,無論誰勝誰敗,最後受傷的還是老百姓。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這事情,古來同理。

他原先的兩個夥計倒沒有離開白馬鎮,反倒是趁著年輕,加之有些身手,反而是投到了這白馬鎮駐軍,大魏神將刑滿鴻的帳下,做了兩名巡邏的士卒。

這人各有志,自然是強求不得。

加之鎮上人少了,喝茶的人自然也少了,他也就沒有再請夥計的打算,自己便張羅下了整個茶樓。

「清水即可。」來者道。

聽聲音年紀似乎並不大。

老闆聞言卻是愣了一愣,堆在臉上的笑意也是一滯。

他暗自瞥了瞥嘴,好不容易等到一位客人,卻只要清水。但嘴上還是客氣的道:「好勒,客官稍坐片刻,我這就取來。」

來者頷首,便在離屋外最近的一副座椅旁坐下。

他將頭上的蓑笠放在一旁,又捋了捋自己髮梢前的水跡。當他仰頭看向屋外的細雨時,終於是露出了他那張埋藏在蓑笠之下的臉龐。

他是一位少年,不過十七八歲的模樣,長得也不上多麼俊俏,但卻勝在乾淨,尤其是他的那雙眸子,就好似碧綠的春水一塵不染。

這來者,便是蘇長安。

他望著屋外的春雨順著茶館的屋簷如細線一般跌落,心底有些愁緒。

從永寧關出發已有十日的模樣,再過三四日的腳程,便可以到蜀山。

只是...

來的路上他聽到了許多流言,是西蜀要立一位新皇,振興漢室,與朝廷再起戰端。

他此行雖是取劍,但也想試著向西蜀借兵,畢竟蜀地的武卒素來以能真善戰聞名,而蜀山又是蜀地德高望重的宗門,有他應允,甚至能得到雁歸秋的支持,永寧關之困,便迎刃而解。

可如今,若是蜀地與朝廷開戰,即使蘇長安也能想到,那時雙方定然都顧不得西涼局勢。

本來之前對於這些流言,蘇長安還有些懷疑,但當他來到這白馬鎮時,見鎮中來往的士卒,便對那流言多了幾分相信。

「哎。」想到這裡,蘇長安不由發出一聲輕嘆,大難臨頭,掌權者不思禦敵於國門之外,反而起了內訌,豈不是將天下蒼生置於死地?

「水來了!」卻在這時,茶館的老闆提著水壺走了過來,他這時才發現蘇長安竟是這般年輕,不禁一愣,待到蘇長安有些疑惑的看向他。他這才醒悟過來,提起水壺放到了蘇長安的身前。

蘇長安道了一聲謝謝,便提起茶水倒上一杯,輕抿一口。

臉上依舊一臉愁緒的望著屋外,鎮門方向。

入蜀的大道有重兵把守,他方才已經見識過,加之他身份特殊,如今的朝廷尚還在通緝他,因此也不敢輕舉妄動。

故而瞞過守城的士卒,躍進鎮中打探消息。

卻不想這鎮裡比起鎮外也好不了幾分,隨處可見便是來往的士卒。本想尋家客棧,住上一宿明日再做打算,雖知道卻忽然起了細雨,雖已他的修為,這些細雨並不能對他的身子造成半傷害,但他來得匆忙,並未備上其餘的換洗衣物,若是被淋濕了終歸不好,所以才隨意找了一家茶館避雨。

那老闆退到了一旁,店裡也無他人,他終日守在店中已是無聊的緊,見蘇長安孤身一人來到此地,又如此年輕,不禁來了興致。

「哥哪裡人啊?來此地做何事?要知道最近白馬鎮可不太平啊!」

蘇長安一愣,忽的想到了什麼,他轉頭看向那老闆,道:「西涼人,來這兒尋親。」

「西涼?」老闆上下打量了蘇長安一番,暗覺這番裝束,倒是與西涼頗為相似,倒也不曾生疑。

「西涼如今怎麼樣,我聽人,遠雲關都被蠻子們給破了。」這老闆看模樣也是許久未與人話,此刻來了興致,也不客氣,直接就坐到了蘇長安的跟前。

「大軍圍堵永寧關,看樣子快守不住了。我也是隨著鎮上的人一起逃出來的。本想著去蜀地投奔親戚,卻不想...」著,蘇長安嘆了一口氣,有些無奈的看了城門方向一眼。

茶館老闆見狀馬上意會到了蘇長安的意思。

他也跟著嘆了口氣,「對啊,你要是蠻族真入了關,那可怎麼辦啊?」

「這蜀地也是,好端端的日子不過,非要與朝廷開戰,我們這些老百姓的日子真是一天比一天難啊。」

蘇長安見時機成熟,他換作一副心翼翼的模樣,聲問道。

「不瞞大哥,子如今舉目無親,就盼著去蜀地投奔親戚,但看這一路都被軍隊封鎖,不知但何以自處,還請大哥告知一二。」
Babcorn 發表於 2018-3-12 10:09
第一百二十二章 搶親

茶館的老闆一愣,他觀蘇長安一臉誠懇,心底莫名有些同情。

這世道艱難,他深有體會。

原本靠著茶樓的生意還可以維持家用,但這些日子,隨著軍官的到來,白馬鎮裡的人越來越少,他的生意自然也是每況愈下。

他看了看蘇長安,道:「白馬鎮是入蜀地的必經之道,如今重兵把守,想要通過確實是難上加難。」

蘇長安聞言眉頭一皺,眼前這男子斷然不會有騙他的可能性,那如此,就只好冒險闖一闖了。

他的心底方才這麼想著,卻聽這老闆話鋒一轉,忽然又道:「我觀兄弟隨身帶著刀劍,應當是有些修為。」

「嗯?」蘇長安頷首,卻也有些疑惑,不知這茶館老闆為何有此一問。

「若是如此,其實還有一條路。」老闆道。

「嗯?」蘇長安臉色一變,頓時欣喜的看向這茶館老闆。

「此去往西約莫五十里有一座山嶺,喚作白龍嶺,相傳當年的西蜀五神候之一的趙寧便在此嶺悟道,成就星殞,白龍嶺也就因此聞名。此地以地勢險要著稱,尋常人想要過嶺極為凶險,若是你對自己的身手頗有信心,倒是可以試一試。」

「這樣啊。」蘇長安聞言趕忙拱手向著這茶館老闆拜了一拜,道:「謝謝掌櫃指。」

「使不得,使不得。」這老闆見蘇長安如此認真,他趕忙擺手,又道:「但此嶺真的頗為險峻,兄弟你定要量力而行啊。」

蘇長安自然聽出了這老闆言語間的關切之意是出於真心,他的心頭有些感動,但以他的修為雄山峻嶺,卻早已不在話下,對此倒是不以為意。

「掌櫃放心,子自有分寸。」罷,蘇長安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問道:「了這麼久還不曾知曉掌櫃貴姓。」

「免貴,姓郭,單名一個雀字。」茶館老闆道,一番談話下來,對於蘇長安的好感頗甚,他不禁又囑咐道:「白龍嶺地勢險要,而且地形錯綜複雜,若是沒有常去的獵戶指路,恐怕也得多謝麻煩,兄弟,去時莫忘了多帶些口糧,以備不時之需。」

蘇長安聞言一愣,他倒是可以張開十方劍陣御劍而行,只是消耗巨大,根本不能長久使用。而他的時間本就緊迫,若是因為迷路耽誤了功夫,就有些麻煩了。

「不知郭大哥可認識些獵戶,我身上倒是有些錢財,可以...」蘇長安問道。

但話音未落,郭雀便搖了搖頭道:「這自從大軍來了後,無事時常去山中捕獵,那些獵戶哪敢與軍爺們搶食,早就紛紛搬走,另謀生路去了。」

「這樣的事情,也沒人管管?」蘇長安眉頭一皺,覺得那些軍官行事有些欠妥。

「民不與官斗,這世道如此,何人能管?」郭雀苦笑道。

「......」蘇長安聞言也是一陣沉默。

「若是不急,你倒是可以在我這茶館住下,待到戰亂停歇再去蜀地不遲,老哥我雖然沒有家財萬貫,但是管你一口飯菜倒還是不難。」郭雀又道。

「謝過大哥美意。」蘇長安能感覺到郭雀的好意,但是他所做之事,根本不容耽擱,雖然那白龍嶺難走,但也就耽擱些時日,總比在這裡坐等來得強。他能等,可是那些蠻子可不能等。

郭雀見蘇長安去意已決,倒不多卻,正要再囑咐幾句,屋外忽的又走來兩道身影。

來者一男一女,女的手持一把長劍,二十五六歲上下,長得頗為俏麗,但臉上的神色卻帶著幾分生人勿進的冷冽。而男子相比女子更為古怪,他渾身上下裹著紅袍,根本看不清容貌,更分辨不出年歲,甚至性別,都是郭雀從他的體型猜測出的。

而最奇怪的是,外面的細雨已經有下大的趨勢,但是者二人雖從雨簾中來,亦未撐傘,但周身卻不著半雨跡。

「二位...」意識到這二人來者不凡時,郭雀臉上的神情一滯,到了嘴邊的話一時也沒有出。

而這兩位來者對於郭雀也是視而不見,他們自顧自的走入茶館之中,徑直坐到了蘇長安的身旁。

「我們兄妹對於這白龍嶺還算熟悉,若是少俠給得起價錢,不如讓我等為你引路?」那女子崩著臉,對著蘇長安如此道。但嘴角分明有著一絲笑意,雖然極力忍著,但卻明顯已經到了極限,隨時可能笑出聲來一般。

反觀蘇長安,自二人走進茶館那一刻起,眸子裡的神采便猛地一震,目光就像是黏在了二人身上一般再也移不開了。

直到那女子坐到他的身旁對他如此問道時,方才回過神來。

「啊...好!」蘇長安如夢初醒一般,了頭,臉上的神情,看模樣還有些恍惚。

這樣的表現引得那女子一陣輕笑。

蘇長安撓了撓頭,有些尷尬的看了二人一眼,這才問道:「師叔,你們怎麼會在這裡?」

「怎麼?你在這兒,我們就不能?」女子白了他一眼。

「不是不是。」蘇長安趕忙擺手,道:「長安一別之後,長安一直未有二位師叔的音訊,故此擔心得緊,今日見到心中歡喜,方才話失了分寸,師叔莫怪。」

「好了玉兒,別逗長安了。」那渾身裹著紅袍之人,在這時出言道,聲音有些陰柔,但卻沉穩得多。

「我們在這裡等你很久了。」他轉頭看向蘇長安,如此道。

「等我?」蘇長安一愣,「莫不是北師叔將此事告訴你們的?」但話才出口便覺得不對,因為若是北通玄事先知道此事,定然會提前告知,沒必要瞞著他。

「他那榆木腦袋,一天到晚想的就是蒼生大計,哪知道聯繫我們,我和你花師叔是算準了你會來這兒,因此在此守株待兔了十多日了。」女子撇了撇嘴,似乎對於北通玄頗有不滿。

「算準了我回來?」蘇長安聞此言,愈發疑惑。

「對啊。」女子頭,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一個勁的眨了眨。「你那位如月姑娘就要和蜀地的劍道天才成婚,還要登基成為女皇,這樣的事情,我們估摸著,你肯定會來做一場搶親的戲碼。」

「你看,被我言中了吧!」
Babcorn 發表於 2018-3-12 10:09
第一百二十三章 西蜀情況

這一男一女,不用多言,自然是蘇長安當日在長安一別之後便沒了音訊的紅衣客花非昨與細雨劍羅玉兒。

曾經他們或有過衝突,但在徐讓的叛變之後,那些曾經的芥蒂自然煙消雲散,況且聽青鸞曾言,他能逃出長安,很大程度上還多虧了這兩位師叔的捨命相護。

能在此地重逢,蘇長安心底自然歡喜,可是羅玉兒之後的一番話卻讓蘇長安的一愣,半晌沒有回過神來。

直到許久之後,他方才有些木訥又不確定的道。

「如月?成親?女皇?」

羅玉兒這短短的一句話中所包含的信息著實太多,以至於蘇長安一時間根本難以接受。

「你不知道?」羅玉兒見蘇長安如此反應,倒是有些奇怪。

蘇長安搖頭,西涼如今就好似一座孤島,只有人往外逃,少有人還敢去到那戰亂之地,對於外面的消息,相對要閉塞得多。

「那你去蜀地干嘛?」羅玉兒下意識的問道,但話方才出口,她臉上的神情便是一變,有些不確定的猜測道:「取劍?」

「嗯。」蘇長安頭,因為想著樊如月的事情,倒沒有注意到羅玉兒臉上異樣的神情,他追問道:「如月成親登基做女皇的事,究竟是什麼情況,她不是應該隨著古羨君一道去了北地嗎?」

聽聞蘇長安此問,羅玉兒這才回過神來,她趕忙壓下心底方才升起的不郁,故作詫異的道:「你不知此事?」

「自然不知。」蘇長安皺了皺眉頭,這樣的問題,就在方才羅玉兒已經問過一遍,但因為心底頗為關心樊如月的事情,因此也就沒有深究羅玉兒的異樣。

一旁的花非昨似乎也察覺到了羅玉兒的異樣,他接過蘇長安的話茬,道:「如月姑娘當時確實是隨著古羨君去了北地。」

「但不久之後,她的奶奶,也就是前朝神將樊黃嶺的遺孀青玉夫人忽的在蜀地悟道,成就了星殞,便親自去了一趟北地,將人要走了。」

「嗯。」蘇長安聞言,皺著眉頭了頭,本來已經死了的青玉夫人成為星殞之事,他倒是也曾在去往西涼的路上聽人起過,她要帶走自己的孫女倒也是情理之事.

只是她一個神將之後,論修為天賦也並不出眾,為何會被西蜀立為漢帝?又怎麼突然要與那什麼吳起成親。

這一蘇長安是如何也想不明白。

「我和玉兒師妹隨從長安逃出,但是卻身負重傷,為避開朝廷的耳目,便一路躲到了朝廷控制並不強的蜀地,在那裡修養了大半年的光景,本想著去西涼尋你與通玄,但是卻聽聞了關於如月姑娘要登基為帝的風聲,我們心底也很是驚訝,加之那時蜀地已經有了叛亂的預兆,我倆商量便又停留了數月多方打探消息。這才得知了一些消息。」

道這裡花非昨頓了頓,蘇長安的心頭一震,他預感到,花非昨即將出的某些消息定然是極為駭人聽聞的事情。

「如月姑娘竟然是當年的孝明皇帝陸離塵之孫,陸如月。當年被捕時,青玉夫人的兒子以自己的女兒之死瞞過了眾人,保下了如月姑娘的性命。」

「也就是如月真是蜀漢正統?」蘇長安覺得這個消息未免太過匪夷所思,在天嵐院中那個丫鬟一般的女孩,竟然是蜀漢女帝。

「她能拔出漢室太祖留下的龍衍劍,想來此事做不得假。只是,你可知立他為帝之人是誰?」

「嗯?」蘇長安不解,聽花非昨的意思,這立帝之人,比起樊如月是蜀漢後嗣之事更加匪夷所思。「難道是雁歸秋?」他猜測道。

花非昨搖頭,然後聲音忽然冷了下來。一字一頓的念出一個名字:「左、玉、城。」

「左玉城?」蘇長安暗暗在心中唸著這個名字,覺得頗為熟悉,卻又一時想不起來此人到底是誰。

在數息之後,他的臉色忽的一變,滿臉不可思議的轉頭看向花非昨問道:「你的是蜀地臥龍,多智近妖的左玉城?」

「自然。」花非昨頷首。

「他不是早已死在了...」蘇長安的話方才道一半便生生止住,莫名的想起了在萊雲城中死而復生的鎮西神候。

「難道又是神血作祟?」蘇長安暗暗揣測到,臉上的神情變得異常難看。

鎮西神候當年的修為在眾多星殞之中也並不出奇,但吞噬神血之後,卻擁有與太上抗衡的可怕力量,那若是左玉城也是如此,那他的力量將強到何種地步,卻已遠超出了蘇長安的想像。

花非昨自然不知道蘇長安的心中所想,他只是接著他的話茬繼續道:「他當年確實死在了困龍崗,但並不排除,他如陸離塵一般假死脫身,委身於摘星樓。」

「只是,當年自從西斗之變後,摘星樓便沒了蹤跡,開陽師叔為了為天璇師叔報仇常年尋找摘星樓的下落,卻也未有得到半消息。」到這,花非昨看了一旁的羅玉兒一眼,卻見羅玉兒的神情有些落寞。

蘇長安也才在這時記起,在天道閣所看見的幻境中情景,天璇與開陽師叔祖其實是羅玉兒師叔的雙親。

想及如今開陽師叔祖的情況,他不禁也有些鬱鬱。

「我們所知的情況便是如此,你有什麼打算。」花非昨問道。

蘇長安聞言,低著頭沉默了一會。

蜀地要與朝廷開戰,自然免不了一番生靈塗炭。

但是以他現在的能力想要插手未免有些自不量力,他現在要想的是如何幫助北通玄守住永寧關,雖然如今蜀地的情況複雜,但是取劍之事,卻關係到西涼蒼生,自然不容有誤。

而且,他與如月相識之後,如月對他照料有加,而他也是打心眼裡喜歡這個乾淨得猶如白紙的女孩。如今她要成親,蘇長安的心中雖然有些不清道不明的陰鬱,但同時也發自內心的祝福她。

當然,這一切,是建立在如月自願的前提下。

如若不然,蘇長安決不能放任此事發生。

這麼想著,蘇長安看了花非昨二人一眼,篤定的道:「自然是去蜀山。」
Babcorn 發表於 2018-3-12 10:10
第一百二十四章 求見

第二日,三人辭別了茶館的老闆郭雀。

昨日他們商議之後,都認同了蘇長安的決定。

而郭雀聽聞三人的談話,才知這三人的不凡,震驚之餘,難免有些惶恐。

但待到蘇長安辭別他時,偷偷塞給了一些銀兩,他才知自己的惶恐倒是庸人自擾了。雖不知三人身份,但是比起那些朝廷的駐軍卻要好出不知多少倍。

白龍嶺的險要,蘇長安曾不以為意,但直到真正來到這斷崖之後,他才明白,郭雀所言非虛。

這白龍嶺就像是被人用一把巨大的利器生生給切成斷一般,直直的聳立。他的山體之上到處都是白色的岩石與些許突兀的雜草,幾乎是找不到半供人攀爬的落腳。

若非擁有十方劍陣可以展翅而行,蘇長安幾乎是想不到如何能爬上這樣的險峰,而更讓他感到疑惑的是,那些尋常的獵戶究竟是如何行走在這懸崖峭壁之上,捕捉獵物的。

其中的凶險即使蘇長安也能感覺到幾分。

這世上之事,便是如此。

有人生來錦衣玉食,無需做些什麼,便可安享榮華富貴。

有人卻生來潦倒,為了一口充飢之物,便不得不冒上生命危險。

蘇長安在看著這座險峻的山嶺之時,心底莫名生出些感嘆。

但這樣的感嘆轉瞬即逝,他也不去深究,畢竟這世上不公平的事太多,哪能一一去想。

在登山之時,他本想著張開十方劍陣,帶著羅玉兒二人一同飛上去。

但待他正要如此做的時候,花非昨的周身忽然掀起一股滔天的靈壓,蘇長安便發現,花非昨的修為竟然在這短短的一年間從魂守直抵問道。這天嵐院的弟子,果然每一個都容不得人覷啊。而成了問道,自然便無需什麼外物,御空而行只是手到擒來之事。

一旁的羅玉兒雖然還在魂守境,但是她卻喚來了飛劍,只見她腳踏飛劍,御劍而行,速度比起花非昨也不遑多讓。

蘇長安觀此景,也不敢落於人後,他猛然招來十方劍陣,背生雙翼,身形一頓,便尾隨著這二人,朝著白龍嶺的峰飛去。

來到嶺上,蘇長安才發現這上面的景象也是相當怪異,到處到了亂石,又無其他事物作為參考,倒是印證了老郭那句話,不熟悉地形之人在這兒很容易迷失方向。

不過好在的是羅玉兒與花非昨在這蜀地生活了一年的光景,對於此地還算熟悉,一路走來雖然浪費了些時日,但卻沒有遇到什麼波折。

出了白龍嶺,便是漢中。

此地作為蜀地的門戶,亦是咽喉,古來便是兵家必爭之地,既然左玉城決定起兵,自然在漢中頓有重兵把守。再一聯想來時在白馬鎮所見的景象,蘇長安意識到恐怕朝廷與蜀地的戰爭不久之後便會到來。雙方又都準備充足,這一戰必然是驚天動地,亦免不了生靈塗炭。

當然這些都是外話,蘇長安三人急著趕往蜀山,也不想節外生枝,加之三人的裝扮都過於扎眼,因此選擇了繞開重兵把守的漢中,一路直奔蜀山。

蜀山作為天下宗門之首,長盛千載而不衰。

固然與其輩出的人才有關,但同時,蜀山本身便是一塊靈地。

相傳當年蜀山的開山祖師爺便是在此地悟道,成就星殞,並於這蜀山之巔取下一塊隕石,煉製成一把神兵。從此,這一人一劍,橫行天下百載,幾無敵手。

而蜀山劍派也從那時起,便坐上了天下宗門之首的寶座,甚至其影響力曾一度可與朝廷抗衡。如今雖然盛況不再,但是蜀山的威名依舊足以讓宵膽寒。

蘇長安三人趕到蜀山山腳之時便已是三日之後的事情了。

而這個時間也正好趕上,樊如月或者陸如月大婚以及登基的時間。

這自然是極為隆重的盛事。

山腳處一字排開的密密麻麻的士卒,便從某種角度上,很好的明了蜀地對於此事的重視程度。

「長安,我們今日去是為了慶賀如月姑娘的大婚,取劍之事還是等到,明日再提。」花非昨在上山之前如此囑咐道。

「嗯。」蘇長安頷首。

當年玉衡暗算了雁歸秋,此事無論雁歸秋究竟作何想,但畢竟天嵐與蜀山是有芥蒂的。如今又是陸如月登基繼位,以及成婚的大喜日子,自然不能在如月的婚宴上鬧事,這輕重緩急蘇長安還是明白的。

雖然如今蜀地已經與大魏撕破了臉皮,而三人在大魏那邊的要犯身份在蜀地自然也做不得數,但若是直接從山腳正門入山想來已經免不了被那些守山的士卒盤查。三人自然不願意如此麻煩,因此紛紛各使手段避開了那些士卒,直接飛到了蜀山的半山腰之處。

到了蜀山,行事自然得按照蜀山的規矩,在這樣大搖大擺一路飛上蜀山山巔就顯得過於失禮,況且他們此行不僅是為了祝賀陸如月,更是有求於蜀山,自然不能如此唐突。

因此,到了山腰處,諸人皆收了神通,紛紛邁步走向山巔。

蜀山自然大得出奇,以三人的修為,也走了約莫一個時辰方才到達蜀山的山門處。

時辰已經約莫過了封禪繼位的時候,以蘇長安的目力,遠遠便看見蜀山宗門之中,人群來來往往,到處張燈結綵,想來這便是之後的成婚大典。

蘇長安的眉頭皺了皺,這是他從聽聞如月要成婚之時,心底便升起的疑問。

若她與那位吳起公子當真是兩情相悅,又何必如此急著在繼位之後,便馬上成親,畢竟這兩件事放在一起,怎麼看都有些不妥。

他害怕如月是受人所迫,因此這才一路飛奔,定要來參加如月婚禮。

當下,他也不再猶豫,領著花非昨二人便大步朝著山門走去,而山門處自然有些蜀山弟子模樣打扮的男子在此守衛。

他們劍蘇長安三人忽然出現,且氣息沉穩,有帶有刀劍,不由都心中一緊,還不待三人靠近,便大聲喝道:「來者何人,報上名來。」

「如月姑娘舊友,天嵐院蘇長安、花非昨、羅玉兒求見!」蘇長安朝著那人拱手,朗聲道。
Babcorn 發表於 2018-3-12 10:31
第一百二十五章 你願意嗎

吳起如今可稱得上是春風得意。

前端時間,他一朝頓悟,以二十七歲的年紀,勘破問道境,這樣的年紀,這樣的修為,比起當年的莫聽雨,也只強不弱。

甚至蜀山中,也不乏聲音稱道,若是莫聽雨在世,這天下第一天才的稱號恐怕也只有易主。

當然,這樣的話,也只能是而已,莫聽雨已經死了。

活著的人,永遠比不過死人。

這個道理,是吳起的師尊教給吳起的。他一直將之牢記在心。

而對於天下第一天才這樣的名號,吳起倒並不在意。

不過隨著他登臨問道,他的掌門師叔,執掌蜀山近三十載的劍道宗師黃行雲也興高采烈的卸下了蜀山掌門的擔子,將之交到了吳起的手上,自己一頭鑽入劍冢之中,閉起了死關,對外宣稱不成星殞誓不出關。

作為蜀山千載來最為年輕的掌教,吳起自然有他驕傲的資本。

可這依舊不是他感到春風得意的原因。

他自便跟隨雁歸秋,在劍道上所表現出的天賦足以讓無數自詡天才之輩在他面前黯然失色。

而十三的美名也是響徹大魏。

他在是十餘歲時見識過自己師傅的星殞之姿之後,便暗暗定下成就星殞的決心。蜀山掌門對他來倒更像是累贅,平白多出些瑣事,耽擱修行。

讓他真正感到歡喜的是,此刻他身旁坐著的這位少女。

她叫樊如月,不對,應當是陸如月。

她是孝明皇帝,蒼羽門七殺星君之孫,千古以來,只此一例的女帝。

他喜歡她,從見到她的第一眼起,便喜歡上了她。

而現在,他要與她成親,對於吳起來,這應當是他活這麼大,最讓他感到高興的事情。

當然這麼高興的卻不單單只是他,台下滿滿的賓客,臉上同樣洋溢著笑意。

蜀山掌教與蜀地君王的婚禮,並非簡單的婚禮。它更代表著,從這一刻起,蜀地與蜀山將徹底成為綁在一條線上的螞蚱,兩股勢力擰和在一起,百年前大漢的盛世或許又將在他們的手中重現。

這是蜀人的夢想,更是那些前朝舊稱的夙願。

但相比於他們,作為這場婚禮的主角,那位少女卻並不開心。

她穿著一襲紅衣,頭上卻不是鳳冠,而是龍冕。

與尋常婚禮不同,在一個時辰前,她已經繼承大統,自然不能與尋常女子一般蓋著紅蓋頭,與夫君三拜天地,而後送入洞房。

他與她都高坐在台上,接受諸人的賀喜。

但她的臉上卻沒有她身旁那位男子的滿臉春風。

她數月前還只是前朝的敗將之女,因得蘇長安仗義出手,才有幸藏身於天嵐院。

如今,搖身一變,坐上了蜀地帝王的寶座,而且在一群她或認識或不認識的人的催促下,與眼前這個男子成親。

她並不喜歡這樣。

無論是皇位還是婚禮。

她都不喜歡。

若是有得選擇,她更願意繼續在天嵐院,做蘇長安身邊的一個丫鬟。日子雖然比不得現在的風光,但卻更讓她安心。

只是那些家國大義,卻如同一個沉重的包袱忽然砸得她暈頭轉向,她根本難以反抗,只能迷茫的選擇屈從。

她幽幽的在心底嘆了一口氣,又抬起頭環視周圍,卻見這高朋滿座,無一不是笑逐顏開,或許,這樣是對的。她這麼在心底安慰著自己,但頭卻又低了下來。

腦海中卻忍不住回想起那個少年的模樣。

他也曾在這樣高朋滿座中排眾而出,如山嶽一般立在她的身前,將風雨拒之門外,只留她一道至今仍記憶猶新的笑容。

「吉時已到!」這時,一道尖細的聲音響起。

坐於這賓客首座的一位男子站了起來。

他一襲白衣,羽扇綸巾,長鬚美發,劍眉星目。雖已上了年歲,但瑕不掩瑜,渾身上下所透出儒雅風姿,依舊足以讓人心折。

他叫左玉城,蜀地百年的前的丞相,也是此刻大漢的丞相。

他地位與輩分都極高,待到他站起身來,在場諸人都隨之安靜了下來,而目光亦都紛紛落在了他的身上。

「主公、吳掌門,吉時已到,請行禮吧。」他笑容滿面的道,隨後伸手示意二位上前。

吳起聞言頓時急不可耐的站起了身子,而陸如月也是在微微一愣之後起身。二人走到高台的前側,相對而立,吳起笑容滿面,陸如月低頭不語。

「一拜天地!」左玉城高聲道。

賓客們的賀喜聲也在此時響起、不絕於耳。

吳起的臉上泛起一陣因為興奮而升起的潮紅,陸如月的身子卻在那時一僵,拜過天地,便坐實了夫妻的身份。她一想到這個,心底的陰鬱就莫名的濃烈了起來。

但賓客已經開始祝賀,她騎虎難下,只能僵硬的隨著吳起轉身,面朝這屋外,就要拜下。

但就在此刻一道聲音響了起來。

那聲音並不大,只是對來場賓客的宣讀。

在眾多賓客的喝彩聲中,那聲音並算不得出奇。

「天嵐院蘇長安、花非昨、羅玉兒到!」

但在聽聞這個名字的時候,陸如月正要拜下去的身子卻生生止住,她觸電一般抬起頭,望向大殿的入口方向。眸子裡是不可思議與滿滿的驚尤不定。

本來便將目光全部放在陸如月與吳起這對新人身上的諸人,間陸如月這般突然的變化,不由一愣,下意識的順著陸如月的目光朝著殿門口方向望去。

卻見此刻,三道人影隨著那通報聲,慢慢的走入了大殿之中。

為首的是一位少年,容貌平常,只是身後背著的諾大的刀劍卻尤為扎眼。

而他身旁的兩人,一位渾身裹著紅袍看不出容貌,一位女子腰跨神劍,雖是冷眉橫目,卻美得不可方物。相比於為首的少年,這二位的年紀雖然不大,但氣息凝練,在場中但凡有些眼界之人都或多或少看出了他們的不凡。

「天嵐院?蘇長安?花非昨?羅玉兒?」細心之人在那時一愣,想起了方才通報的聲音,又上下打量了一番三人的裝束,與傳聞中極為相似。

「天嵐院的人!」幾乎就在那時,一聲驚呼響起。

聲音的主人顯然也極為詫異,因此聲線也高了幾分,在諾大又寂靜的大殿中,清晰的傳入了在場每個人的耳中。

方才安靜下來的大殿中,再次響起了諸人的竊竊私語。

天嵐。

無論是在蜀地,還是中原。

無論是達官顯貴,還是販夫走卒。

都是一個擁有足夠份量的名字。

人們敬畏它,就如同敬畏一尊神祇。

但玉衡死了。那個幾乎代表著整個天嵐的老者死了。

徐讓接手了天嵐,蘇長安等人以叛徒的名義被朝廷通緝,在很多人扼腕嘆息之餘,也不得承認天嵐已經不復當年盛況的實事。

而現在,這三位天嵐院的弟子,卻又忽然出現,出現在蜀地漢王繼位成婚的大典上。

對於他們的來意,諸人自然把握不清,因此也頗為遲疑的看著三人。

蘇長安對於周圍諸人這般的反應倒是也有些心理準備,他也不去看諸人的反應,徑直走上前去。

這樣的行為自然很是唐突,因此賓客中的一些人下意識的站起了身子。他們中有蜀漢的將士,亦有蜀山中的弟子。

蘇長安依舊對此視而不見,腳步不停的向前。

這些人終於按捺不住,就要出手。

但左玉城卻朝著他們搖了搖頭,那些蜀漢的將士自然不敢忤逆他的意思,紛紛坐下。

而他對面,同為首座的一位老者也站起了身子,他同樣向著自己的弟子搖頭,看模樣這老者的地位在蜀山之中也是極高,他的意思已經傳達,方才那些起身的弟子同樣紛紛坐下。

蘇長安也在這時,終於走到了台下。

他在那裡站定,沉默了好一會後,方才抬頭,看向台上那位少女。

而少女的目光,從蘇長安出現的那一刻開始,便一直黏在了蘇長安的身上,再也無法移開。

當蘇長安看向她時,她也自然看向了他。

二者的目光相遇。

少女的眸子裡似有秋水流轉,慶幸、欣喜、不捨各種複雜的情緒就在這一個眼神中無比清晰的傳遞到了少年的心中。

吳起雖然自幼便一心撲在劍道之上,對於男女之事並不甚瞭解,但從蘇長安出現那一刻起,陸如月所表現出的異樣,依舊讓吳起本能的感到不安。

他下意識的跨出一步,擋在陸如月與蘇長安之間。

「蘇公子是天嵐院的人。」吳起問道,聲音平和,臉色卻極為不善。

「是。」蘇長安的眉頭皺了皺,但嘴上還是如實答道。

「我蜀山與你們天嵐院並無多大交集,但今日是我與如月大婚之日,既然來了,吳某心中感激,還請就坐,若有其他事情,待吳某完婚再議。」吳起拱手道,態度與儀態端是讓人挑不出半分毛病。

「有些事自然應當明日再提,但有些事過了今日就遲了。」蘇長安搖了搖頭。

吳起的眉頭一挑,心底莫名湧出些不安,但面上還是沉著性子問道:「何事?」

蘇長安的目光在那一刻,越過了吳起,落在了樊如月的身上。

他衝她笑了笑,一如那年在牡丹閣中的笑容。

乾淨、清澈。卻又充滿力量。

「你願意嗎?」他這般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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