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書劍長安 作者:他曾是少年(已完成)

 
Babcorn 2018-3-5 18:29:38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47 178212
Babcorn 發表於 2018-3-12 10:31
第一百二十六章 你不懂她(國)

不願意。

就在蘇長安問出這個問題的一剎那。

這三個字便到了陸如月的喉嚨眼。

她就要將它脫口而出。

但卻又愣住了。

她眼角的餘光下,看到了許多東西。

蜀地舊臣們希冀的眼神,蜀山弟子們疑惑的臉龐,還有擋在她身前這個男子莫名的驚恐。

她幡然醒悟。

她與他都不再是長安城中那個少年與少女。

他背負著他的天下蒼生。而她則背負這蜀地遺族的宿命。

於是很多話,很多事,就不再能按著自己的心意來行使。

她眸子裡的秋水動盪了起來,就像是平靜的湖面中被人扔下了一塊巨石,一時間波浪迭起,一如她此刻的內心。

她看著他,看著一年未見的他。

他的臉上少了幾分稚氣,又多了幾分沉穩。

她意識到,他們長大了,至少相比以往,長大了。

於是,她到了嗓子眼的話被她生生嚥了下去。

她避開了他的目光,低下頭沉默。

「怎麼?」蘇長安一愣,隨即眉頭一皺。「他們逼你的?」

話才出口,一股靈力便開始在他體內湧動。其綻放出的氣勢,絕非他這樣地靈境修士所可以擁有的。

陸如月心頭一震,她雖不知道蘇長安現在的修為何如,但是在場的星殞據她所知至少也有雙手之數,她不禁害怕蘇長安做出些什麼事情,逼得那些星殞出手。她不想讓蘇長安受傷,所以,她就要出言解釋。

但是,她這樣的念頭方起,大殿中便站起了數道身影,觀他們的衣著,應是蜀山的弟子。

為首的一人,年紀二十歲左右,一襲藍衣,搭著些白色紋底,長相亦還算清秀,只聽他大喝一聲,指著蘇長安便罵道:「今日是我蜀山掌教與漢帝大婚之日,你若是此刻退下,我可放你下山,若是胡攪蠻纏,我不管你是天嵐院還是地嵐院,一併擒殺!」

他話音一落,只聽哐噹一聲,連同他在內的數十人紛紛長劍出鞘。

雖未催動靈力,但整個大殿之中便有滾滾的劍意盪開。

這些弟子的修為不過太一地靈,但是其劍意卻異常冷冽,即使是蘇長安都暗暗心驚。

蜀山劍道,獨步天下,從這些年輕弟子的劍意中便可窺一二。

面對如此氣勢凌人的蜀山弟子,蘇長安的態度卻異常的淡漠。

他轉頭看了他們一眼,搖了搖頭,道:「你們不是我的對手。」

這話時,他的語氣與他臉上的神情一般,淡漠無比。在他看來,他只是陳述了一個簡單的事實,而在那些蜀山弟子的心中卻覺得蘇長安狂妄自大。

一股惱怒之意很快便沖上了這些年輕弟子的腦門。

幾乎就在同一時間,數道身影躍出,大殿裡頓時劍鳴如海,劍意交錯如蛟龍,而劍鋒自然是直指立於大殿之中的蘇長安。

蘇長安的修為也不過地靈,在如此多,又素來以善戰之名著稱的蜀山弟子的圍攻下,沒有人認為蘇長安能接下這一招。

陸如月同樣如此。

她發出一聲驚呼,求助似的看向一直立在一旁靜靜看著場上變化的左玉城。但這位多智近妖的蜀地丞相卻搖了搖頭,示意陸如月不用驚慌。

可是這樣的情形落在陸如月的眼中,她又怎能鎮靜得下來。

而也就在這時,那些蜀山的弟子,從四面八方攻了上來,幾乎將蘇長安的身子圍得是水洩不通,他們裹挾著無數劍意,帶著蛟龍虛影,直抵蘇長安的身子。眼看就要刺中蘇長安,在他的身上破開數道血洞。

但蘇長安的身子,卻對這數以十計的凌冽攻擊視而不見,他臉上的神情冷冽,絲毫沒有一閃避的意思。

他搖了搖頭,放出嘆息一般的聲音。

「你們真的不是我的對手。」

話音一落,只聽他背上匣中劍鳴,一道靈壓盪開,眾人只覺眼前一花,一道比起他們強橫不知多少倍的劍意忽然盪開,隨後,一道劍影蓮花浮現,還不待他們反應過來。

他們的身子便像是受到了一股巨大的,卻又看不見的力量。

他們身子一頓,紛紛暴退開去,而一道道血劍也在那時自他們口中噴出。

蘇長安手執十方神劍,立於諸人正中,清澈的聲線驀然響起。

「於你們,我闖你們掌教婚禮,我自然不對。你們執劍護你們宗門名聲,自然也無錯。所以,我只輕傷你們。以示懲戒。」

「但於我,你們迫我友人成婚,此事不公,我得為她討個公道。」

或許是蘇長安所表現出的力量完全出乎了在場諸人的預料,待到他話音一落,場上頓時安靜了下來。

直到數息之後。

「我與如月兩廂情願,何來逼迫一!」這時,吳起終於輕身一躍,落在了蘇長安的身前。

他與蘇長安想對而立,目光分毫不讓的對上蘇長安的目光。

無論是做為蜀山的掌教,還是如月即將成婚的丈夫,吳起都沒有理由在這個時候選擇沉默。

蘇長安在這時,終於第一次上下打量了一番這位蜀山的天才弟子。

他生得劍眉星目,器宇軒昂,身一襲紅衣,與陸如月立於一起,倒也得上是金童玉女。雖未放半寸靈力,周身卻有劍意瀰漫,他就像是為劍而生一般,一舉一動間皆由劍意升騰。

蘇長安的眉頭皺了起來,他意識到,眼前這個男子,很強。

但強只是相對的。

蘇長安面對過星殞、太上、半神、乃至真神。他從未有過膽怯,這次自然也是如此。

「你看不出來,她並不願意嗎?」蘇長安皺眉問道,他觀這吳起雖然自他進門起便對他抱有敵意,但他的劍意卻乾淨純粹。

楚惜風曾與蘇長安過,刀如其人。

蘇長安覺得,劍亦是如此。

所以,他願意與他講講道理。

「你可曾聽她過,她不願意?」吳起搖頭。

蘇長安聞言一愣,隨即臉上露出失望的神情。

「你娶不了他了。」蘇長安這般道。聲線中忽然多出了一股之前所沒有的篤定。

這樣的篤定,讓吳起一愣。

他下意識的問道:「為何?」

「你不曾懂她,如何娶她?」
Babcorn 發表於 2018-3-12 10:31
第一百二十七章 吳起

吳起在蜀山中的地位極高,卻不僅因為他如今坐上了掌教的位置。

他的是師傅雁歸秋名震天下多年,大多新入門的弟子細細算來,都可是他的第四代或是第五代弟子。而吳起作為他的徒弟,論輩分也是大多數同齡人的爺爺輩去了。放眼整個蜀山也就只有曾經的掌教以及一些隱世的長老輩分與他相當。

尋常弟子見著他,大都得恭恭敬敬的叫上一聲師祖師叔。但吳起卻從不與這些晚輩擺什麼架子,為人處世更是出了名的恭謙儉讓,這麼多年來,少有見這位十三真正發過一次脾氣。因此,吳起在這蜀山後輩之中口碑極好,執掌蜀山,也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認可。

而就是這樣的吳起,在蘇長安出那句「你不懂她,如何娶她」之時,臉上終於浮出一抹怒色。

只見他英俊的臉龐上,眉頭一皺,一道浩瀚的劍意如旱地拔牛,衝天而起。聲勢之浩大,好似月出雲散,日落潮生,大有玄妙,卻又妙不可言。

那時,萬籟俱寂,未有他體內劍鳴,如洪鐘大呂,震懾人心。

蘇長安的眉頭同樣一皺,能以星殞之下的修為發出如此浩然的氣勢,蘇長安平生只見兩粒,其一莫聽雨,其二便是眼前的吳起。

「閣下既是天嵐院之人,就應知當年玉衡聖人暗算我師尊之事。但事已過近百載,師尊不提,我蜀山也就將此事翻過。今日,是我與如月大喜之日,閣下竟然來了,我蜀山便當你是客人,自會好生招待。但閣下一味胡攪蠻纏,莫不是真當我蜀山好欺?」

吳起的聲音在此時變得異常冷冽,黑白相間的眸子裡頓時有殺機崩現。

「當年師叔祖行事自然有他的道理,你若想要討個公道,師叔祖雖已魂歸星海,但做弟子自然願意幫他接下。」

蘇長安搖頭道,話鋒忽然也是一轉,聲線同樣變得異常冷冽。

「但今日之事,我聽聞蜀山乃是天下宗門之牛耳,又聞左丞相在蜀地頗有名望,暗以為皆是光明磊落之人。今日一見,卻名不副實。堂堂蜀山,悠悠漢室,竟淪落到逼迫一女子之地,著實可悲,著實可嘆!」

「我不管如月究竟是何人之後,如今又是何地位,但她曾是我天嵐院的人,汝等一再相逼,莫不是以為我天嵐當真好欺!?」

蘇長安言罷,眸子裡精光一閃,一道同樣浩然的劍意破體而出,他握在手中的十方神劍驀然發出一陣高亢的劍鳴,比起吳起不遑多讓。

那時,一旁的左玉城聽聞此言,眼睛忽的眯了起來,他看著蘇長安嘴角卻流露出一股莫名的笑意。

而那位方才起身阻止蜀山弟子的老者也在蘇長安喚起劍意之時,眸子裡精光一閃,卻也依舊沉默不語,既沒有擒下蘇長安的意思,亦沒有阻止吳起的意思。

「閣下伶牙俐齒,在下不是對手,還是手底下見真章吧?」吳起搖頭,體內劍鳴更甚。

蘇長安見吳起此番作態,也知此戰難免,但他自然不能退讓,故此念頭一動,體內靈力運轉,儼然已做好了一番苦戰的準備。

「口口聲聲的兩廂情願,口口聲聲的名門正派,口口聲聲的漢室正統,難道你們看不出來她不願意嗎!」倒是一旁的羅玉兒眉頭一挑,在這時指著陸如月如此道。

此言一出,在場諸人一愣,連同吳起在內的諸人紛紛轉頭看向陸如月,卻見這少女在那時猛然低下頭沉默不語。

吳起的眸子那時一沉。

陸如月來到蜀地已有數月光景,他自一見她起便對之驚為天人,時常找些油頭與之親近。但對方雖然待他彬彬有禮,但吳起總覺得與之有股隔閡,無論他如何努力也無法真正進入這少女的內心。

但越是這樣,這位十三便越想親近,越想瞭解她。

以至於,這位素來只醉心於劍道的吳起,少見的因為陸如月而時不時的開始了無心修煉。一次偶然的機會,他聽陸如月講起了她在長安的生活,起先的牡丹閣,陸如月的臉色尋常,甚至帶著些苦悶。但當她提及到出閣之日,那位名叫蘇長安的少年之事,她眸子裡的光彩開始活絡起來,甚至每當提及這個名字,她的臉上便會不由自主的發出一陣會笑的笑意。

吳起很敏銳的意識到了蘇長安對於陸如月的不同。

他為此耿耿於懷了許久,也悶悶不樂的許久。

知道有一天,他的師尊告訴他代他向左玉城提親,並且已經得到了陸如月的首肯,他驚喜萬分,將蘇長安之事拋諸腦後。

這也是為什麼當蘇長安出現之時,想來對人和善的吳起會對蘇長安本能的抱有敵意。

而至於陸如月是否真心答應這門婚事,吳起其實也看得明白。

但他卻不願意去多想,他暗以為只要成婚之後,自己待她好一些,終有一天,陸如月會對他放開身心。可此刻,聽聞羅玉兒之言,再一觀陸如月的神態,吳起便從中明白了許多事情。

他的心底一寒,莫名湧出了一股怒氣。

他覺得所有的事情都是應眼前這個少年而起,若是沒有他,如月一定會喜歡上自己,若是沒有他,現在他已與如月完婚,做了名正言順的夫妻。

這樣的念頭一起,就像是一滴墨跡,滴在了一張白色的宣紙之上一般,開始不斷的蔓延,很快便佔據了他的身心。

他的眸子裡殺機越來越重,那股浩然的劍意也開始變得躁動狂暴起來。

殺了他!

世上便不再有蘇長安,如月便會愛上自己!

殺了他!

他便可以繼續拜堂成親,與如月做真正的夫妻!

所以,殺了他!!!

在那一刻,吳起的雙眸漸漸蒙上了一層血色,只是一瞬間便變得完全的赤紅。

他的身子一頓,口中喝到:「長留!」

此音一出,只聽一聲劍鳴如龍!

一道流光閃過,他的手中便多出了一把如芒長劍。

他周身的殺機凌冽,身上的紅衣無風自動。

「你得死!」他這般道。

隨後,罡風四起,他劍出如虹,伴隨著滾滾劍意,直抵蘇長安眉心。
Babcorn 發表於 2018-3-12 10:32
第一百二十八章 劍去人猶在,枯墳千萬冢

長留是蜀山十三神劍之一。

乃是蜀山第七代長老,荀仲所留。

相傳他魂歸星海之日,將此劍改為長留,其意何解無人可知,長留何物,亦無人可知。

但無可厚非,他卻乃一把神兵。

這劍身所包裹的威能,滌蕩出的劍意,無一不在向蘇長安訴著這一。

蘇長安的眉頭皺了皺,卻不單單因為吳起攻來這一招所裹挾的力量,更因為他敏銳的感覺到吳起這劍意之中與方才的某些不同。

他的劍意不再如一開始那般的純粹,裡面裹藏著某些令人膽寒的戾氣。

這並非好事。

無論對於蘇長安還是吳起來,都是如此。

但他卻也來不及細想,吳起的劍已至身前。

蘇長安的心頭一沉,他手中十方放出一陣清鳴,他將之橫於自己的胸前。

叮!

只聽一聲脆響,長留劍的劍尖在了十方劍的劍身上。

時間再那一刻似乎停止了下來。

吳起的雙眸染血,狀若瘋魔。

蘇長安目裡光芒清澈,冷眸望著吳起。

「你入魔了。」他這般嘆息道。

隨即,靜止的時光再次開始流淌,只聽一聲悶響在二人長劍相碰處猛然爆開,蘇長安的身子便在那時暴退數丈。

幸得他身後的花非昨將之接住,這才穩住了身形。但卻依舊免不了嘴角微微抽搐,一絲鮮血從那裡溢出。

吳起的身子落定,他的眸子裡的血光稍稍散去了一些,但似乎,他正在壓制著某系東西,兩側的太陽穴上青筋暴起。

「為何你不出招?」他問道。

蘇長安的修為雖然不高,但在方才與那些蜀山弟子的戰鬥中,吳起已經隱約感受到,他的戰力絕非如此,故而頗為不解。

「你入魔了。」蘇長安擺手,示意花非昨自己無礙,他提劍再次走上去數步,立於吳起的身前,出言道。

「胡言亂語!」吳起的心裡莫名湧出一股煩躁,他的身子一動,手中長留神劍化作一道劍影,一道大江虛影浮現,蘇長安面對這一人一劍,卻好似面對的是漫天波濤洶湧。

此招名為大江東去,乃是吳起的師祖,雁歸秋之師,蜀山第十二代長老江流煙的成名絕技,此時吳起使出,到有幾分當年江流煙的氣勢,也讓在場諸人望之微微頷首。心中感嘆,十三之名,果真名不虛傳。

但唯獨有三人在此刻皺起了眉頭。

左玉城皺起了眉頭,他的目光在吳起與蘇長安之間游離,似乎是在思量這些什麼。

那位蜀山的老者同樣皺起了眉頭,他看著持眸的吳起,眉宇間湧出一份擔憂。

陸如月亦皺起了眉頭,她滿臉擔憂的看向嘴角溢血的蘇長安,而在吳起再次發起攻勢之時,她的臉上的擔憂化作了驚恐。

幾乎下意識的她向前一步,帶著哭腔與驚恐大聲的呼喊道:「我願意!!!」

似乎害怕自己的聲音被淹沒在人海之中,陸如月這一次將聲音放得極大,自然很清晰的傳入了在場每個人的耳中。

諸人臉上的神情一怔,準備提劍的蘇長安與煞氣騰騰的吳起亦是一頓,手中的動作豁然停住。

蘇長安看向陸如月,臉上滿是詫異。

「你什麼?」吳起亦轉頭看向陸如月,他眸子裡的血光在那時盡數退去,他滿臉驚喜,似乎不太確定自己所聽見的事物究竟是否是真實的,忍不住再次確認到。

「我願意,我願意嫁給你。」陸如月趕忙道,似乎生怕吳起再做出什麼讓她心驚膽顫的動作。

吳起聞言,臉上的笑意終於綻開,但這樣的笑意,在下一刻卻又瞬息凝固。

「只要你放了蘇公子,什麼事我都答應你。」陸如月繼續道,臉上的擔憂與祈求之意自然不言而喻。

「......」吳起臉上的笑意凝固了,他木訥的看了陸如月一眼,最後轉頭看向蘇長安。

他的手中的劍再次被他抬了起來,指向蘇長安。

「為了他?你願意嫁給我?」他這般問道,嘴角卻忽然勾起一抹讓人分辨不出悲喜的笑意。

「我願意!」陸如月卻並沒有察覺到此刻吳起的異樣,她的心一直都掛在蘇長安的身上。

「我願意!我什麼都願意!」她再次重複道。

吳起眸子中方才退下的血色再次瀰漫了上來,嘴角的笑意也在此刻徹底的綻開。

「哈哈哈!你為了他,願意嫁給我!你為了他什麼都願意做!」他的神情變得有些癲狂。

而這樣的癲狂不僅讓在場諸人都意識到了此刻的吳起有些不正常,更是讓陸如月明了自己錯了些什麼。

「不是這樣的。」她正要解釋,但就在那時,吳起周身的氣勢再次變得磅礴,他臉上的笑意瓦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讓人膽顫的幽寒。

「你把我吳起當做什麼?」他轉頭厲聲問道,「你不是為了他什麼都願意做嗎?那我現在就殺了他!」

最後的幾個字,他咬得極重,就像是被他從喉嚨中擠出來的一般。

他頭上的發簪不知在何時脫落,一頭烏黑的長發因為他從你體內湧出的靈力而高高的揚起。

他的嘴角勾勒起一抹旁人從未曾見過的陰冷,「你不該來這裡。」他朝著蘇長安這般道,手中的長留劍一陣清鳴,他周身所瀰漫的戾氣愈發濃烈了起來。

隨即,他的身影一動,一道靈壓盪開,一道枯黃之地的虛影盪開,講著大殿內的景象盡數覆蓋,一把把閃著寒芒的長劍如同墓碑一般插在這土地之上。

人去劍猶在,枯墳千萬冢。

這是蜀山的聖地,亦是吳起的領域——劍冢!

「離煙、琅邪!」只聽吳起一聲輕喝,那劍冢之中便有兩把長劍清鳴,隨即只聽一聲長嘯,雙劍破土而出。

他們懸於吳起的兩側,閃著鋒芒,直直的對向蘇長安,其中所包裹的殺機濃烈,幾乎已經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蘇長安的臉色一變,也終於是在這時臉上浮出一抹怒色。

他先前之所以只守不攻,不過是看出吳起入魔,若是爭鬥下去,氣機牽引下去,與吳起的修行之道多有禍害,因此忍讓。但這吳起卻不知好歹,咄咄相逼。

但他又豈會懼哉。

只見他的眉目一沉,一道同樣浩瀚的靈壓盪開。

「天嵐!」
Babcorn 發表於 2018-3-12 10:32
第一百二十九章 晚輩願受前輩一掌

吳起身為蜀山的執劍長老雁歸秋之徒,素來有十三的美名,前段時間更是突破到了問道境,他的戰力自然不用贅述。

蘇長安的修為雖然並不出出奇,但方才一招便逼退數十名蜀山弟子的事蹟尚還歷歷在目。而且關於他的傳聞比之吳起同樣也不遜色。天嵐院弟子,妖族奸細,楚惜風傳人,江東之主,各種名號,無論毀譽,但至少明了眼前這個少年的不凡。

此刻大戰一觸即發,諸人皆屏氣凝神,看著大殿中這二位年輕人。

而就在眼看著就要短兵相接的瞬間,一聲暴喝響起。

蘇長安與吳起幾乎就在同一時間感到心神一震,體內另一運轉忽的一滯。

二人放出體外的領域在那一刻轟然破碎,而後身子紛紛如受重擊僵持在原地。

就在場上之人不明所以,二人臉色煞白之時,一位老者在此刻緩緩走來。

這老者長眉鬚髮,雖皆已花白,看上去像是上了年紀的某樣,但他腰板卻挺得筆直,就如同一把長劍一般,周身更是隱隱散發著一股隱晦的氣勢,讓人絲毫不敢因為他的年紀而對他有所輕視。

這老者,正是方才一個眼神便讓眾位蜀山弟子噤若寒蟬的那位老者。

亦是吳起的師傅,蜀山執劍長老——雁歸秋!

他慢慢的踱步走到了吳起的身後,場上的諸人在看清老者的容貌之時,都選擇沉默下來靜觀其變。

或許也是看出了這老者的不凡,花非昨與羅玉兒也在此刻靠了上來,擋在蘇長安的身前,一臉警惕的看著正在緩緩靠近的老者。

老者在這時伸出了自己的手,輕輕的拍在吳起的肩上。

「痴兒。」他輕嘆一聲,吳起方才還血紅的雙眸忽然變得空洞,下一刻,他眸子中的血光退去,身子一頓,竟然就這般倒了下去。

一些蜀山弟子見狀,連忙呼喊道:「掌門!」隨即,紛紛靠上前來將之扶住。

「送起兒下去休息吧。」雁歸秋道。

這些弟子自然不敢忤逆雁歸秋的意思,他們憤恨的看了蘇長安一眼,然後抬著已經失去意識的吳起的身子,朝著大殿外走去。

待到人群走遠,老者這時方才看向蘇長安。

「老朽雁歸秋,見過蘇公子。」

老者朝著蘇長安拱手,倒是頗有一代宗師的風範。

蘇長安在此刻才覺體內靈力一蕩,方才約束著自己身體的力量忽然消失。

「晚輩蘇長安,見過雁前輩。」蘇長安也趕忙回禮。

「蘇公子多禮,老朽先在此謝過蘇公子方才之舉。」雁歸秋再次道。

蘇長安一愣,便明白雁歸秋所言是指方才吳起心魔乍起之時,自己為了讓吳起不至於心魔加深,而選擇隱讓之事。

他此行不僅為了瞭解陸如月成親之事是否有所隱情,同時還有求劍之事。

蜀山有星殞坐鎮,強取自然是不行,而若是在方才與吳起爭鬥,無論輸贏都勢必造成吳起的心魔加重,屆時他與蜀山的關係自然會鬧僵,這是蘇長安不願意看到的。故此,在方才第一時間選擇的隱忍,而待到聽聞如月願意為了自己委曲求全之時,卻再也無法憋住心頭的怒氣,忍不住要與之動手。

「前輩無須掛懷,此事是晚輩應做的。」如今見雁歸秋態度如此客氣,蘇長安自然也不能與前輩失禮。

「唔。」雁歸秋頷首,隨即上下打量了一番蘇長安,感嘆道:「天嵐院果真了得,人才輩出啊,先有莫聽雨,後有蘇長安。好!當真是好!」

「前輩謬讚...」蘇長安正要拱手回應,但話音未落。卻見雁歸秋臉色一變,蒼老的臉上頓時浮上一絲冷意。

他話鋒一轉,道:「我雁歸秋做事向來光明磊落,恩怨分明,方才之事,蘇公子大義,老朽銘記於心。但你壞我徒兒婚事,毀我蜀山名聲,此事...」

道這兒,雁歸秋頓了頓,他居高臨下的冷眸看了蘇長安一眼道:「蘇公子若是現在帶著你這兩位師叔離開,此事便就此揭過。如若不然,便受我一掌!」

言罷,他眸子裡寒芒一閃,一道浩瀚的靈力自他體內奔湧而出,這靈力的浩大比之方才的吳起,簡直便不可同日而語。星殞之於問道,雖是一境之差,卻有雲泥之別。

此言一出,蘇長安與羅玉兒、花非昨三人臉色皆是一變。

星殞的一掌尋常人哪受得起,與其是受他一掌,倒不如是送命與他。

可是他們來此卻還有取劍之事,且此事事關西涼戰局,根本沒有半妥協的餘地。

因此,羅玉兒與花非昨皆沉默了下來,神色凝重的看向蘇長安。

而蘇長安亦在此刻底下了頭,似乎陷入了沉思。

倒是一旁的陸如月聞此言,方才緩和的臉色頓時大變,他再也顧不得其他,提著自己的紅色的裙襬,一路跑下高台,來到蘇長安的身前,張開雙手將之擋在身後。

「雁前輩,此事皆因如月而起,與蘇公子無關,還請雁前輩放過蘇公子。」

她這樣的舉動落在在場諸人的眼中自然從某種程度上已經明了她與蘇長安之間的關係,絕非表面上那般簡單,因此諸人看向他二人的眼神皆變得有些異樣。而在場的蜀山弟子卻對二人臉露憤恨之色。

自家掌門的妻子,卻在婚禮之上對另一外男子百般相互,這場鬧劇在大多數人的眼中已經演變成了一場搶親的戲碼。

這讓這些蜀山弟子們如何不氣?

「漢皇多慮了。」雁歸秋到不愧是活了上百年的人精,他對於陸如月的反應卻並沒有露出半分不滿,反而笑呵呵的解釋道:「我蜀山與天嵐院向來井水不犯河水,正如我先前所言只要蘇公子與這二位願意離開蜀山,方才之事就此揭過,我蜀山絕不追究。」

陸如月一愣,她這也是關心則亂,方才聽雁歸秋要蘇長安受他一掌,便覺心驚肉跳,第一反應便是跳上來阻止,倒是忽略了雁歸秋之前所言。

此刻,她不禁面露喜色,轉身朝著蘇長安道:「蘇公子,你趕快離開蜀山吧,你能來看如月,如月已經很高興了,若是因此害了你,如月怎能心安。」

低頭沉默的蘇長安身子一震,從如月之前的表現,蘇長安若是還不能明白她對自己的心意,那蘇長安也未免太過於木訥了一些。

陸如月為他做到如此地步,而且事事以他為先,這讓蘇長安不免感到愧疚。

自己此行其實只是巧合,若非北通玄要他取劍,恐怕如月被逼迫嫁與他人,他都不得而知。

念及此處,蘇長安的心頭一橫,他猛然抬起頭,看向雁歸秋,聲音堅定的道。

「好!晚輩願受前輩一掌!」
Babcorn 發表於 2018-3-12 10:32
一百三十章 雁去秋來

眾人想過很多蘇長安會給出的回應。

比如求饒,比如道歉,又或者帶著花非昨與羅玉兒就此離去。

這些選擇,無論哪一個,無論如何看來,比之現在這一個都要好出百倍不止。

因為以蘇長安的修為,受雁歸秋一掌,從某種意義上來,與找死無異。

在這一上,至少在場的諸人,皆是這般認為的。

「長安,不可意氣用事啊!」羅玉兒與花非昨的臉色亦是一變,他們也未有想到蘇長安會做出如此決定,連忙出言勸告道。

陸如月更是面如死灰,她趕忙附和道:「是啊,蘇公子不要意氣用事。」

哪知蘇長安卻擺手笑道:「無礙。」

雁歸秋的某在在那時眯了起來,場上的眾人因為蘇長安的回應而起的喧嘩,在此刻再次安靜下來。

雁歸秋的眸子幾乎已經眯成了一條縫,但裡面的光芒卻是那般駭人。他問道:「蘇公子可要想好,老朽可不會留手。」

「前輩無需留手,此事你情我願,不比如月成婚之事,自然生死由命,長安絕無半怨言。」蘇長安笑道,他臉上的神情自若,似乎對於自己即將到來的處境絲毫不曾察覺。

這般風姿,不禁讓在場諸人為之心折。

「好!好!好!」雁歸秋聞言忽的大三個好字。「你這伶牙俐齒的本事倒是頗得了當年玉衡的幾分真傳,就是不知玉衡的修為,你又學到了幾分!?」

他這般言罷,臉上的神情愈發陰沉,就像是能滴出水來一般。

而他眯著的眼睛中,光芒也愈發明亮,好似星光,卻異常幽冷。

「前輩請!」蘇長安伸手輕輕的推開擋在自己身前的陸如月,體內靈力流轉儼然已經擺開了架勢。

羅玉兒與花非昨見此狀,皺著眉頭互望一眼,但也知道自己這位師侄的性子如此,唯有嘆息一聲,皆退到一旁,一臉緊張的看著蘇長安。

陸如月見狀,臉色大變,她趕忙求助似跑向一旁的左玉城,道:「左爺爺,你幫我勸勸他們。」言語之中竟然帶著哭腔,顯然是極為擔心蘇長安的安危。

一直未有半分言語的左玉城,看了看滿臉擔憂的陸如月,眸子的神采變化,數息之後方才問道:「主公,你是否早已心有所屬?」

陸如月一愣,不知如此關頭,左玉城為何還有此問,但她此刻也顧不得那麼多。她連連頭,嘴裡道:「如月自知不當如此,但求左爺爺救下蘇公子,如月以後自當以興復漢室為重,決計不再想一兒女私情。」

左玉城聞言,已經有些褶皺的眼角忽的彎下,做月牙狀,他伸手輕輕的撫摸陸如月的腦袋,就像是長輩在撫摸後輩,臉上更是慈祥的笑意。

「主公貴為天子,自然當以蒼生社稷為重,許多事情需有取捨。老臣聽聞此言,心中欣慰。」左玉城如此道,但忽的他臉上的笑意收斂,化作一臉嚴肅:「但為臣者,卻需行主公自心意,正主公之言行。之前老臣暗以為,吳公子與主公男才女貌,遂允了這樁婚事,忘了顧忌主公感受。此事時老臣之錯還請主公勿怪。而主公既有匡扶漢室之心,與何人成親,只需循著心意便可,我漢室雖然積弱,但還不至於需和親以正大統。」

左玉城的態度自然讓陸如月很是錯愕,她臉色一喜,明白了左玉城心中所想,又趕忙道:「既如此,左爺爺還不快快出手救下蘇公子。」

「哈哈!」左玉城伸手捋了捋自己下巴處的鬍鬚,笑道:「主公大可放心,我觀蘇公子絕非不知進退之人,他能敢應下雁歸秋此諾,便定然有自己的把握。況且此事,我們畢竟理虧於蜀山,此時出手大為不妥。」

「可是...」陸如月聞言心中稍慰,但還是頗有些擔憂。

「老臣願以項上人頭擔保,蘇公子絕無性命之憂,不知如此,主公可還放心?」左玉城見狀,又道。

「......」左玉城話已至此,陸如月自然不能再有異議,但臉上的神情卻絲毫沒有輕鬆下來,依舊一臉擔憂的看著場中的情形。

她將自己的雙眸睜得極大,一眨也不眨,似乎生怕錯過了即將發生的每一幕。

另一邊,雁歸秋見蘇長安已經擺好了架勢,他亦不再多言。

只見他雙眸一沉,體內奔湧的靈力破體而出,他白色衣衫從裡側鼓起,披在雙肩的長發亦隨之高高揚起。

「你方才救我徒兒一命,此情我記下,減去三分力道。」

「你師叔祖玉衡,維繫天下太平百載,此人我敬重,再減去三分力道。」

「你師叔北通玄,死守西涼,此事我蜀地承他恩情,再減去三分力道。」

「這一掌。」雁歸秋的手在這時被舉了起來,大殿裡隨即升起了陣陣罡風,且隨著雁歸秋的手越抬越高,這罡風越發濃烈,那先前婚宴上擺設好的佳餚美酒,在這狂亂的罡風中一陣搖晃,隨即大殿中響起一陣極為雜亂的聲響。那些盛著美味佳餚的玉盤金樽便在此刻盡數被吹落在地。

「我只餘一分力道。能否接下,便看你的造化了!」

雁歸秋如此道,他話音一落,周身的氣勢似乎到達了某個臨界。

「雁去秋歸!」只聽他一聲暴喝,左手化掌,相隔數丈便朝著蘇長安的方向憑空拍去。

這一掌,是一掌,實則卻是一劍。

雁歸秋侵淫劍道多年,其用劍之道早已超出了劍的本身,在他的眼中,萬物皆可為劍。

地上枯敗的樹枝可以為劍,春來新發的桃花可以為劍,而體內的靈力自然亦可以為劍。

這一劍,雖然只是靈力凝成的虛影,雖然只有他一層的力道,但裡面所包裹的卻是他對於劍道上百載的理解與修行。

這一劍,雖然速度看似極為緩慢,其聲勢威能也似乎不過爾爾,似乎連方才吳起那一招大江東去都趕之不及。

但蘇長安臉上的神色卻在此刻極為濃重。

他能感覺到這一劍的不尋常。

它的速度固然是慢,但實則劍出之時,他周身的氣機已經被鎖定,根本沒有一絲避開的可能。

它的聲勢固然不大,甚至很是尋常,但實則是因為雁歸秋對於力量的掌握已至化境,他將所有的力量盡數包裹於劍身之中,一絲一毫也不曾外洩。這是極其難以做到的一,至少蘇長安所見的所有人中,即使已為太上的開陽也未曾做到。

這便是雁歸秋的一劍。

星殞的一劍。
Babcorn 發表於 2018-3-12 10:32
第一百三十一章 接劍,借劍

那一劍,劍出則萬籟俱寂,喧鬧的大殿忽的鴉雀無聲,只有劍鳴尚在諸人耳畔嗡嗡作響。

那一劍,劍出則天地無光,燭火忽的昏暗,只餘劍光亮徹天地。

那一劍,劍出則神鬼辟易,無論時間還是空間,都為他讓道。

......

蘇長安面對這樣的一劍,自然不敢有絲毫大意。

他高喝一聲,「天嵐!」

瞬息大殿內的景象消散,人們彷彿置身於一道黑色的空間,只有穹有七顆星辰閃爍。

這般的景象自然讓諸人驚嘆,可這樣的驚嘆方才響起,更讓人心顫的事情發生了。

「天樞!」

蘇長安又是一聲暴喝。

一位手持雙槍的人形虛影浮現,他張開周身的靈力,沉眉護在蘇長安的身前,其背後浮現出無數金戈鐵馬一般的虛影。

「天權!」

又是一位手持狼毫的人影浮現,只見他以天地為畫,筆走龍蛇,無數蛟龍惡蟒便在那時憑空出現,將之纏繞。他立於天權與蘇長安之間,同樣冷眉以對這即將到來的一劍。

「天璇!」

「天璣!」

「玉衡!」

「搖光!」

「開陽!」

蘇長安的暴喝一聲接著一聲的在大殿中響起,一道又一道的人影浮現,他們皆立於蘇長安的身前,一字排開,一時間劍意刀光,蛟龍惡蟒層出不窮。

在場中不乏頗有見識之人,他們很快便認出了這一道道虛影的來歷,因此看向蘇長安的眼神也愈發驚嘆。

就連那位出劍的劍道宗師雁歸秋此刻也是眉頭微皺,起先他雖知蘇長安的不凡,但卻未想過這個不過地靈境的少年竟然可以在施展出如此強大的力量,況且以他的眼界自然明了這七大虛影,是蘇長安模擬曾經的天嵐七星所施展的,其中各自所展現出的道蘊,都頗有幾分當年那七人的火候。

這讓他不得不感嘆蘇長安如妖孽一般的領悟能力。

曾經的天嵐七星可都是那個時代最為耀眼的星殞,尋常人能得其中一人傳承,便已是萬幸,可眼前的蘇長安,卻將七人道蘊盡數領悟。

這是何其可怖的事情。

但是,蘇長安身上的氣勢變化並沒有因此而結束。

他周身的氣勢還在繼續升騰,就像是沒有止境一般。

「妖魂!」

他又是一聲暴喝。

一道高亢鳴叫驀然響了起來,一隻巨大的鳳凰虛影忽然在他的背後浮現。

那鳴叫,如天地破曉,如混沌初開。

那鳳凰,渾身浴火,翅展遮天蔽日。

「蠻魂!」

蘇長安又暴喝道。

又是一聲鳴叫響起。

一隻六翼無面的怪鳥虛影浮現,她與那隻鳳凰一起,展翅,然後將蘇長安的身子包裹其中。

而此刻的蘇長安,終於第一次,在天道閣之後,向世人展現出他全部的力量。

他的雙目因為用力而充血,因為充血而變得緋紅。

「來吧!」他朝著那柄飛劍怒吼道,或許因為體下的血管破裂,他的皮膚被蒙上了一層殷紅。

「讓我來試一試所謂的星殞到底有幾分火候!」

蘇長安這般道。

聲音因為過於用力而變得有些沙啞,甚至扭曲。

但眾人卻並沒有絲毫嘲笑的意思,無論是蜀山的弟子,還是漢室的謀臣。

他們都在這個時候沉默了下來。

古往今來,歲月悠悠。

星殞的強大,世人皆知。

甚至可以毫不誇張的,在人們的心底,星殞是不可戰勝的。無論是怎樣的天才妖孽,面對星殞,都如同螻蟻。

哪怕這一劍,只有星殞十分之一的威能,也足以讓在場諸人感到膽寒。

蘇長安的話,在他們大多數人的心底,只是狂言。他們甚至可以想像蘇長安在下一刻被這一劍洞穿胸膛時的慘狀。

但即使是狂言,這世上敢於向星殞出這樣狂言的人,卻也不過寥寥數人。

在前,有那位刀道天才,搖光之徒,莫聽雨。

在後,有眼前這位,天嵐院遺徒,莫聽雨弟子,蘇長安。

如此看來,這蘇長安倒有當年莫聽雨的幾分風姿。

諸人在心底暗暗頭。

而這時,那把將終於到了蘇長安的身前,它第一個面對的是天樞的虛影。

二者僵持了不過半息的時間,只聽一聲琉璃落地一般的脆響,天樞的虛影便盡數破碎。

隨後便是天權,上半息,蛟龍惡蟒化為虛無,又半息,天權虛影散去。

但同時,那劍身之上的光芒卻也黯淡的一分。

長劍繼續向前,他就像是離弦之箭一般,根本沒有半分停下了的意思。

天璇的劍龍破開,天璣的幻境碎裂。

接著玉衡的蓮花散去,搖光的刀芒黯淡。

長劍一路披荊斬棘,直抵最後一道開陽虛影。

開陽手中的長劍在那時放出一聲長嘯,龍鳳虛影浮現,雙劍的劍尖相碰,這一次,那長劍少見的發出一陣輕微的顫動,隨即,纏繞於開陽劍上的龍鳳虛影紛紛發出一聲慘叫,開陽的身子也順勢化作虛無。

陸如月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以她的眼界並看不出太多的東西,只知道蘇長安使出的各種招數都已被紛紛化解,如今只剩下包裹著他甚至的兩道神鳥虛影。

而一旁的左玉城也眉頭微皺,那七道虛影已經化去了這一劍上的七成力道,但剩餘的三成對於一個地靈境的修士來依舊擁有毀滅性的力量,他不禁有些擔憂。

這時,劍至身前。

鳳凰與帝江紛紛放出一聲聲暴怒的鳴啼。

但這樣的鳴叫在那劍鳴之下卻顯得如此微不足道,只見那劍身一陣劇烈的顫動,似乎與那兩道虛影開始一段僵持。

這並不是一個很長的過程,不過十息的光景。

但在在場的每個人的眼中,卻又是如此的漫長。

砰!

只聽一聲悶響,兩道虛影終於還是破碎開來,蘇長安的身子在此刻完全的暴露在了那長劍凌冽的劍芒之下。

但那劍身上的光芒似乎也因為與那兩道虛影的對拼而黯淡了許多,相比於之前,他所擁有的力量已經不足方才的十分之一。

眾人臉上的神情一頓,似乎從這裡感受到了某種方才還在他們心底毫無可能的可能。

或許,蘇長安真的能接下這一劍?

他們這麼想著。

人們總是渴望能看到奇蹟,而蘇長安無疑便是這個奇蹟最有可能的鑄就者。

在諸人期許的眼神下。

那劍終於到了蘇長安的身前。

「十方劍陣!」蘇長安也在這時發出最後一聲暴喝。

他匣中劍鳴,無數長劍從天際而來,將他包裹。

他渾身便處於一張巨大的由劍組成的屏障之中。

雁歸秋喚出的長劍與蘇長安周身的劍繭不斷的撞擊,極其一道有一道的氣浪。

雁歸秋的劍開始了前所未有的顫抖,劍身上的光芒忽明忽暗,像是已經到了某種極限。

而包裹著蘇長安的長劍似乎也因為承受不住雁歸秋劍身上的力量不斷的被擊飛。

他們如暴雨梨花一般傾斜而出,四散的飛射在大殿的四周,驚得諸人兩兩躲避。

這樣的僵持持續了數十息的時間。

這讓在場的諸人臉色皆是變化莫測,就連雁歸秋的眸子也是一沉,皺著眉頭看著正在與自己僵持不下的蘇長安。

轟!

終於,又在數息的僵持之後,一道巨響猛然爆開。

蘇長安所站的位置中忽然升騰起一道塵埃,那把長劍再也無法包裹住體內洶湧的力量,炸裂開來,隨著它的消散,巨大的力量,將大殿中轟開一道溝壑,堅硬名貴的青石板瞬息化為粉劑,被巨大的氣浪所揚起,瀰漫向四周,幾乎讓人不能視物。

眾人在本能的躲避之後,卻無人有心事生出半怨言,而是紛紛極目康祥那塵霧的中心,急切的想要看清裡面的情形。

這自然不會是一個特別快的過程。

但大殿中卻安靜得猶如無物,所有人早已沒有半心思去討論其他事物,只是極為急迫的想要知道這一戰的結果。

數十息之後。

塵霧已經有了散去的趨勢。

最先出現在諸人眼簾的是那位名為雁歸秋的老者。

只見他如同雕塑一般立在那裡,紋絲不動,眸子也是直直的看向方才蘇長安所站的方向。

諸人觀察著老者臉上的神情,似乎是想從他的身上得到答案,但這位老者臉上的神情卻如同一潭死水,波瀾不驚。

諸人失望之餘,又趕忙順著老者的目光看向方才蘇長安所站的位置。

卻見那裡依舊立著一道人影。

隨著塵埃的散去,諸人也漸漸看清了那人影的情形。

此人自然便是蘇長安。

卻見他渾身浴血,身上的衣衫破爛,甚至不住的往地上滴著血滴。

諸人心頭一驚,再細細看來,卻見這少年即使已是如此慘狀,但他的眸子裡的光芒卻又是那般耀眼。

「蘇公子!」

「長安!」

數道驚呼響起,花非昨、羅玉兒與陸如月三人最先反應過來,他們快步向前,來到蘇長安的跟前,將他已經搖搖欲墜的身子扶住。

「蘇公子你沒事吧?」陸如月看著蘇長安身上如此慘烈的傷勢,美眸一蹙,竟然便已是滴出淚來。

花非昨二人雖然未曾言語,但目光裡的關切之意,卻早已是不言而喻。

蘇長安這時才有些木訥的看了三人一眼,隨即有些緩慢的伸出手,朝著雁歸秋拱手道。

「雁前輩,長安承讓了!」

此言一出,方才還有些摸不著頭腦的諸人紛紛發出一聲驚呼。

蘇長安竟然真的接下了雁歸秋的一劍!

這是何等不可思議的事情?

莫聽雨如此,蘇長安如此。

天嵐院之人,當真深不可測啊。

這樣的念頭也在此刻盡數浮現在眾人的心頭。

雁歸秋沉著眸子上下打量了蘇長安一會,冰冷的嘴角忽然浮出一抹笑意。

「莫聽雨之徒,果然不虧是莫聽雨之徒。」雁歸秋搖了搖頭,隨即釋然道:「我雁歸秋言出必行,既然蘇公子能接下老朽的一劍,老朽自然不會食言,今日之事就此揭過!」

「謝前輩海涵!」蘇長安虛弱的道。

「左兄。」雁歸秋頷首,然後轉頭看向一旁的左玉城。「今日之事讓你見笑話了,至於起兒與陸皇的婚事...」

雁歸秋道這兒,頓了頓,似乎在思考當如何措辭。

「雁兄,此事是我考慮不周,如今二人都還年幼,婚事之事,不如待到我引兵取下長安之後,再做商議。」

左玉城拱手道。

「也好。」雁歸秋頷首,他也知經過今日之事,蜀山與漢室的聯盟必然有所間隙,但事已至此,多言無益。

「雁兄心中不滿,左某自然理解,今日大家都已乏了,不如明日雁兄與我一敘,此事,我大漢必對你蜀山有所交代。」左玉城道。

雁歸秋聞言臉上的神色一變,沉吟許久之後,方才頷首。

「那就請諸位委屈在蜀山住上一晚。」完這些雁歸秋再次將頭轉過,看向蘇長安,「蘇公子願意冒如此風險也要接下雁某的一劍,想來應是有求於我蜀山。不如現在道來,讓雁某有所準備。」

雁歸秋活了百載,儼然已是人精,自然能看出蘇長安等人不遠萬里來多蜀山,另有他圖。

蘇長安三人一愣,他們互看一眼,終於還是蘇長安一咬牙走上了前來,他拱手朝著雁歸秋道:「實不相瞞,我三人前來確實有求於蜀山。」

罷,蘇長安頓了頓,抬頭看向雁歸秋。卻見這老者面部表情的看著他,蘇長安一愣,當下便不再猶豫,繼續道:「我們此番前來,是想取回當年聖皇遺留在蜀山劍冢的那兩把劍。」

「哦?」雁歸秋的眉頭一挑,「你們是為此事而來?」

「西涼已到了如此地步了嗎?」他又道,好似在詢問蘇長安,卻似乎是在自言自語。

雁歸秋語氣中的含糊,讓蘇長安有些摸不著頭腦,但嘴上還是依舊恭敬的回道:「西涼事關蒼生,還請雁前輩不計前嫌,救我黎民蒼生。」

諸人聞言,以為蘇長安所謂的前嫌是方才之事,但雁歸秋卻明白,他所指的是當年玉衡暗算之事。

他的眉頭一挑,不悅道:「我雁歸秋豈是不識大體之人,這劍你們要取那便待你休養好了取去便是。」

「只是即是取劍,他為何自己不來,讓你來,不過徒增變數,劍冢可不是尋常人能去的地方。」

蘇長安一愣,不明白自己與北通玄究竟有何不同。但還解釋道:「西涼戰況焦灼,師叔著實抽不開身,還望前輩海涵。」

「唔。」雁歸秋頷首,像是想起了什麼。他道:「他確實不能來劍冢,至於海涵?」

「將死之人,海涵與否,有何區別?」
Babcorn 發表於 2018-3-12 10:32
第一百三十二章 我的槍,很寂寞

長安城。

春雨方歇。

細雨洗淨了這座城市的冬季的沉悶與寒意。

樹發新枝,花含苞蕾。

春風東起,北雁南歸。

似乎一切都在朝著生機勃勃的方向發展。

但在這春意盎然之中,一些流言卻開始在市井之中傳開。

比如天子稱病是假,司馬詡挾天子是真。

比如西涼大軍圍城,朝廷卻不予理睬。

又比如西蜀叛變,北地起兵。

這些流言以一傳十,以十傳百,真假勿論,但有言三人成虎、眾口鑠金,民間對於朝廷的質疑在這段時間確實越來越重,更有甚者稱,這些流言其實都是魏皇血書所詔,命人送出宮中,傳於諸人之口。

也有人,這是遠在西涼的蘇長安派人送入京城,流於民間。

天子的安危暫且不論,畢竟尋常百姓又哪進得了皇宮,見不到天子,大臣們也對此緘口不言,百姓們又哪能知曉其中真假。

但西涼的局勢,隨著越來越多的流民流離至長安,也從某種角度坐實了西涼的危局。

因此在長安的城的酒館茶樓,討論西涼,討論蘇長安的人比比皆在。

而曾經如老鼠過街人人喊打的妖族奸細蘇長安,似乎也搖身一變,漸漸成了人們心中的一位忍辱負重的英雄。

反倒是那位如今天嵐院的院長,徐讓卻又成了諸人口中口誅筆伐的對象。

只是,這位院長大人卻對此不以為意,世人少有見他出來走動,似乎那個的天嵐院,如今已經成了那位院長大人唯一的生活空間。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此刻正坐於長安城數一數二的酒樓——明月樓中,他坐在上層最好的包間中,透過窗戶看著樓下酒肆裡有位書先生正拍著驚堂木,一板一眼的講著某些故事。

因為離得太遠,他並不能聽得太過真切,只能在那些酒客的叫好聲中隱約聽見某些字眼。

比如蘇長安、比如莫聽雨。

那位書先生叫做孤千帆,他隱約記得似乎那本《南翠歌》便是出自他手。

本來他在這長安城裡那多如牛毛的書先生中並算不得出奇,只是隨著最近蘇長安的事蹟被人們發出來,他這個一直著蘇長安與莫聽雨故事的書先生也水漲船高,成了各大酒肆都想要請到的香餑餑。

想到這裡,坐在樓上的那位男子忽然展顏一笑,隨即又拿起手中的酒杯,自飲自斟起來。

而在他身後的角落,一把通體猩紅的長槍正安靜的被斜立在那裡。

這槍跟隨他多年,無論做何事他都將之帶在身旁。

他把他當做朋友,亦當做知己。

吱呀。

這時,包房內的房門忽然發出一陣沙啞的響動,然後,這裝潢極為華麗的木門,便被人從外側緩緩推開。

一位長相俊美得好似女子的男人便在這時緩緩走了進來,他手持一把摺扇,隨時涼爽的初春,卻依然用手將之輕輕煽動。言行之間露出一股不似男子的女兒態。

「辦好了?」坐在房內的男子見來者,只是輕輕瞟了他一眼,便低頭繼續品嚐著杯中之物。

「嗯。」那俊美男子對於他不咸不淡的態度倒是絲毫不惱,他自顧自的坐下,也給自己倒上了一杯酒水,放在嘴邊輕抿一口。

「我已經讓人將血詔與蘇公子的書信臨摹成數份,明日便叫人偷偷在坊間傳閱。」

這俊美男子的聲音也是異常陰柔,若非他喉嚨處當真長著喉結,恐怕不少人都得暗自懷疑他實則是女兒身。

「嗯。」男子頭,這俊美男子的家世龐大,在長安的民間更可以撐得上地頭蛇一般的人物,他做此事,自然不會有什麼差池。

「只是,此事雖然可以調起一些民間的聲音,甚至可以引導一部分輿論,但終究上不得檯面。」俊美男子道,他挑眉看了男子一眼,問道:「下一步,你準備如何去做?」

男子聞言放下了手中的酒杯,起身拿起了被他放在一旁的長槍,伸手在那猩紅的槍身上擦拭,他的動作很慢,同時亦很專注,就像是在撫摸情人身體一般。

「長安在西涼過得很精彩。」

「北通玄在西涼過得也很精彩。」

男子慢慢的道,忽然他話鋒一轉,一股靈力自他體內升騰而起。

他手中的槍似乎是感受到了自己主人的心意,也隨即放出一陣輕微的顫抖。

「如你所見,我的槍,很寂寞。」他這般道。

俊美男子聞言,心中一凜,「你要去西涼?」

「可是你帶不走朝廷的大軍,司馬詡絕對不會同意。」俊美男子道,「你若只是孤身一人前去,於戰局無益,反而會害了性命。」

「所以我會先去趟江東,與長安一年未見,終歸是要給他帶去些見面禮,否則我這做大哥的怎麼得過去?」

男子這般道,似乎已經將手中的長槍擦拭完畢,他將之輕車熟路的負於背上。

隨後,又看了俊美男子一眼,問道:「倒是你,為什麼願意幫助我們?」

俊美男子聞言忽的一笑,那殷紅的嘴唇勾勒出的弧度,他將手中的紙扇一層層折好,隨即道:「龍某是個商人。」

「在商言商,穆公子大可放心,龍某可不會做什麼虧本的買賣。。」

男子聞言臉上的神情愈發不解,「可是無論怎麼看,我們與司馬詡之間,還是司馬詡的贏面更大。」

「穆公子所言極是,其實在下也認為,司馬詡的勝面遠超你與蘇公子。」俊美男頭道,但臉上的笑意卻更甚,「但我父親在世時曾告訴過我,一個真正的商人,從來不會講雞蛋放在同一個籃子裡。」

「你對嗎?」

俊美男子的眼睛在那時眯了起來,那縫隙中所發出的光芒讓男子心頭一震,莫名生出些寒意。

他不願在再這俊美男子繼續待下去,因此他站起了身子,朝著那俊美男子拱手,隨即不再多言,踏步走了出去。

而身後,也在這時響起了那俊美男子的聲音。

「穆公子慢走,龍某在此恭候你從西涼凱旋而歸。」
Babcorn 發表於 2018-3-12 10:32
第一百三十三章 金風玉露一相逢

蘇長安吃過了晚飯,與羅玉兒、花非昨二人回到蜀山給他們安排的住所,開始商議起了關於取劍的事宜。

這趟蜀山之行雖然多了陸如月成親之事的波折,但好在取劍之事卻沒有受到蜀山方面的阻攔。

由此也可以看出,蜀山能執天下宗門牛耳千載確實有他的一些原因。即使之前與之發生過如此不愉快的事情,但正如雁歸秋之言,如若蘇長安能接下他的一掌,此事便就此揭過。

蘇長安接下了那一掌,而蜀山也真的就對於鬧婚之事隻字不提。

不僅還好生招待他們,取劍之事更是出乎預料的順利。

只是。

蘇長安卻對於雁歸秋最後的那段話有些耿耿於懷。

他北通玄去不得劍冢。

他又北通玄是將死之人。

再聯想臨走時北通玄與他,他需要就把神劍的劍靈來撐起他的領域,助他將領域化為世界,以此抗衡星殞,這樣的修行之法,蘇長安聞所未聞。

他不禁生出些擔憂。

「二位師叔可知道這劍冢究竟是何地,為何雁歸秋會讓我修養好之後再去取劍,又為何北師叔去不得那裡?」羅玉兒與花非昨畢竟年長他十多歲,蘇長安覺得或許他們會知道些他不知道的東西。

但二人聞言也是一陣蹙眉,顯然對於雁歸秋今日之言頗為狐疑。

「劍冢到底是怎麼樣的地方我們也不甚瞭解。只是曾聽師尊提及過,劍冢是每個蘇長安親傳弟子最後的試煉之地。過了劍冢便可以出山,但是其過程卻極為凶險,每一代親傳弟子中都會有人死在劍冢之中。」羅玉兒皺著眉頭道。

「至於為何北師弟不能來此我也很是疑惑,至於什麼將死之人,在我看來更是無稽之談。」羅玉兒罷,臉上的神情一正。「長安你無須多想,先好生養傷,待你傷勢痊癒,我們便去取劍,若有什麼疑問,我們去到西涼直接問北師弟,也比現在這樣胡亂猜測來得有用得多。」

蘇長安頷首,也知如今取劍之事才是重中之重,其他的事多想無益。

他這般想的忽然心頭一動,又問道:「對了,二位師叔,我觀北師叔手中那幾把十方的副劍極為神奇,甚至其中的劍靈還可以化為人形,可為何我的主劍我卻從未感受到過任何的劍靈存在,更別化為人形了。」

這一問到並非什麼大事,蘇長安只是單純的好奇,畢竟那七把副劍所化出的劍靈有血有肉,他暗覺神奇,故而才有此一問。

二人聞言也是一愣,花非昨詫異的反問道:「你從未感受到過十方劍的劍靈?」

「嗯。從未有過。」蘇長安頭。

「這就奇怪了,我記得時候還曾見過玉衡師叔喚出那劍靈。」花非昨道,語氣顯然也是極為疑惑。

「嗯,我也曾記得幼時曾見過十方劍的劍靈。」羅玉兒道。

「或許是我並非玉衡一脈的傳人,故而得不到劍靈認可吧?」蘇長安自言自語道。心底也愈發肯定這個猜測,既然如此,回到西涼還是應將此劍還於北師叔,畢竟他才是玉衡一脈的真正傳人,想來這十方神劍也只有在他的手中才能發揮出真正的威力。

蘇長安這般想著,這時屋外卻響起了一道少女的聲音。

「蘇公子,你在嗎?」

是如月,蘇長安很快便辨認出這聲音主人的身份。

「情人來找你了,還不快出去看看。」羅玉兒也在這時轉頭對著蘇長安露出一個揶揄的笑容。

即使是素來沉默寡言的花非昨也輕聲道:「壞了人家的婚禮,怎麼也得補上一個吧?」

蘇長安的臉色一紅,他對於自己這兩個忽然沒了正形的師叔心頭生出一陣無奈。隨即起身,開門走了出去。

此時,夜色已經暗了下來,屋外的院落中,皎潔的月光灑下,那少女低著頭看著地板,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待聽到蘇長安的開門聲,方才抬起頭看向蘇長安。

她的雙頰緋紅,不知是本就如此,還是因為別的什麼原因。

她朝著蘇長安笑了笑,那端是極美的笑容,明媚的眼眸,彎起的眼角,窩下的酒窩,在月光下勾勒出一抹絕美的畫面。

即使是蘇長安在此刻也沒來由的一愣。

「蘇公子?」直到陸如月見蘇長安久久未有反應,這才疑惑的走上前來,湊到他的跟前,問道。

她對於蘇長安素來沒有戒心,自然走得是極近,以至於,蘇長安能夠就著月光清晰的看見她嬌豔欲滴的紅唇,他的心裡莫名升起一股想要親下去的衝動。

但很快他回過神來,暗罵自己一聲色膽包天。臉色也因為心虛而變得有些紅潤,卻又強作鎮定的顧左右而言他。「如月,你這麼晚來幹什麼?」

「蘇公子這麼久不見如月,不曾想過如月嗎?」陸如月聞言,臉上的神情忽然變得有些沮喪。

蘇長安哪見得如此陣仗,他趕忙擺手道:「不是,我尚且還要再蜀地辦些事情,並不急著離開...」

化為完,如月臉上的神情便變得極為驚喜:「真的嗎?蘇公子可要在蜀地多留些時日,如月有好多話想要與蘇公子。」

蘇長安一愣,方才之話本是下意識的客套之言,西涼的局勢如此緊張,他又怎敢逗留,取到雙劍之後自然便得馬不停蹄的趕赴西涼,但見如月如此高興,他不禁心中愧疚更甚,自然是不出什麼話來解釋方才的言論,只是低頭沉默不語。

「蘇公子,陪如月走走可好?」或許是因為太過興奮的緣故,陸如月絲毫沒有注意到蘇長安臉上的異樣,她親暱的玩著蘇長安的手臂,笑顏如花的道。

蘇長安嗅著那盡在咫尺的處子幽香,心中又有愧於她,怎得出半拒絕的話。

「好。」他了頭。

那時月色正美,星光正亮。

少女挽著少年的手,行走於蜀山之巔。

他們年華正好,笑顏正盛。

當真如詩云。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Babcorn 發表於 2018-3-12 10:33
一百三十四章 我要你記得我

蜀山是一座名山。

在蜀山劍派成立之前,蜀山便已是一座名山。

水有若蘭溪自山巔而下,雖言是溪實則卻是一川洶湧的瀑布,在山間彙集,最後流入蜀地,是蜀地北部百姓重要的飲水來源。

山有紫霞峰,孤屻絕壁,上有一塊巨岩,號稱彌象岩,當年的蜀山開山老祖便是在此處悟道,成就星殞。

世上皆言此峰離天極近,立於峰上,觸手便可摘星拿月。

當然,這些都是妄言。

世上之事,大多如此,以訛傳訛罷了。

但蜀山確實很美。

與陸如月行走於蜀山之巔,眼前是良辰美景,身旁時佳人紅顏。

相比於西涼的厲兵秣馬,蘇長安的心中也不由生出幾分恍若隔世的錯覺。

他們走了許久。

亦聊了許多。

大都是關於彼此的近況。

陸如月與蘇長安了自己是如何被自己的婆婆接到蜀地,當然,青玉夫人其實並不是她的婆婆,但如月還是習慣性的這麼稱呼她。

又了自己如何知道自己的身世,如何登上帝位,如何稀里糊塗的差與吳起成婚。

雖然她得極為輕鬆,但蘇長安還是可以從她的隻言片語中得知,其實她並不開心。

而蘇長安也與如月講了許多自己離開長安後的遭遇。

對於陸如月,蘇長安給予了全部的信任,他對於事情的經過幾乎毫無隱瞞,全部娓娓道來。

「那蘇公子取劍之後,就得趕回西涼?」陸如月聞言,眉頭終於是皺了起來。

「嗯。」蘇長安的心中也多出幾分不捨,但還是了頭。「蠻族大軍壓境,我不敢耽擱太久。」

「可是...」陸如月似乎想要些什麼,但又有些猶豫,直到半晌之後,她方才道:「不如我叫左爺爺帶軍去到西涼,幫助蘇公子...」

蘇長安聞言,先是一愣,隨即苦笑著搖了搖頭:「朝廷如今視蜀地為心頭大患,豈會讓左丞相帶兵出關?更何況,蜀軍一走,朝廷的大軍定然立馬殺到蜀地,左丞相明白其中的得失,自然是不會同意。」

「......」

陸如月一陣沉默,她如今雖貴為漢室帝王,但也知這軍國大事,以她現在的能力遠不能插手。

可是轉眼一想到即將與蘇長安分別,她的內心又沒來由的一陣失落。

蘇長安自然看出了陸如月的不郁,但他卻不出什麼安慰的話來。

因為他知道,當一個人真心的為一件事情而傷心的時候,若你無法改變這件事情本身,那再多漂亮的話,也都是於事無補。

二人便在這樣的沉默中走了良久,不覺間已來到了陸如月下榻的院落。

「天色不早了,如月早些休息吧。」蘇長安在微微猶豫之後,終於還是道。

「嗯。」陸如月低著頭頷首。

聲音若蚊啼。

罷,她便低著頭轉身便要離去,蘇長安見狀,雖然心底也有些不捨,但還是搖了搖頭,轉身朝著自己的住所方向走去。

但他的腳步方才邁出,陸如月就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猛地轉過身子。

「蘇公子!」她朝著蘇長安的背影大聲的喊道,因為心中某些莫名的情愫,她的聲音有些顫抖。

「嗯?」蘇長安聞言轉身,看向一丈外的少女。

「西涼的事完了之後,你會來看我嗎?」少女問道。

「嗯,自然。」男孩一愣,隨即回應道,臉上浮出一抹笑意。

或許是因為得到了讓自己滿意的答案,又或是男孩臉上的笑容太過燦爛。

女孩在那時也笑了起來。

她快步走到了蘇長安的跟前,一雙烏黑的大眼睛,映著星光直直的看著男孩。

那時,他們靠得極近。

蘇長安甚至能聞到從她體內所發出的某種奇異的香味,那香味言辭難以形容,卻著實的好聞,著實的讓蘇長安的心,莫名的亂了起來。

「怎...怎麼了。」

蘇長安有些受不了陸如月直勾勾的目光,他有些慌亂的撇過頭,目光空洞的看向其他方向。

但向來溫柔的陸如月這一次卻伸出了手,放在蘇長安的兩頰,生生的將他的頭扭了過來。

那雙手與臉龐想砰的觸感讓始料未及的蘇長安臉色瞬間便紅了起來。

「如月,你...」蘇長安不解的問道。

但他的話還未完,便被陸如月生生給打斷。

「看著我。」陸如月道,她的聲音裡是少有的堅定,她的眸子裡是讓蘇長安動容的柔情。

「你要記得我,記得我的樣子。」她這般道。

蘇長安一愣,約莫是領會到了某些東西,他終於不再牴觸,而是同樣如陸如月直視他一般,直視著眼前這個女孩。

「你毀了我的親事。」女孩又道。

「你得還我一個。」

蘇長安聞言心頭一陣咯噔,他就要些什麼,但話還沒來的及出口,少女的臉便在那時湊了過來。

似乎意識到即將發生的事情,蘇長安的身子因為緊張而變得極為僵硬。

下一刻,他的瞳孔驟然放大。

一雙唇便在那時,帶著一種難以用言語形容的美妙觸感落在了他的唇間。

他的心好似要跳出他的胸膛,他的雙頰因為緊張而充血,因為重新而變得緋紅,他的腦袋好似已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變得一片空白。

這個吻,只是停留在唇間。

卻並非蜻蜓水。

陸如月踮著腳尖,蘇長安低著頭。

這樣的動作持續了很久。

直到蘇長安漸漸快要感到窒息之時,陸如月方才收回了自己的唇。

她的臉色比起蘇長安是不遑多讓的紅潤,但她卻強忍著內心快要溢出來的羞澀。她看著蘇長安道:「我不要你現在給我答案。」

「無論是拒絕,還是同意。」

「我會等你,等你從西涼回來,再親口告訴我。」

「如果...你死在了西涼,我會恨你,恨你一輩子。」

陸如月很是認真的道。

蘇長安一愣,像是想明白了某些東西,他朝著女孩了頭,道:「我一定會從西涼活著回來,我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

男孩的話,得那般篤定,擲地有聲。

女孩的臉上也終於在得到這個答案時,綻出了一抹漂亮的笑意。

映著蜀地的星光,竟是那般美麗。

男孩將這一幕記在心裡。

我怎麼會忘記你呢?

他在心底這麼對她道。
Babcorn 發表於 2018-3-12 10:33
第一百三十五章 情字難消

轉眼已是三日過去,蘇長安這幾日安心養傷,身體倒也恢復得七七八八,依照蜀山的安排,明日他便可以與羅玉兒、花非昨三人一道去劍冢取劍。

雁歸秋這幾日與左玉城似乎都在密談商議著些什麼事情,而且似乎有了很大的進展,蘇長安估摸著蜀地與朝廷的大戰估計這數月間恐怕就要爆發了。

當然這些事情,都是從每日都來照料蘇長安陸如月口中得知的。倒不是蘇長安有意套話,反而是陸如月似乎也知道蘇長安可能需要這些消息,每日都把她所知的情報一股腦的統統告訴了蘇長安。

大漢攤上一個如此胳膊肘往外拐的女帝,也不知是幸與不幸。

「蘇公子,明日如月就要雖左爺爺一道離開蜀山,回蜀地準備起義的事情了。」

不知不覺時間已經到了晚上,陸如月有些不捨的看了蘇長安一眼,一年的離別,方才等來這幾日的相見,而今此一別。

蘇長安要赴國難。

她卻要坐上推翻朝廷的大位。

下次相見不知何時,更不知究竟是否還有下次。

陸如月的雙眸不禁紅了起來。

「回去吧,如月,我向你保證,我一定會活著從西涼回來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蘇長安道,同時伸出手輕輕的檫去陸如月眼角已經快要瀰漫出來的淚水。

「嗯...」陸如月頭,卻忽然伸手抓住了蘇長安的手。

這樣的舉動讓蘇長安一愣,他正要問些什麼,但到了嘴邊的話,還未出口,陸如月的身子,帶著一股讓蘇長安迷醉的體香猛然裝入了蘇長安的懷中。

「如月你這是?」感受著懷中的那抹柔軟,蘇長安不禁有些情迷意亂。

「如月不想走。」陸如月身後緊緊的將蘇長安保住,她用力極大,就像是要把自己的身體揉進蘇長安的身體一般。

「今晚...如月...如月留下來陪蘇公子吧。」陸如月這般道,心底的羞澀讓她的聲音越來越,到最後幾乎猶若蚊啼。

但蘇長安還是聽清了他的話,自然也明白這其後所代表的意思。

他的身子那時變得僵硬,他低頭整整的看向懷中的少女,卻見她將頭埋在自己的懷中,因為方才出了那番極為大膽的話,她的雙頰變得緋紅。但又極為好奇的想要得到蘇長安的回應,因此她的眸子微微抬起,可在觸及到蘇長安的目光之時,又趕忙如受驚的兔子一般,低下了頭。

那時,屋內著紅燭。

搖曳的燭光映在少女嬌羞的側臉上。

她紅撲撲的臉蛋就像是熟透了的蘋果,讓人忍不住想要咬上一口。

蘇長安的心中此刻卻五味雜陳。

他才十八歲,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

異性,尤其是像陸如月這般絕代芳華的異性,對於他來,有著一股致命的吸引力。

而且陸如月方才那一番話已經得極為明白,只要蘇長安願意,那今晚許多事情便是水到渠成。

咕嚕。

蘇長安的喉結一陣蠕動,嚥下一口唾沫。

不可否認,他心動了。

做為一個男人,面對陸如月的投懷送抱若是沒有半動心,這本身就是一件極為不正常的事情。

但是就在這心動的一瞬間。

他想起了尚還在北地等他的古羨君。

想起了被囚禁在星辰閣中的青鸞。

他的身子一震,就像是被人從頭澆下了一桶冷水,心底方才升起的火苗在此刻盡數熄滅。

對於男女之情,蘇長安曾經是一個很木訥的人。

他曾經一度對蘇沫唸唸不忘,如今雖然還會想起,但卻早已沒了當年那種感覺。

如今雖然懂了些男女之事,但卻又猶豫躊躇。

這倒並不是他貪得無厭,他只是覺得無論是古羨君還是青鸞,亦或者如月與夙玉,對他都極好,他很喜歡跟他們在一起的日子。

他總是覺得選擇了一個,就會讓其他幾人傷心,而他不想讓她們傷心。

況且,他自己有時候也想不明白自己心中所屬的究竟是誰。

如今陸如月一反常態的主動固然讓他意亂,但他卻想到尚還在苦苦等他的古羨君,與北囚禁的青鸞,心中終歸是有一道檻過不去。

無論他是否真心喜歡陸如月,他都覺得在此刻,並不是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至少要等到他救出青鸞...

這般想著,他終於堅定伸手將懷中的如月推出了懷抱。

在如月疑惑的眼神中,他將手放在了她的雙肩,清澈的眸子直直的注視著少女的雙眸。

「如月,在等等我好嗎?等我將那些事情都處理好,我就一定給你個答覆...而且...現在我...真的沒辦法...」

陸如月聞言,先是一愣。隨即看見蘇長安臉想要解釋,卻又慌亂間措辭無方的神情。

她的心頭一軟,看向蘇長安的眼神也漸漸溫柔了下來。

她大抵能猜到些此刻蘇長安心中所想,心裡不免有些無奈,但若不是這樣善良的蘇長安,當年的她又怎會得救?

她不願意逼他,更不願意些非你不嫁之類的話來給他徒增壓力。她希望他能選擇她,但同時也希望這個選擇是出於他的本心。

因為,她想要的是一個真正愛她的蘇長安。而蘇長安,也應當擁有一個他真正愛的人。

這麼想著,她展顏一笑,盈盈起身。

「如月明白了,如月會一直等著蘇公子。」

「從現在起,任何關於蘇公子的消息,如月都一概不會去聽,不會去想。我就一直等著蘇公子來找我,如若等不到......」

道這兒,陸如月的眉頭微皺,隨即又接著道:「如若等不到,如月也會繼續等下去,直到蘇公子來找如月那天為止!」

蘇長安聽懂了陸如月這一番話中所透露的某些信息,他的心頭一震,不感動自然是不可能。

「好!我答應你!我一定會再回來的!」蘇長安頷首。

「嗯!」陸如月似乎也聽出了蘇長安話中的決意,她了頭,看著一臉嚴肅的蘇長安,忽的身子向前一傾,又在蘇長安的唇上輕輕一吻。

「我喜歡你,蘇公子。」她這般道,隨後,還不待蘇長安回過神來,便逃一樣的走出了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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