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書劍長安 作者:他曾是少年(已完成)

 
Babcorn 2018-3-5 18:29:38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47 178207
Babcorn 發表於 2018-3-11 23:03
第九十六章 在一起

或許是因為蘇長安這話與眾人心中所預想的差別太大,他們臉上的神情皆是一怔,一時未有反應過來。

但那些孩童卻紛紛發出一陣雀躍之聲,一股腦的圍了上來。

大概是之前紛發那隻烤雞而贏來的信任,這些孩子對於蘇長安倒是沒了大人們的戒心。

孩子永遠是這世上最美好的事物。

他們沒有成見,沒有官別。

他們只是單純的對那些在他們看來好的人報以信任,對那些在他們看來不好的報以疏遠。僅此而已。

蘇長安見此景,只是笑了笑,他勾下了身子,來到一具狼屍的身邊,刀鋒一閃,從那狼屍身上切下一直大腿,然後他轉頭看向還在愣神中的玉山說道:「叫些人把這狼人分了吧,雖不多,但也夠大家一人吃上兩口了。」

說罷,他一手提著狼腿,一手牽著阿難,便要朝著一旁走去。

但那時,阿難卻拽住了蘇長安的手。

「怎麼了?」蘇長安低頭看向阿難,問道。

「那邊...」阿難指了指另一個方向。

「哦。」蘇長安點頭,倒也順從了阿難的意思,任由他帶著他走向這部落的一處營帳中。

這才剛到門口,阿難便甩開了腳丫子,一路小跑到營帳前,掀開簾布,一副輕車熟路的樣子。

蘇長安暗以為這是阿難的住所,倒也未做多想,提著狼腿便跟了進去。

待到走進之後,卻發現這帳篷之中竟然還立著一道人影。

看身形那應當是一位蠻族女子,此刻正背對著蘇長安與阿難,正在一個土堆搭起的簡易土灶中熬製些什麼東西。那自鍋裡升起的煙霧,已經將整個帳篷熏得是雨裡霧裡。

蘇長安的眉頭一皺,覺得有些怪異。

這熬製食物,應當在帳外才是,若是放到帳內,煙霧難以散去,終究讓人不適。

阿難對此卻好像已經適應了,只見他一陣小跑,來到女子的身前,嘴裡歡快又吃力的喊道:「阿...阿姐...阿姐...」

那女子聞言,也在這時轉過了身來,她輕輕的蹲身,抱起了飛奔而來的阿難。

蘇長安也在這時看清了女子的容貌,看模樣不過十五六歲,面容姣好。說不上國色天香,沉魚落雁,但卻有幾分蠻族女子少有的小家碧玉之感。

「跑哪去了?小調皮。」少女輕輕的刮了刮阿難的鼻子,有些責怪的問道。

「肉...哥哥...肉...阿姐...吃。」阿難很是艱難的試圖表達出他的意思,不過他自己也意識到這並不容易,所以他伸手指了指蘇長安。

少女這時才發現,營帳口竟然還立著一位少年。

看他的打扮,自然不會是蠻族之人,再一想聽族人提及的今日有一位人族之人來到部落。少女便很快猜到了蘇長安的身份,她的心頭一緊,下意識的便將懷中的男孩緊緊抱住。

「你...你是誰?要幹什麼?」她如此問道,即使強做鎮定,但聲音裡的顫抖卻已然將她內心的緊張暴露無遺。

蘇長安啞然失笑,他倒是記起了阿難曾與他說過,自己有一個阿姐。想來眼前這個少女便是阿難口中的那位姐姐。

他觀這女子的神態,自然也知曉對方對於自己頗為忌憚。這樣的反應對於一位尋常的蠻族少女,倒也是正常。蘇長安亦沒有任何不滿,他將手中的狼腿輕輕放下,然後伸出自己的雙手,示意自己並沒有惡意,而身子也在這時慢慢的朝著帳篷外退去。

他用自己的態度表明自己並沒有惡意,帶著阿難打來狼肉其實也是出於一時對於這些強良族人的同情,並非貪圖什麼回報,亦未曾想過會因此改變蠻族對於自己的看法。如今他的目的已經到達,倒也沒有再在此逗留的理由。

但卻在這時,阿難卻不滿意的在少女懷裡扭動起身子。

「哥...哥...好人...吃肉。」他嘴裡說道,或許因為太過著急的原因,嘴裡的言語愈發斷斷續續。那少女的注意力都放在蘇長安的身上,不想阿難卻忽然掙脫了她的懷抱,跳落在地。

只見阿難一陣小跑,來到蘇長安的身邊,他伸手拉住了蘇長安的衣角。在蘇長安疑惑的眼神中固執的將他拉到少女的身邊,指了指地上的肉,說道:「哥哥...好...好人...阿姐...燒肉...吃。」

被阿難強行拽在一起的二人一陣愣神,蘇長安最先反應過來,他衝著少女示意,就要伸手拿開拽住自己衣角的小手。可那時,那位阿難的姐姐像是想明白了什麼事情一般。她說道:「你...坐...我去烤肉。」

她並沒有如阿難一般失語的疑難雜症,說話的結巴皆是因為第一次面對人族的緊張。

不過在最後,她還是選擇相信阿難的判斷,她留下了蘇長安,然後提著被蘇長安放在地上的狼腿,走了出去,看樣子是要處理一下狼肉。

對於這樣的結局阿難很是開心,他示意蘇長安在一處座位上坐好,當然這說是座位,其實也就是在外面尋得的一塊相對平整的是塊而已。

蘇長安到不介意這些,他坐了下來,指了指眼前那口鍋中正在熬製的東西,問道:「這是何物?」

「病...藥...」阿難指了指自己的喉嚨,有些艱難的解釋道。

蘇長安點了點頭,他有些好奇的湊了上去,用本就掛在一旁的木勺伸入鍋中攪拌了一下,卻見那裡面大都是些他並不認識的草藥。他本就不通醫道,見裡面的事物他皆不認識,也就失了興趣。他又問道:「為什麼不去外面熬煮?」

「外面...壞人...搶。」阿難解釋道。

蘇長安一愣,隨即瞭然,看樣子阿難姐姐用來幫助阿難治病的藥材還是相當名貴的東西。尤其是在強良一族如此窘迫之時,免不了這些族人之中有那麼一些會鋌而走險,搶奪這些東西。而阿難與他的姐姐都是些沒有修為的尋常蠻族,自然還是得小心一點為妙。

就在蘇長安想著這些的時候,阿難忽然伸出了手,搖了搖蘇長安的衣角。

「嗯?怎麼了?」回過神來的蘇長安看向眼前這個小男孩,笑著問道。

「阿難...哥哥...飛。」阿難說道。

蘇長安的眉頭一皺,他並沒有太聽懂阿難所想要表達的意思。

阿難很快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他有些著急的指了指蘇長安說道:「哥哥...飛...」然後又指了指自己,說道:「阿...難...飛...」

蘇長安心頭一動,聯想起方才他帶著阿難凌空虛渡時,阿難那一臉的興奮勁,暗以為這男孩是想要自己帶他再飛上一次。

他笑道,「下次吧,下次哥哥再帶你飛。」

剛剛他張開十方劍陣落下,那些強良的族人與士卒眼裡的恐懼,他看在眼裡。也明白眼前這一群人已經是驚弓之鳥,他不願過多的刺激他們,引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誰知道聽聞此言,阿難卻臉露焦急之色,他搖了搖頭,似乎不滿意蘇長安的回答,試圖再說些什麼,卻在這時,那少女已經將狼肉剝皮洗淨,然後提著狼腿走了進來。

大概是因為對於蘇長安還是有些不放心的緣故,她衝著阿難遞去一個眼神,阿難似乎對於自己這位阿姐很是懼怕的樣子。他嘟噥著小嘴,不知從何處翻起一個木頭削成的小碗,從那口正在熬製的鍋中盛出一碗湯藥,苦著臉色將之一飲而盡。

少女見此狀,臉色的神情稍緩,然後她說道:「來幫忙。」

聲線輕柔,倒是頗為好聽。

阿難聞言,也忘了方才纏著蘇長安的事情。他又從房間的一角抱出一捆早就在那裡放好的乾枯樹枝,然後隨著少女一同走到屋外。

蘇長安見狀,也不好就坐在屋裡等候,便也隨著二人走了出去。

看得出這少女應當也是經常操持家務的人,她極為嫻熟的架好了一個架子將那狼腿置於其上,隨後又用一把簡陋的小刀在那狼腿上割開一道道小口,撒上一些蘇長安並不認識,但卻很香的佐料。然後點燃了架子之下的柴堆,便燒烤了起來。

三人便在這時坐到了火堆旁,火光映在了三人的側臉,但諸人卻在這時陷入了某種沉默。

少女是因為對蘇長安的畏懼,而緊張。

蘇長安看出了她的緊張,倒也不想說些什麼來再加劇少女心中的害怕。而阿難,說話本就有些問題,與他聊天,顯然是一件並不太現實的事情。

約莫一兩刻鐘的時間,在少女的擺弄下,那狼腿漸漸變得金黃,一股香味四溢開來。

咕嚕!

阿難嚥了嚥口水,顯然對於這近在咫尺的肉食很是垂涎。

咕嚕!

蘇長安也嚥了嚥口水,在天道閣中,因為那方天地神奇的緣故,即使待了七八個月的光景,他不食一物也無大礙,但現在離開了天道閣,自然又有了口舌之慾。方才的烤雞他全部分給了那些孩童,自己就喝了一碗米糠樹皮熬成了清粥。如今面對這香味四溢的狼肉,自然也是食指大動。

這一大一小眼饞的模樣落在少女的眼中,她不禁噗嗤一笑,心中也暗覺得人族似乎與蠻族也並沒有多大的區別,心中倒是少了些疏遠之意。

又過了不消半刻鐘的樣子。

「能吃了。」少女笑著說道。

她伸手就要割下一塊狼肉,但卻忽略了這狼肉方才烤熟,自然溫度極高。

她的手方才觸及那狼肉,便觸電一般的收回,另一隻手握住自己觸摸到狼肉的手指,眉頭微皺。

蘇長安見狀站起了身子,他走到少女的跟前,笑道:「我來吧。」

說著,便從少女手中接過了那把粗製濫造的小刀,這個過程中,無意觸碰到了少女的指尖。蘇長安倒不覺有他,但是少女的身子卻莫名一怔,退去數步。

蘇長安有些奇怪的看了她的一眼,暗以為是對方對於自己還有些防備。

他對此也不在意,自顧自的走到那狼肉其暗,伸手便閣下一塊狼肉。他的肉身如今極強這樣的高溫對他來說並沒有半點的傷害可言。

他將那一塊肉遞到已經眼饞不已的阿難手中,口中叮囑道:「小心,燙。」

阿難聞言點了點頭,但又哪抵得過這美味的誘惑,張嘴便大口的要下一塊肉來。

一時油脂四濺,滾燙的食物入口,他臉色一變,想要吐出,但滿嘴的肉香又讓他不舍。一時取捨難斷,讓他臉上的神情變化,模樣甚是可愛。

那少女見狀責怪的看了阿難一眼,說道:「別急,沒人和你搶。」

蘇長安也笑了笑,又割下一塊狼肉遞到少女的手中。那少女微微一愣,忽的沉默了下來,但還是伸手接下了那塊狼肉。

而後三人便又一次坐到了火堆旁,開始的大快朵頤。

或許是之前的接觸,讓少女對於蘇長安少了些戒心,她忽然低著頭說道:「謝謝你。」

輕柔的聲音中,讓蘇長安感覺到了女孩發自內心的感謝。

他笑道:「沒事,舉手之勞。」

說完了這些,二人又陷入了沉默。

畢竟不是一個族群,甚至二族之間還有數不盡的血仇。能坐在一起吃上一頓飯已經實屬不易,想要再聊些什麼,確實很難找到共同的話題。

倒是阿難歪著腦袋看了看低著頭的姐姐,又看了看正在沉默的蘇長安。眼珠子一轉,也不知想到了什麼。

他忽然站起了身子。

走到蘇長安的身邊,指了指自己的姐姐問道:「阿姐...漂亮?」

蘇長安一愣,他下意識的看向那位少女,火光中她似乎意識到了蘇長安的目光,頭低得更深了。

「漂亮。」蘇長安如實回答道。雖然少女的容貌比不得青鸞、羨君。但也稱得上是中上之姿,擔得起漂亮二字。

得到這個回答的阿難頓時笑了起來。

「阿難...喜歡...哥哥...」他似乎準備說些極為重要的東西,稚嫩的笑臉忽的嚴肅了起來。「阿難...喜...喜歡...姐姐。」

「嗯?」蘇長安一愣,並沒有理解到阿難的意思。

倒是一旁的少女臉色一變,她忽的站起身子,想要說些什麼,但忽然又像是想到了什麼,臉上的神色一暗,又坐了回去,只是將自己的頭低了下來。

「哥哥...阿姐...結婚...阿難...一直...在一起。」

阿難滿臉興奮的說出了一個讓蘇長安目瞪口呆的提議。
Babcorn 發表於 2018-3-11 23:03
第九十七章 向死而生

一臉疑惑的蘇長安聽聞阿難之言,他臉上的神情一滯,隨即面露古怪之色。

但阿難的臉色卻異常的正經,他直勾勾的看著蘇長安,等待著他的回答。

就在蘇長安一時之間,不知但如何拒絕阿難之時,一旁一直低著頭的少女忽的站起了身子,她瞟了蘇長安一眼,然後抱起一臉不情願的阿難,說道:「睡覺了。」然後在蘇長安不知所措的目光中,轉身回到了自己的帳篷。

目睹這一切得蘇長安,不免有些覺得莫名其妙。阿難說出那番話固然唐突,但說到底只是孩子的戲言,可那少女態度卻多少有些古怪。

蘇長安想不明白,索性也就不再細想。

他看了看那尚還在飄著肉香的狼腿,但自己卻沒有多少食慾,他目光轉動很快便看到不遠處一些孩童正有些怕生生的望著他。他臉露笑意,指了指那狼腿,示意那些孩子過來。

強良的營地中漸漸安靜了下來,只有那些士卒的腳步聲與某些篝火燃燒時發出的脆響還在靜靜的迴蕩。

抵不過這美味誘惑的孩童們一擁而上。蘇長安從人群中抽身,搖了搖頭,獨自回到了虎偃給自己的安排的帳篷中,倒頭睡去。

夜裡的旱木嶺下起了小雪。

卻並不嘈雜,反而使這夜色愈發靜謐了下來。

已經很久沒有真正睡過覺的蘇長安,睡得很是安穩。

這樣的安穩,持續了很久,直到,他的耳畔傳來了某些響動。

他的意識儼然清醒,卻並未在第一時間睜開雙眼。他從那響動中聽出這聲音應當是某個人闖入了他的帳篷。

會是誰呢?蘇長安有些疑惑。玉山?還是虎偃?

他放出他的神識細細感應,想要弄明白來者的身份,又閉著眼睛不去打草驚蛇。

很快他的眉頭皺了起來。

他覺得這位不速之客,似乎並沒有修為,潛入的動作也很笨拙。

莫不是那些餓極了的強良族人,想要來他房中偷些食物?

他這般想著,那人已經到了他的身前,蘇長安心頭一動,他的雙眸猛然睜開,一道星光爆出,他的手順勢摸到了自己放在身邊的長刀。

就在他要抽刀出鞘之時,他也看清了來者的容貌。他手中的動作在那時生生停了下來。

「是你?」蘇長安下意識的問道。

「是我。」來者回應道。

聲線低沉,帶著一股女性特有的柔美。

是的,這來者是一位女子,準確的說是一位少女。

那位方才與蘇長安有過一面之緣的阿難的姐姐。

此刻這少女臉上的神色很是古怪。

她的面色潮紅,像是有些羞澀。

她的眸子裡光芒清澈,像是做了某些決定之後的堅決。

蘇長安覺得她來到這兒應當沒有惡意,或者說即使她有什麼惡意,以她那毫無靈力的修為也很難乾出什麼能真正威脅到蘇長安的事情。

這般想著,蘇長安收回了已經按在刀柄上的手。他不禁問道:「你有什麼事?」

「......」少女沉默,她的臉色愈發紅潤,然後,她猛地一咬牙,顫抖卻又堅定的伸出了自己的雙手,放在了她包裹著身體皮毛所制成的衣物上。

只見她輕輕解開了一道紐扣,再用一拉腰間的紐帶,身上的衣物便在那時盡數脫落。她身子,便不著片縷的暴露在了蘇長安的眼前。

帳篷外的篝火,穿過夜色,透過帳篷簾布的縫隙照了進來,隨著火光的搖曳,那光芒忽暗忽明,映在少女古銅色皮膚上。

少女的容貌自然比不得青鸞羨君之流。

但也稱得上是中上之姿。

而她的身材,或許是因為蠻族生活習性的關係,即使方才二八年華,卻已然出落成熟。

咕嚕!

蘇長安嚥了下口水。

到現在為止,他與異性最親密的接觸,也只是在長安時,與古羨君那如蜻蜓點水一般的一吻。這忽然出現在他眼前的少女身體,對他的衝擊實在是太大。

「你...你要幹嘛...」他的聲音因為緊張與羞澀,而變得有些斷斷續續。

少女不言,她的眼睛在那時終於直視向蘇長安的雙眸。

她的目光裡帶著柔情、懇求以及一股如同壯士赴死的決然。

然後,她的身子輕輕壓了上來,壓倒了蘇長安的身上。

一股少女特有的體香縈繞在蘇長安的鼻尖,同時還有兩人身體緊密靠近時所帶有的讓蘇長安血脈噴張的奇妙觸感。

蘇長安的手舉了起來,腦袋陷入了一陣短暫的空白,他呆若木雞,不知當如何是好。

「要我。」少女在他的耳畔呵氣如蘭。

那聲音裡的羞澀與魅惑,讓蘇長安心亂如麻,他覺得自己的身體裡湧出了某些衝動,那衝動讓他難以自已,又讓他感到害怕。

他想推開她,但她**的身體卻又讓他不知當從何下手。

這樣僵持了數十息的時間,少女見蘇長安遲遲沒有動靜,她的心底一橫,抬頭便要朝著蘇長安的雙唇吻去。

而蘇長安也在那時意識到了少女想做之事。

他心底那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渴望,讓他的腦袋一片空白。

他愣愣的看著那張近在咫尺的紅唇,腦子裡卻忽然想起了某些畫面。

長安城裡,漫天風雪中,那位少女身著比那風雪還要白淨几分的衣衫。她踮著腳,親吻他的嘴唇,她告訴他,她會在北地等他。一直等他。

破敗道觀中,一位少女一身青衣,她蒼白著臉色,將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手中,她說:「我會陪著你,一直陪著你。」

蘇長安的眸子在那時猛地爆出一道精光,他不知哪裡生出的勇氣,雙手猛地一用力,也顧不得什麼男女授受不親,在少女的唇離他不過半寸之遙時,將少女的身體推開。

而後他趕忙站起身子,看著癱倒在地的少女,心有不忍,拿下虎偃為自己準備的毛毯輕輕的披在了少女的身上。

「為什麼?」少女問道。

她再次抬起頭時,神情悲切,又似乎很是不解。

這個問題讓蘇長安也是一愣,若說為什麼,也應是他問。這少女莫名其妙跑到他的房間來,赤身**壓在他的身上。

他自問與她並沒有多少接觸,甚至連名字也不曾知曉。她如此做,又所謂何事?

「是我不夠漂亮嗎?」少女又問道。

蘇長安沉默了好一會,卻並不回答少女問題,反而問道:「你這麼做是為什麼?」

少女一愣,隨即面露苦笑。

「我想嫁給你。」她這麼說道。

「嫁給我?」蘇長安愈發疑惑,阿難倒是之前說過,不過那只是小孩子的戲言豈能當真,更何況,蘇長安自問自己與她並沒有哪怕半點的感情,這想嫁給他又當從何說起?

「我不...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蘇長安儘可能的將話說得委婉一些,並不願傷及到少女的自尊。

少女搖頭,她不甘心如此一般,再次**著身體壓了上來。

這一次,她將自己的身體愈發妖嬈的展現在蘇長安的眼前,甚至用手托起自己身前的那一團柔軟,讓之顯得更為誘人。

她的唇貼近蘇長安的耳垂呼氣如蘭。

「我不在意。」

她聲線中的魅惑之意在這時愈發隆重,似乎她的身體也因此變得滾燙了幾分。

蘇長安嗅著那縈繞在鼻尖的香氣,感受那具年輕身體的炙熱與柔軟。

他不得不承認這確實是一件很好的享受。

但他的心底卻莫名的在這時生出一股厭惡與怒氣。

他再次伸手推開了近在咫尺的美妙身體。

「我說過,我有喜歡的人了!」蘇長安強調道。

少女本就沒有修為,在蘇長安的一推之下,即使蘇長安已經儘可能的控制住力道,但她的身子依舊還是免不了一頭栽倒在地。

過了半晌她方才坐起身子,似乎是因為蘇長安的連番拒絕,這一次她沒有再撲上來。倒是因為某些蘇長安不曾知曉的緣由,而用雙臂緊抱著自己,發出一聲聲若有若無的哭泣。

蘇長安沉默半晌之後,終於心生不忍。

他輕聲說道:「回去吧。」

說罷,便從地上撿起方才女孩褪去的衣物,遞到了她的身前。

那少女也在那時停止了抽泣,她接過了蘇長安遞來的事物,然後將這些事物放於包裹著她身體的毛毯之中,隨後一陣讓蘇長安不適的穿衣聲從毛毯中傳來。

待到女孩再次站起身體,她已經穿好了衣衫。

蘇長安瞥了一眼,心底沒來由的生出些失望。不過這樣在他看來有些可恥的情緒很快便被他收斂了起來。

少女也在這時看向蘇長安,她眸子映著屋外的火光,顯得格外明亮。

她咬了咬牙,像是鼓起了某些勇氣,她對他說道:「只要你願意到了人族之後照顧我與阿難,我隨時都是你的。」

說罷,她低頭再次陷入了沉默。

蘇長安一愣,他終於恍然這少女為何要這般對他。

「你不必如此...」蘇長安試圖勸解道。

但他的話方才說道一半,少女臉上的神色忽然激動了起來。

「不這麼做,難道去到人族之後,你會如現在一般好好待阿難嗎?」少女問道。

蘇長安沉默,他今天帶著阿難無非是一時興起,若是要他一直將阿難待在身邊照料,卻決計不可能,他有更多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我不知道大巫咸是如何想的。但去到人族之後,一人蠻二族的關係,到了那邊我們的日子絕不會好過,我所求不多,只希望不要再讓阿難受苦...」少女說道,神情悲切。

蘇長安聞言,愈發沉默,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少女的擔憂是很有可能發生的事情。

所謂一點便可窺全貌,蘇長安大抵明白了此刻大多數蠻族人心底的擔憂。

而這樣的擔憂,他雖理解,卻無法去幫助他們承諾太多,畢竟人族是大魏的天下,他尚還在被夏侯皇室通緝,如何又能幫到他們。

他只是伸出手,溫柔的抹去了少女已經垂下的淚珠,用一種不符合他這年紀的聲線感嘆道:「活著,本就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有些捷徑看似捷徑,實則死路。有些死路,看似死路,實則生路。」

唯有向死,方能得生。

蠻族如此。

蘇長安亦如此。
Babcorn 發表於 2018-3-11 23:03
第九十八章 再相見

這三天日子過得很快,蘇長安每天晚上都會帶著阿難去到營地外為這些蠻族人打些野味,雖然數量不多,但好歹也夠這些背離家園的人每人一塊。

這樣的行為也為他多少贏得了強良部族的尊重,至少不再如以往那般,見他如見洪荒猛獸那般懼怕,而部落裡的孩童對他更是喜歡,無事時總是喜歡纏著他。

而阿難的那位姐姐,蘇長安也在後面的接觸中知曉了姓名。一個很好聽的名字,玉嬋。

只是對於那天晚上所發生的事情,二人皆是均口不提。

而今日傍晚,便已到了動身前往雁不歸大漠與摩青翎所帶領的帝江、句芒部落會和的日子。

整個強良部族開始忙碌起來。

他們開始打包自己的行禮,但很多諸如帳篷之類的東西卻被留了下來,因為他們即將面臨的是突破五十萬大軍封鎖這般危險的事情,帶得雜物太多,到時候這些東西說不準便會成為拖垮整個隊伍的累贅。因此不到一萬人的強良部族輕裝上陣,幾乎丟棄了一大半的東西。倒是頗有幾分破釜沉舟的味道。

但蘇長安所見到的,卻是一股背井離鄉,四處流離的淒涼。

這是如今的強良,但很有可能,也是日後的西涼。

不管怎樣,隊伍終於上路了。

玉山作為整個部落除了虎偃最強的戰力,他走在隊伍的後面,以防有哪些蠻軍的斥候。而蘇長安則與虎偃走在隊伍的最前端,他的身後跟著阿難與玉嬋兩姐弟。

「阿難的病,究竟是怎麼回事?」蘇長安望著已經出現在眼簾中的那一處大漠,皺著眉頭問道。

正如他之前所說,他不可能永遠照顧這個小男孩,他有更多自己的事情需要去做,可是經過了那一夜之後,他的心底難免覺得對於玉嬋與阿難有所虧欠,所以他想著找些辦法治好阿難的病。

而他說這話的時候並未有刻意迴避些什麼,他身後的二人自然聽得真切,玉嬋更是臉色一喜,豎起耳朵愈發專注的聽著蘇長安與虎偃的對話。

虎偃聞言,他身後捋了捋自己下巴處長長的鬍鬚,大有深意的瞟了玉嬋一眼。隨即回應道:「此乃心病,非藥石可醫。」

「心病?」蘇長安一愣。

虎偃頷首,又接著說道:「小時候那孩子受了其父母意外身亡的刺激,從此便無法開口說話,這幾年在玉嬋的好生照料下,倒是好轉一些,若想全部治癒,還是得根除他的心病才可。」

蘇長安聞言,皺著眉頭點了點頭。

他身後的玉嬋也隨即底下的頭顱,阿難的惡疾向來是她最為在意的事情,如今聽聞大巫咸此言,心中難免失落。

倒是小阿難仰頭看了看自己的姐姐,伸手想要安慰她,可惜他年歲太小,身子未有張開,即使踮起腳尖,也難以觸摸到玉嬋的臉龐。

「阿姐...沒事...阿難...好起來。」他有些艱難的說道。

「嗯。」玉嬋的臉上擠出一抹笑意,她點了點頭。

蘇長安也在這時轉過頭,他抱起小阿難,對著玉嬋說道:「等到入關後,我會讓關內的大夫看一看,或許他們會有什麼辦法。」

玉嬋頷首,只是「嗯」了一聲,卻不敢去直視蘇長安的雙眸。

倒是一旁的虎偃見此狀,臉上忽的漫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轉眼,諸人已經步入了雁不歸大漠,到處都是黃沙,就像是望不到邊際的海洋一般,而這近萬人數的隊伍,相比於這茫茫的大漠,更像是汪洋中的一葉扁舟。

好在虎偃似乎有些什麼特別的神通,他指引著隊伍,向著一個方向前進。夜晚的大漠雖然沒有灼灼的豔陽,但卻十分寒冷又幹燥,這讓許多沒有修為的強良族人感到不適,若是以往,一路的長途跋涉,加之食不果腹,恐怕許多人便會倒在這路上。

但好在蘇長安這幾日為他們多少尋到些食物,才讓大多數人又氣力堅持下來。

但他們趕到與摩青翎約定的地點時,那裡已經有密密麻麻的人影浮動。同樣那些人影也注意到了正緩緩靠近的強良部族。

他們朝著他們揮手,呼喊。

原本已經有些疲乏的隊伍在這時忽然煥發起了活力。

背井離鄉之人總是會在遇見同族之人時生出些喜悅,而這樣的喜悅,同時亦會讓人生出些氣力。

隊伍的速度加快,不小片刻便已經來到了那處人影晃動的聚集地。

強良部族的諸人湧入人群,人群中的其他人也臉露欣喜之意。

而人群中,三道人影也在這時排眾而出。

為首的是一名少女,而這少女蘇長安認得,便是在萊雲城有過些接觸的帝江王女——摩青翎。

她還是那般模樣,只是身上多了些風霜,臉上的神色有些疲憊,想來也是,一位與他一般年紀的少女,初逢大變,一族興亡此刻盡挑於雙肩之上,怎能與以往一樣?

「強良巫咸,虎偃見過蠻王。」虎偃年邁的臉上也在這時浮出一抹激動,數月流離,此刻終於與大部隊會和,他的心底多少亦有些異樣。

「大巫咸辛苦了。」摩青翎扶起作勢欲跪下的虎偃,臉上的神情莊重,頗有幾分王者威儀。

與蘇長安之前在萊雲城所見判若兩人。

「這一路上可有遇到什麼阻礙?」摩青翎又問道。

「倒是沒有什麼阻礙。」虎偃說道,但隨即臉上的神情一暗,「只是許多族人受不了這一路上的飢寒交迫,兩萬強良族人如今只剩下一萬餘人。老朽,愧對祖神啊。」

說道這兒,這位老人的渾濁的眸子裡,像是有淚水湧動。

摩青翎的眸子中的光芒也是一暗,她嘆息道:「帝江句芒二族,九萬餘人如今也只剩下六萬的樣子...這一路上......」

「蠻王已經盡力了,不必自責。」這時摩青翎身旁一位身材壯碩的男子出言安慰道,此人蘇長安亦認得,便是與摩青翎一同闖入萊雲城的帝江巫咸——摩海耶。

「是啊,我們能活到現在,不被那拓跋元武趕盡殺絕,全憑蠻王大人的果決。」虎偃也趕忙安慰道,隨即他話鋒一轉,像是想到了什麼,他指了指蘇長安說道:「老朽這還有一人要與蠻王大人引薦......」

他的話方才說完,卻見摩青翎的臉上露出震驚之色,她望向蘇長安,原本在臉上刻意為之威嚴在那時盡數消散。

她有些欣喜,有些詫異的看著眼前這個少年,怔怔的問道:「你怎麼在這兒?」
Babcorn 發表於 2018-3-11 23:03
第九十九章 武蠻不入關

「嗯...好久不見。」蘇長安臉上的神情未免有些尷尬。

腦中不由浮現起北通玄所說的話,她將蠻族最寶貴的傳承之物贈與了他,這件事情蘇長安如何也想不明白。

但是,現在他以用帝江精魄修成了蠻魂,此物已於他的身子連為了一體,他是如何也無法再將之還給摩青翎。此刻相見,多少讓蘇長安生出一些拿人手短的愧疚感。

虎偃聽聞二人的對話臉上的神情一滯,隨即問道:「你們認識?」

還不待二人點頭,一旁的摩海耶便走了出來,他不忿的看向蘇長安,說道:「就是他,搶走了蠻王的帝江精魄!」說著,他體內的靈力湧動,看模樣就要上前與蘇長安動手。

虎偃一愣,這時才明白,原來蘇長安便是摩青翎在萊雲城中遇到的那位人族少年,他的臉色不免有些怪異,暗道這世上盡又如此巧合之事。

蘇長安見摩海耶來者不善,他臉上的神色也是一冷,周身靈力湧動。即使摩海耶已是問道之境,但若是真的打起來,他也不見得不是他的對手。

「摩叔叔!」但摩青翎卻是臉色一變,她一聲輕詫,臉上的神情再次變得嚴肅。摩海耶聞言,不敢忤逆,只得恨恨得看了蘇長安一眼,轉頭回到摩青翎的身後。

一旁的虎偃看出了場上劍拔弩張的氣氛,他也趕忙上前,說道:「蘇公子已經答應我帶族人入關。我相信以他天嵐院傳人的身份作保,此行應當會順利得多。」

摩青翎臉上的神情一喜,她看向蘇長安,帶著某種她也說不上來的期許問道:「真的嗎?」

蘇長安見狀,想要點頭,卻又有些猶豫。

他固然是答應了虎偃帶蠻族入關,可這入關卻是有條件的。

這個條件,在蘇長安自己看來也頗為殘忍,甚至不通情理。面對虎偃,他與他從未相識,他自然能說出這樣的話。可是摩青翎,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與他有恩,再讓他說出那樣的條件,未免有些恩將仇報之嫌。

可是,若是讓這些蠻族的士卒特別是如虎偃、摩海耶、玉山這樣的大能一同入關,蘇長安也不得不考慮之後西涼百姓的安危。一時間,他臉上的神色變幻,陷入了沉默。

「哼!」走在隊尾的玉山也在這時走了過來,他聽聞諸人的談話,冷哼一聲說道:「答應是答應了,但卻有個條件。」

摩青翎能在蠻王走後取得諸人的信任接替蠻王之位,自然不會是什麼不諳世事之人,她很快便從玉山的語氣中讀到了些什麼。她望著蘇長安問道:「什麼條件?」

或許是她眸子裡的光芒太過耀眼,又或是她曾經的餽贈讓蘇長安感到愧疚。

蘇長安的目光躲閃,半晌也未曾答話。

「條件是武蠻不得入關!」這時,一旁的玉山見狀,一聲冷笑,如此說道。

此言一出,在場諸人皆是臉露震驚之色,隨即摩海耶方才壓下的怒氣再次湧上心頭。他對著蘇長安怒目而視,「武蠻不入關?那這些婦孺之後當如何在你們人族之地活下去?」

「真有此事?」摩青翎的臉色也變得異常難看,她望向蘇長安,求證似的問道。

「嗯。」蘇長安沉默著點了點頭,摩青翎的目光太過炙熱,以至於讓他覺得自己好似背叛了什麼似的。

得到了蘇長安的承認,摩青翎的臉色一白,身子往後退去一步。幸得一旁的摩海耶眼疾手快將之扶住,但與此同時,他看向蘇長安的目光中更是湧現出濃烈的殺機。

「此事當真沒有迴旋的餘地?」而跟在摩青翎身旁的另一回男子,此刻走上前來說道,相對於摩海耶的人高馬大,這位男子長得倒是要瘦弱許多,看模樣,若不是那一身蠻族的裝束,反倒像過哪些長安城裡的讀書人,多過這些五大三粗的蠻子。

蘇長安不語。

「蘇公子可有想過,我們三族長途跋涉,投奔人族,所求不過是一安身之地。若是武蠻不入關,那這些剩餘的婦孺在人族何以為生?而我們如此此行的艱險又是為何?」

「我知你們的苦衷。但人心不足蛇吞象,如今三族蒙受大難,我亦深表同情。但是,西涼的局勢也無需我多講,五十萬大軍壓境,永寧關危在旦夕,我身為人族之人,卻不敢因一己私情,將西涼百姓置於危難之中。」蘇長安在一陣沉默之後,終於說道。

那男子聞言一愣,他與蘇長安所站得立場不一,所以二人的想法自然也不一樣,他們都需要為自己的諸人爭取足夠大的利益,可是這個利益之間似乎有一道不可調和的矛盾。

無論對於哪一個種族,想在這方天底下繁衍生息下去,武力是最重要的一個憑證。

若是武蠻不入關,那些入關婦孺之後的遭遇可想而知。可武蠻若是入關,以二族之前的關係,定然得不到人族的信任。

因此,這場談判似乎陷入了某種僵局。

「哼!大不了就不入關,我們先殺了這個人族小子,再掉轉馬頭,殺回去與拓跋元武同歸於盡!」摩海耶說道,周身的殺機愈發隆重。

「胡鬧!」卻在這時,原本沉默下來的摩青翎一聲輕詫,打斷了摩海耶的話。

「你置我蠻族七萬婦孺族人於何地?你要送死,難道也要帶上這些還在女人與你一同陪葬嗎?」摩青翎厲聲質問道。

「這......」摩海耶一時語塞,他半晌之後,才愣愣的回了一句:「總好過去到西涼,被這些虛偽的人族所欺......」

他的話還未說完,摩青翎便冷眼看向他,這位人高馬大的問道境強者,似乎對於摩青翎極為畏懼,他的話在那時生生被打斷。

「你們退下吧,我有話要單獨與蘇公子說。」摩青翎說道。

諸人聞言,皆是拱手而退。只有摩海耶似乎還有不滿,只是在又被摩青翎冷眼看過一眼之後,最後還是訕訕的退下。

「你要與我說何事?」蘇長安皺著眉頭看向眼前這位少女,他虧欠她不假,但若是她想以此為要挾就未免太天真了一些,他蘇長安如何也幹不出引狼入室這樣的蠢事。

「你不讓武蠻入關,無非是忌憚我族的武蠻,害怕我們在西涼站穩腳跟之後喧賓奪主,可我有一辦法,可以完全摒除你這樣的顧慮。」摩青翎說道,此刻的她再次變得嚴肅起來,臉色冰冷,絲毫看不見本應屬於她這個年紀女孩應有的活波。

「什麼辦法?」蘇長安不禁問道。

「聯姻!」
Babcorn 發表於 2018-3-11 23:03
第一百章 帝江傳承

「聯姻!?」蘇長安臉上的神情頓時變得古怪。

這蠻族之人怎麼都想著以女色謀求出路,但這樣的念頭方起,卻又很快被他壓了下去。

國之將亡,若非迫於無奈,誰又會願意做出如此之事。

摩青翎倒是不知蘇長安心中思緒,她接著說道:「我與你結為夫妻,從此你便是蠻王,只要你不作出有負於蠻族之事,我蠻族絕不相負。」

蘇長安一愣,他本以為摩青翎的意思是找一位人族皇室和親,卻不想她口中和親對象竟然是他。

「怎麼?你不願意?」摩青翎見蘇長安半晌也未有回應,她問道,臉上浮現出些許不滿。倒不是生氣,反而帶著一股嬌嗔的羞意。

但反應過來的蘇長安卻很是果決的搖了搖頭。

「我有喜歡的人了。」或許因為前幾日玉嬋的事情,讓蘇長安不想再與其他人糾纏不清,他很是肯定的回應道。

光是青鸞與古羨君,甚至樊如月和夏侯夙玉那便他都還沒有想明白,如何還敢再招惹其他女人。更何況,即使摩青翎長得極為漂亮,但蘇長安對於這種只是為了利益的聯姻,內心是極為牴觸的。

「而且,雖然我是天嵐院的傳人,但處境卻並不如你們所想的那般,我現在還是大魏皇室的通緝犯,若是你真想在大魏為你的主人謀求一安身之地,我覺得尋那些皇室後裔,應當更為合適一點。」蘇長安提議到。

摩青翎聞言,臉色一陣變化,似有某種失落之色在那時爬上她的眉梢,但又很快被她壓了下來,她再次看向蘇長安時,也搖了搖頭,說道:「不行,只有你。」

蘇長安臉上的神色愈發古怪,他又想起北通玄所說的那句,摩青翎願意將如此重寶送與他,其心思豈不是昭然若揭。蘇長安雖然對於摩青翎送出帝江精魄之事心中不解,但是北通玄之言,他卻只是當做玩笑話,從未放在心上,此刻聽聞摩青翎的言語,卻莫名的又記起了此言。

不得不說,被一個如此漂亮的女孩喜歡卻是是一件讓人極為舒服的事情。

可同時,常言道,這世上最難消受的便是美人恩。

萊雲城裡,摩青翎給了他帝江精魄,有恩與他。

現在,摩青翎族人蒙難,需要他施以援手,但他卻又不得不提出一個極為苛刻的要求。

這世上之事有時便是這般無奈。

「只有你來坐這個蠻族之王,方才能讓族人信服!」摩青翎見蘇長安不語,便又接著說道。

蘇長安一怔,這才知自己會錯了意,他臉色一紅,輕咳一聲,故作鎮定的問道:「為何?」

摩青翎白了他一眼,說道:「你忘了你體內的帝江精魄了嗎?」

「自然記得。」蘇長安頷首。

「那是蠻族的傳承之寶。」摩青翎說道,然後目光有意無意的瞟向蘇長安,卻見他的臉上絲毫沒有詫異之色,便知他定然已經知曉了帝江精魄的來歷。在念及他之前所提出的要求,以及方才拒絕她聯姻的提議,摩青翎的心中不由生出幾分不滿。

她也知此刻不再是耍她公主脾氣的時候,她如今擔負這數萬族人的生死沉浮,因此,她深吸一口氣,平復住自己的情緒,接著說道:「帝江精魄是每一屆蠻王身份的象徵,而也只有擁有了帝江精魄之人方才能成為蠻族之王。但是,帝江精魄需要帝江王族的蠻魂牽引方才能徹底煉化,你擁有帝江精魄,雖然可以發揮出其中的幾分威力,但永遠無法展現出帝江精魄的完全力量,更無法召喚出帝江祖神的真身。」

「而我是帝江一族王族之女,王族正統。只有我倆聯姻,才算真正的同時擁有帝江王族以及帝江精魄兩重身份,也才能真正的統治蠻族,讓族人信服。」

摩青翎解釋道,雖然她極力讓自己的話聽起來足夠冷靜、客觀。可是說道最後,連她自己也覺得自己似乎是在威逼利誘蘇長安與自己結為夫妻一般。不禁臉色微微有些紅潤。

蘇長安倒是未有注意到摩青翎這細微的神色變化,或者說以他對男女之事極為木訥的反應,就算看見了,也不會理解其中的深意。他的臉色只是在那時變得古怪了起來。

他問道:「你的意思是說,只要是蠻族,只要能徹底煉化帝江精魄,得到他的認可,便可以成為蠻王?」

「自然。」摩青翎頷首。

蘇長安聞言,臉色愈發變得奇怪,他又問道:「帝江精魄既然如此寶貴當初你又為何將他留給我?」

這是他一直不解的一個問題,此時面對摩青翎本人,終於讓他有機會問出此事。

誰知聽聞此言的摩青翎又是白了他一眼,說道:「當時在萊雲城,我受了那怪物的暗算,只有依靠你。而你又受了重傷,你若是死了,我當自然也活不下去。百般無奈之下,只有渡給你帝江精魄,以精魄之力,方才保你一命,本想著事後將之取回,誰知道那怪物又忽然殺出,若非你挺身而出,我恐怕...」

說到這兒摩青翎的聲音越來越小,腦海中又不由得浮現出,那一日,蘇長安拔刀而出,高高躍起的背影。

「原來如此。」蘇長安恍然,那一日他確實因為強行調用體內的戾氣而身受重傷,差點被神血反噬,可事後又奇蹟般的好了起來,現在聽摩青翎說起,才知道原來是她救了自己。他不由得看向摩青翎,說道:「謝謝你。」

摩青翎見他一臉正經,臉色一紅。撇過頭,故作生氣的說道:「別說這些沒用的,聯姻之事,你究竟答不答應。」

「你不怕我做了蠻族之王,對你族人不利?」蘇長安卻反問道。

摩青翎一愣,隨即轉頭直視著蘇長安的雙眸,篤定的說道:「我相信自己的眼光。」

「好!」蘇長安頷首,「那我便來做這個蠻族之王!」

「不過。」他的話鋒一轉,又說道:「卻不需要與你和親。」

說罷,還不待摩青翎說些什麼。

他周身的靈力湧現,一聲怪鳥的嘶鳴響起,那聲音如黃鐘大呂,在這空曠的大漠中迴蕩。

他的背後也在這時猛然浮現出一道巨大生有六翼卻無面目的怪鳥虛影。

此刻,他的身子緩緩升起,摩青翎與那些注意到此間異象的蠻族中人的注視下,一股帝王般的威嚴自他身上溢出,將諸人籠罩其中。

「吾乃帝江祖神傳承之人,天命之子,爾等還不叩拜!」
Babcorn 發表於 2018-3-11 23:46
第一百零一章 明日沖關

大漠裡的黃沙被捲起。

它們在從蘇長安體內湧出的罡風中肆虐,在夜色中沙沙作響。

那些蠻族的族人都在此刻看向他。

或者說看向他身後那道巨大的帝江虛影。

這是極為讓人錯愕的事情。

須知帝江的化身只有真正的擁有帝江精魄的帝江王族才能將之召喚出,甚至在絕大多數的蠻族人心中,能召喚出帝江化身之人,便是蠻族之王。

可眼前這個少年無論怎麼看都是人類,更何況他們已經有了自己的新蠻王。

因此,幾乎所有人都在此刻陷入了震驚與遲疑。

摩青翎同樣很驚訝,甚至可以說她心中的詫異比起那些族人只多不少。

她身為帝江的王族比誰都清楚帝江精魄只有真正的帝江王族血脈才能煉化,她是如何也想不明白,蘇長安是怎麼做到這一點的。

但她很快意識到了什麼,然後她壓下自己心底泛起的疑惑,身子猛地朝著蘇長安跪下。

「王族遺女,參見蠻王!」她這般說道,或許是有意為之,她的聲音極為洪亮,猶若驚濤駭浪一般在夜色中盪開傳入在場沒人蠻族人的耳中。

這讓那些本就疑惑的蠻族族人愈發驚駭,他們的蠻王竟然向著一個人族少年俯首稱臣。

而摩青翎作為蠻王的後裔,理應不會認錯帝江真身,她的姿態從某種程度上很好的坐實了蘇長安擁有帝江傳承的事實。

最先反應過來的虎偃也是一愣,他在摩青翎那一道跪拜聲之後,眸子裡光芒一閃。身子也在那時猛地跪下,口中恭恭敬敬的高呼道:「強良大巫咸參見蠻王。」

他作為三族中僅餘的星殞,威望可以說與摩青翎不相上下,而這兩位領導者的先後臣服,無疑給這些蠻族人的心中加上了一道極重的籌碼。

幾乎就在那時,蠻族的族人們一個接著一個的跪下,他們雙手伏地,口中高呼道:「參見蠻王!」

他們的聲音如同山呼海嘯一般的響起,在這夜色中盪開,即使對於蘇長安分外不滿的玉山與摩海耶二人在這樣的變故下也不得不跟隨著眾人跪下,嘴裡極不情願的高呼道,「參見蠻王。」

人有時候就是這樣奇怪的生物。

他或許會在面對某些變故時驚尤不定,但當絕大多數人選擇相信的時候,那他自己也會選擇相信,而這樣的相信亦會隨著他做出這樣的決定後,而慢慢變得堅定。最後,連他自己也會忘記自己曾經有過的顧慮。

這些流離失所的蠻族人的呼聲越來越高,他們一次又一次的高呼著「參見蠻王。」

或許因為太過激動的緣故,他們的面色變得潮紅,變得興奮。

在他們大多數人的心底,都盲目的相信,只要有真正的蠻王存在,那麼他們便不會再如以往那般前途未卜。而在這些越來越狂熱的人群中,玉嬋的臉色卻是一白,她怎麼也想不到自己前幾日竟然妄想勾引一位蠻王,這幾乎是足以屠盡她三族的大罪。

當然,蘇長安並不知曉她此刻的想法。

他見這些跪拜的蠻族人臉上的神色,便知此行的目的已經達到,他收起了背後的帝江虛影,並示意虎偃諸人好生安撫這些族人,而後他的身子再次落在了摩青翎的身旁。

「蠻王大人有何吩咐?」摩青翎笑顏如花的走到蘇長安身前。

蘇長安聞言白了摩青翎一眼,他神色冷峻的說道:「我幫你們入關,你得派你的手下助我守住永寧關。」

末了,蘇長安似乎想到了什麼,又說道:「如今西涼群龍無首,若是守住了永寧,我可以幫你們在西涼尋得一安身之地,若是西涼被破,你們就得跟著西涼百姓繼續流離失所。」

蘇長安對於權勢這東西素來不感興趣,對於蠻族之王這樣位置也是亦然。

之所以登上此位,其實不過是心中不忍這蠻族數萬性命就此送葬。如今大軍壓境的蠻族軍隊,與其說是那位拓跋元武的大軍,還不如說是神族的爪牙。

他們與司馬詡裡應外合,一個蠶食蠻族,一個禍亂中原,這其中定然又席捲天下的大陰謀。

而朝廷之中那位帝王不知作何想沒有半點出兵西涼的打算,而整個西涼唯一的星殞武王浮三千也是整日醉生夢死龜縮在西嶺關中,引兵不出。只靠北通玄手上的八萬大軍想要守住西涼幾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蘇長安不願看著西涼百姓再受離亂之苦,他想要糾集起一切可以糾集的力量,守住永寧關。

而這蠻族中的數千武蠻自然是一股生力軍,蘇長安在聽聞虎偃想要投奔人族之時,其實心底便已經升起了這樣的念頭。

但是,這逃亡的三族同樣也可以是埋在西涼的催命符。

若是不能保證自己能完全掌控這三族,那與其用來心驚膽顫,不如將之完全摒棄。

「全憑蠻王大人做主。」摩青翎態度恭敬的說道,若非她嘴角那一抹揶揄的笑意,蘇長安還真以為對方已經完全認同了自己的身份。

他搖了搖頭,懶得與這機靈古怪的蠻族少女爭辯。

「只要守下西涼,我便將這蠻王的位置還於你。」

誰知聽聞此言摩青翎卻是臉色一正,極為嚴肅的說道:「你既得帝江傳承便是我蠻族名正言順的王,傳於我難以服眾。」

蘇長安一愣,也不知摩青翎所言究竟是真是假,但他還有許多事情要做。

青鸞等著他去救,古羨君尚在北地,天嵐院還握於徐讓手中,他著實沒有半分心思來做這個莫名其妙的蠻王。

只是現在,也確實不是爭論此位應當歸誰,畢竟現在,他確實需要這個虛名,來控制整個蠻族。

因此他話鋒一轉,問道:「說說你的計畫吧,準備如何沖關?」

摩青翎的臉色也是一正,收起了與蘇長安鬥嘴的意思,她望瞭望那邊已經直直的看著二人的那些族人,說道:「蠻族大軍中有投降於拓跋元武的帝江族人,他們擁有夜鴉,在晚上的視野極好,白日與夜晚沖關並無差別,反倒是我們需得你與人族守軍溝通,讓他們放我們入關,白日視野極佳,可以避免一些不必要的誤會。」

「我們所帶的食物不多,事不宜遲,就明日辰時沖關!」

摩青翎臉色一寒,斬釘截鐵道。
Babcorn 發表於 2018-3-11 23:46
第一百零二章 只進不退

臘月十三。辰時,天色微亮。

距離蘇長安去到天道閣已有八個月的光景。

永寧關外駐紮的蠻族大軍越來越多了,他們如同蝗蟲一般密密麻麻的列在關外虎視眈眈。而他們所在的那片土地,曾經也屬於西涼。

西涼三關,西嶺、永寧、遠雲三關。

遠雲數年前失守,導致人族與蠻族之間的天險雁不歸大漠失去戰略意義。蠻族大軍不用再忍受著大漠的乾旱與人族對峙。他們把駐軍放於遠雲與永寧之間,既增大的所派駐軍的數量,同時也可以拉出一條更為安全快捷的糧道。

如今的遠雲關內再也找不到半點人族的蹤跡,有的儘是蠻族的豺狼。

這一天,一群衣衫襤褸的隊伍,緩緩的走出了雁不歸大漠,他們小心翼翼的避開蠻族斥候的耳目,在一處丘陵中隱蔽了下來。而後數道身影從中躍出,朝著蠻軍的方向靠近,然後,他們在離蠻軍數里之遙的地方站定。

「從這兒衝過去?」蘇長安皺著眉頭看了看遠處密密麻麻的蠻軍營帳,問道。

「嗯。」身旁的摩青翎點了點頭。

「此處正對著蠻軍主力,若是沖關定然引來蠻軍的圍剿。」蘇長安回應道,心頭不解。他雖不通軍事,但也知道如軍摩青翎手下的蠻族舊部雖有七萬之多,但大都是些沒有戰力的婦孺,真正的武蠻不過八千之數,且長途跋涉,如此正面撼敵,在他看來實為不智啊。

摩青翎自然明白他的顧慮,她搖了搖頭說道:「沖關之事本就九死一生,我們何嘗不曾知曉,只是若是從側翼進攻,以那些婦孺的體力定然會被武蠻遠遠甩在身後,到時候我們又得掉轉馬頭救援他們。一個不防便會腹背受敵,進退維谷。不若......」

說到這兒摩青翎頓了頓,她眸子裡的光芒閃爍,決然道:「與其如此,不若險中求生,從正面出擊,以最快的速度突破敵軍防線,向死而生!」

蘇長安聞言心頭一凜,他大抵明白了摩青翎的意思。迂迴突進自然可以避開蠻軍主力,可是婦孺們定然受不了如此高強度又長時間的奔襲,到時候要麼武蠻回頭與蠻軍展開拉鋸戰,而這樣定然會引來更多的蠻軍,要麼便是武蠻只管突進,置那些婦孺不顧。相比於此,摩青翎選擇正面突擊,雖然此舉或許會更加艱難,而且勢必會損失更多的武蠻,但卻同時可以更多的保證婦孺的生存機會。

想通其中關鍵的蘇長安不再言語,沉默著點了點頭。

兩道身影互望一眼,他們再次化作兩道光影退回到遠處的人群之中。

而族人們早已在那兒焦急的等待。

看到二人歸來,虎偃諸人便圍了上來,而身後那些族人自然不敢與這些他們眼裡的大人物靠得太近,但耳朵卻一一豎起,聽著他們的對話。

摩青翎環視諸人一眼,隨後看向虎偃,說道:「此處與預想的一般離關門最近,但同樣有重兵把守,若是之前的情報無錯,鎮守此處的應當是九嬰族的巫咸,問道境強者拓跋炎。」

「唔。」虎偃頷首,他蒼老的臉上如今更是爬滿了密密麻麻的汗跡。

他們帶著數量如此眾多的族人,能在一夜之間走出雁不歸大漠,其中最關鍵的便是這位星殞運用了某些秘法,加持於那些尋常族人的身上。

而這對於虎偃的消耗自然是極大的,他本就虛弱的身子如今愈發不堪。

「那事不宜遲,我們沖關吧!」虎偃不著痕跡的抹去自己額頭上的汗跡,似乎想要掩飾自己的虛弱。

其實這樣的行為自然瞞不住在場諸人的眼睛,但他們並不想去點破。

摩青翎看了蘇長安一眼,然後排眾而出,走到族人身前,說道:「武蠻出列!」

「在!」數千士卒在這時排眾而出。

虎偃也在這時挺直了自己的腰板,他臉上的神情變化,一股磅礴的氣息湧動,而後他臉上的神情猛然變得猙獰,他幹枯的身子也在那時如同海綿一般不斷的放大。

不出數息的光影,他便化作了一隻巨大的如有百丈高的白色猛虎。

「吼!」他發出一聲長嘯,大口一張,那些婦孺便在那時被他盡數吞入口中。

「這是虎偃大巫鹹的祖神真神,他將族人放於自己的裡世界中,此法雖能保證族人的安全,但是卻極為消耗靈力,並不能長久使用。同時,這時的虎偃大巫鹹的戰力也會嚴重退化。需要我們為他開路。」摩青翎轉頭對著蘇長安解釋道。

蘇長安點頭,他雖然看不透徹虎偃的情況,但也知道這位星殞受了極重的傷勢,否者又怎會落到如此田地,此刻他喚出祖神真身想來已是拼盡了全力,實屬不易。

「蠻王、公主,虎偃大人這祖神真神堅持不了多久,事不宜遲,我們還是速速破關吧!」一位那隻走上前來,說道。

這是句芒一族的巫咸,那位看著極像書生的男子,蘇長安在事後也知曉的他的姓名——宇文平!

「好!」摩青翎頷首,然後看向蘇長安問道:「蠻王大人以為何人為先鋒最為合適?」

而一旁那位摩海耶聽聞此言,趕忙單膝跪下,出言道:「公主,末將願做先鋒,為族人開路!」

雖然昨夜蘇長安已經坐實了蠻王的身份,但是顯然這摩海耶對此並不認可,他雖然不再稱呼摩青翎為蠻王,可無論所行何事還是以摩青翎唯首是瞻。

誰知摩青翎卻在這時撇過了頭,淡淡的回應道:「此事全憑蠻王做主,你問我何用?」

她已將自己的態度表達得極為清楚,蘇長安是蠻王!蠻族之事皆以他的意思為準!

蘇長安這並非她的惺惺作態,他與她都很明白,若想讓蘇長安放心的帶著蠻族入關,那就必須讓他徹底的掌握住蠻族,否者二族之間若是還有間隙,即使入關,他們的日子也絕不會好過。

摩海耶向來只是一個武夫,對於這其中門道的瞭解比蘇長安還不如。但他作為除了虎偃之外,整個蠻族最強的戰力,自然不願意失了這個機會,所以他極不情願的轉頭看向蘇長安,說道「請...請...蠻王應允!」

可蘇長安卻搖了搖頭,他取下自己背上的刀劍,神色冷冽了起來。

「摩海耶領一千三百武蠻左翼掩護,玉山領一千三百武蠻右翼掩護,宇文平領兩千武蠻尾翼斷後!」

三人一愣,雖不解蘇長安為何會有此安排,但也知此刻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各自頷首,皆領兵圍著那虎偃化作的巨虎,按照蘇長安的吩咐站好位置。

而此時蘇長安周身的靈力猛然洶湧了起來,一道靈壓盪開,諸人只覺天色已暗,穹頂便忽然亮起七顆星辰。

他環視那些士卒,他們中的大多數其實年紀比其他並大不了多少,他們中的許多人都從未經歷過如此大的陣仗。

他們不可避免的感到害怕,感到惶恐,甚至一些人的身子已經開始微微的顫抖,卻不知是因為害怕還是激動。

「你們可能會死!」他說到,聲線平靜得就像在陳述某些事實。

這樣的話無疑讓這些本就不安的士卒們臉上的神情一滯。

就連向來信任蘇長安的摩青翎也是臉色一變,但卻依舊沉著性子等著蘇長安的下文。

「我不能向你們保證什麼,更不能說出一定會帶著你們活下去之類假話。」

「我甚至並不認為,你們的死就一定能換回你們族人的生。」

蘇長安又說道,聲線愈發冷冽。

而那些士卒的眸子裡的恐懼也愈發濃重,甚至還生出些許怒意。

「但我能保證的卻是,倘若我活著,你們的族人就一定活著。倘若你們的族人死了,那我絕對會死在他們之前!」

「你們不願意屈從於九嬰,我們同樣不願意屈從於九嬰,不管以往如何,但現在我們是戰友!是同袍!」

「這是我給你們的承諾,我當守衛你們的族人,就像守衛我的族人!」

「我當愛惜他們的生命,如同愛惜我的生命!」

「從今日起,我為蠻王一日,西涼便有你們安身之地一日,我存一日,則兩族不興刀兵一日!」

說完這些,蘇長安的周身的氣勢愈發洶湧起來,他稚嫩的臉龐上卻瀰漫著如同君王一般的威嚴,讓人生不出半點懷疑的念頭。

即使是與他向來不合的玉山與摩海耶二人也在那時臉色潮紅,似乎是看到了自己的族人在西涼重新繁衍的光景。

這時,蘇長安舉起了手中的刀劍,他高聲說道:「我為先鋒,諸將隨我突圍。此去,破釜沉舟,只進不退,向死而生!」

「只進不退!向死而生!」

玉山與摩海耶同時高聲應道。

「只進不退!向死而生!」

那些武蠻也隨之高聲回應。

他們的聲音猶如天際的炸雷忽然響起,聲勢浩大,在天地間迴蕩,久久不息。
Babcorn 發表於 2018-3-11 23:46
第一百零三章 所向披靡

作為拓跋元武的族弟,拓跋炎在整個駐紮永寧關外的蠻軍中地位極高,前些日子,他更是和極為同為問道境的蠻族高手重傷了人族永寧關內的守將,北通玄。

本來按照他的意思,以他們蠻軍五十萬的軍力,數倍於永寧關中的守軍,加之那位速來難纏的人族將領北通玄重傷,這應當已是攻城拔寨的最好時機。可是自己的哥哥卻一而再,再而三的發來軍令,命他按兵不動。他哪敢違背自己那位越來越越神秘的兄長的意思,因此即使心中不滿,可還是耐下了性子,雖然每日命人叫陣,卻從未真的對其發起過進攻。不過即使是這樣,他也能感覺到,關內人族的士氣一日不如一日,他甚至可以預見,待到他們大舉進攻之時,永寧關決計不可能抵禦太久。

這一天,閒來無事的拓跋炎,本來正摟著自己從族內帶來的美人於帳內尋歡作樂,但不想一道令他都感到心顫的靈力波動忽然爆開。

隨後外面的營帳中便想起一陣陣驚呼聲與喊殺聲。

他心頭一動,很快便意識到這道靈力波動絕非這蠻軍之中那些將領所擁有的。

莫不是人族出來劫營?他皺著眉頭想到,可是以他得到的情報,如今的永寧關內幾乎沒有什麼可用之兵,如何還敢做出主動出擊這樣的事情?

他心頭疑惑,卻也知此事非同小可。因此他一把將方才還在他懷裡甜言蜜語的蠻族女子如同廢物一般扔到一邊,提起自己的那把巨斧,便急衝沖的走了出去。

待到他走出營帳,便將這軍營之中亂成一團,後方更是狼煙滾滾,似乎有什麼東西正朝著此處殺來。

而這時,他的副將也正好急衝沖的趕到。

「拓跋...拓跋將軍!敵軍來襲!」那副將顯然頗為著急,連說話的聲音都有些結結巴巴。

「到底怎麼回事!哪來的敵軍?為何會從後方襲來!」拓跋炎臉色一寒,對於這副將的窩囊模樣很是不喜。

「小的不知,那為首的是一位人族少年,後面卻跟著一隻巨大的虎怪,只是一個照面便殺了我軍數位天聽境的將領。方才,小的已命巫骨左、與巫骨銅二位魂守境將軍前去阻攔,但以那少年的伸手,恐怕也只能是拖延一會時間。」那副將趕忙說道,聲線中的恐懼之意,自然是毫不掩飾,或者說是已經無法掩飾。

「巨虎?」拓跋炎眉頭一皺,像是想到了什麼,他一把擰起跪在地上的副將,問道:「我且問你,那虎怪周圍可還有其他人?」

「小的...小的...不知...」那副將連忙搖頭,聲音卻越來越小,「那敵軍來得太過突然,小的想著...想著來向將軍匯報...並未...並未看清。」

他的聲音忽高忽低,且斷斷續續,顯然是被嚇破了膽子,這番言論也不過是推脫之言。

「將軍!」而就在這時,又是一位斥候模樣的士卒急忙忙的跑來,他身子砰的一下跪在拓跋炎的身前說道:「巫骨左與巫骨銅二位將軍戰死,那敵軍先鋒如入無人之境,帳中無人是他一合之敵。」

「嗯?」拓跋炎的眉頭一挑,顯然是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巫骨左與巫骨銅在這五十萬蠻軍中,自然算不得鳳毛麟角一般的高手,但卻仗著自己所修的特殊功法,尋常問道境二人聯手也可鬥上數個回合,怎會如此輕易便死於敵軍刀下?莫不是來者是星殞?

拓跋炎這麼想到,不過很快便否定了這樣的想法。

此時人蠻兩族孰強孰弱已不用多言,若是人族敢出動星殞,便壞了規矩,到時候蠻族星殞一至,那別說永寧,就是長安城也是指日可待。

更何況,若是星殞,又何須從後方偷襲,直接正面殺來豈不更好?

這般想著,拓跋炎一腳踢開了身前跪著的兩位士卒,口中喝罵道:「沒用的東西!」然後,只見他雙腳蹬地,身子便爆射而出。

......

蘇長安看著眼前越聚越多的蠻軍,眉頭微皺。

方才突然襲擊效用已經慢慢消散,他們如利芒一般殺出,不出百息時間,便已深入敵軍的腹地,但是這時,隨著蠻軍漸漸反應過來,他們開始組織起一波又一波的反撲。

相比於他們不過寥寥數千人,對方可是擁有五十萬大軍之眾,面對這樣數量巨大敵軍,蘇長安諸人便如汪洋之中的一葉扁舟,方才入水的力道一過,變沒了後繼之力,衝殺的速度很快便慢了下來,甚至開始出現了一些傷亡。

但好在蘇長安的修為足夠強悍,什麼天聽魂守在他的面前現有一合之敵。

因此隊伍的速度雖然放緩,但卻依然還在前進。

可同時蘇長安也知道,這樣的前進會隨著那些源源不斷趕來支援的蠻軍而不斷放緩,特別是當那些問道境的蠻族將領到來之時,對於他們必將和造成極為嚴重的打擊。

「吼!」這時,那虎偃化作的巨虎發出一聲哀嚎,蘇長安心頭一驚,他趕忙轉頭看去,卻見右側許多蠻族的弓箭手抓住了玉山的一個空檔,朝著巨虎射來了一陣劍雨。虎偃身為星殞即使受了重傷尋常武蠻的弓箭也理應難以傷到,但這群弓箭手中顯然隱藏著一兩位修為極高之輩,他們的長箭如若無物一般刺穿了虎偃的防禦,在他的身子上綻開一朵血蓮。

玉山見狀,心頭大駭,提起手中長弓便要朝著那長箭飛來的方向射去。

「玉山!護好身前!」蘇長安卻在這時一聲暴喝,阻止了玉山的行為。

那隱藏在蠻軍中的弓箭手顯然是想要以此激怒玉山,然後給近身的蠻軍製造機會,若是玉山如此,定然是著了他的道。

被蘇長安一喝,想明白其中道理的玉山,頓時滿頭大汗,他的箭鋒一轉,便將數位以為抓住機會的蠻軍射倒在地。

那些弓箭手見一計不成,便又再次拔弓射向虎偃,與上次一般,又有數道弓箭穿過了虎偃的防禦,直直的釘在了他的身子上,頓時又是數道血跡濺起。

虎偃化作的巨獸吃痛,再次發出一聲嚎叫。

跟隨虎偃多年的玉山與他感情極重,見此情景,他的雙目頓時赤紅無比,想要手刃那人群中的弓手,可又害怕顧此失彼,給了那些蠻軍可乘之機,因此一時間心頭煩躁,對戰之中更是連連失手。

「安心守住右翼!」蘇長安自然將這些情形看在眼裡,他眉頭一皺,一刀盪開,將擋在自己身前的數位蠻軍一刀斬為兩段。隨即說道:「我來解決!」

只見他眸子中光芒一閃,一道星光自穹頂之上亮起。

「天權!」他如此輕聲說道。

那被他籠罩著的黑暗天地間,便有一位手持筆墨的虛影忽然出現。

他以天地為畫軸,夜色為墨,筆鋒流轉,數道墨色惡龍身影便在那時躍然紙上。

還不待諸人反應過來,只見他,伸出那如椽大筆,在那些惡龍的眸子上輕輕一點,那些惡龍便就像活過來了一般。

他們長長的身軀一陣上下翻騰,一道道龍吟之聲乍起,一股如有實質的威壓在那時蔓延開來。

「去!」在那時,那道虛影忽然一聲輕詫。

那聲音就如同敕令一般,此音方起,那些惡龍應聲而動,直直的朝著右翼的蠻軍襲去。

如此駭人的聲勢,哪是那些尋常士卒所見過的,他們幾乎下意識的便要躲避,但是那些惡龍的速度極快,只是一個照面的功夫,便衝入了人群之中。

轟!

一道巨大的轟鳴聲響起。

惡龍們的身影交錯,如同絞肉機一般在人群中穿梭,所到之處,便激起一陣陣蠻族士卒的慘叫聲,同時帶起團團血霧。

不過百息的光景,方才圍攻右翼的蠻軍便被盡數剿滅,在玉山與那些偷襲虎偃的弓箭手之間生生拉出一道真空地帶。

玉山的神情一愣,不過因為失去了近戰士卒的遮掩,其身後那些方才偷襲虎偃的弓箭手便在這時暴露在玉山的眼簾之中。

他雙目中一道怒色閃過,幾乎再同一時間,他取箭、引弓、出箭一氣呵成,還不待對面的弓箭手們從方才惡龍臨世的場景中回過神來。

玉山所射出的長箭便化作一道道的流光取下了他們的頭顱。

而另一邊,蘇長安的攻勢並沒有因此而停住,他眸子中光芒閃爍。

口中繼續輕聲說道:「玉衡!」

一位老者虛影在那時浮現,蘇長安劍匣內的長劍應聲而出,被那老者握於手中。

那時,一道劍鳴衝天而起。

老者的身影一動便瞬息殺入人群之中。

「玉門關。」

「長亭暖。」

「細雨繁。」

「春波急。」

「曉風殘。」

「拂柳岸。」

一道精妙絕倫的劍法在那時被那道虛影舞出。

他如同午後漫步一般,在人群中悠閒的穿梭,每一劍都可以帶走數以十計的性命!但卻沒有任何人可以觸碰到,他的衣角。

待到六招用盡,那老者的眉宇間爆開一道神光。

「蓮!花!綻!」

一道如同死神低語一般的呢喃,清晰的傳入在場諸人的耳中。

那些蠻軍的臉色一變,雖然劍招未出,但是那浩瀚的劍意確已猶若實質一般的盪開,在他們的甲冑上劃出一道又一道的淺痕。

幾乎本能的這些士卒們滿臉駭然的向後退去一步。

到這一步,方才跨出,一道巨大的劍影蓮花,便在那時猛然綻開。

將數十丈內的蠻軍包裹其中,他們甚至還來不及發出一聲慘叫,身子便在那時被攪成了碎末。

「走!」蘇長安在這時暴喝一聲,帶著手下的武蠻與虎偃化作的巨虎再次向前挺進數十丈。

但是,向來好戰的蠻軍並沒有因此而被嚇破膽子,一群蠻軍又在某些將領的指揮下圍殺了過來。

蘇長安眉頭一皺,體內的靈力好不吝惜的湧出。

「天樞!」

他又是一聲輕吟。

一道手持雙槍的虛影再次浮現。

他身影一動,手中雙槍被揮舞得虎虎生風,帶著風雷之勢,伴有金戈鐵馬之音,直直的殺向前方。

他雖一人,卻宛如千軍萬馬。

一槍出,千軍隨。

數以百計的蠻軍便在這一招之下被轟殺。

蘇長安帶著人群再次向前挺進數十丈。

而後。

蘇長安嘴中連連輕吟。

「天璇!」

此音一出,便有劍如雨下,劍龍呼嘯。

「天機!」

此音一出,便有幻境叢生,無數蠻軍在那時臉露迷茫之色,愣愣的站在原地被蘇長安所帶領的武蠻取下項上頭顱。

「搖光!」

此音一出,便有長刀轟鳴,百丈刀光斬下,所過之處,披荊斬棘,人首兩端。

「開陽!」

此音一出,便有長劍低吟,一劍起,伴有龍吟鳳啼之音,那時百鳥聲喑,走獸伏蜇,眨眼間,千軍伏誅。

蘇長安此刻已經殺紅了眼睛,每念出一個音節便有上千的士卒橫死當場,而他所帶領的蠻族也就隨之向前挺進數十丈。

而這樣前進同樣讓他們付出了極為慘痛的代價。

光是死去的武蠻便有兩千之巨,而剩餘的大都帶著不小的傷勢。

此刻蘇長安七招用盡,他也漸漸露出了疲態。

但離衝出蠻軍的軍營也不過百丈之遙了。

他提起一口氣,大聲說道:「堅持住!快到了!再隨我衝鋒!」

先前的戰鬥中,蘇長安一往無前的氣勢已經在這些武蠻的心中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他們幾乎已經暗暗在心中將之當成了眾人的主心骨。

此刻聽他言語,即使已經身心疲憊的眾人,也都紛紛再次提起一口氣。

蘇長安也是眉目一沉,領著眾人便要再次向前殺去。

他的身子高高躍起,一道斬下,伴隨著百丈刀光,直直向著身前斬去,他要破開眼前的敵陣,帶著諸人一鼓作氣的殺出。

但就在他的刀芒即將斬下之時,一道一丈多高的巨大身影卻忽然出現。

他手持一把巨大到了誇張的開山斧,直直的迎向蘇長安的刀光。

蘇長安的心頭一怔,他感覺到了來者身上那股可怕的靈力波動,但此刻刀勢已成,想要收回已是不可能。他心頭一沉,便索性決然的斬下。

只聽一聲轟然巨響。

一臉駭然的蘇長安,身子如斷了線的風箏一般,倒飛如人群之中。

「我當是誰!原來是從王庭逃出的餘孽!怎麼勾結了人族,想要去做他們的走狗?」那來者的聲音便在這時響了起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8-3-12 09:43
第一百零四章 我也有

噠!

噠!

噠!

馬靴敲擊著地面,發出一聲又一聲的輕響。

既然是輕響,自然便極為細微。

但那聲音卻很神奇的傳入了在場每個人的耳中。

因為,當那馬靴的主人出現之後,這喊殺聲、哀嚎聲不覺得戰場,便忽然安靜了下來。

他來回的踱步,神態悠閒,就好似置身於某處樓台水榭一般。

蘇長安終於在眾人的攙扶下站起了身子。

他擦去嘴角溢出的鮮血,沉著眉頭看向那道身影。

宇文平、玉山、摩青翎、摩海耶都在那時靠了上來,或許是因為對於自己擁有足夠的自信,那些蠻軍的攻勢也在這時停了下來。

他們自覺的退開,在蘇長安與那道身影只見留出一道空地。

他所要表達的意思很明顯,他要與蘇長安來一次一對一的決戰。

「他是誰?」蘇長安沉著眸子問道,因為方才二人對拼時所激起的塵埃,擋住了蘇長安的視線,這讓他只能看清男子那具有壓迫性的、如同虎豹一般的身材。

「拓跋炎。」摩青翎的臉色也並不好看,說話的聲音也異常凝重。

「嗯。」蘇長安點頭,他能明白摩青翎心頭的擔憂,方才那一斬他雖未有拼盡全力,可是男子卻能在如此輕描淡寫間將他擊敗,他約莫也能感覺到這男子的修為究竟到了何等令人恐怖的境界。

咚!

男子將他抗在肩上的巨斧猛然放下,那巨斧向來絕非凡物,光是撞擊地面那一下便激起一道轟響,其重量可想而知。

「摩青翎公主,你還要與你的情郎竊竊私語多久?不若趕快投降,我兄長還等娶你過門,做我們的王妃呢!」男子似乎等得有些不耐煩了,他調笑道。

「混賬!拓跋元武那叛徒,怎配得上公主殿下!」一旁的摩海耶聞言,頓時雙目充血。他提著手中的大刀身形一動,便化作一道靈光直直的殺向那道身影。

「不要!」摩青翎與蘇長安幾乎同一時間大聲喝阻道,但為時已晚,摩海耶的速度極快轉眼便已到了那道身影的跟前。

只聽一聲金屬碰撞的刺耳轟響乍起。

下一刻。

修為已至問道境的摩海耶的身子便在那時暴退而出,他亦長刀點地,在地上劃出一道數丈長的刀痕之後方才穩住身子。但還不待諸人上前詢問他的狀況,一口逆血便在那時,自他口中噴出,他臉上的神情一暗,整個人便轟然倒地。

諸人的臉色也在那時變得格外難看。

相比於充當前鋒的蘇長安,摩海耶在左翼掩護,並未有遇到太大的阻礙,他的戰力相對來說是最為完整的。而他本身的修為,也是問道境。

在這一點上,與之前摩青翎所瞭解到的拓跋炎應當是同一層次。

可為何只是一個照面便被其擊敗,甚至如今陷入昏迷,生死不知。

同為問道,這拓跋炎當真能強到如此地步嗎?

「哎!我說那個人族小子還打嗎?不打就自刎謝罪吧!我還要將公主帶回去與我兄長完婚呢!」男子的聲音再次響起,絲毫未有提及方才擊敗摩海耶之事,就好像此事對於他來說不過尋常,根本不值一提。

摩青翎諸人聞言,雖然皆面露不忿之色,但剛剛他與摩海耶的交手著實太具有震懾力,以至於諸人根本生不起半點反抗的意思。

「此事皆因我而起,我願意與你回去,可否放過我的諸人?」摩青翎看著身後那些已經是遍體凌傷的武蠻們,又望瞭望已經奄奄一息,甚至連站立都極為艱難的虎偃,終於一咬牙,走上前去如此說道。

這樣的舉動讓諸人大驚失色。

「公主!不可啊!」眾人驚呼道。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摩青翎卻轉頭看了眾人一眼,低聲呵斥道,她那屬於王族的威嚴,在那時展露無遺,讓諸人頓時收聲,不敢妄加非議。

「這可不行!這些人可都是挾持公主的罪民!我得拉回去斬首示眾!」拓跋炎猖獗的聲音傳來,語氣裡儘是戲謔與嘲弄之意。

「你!」摩青翎聞言頓時滿臉怒意,她是帝江王族之女,甚至在將來會繼承大統,成為蠻王之人,心底怎會沒有半點傲氣。她為了自己的族人願意受此侮辱,卻不想反倒受了拓跋炎這小人的嘲弄。

「你若敢動他們一毫,我便自絕當場!」摩青翎壓下心底的怒氣,再次說道,為了這支一直跟隨於她的族人的安全,她不得不又一次選擇低頭。

「好啊!」

拓跋炎卻似乎不為所動。

他踏著馬靴,悠閒的穿過了兩人之間的塵埃,再離蘇長安與摩青翎十丈之遙出站定身子。

然後他緩緩的生出自己的左右,一滴晶瑩剔透的血色事物便在那時凝聚於他的掌心。

「有它在,不管公主殿下死去幾次,我都能將你救過來。」拓跋炎獰笑道。

「這是!」摩青翎的臉色頓時一變,這東西她自然認識,那時在萊雲城中引起那場屠城慘案之物,也是九嬰氏族曾經試圖獻給他父親的那所謂的「藥」!

「這便是藥!」拓跋炎的臉上開始浮現出狂熱的神色,「我們九嬰一族便靠著這聖子們賜予的神物一步又一步將你們帝江推下了王座!怎麼樣?現在我將它贈與你,這樣公主殿下就可以與我們一般,享用無窮的力量與無盡的壽命!」

見識過那神血所帶來的災厄的摩青翎自然不會相信拓跋炎的話,她的身子向後退去一步,就好似那拓跋炎口中的神物在她看來便是洪荒猛獸一般。

「不要害怕,只要享受過太帶給你的力量,你便不會再拒絕他。」拓跋炎如此說道,語氣中帶著一股極為病態的蠱惑之意。

「哈哈哈!!!」

卻在這時,一道在拓跋炎看來極為刺耳的笑聲忽然響了起來。

拓跋炎心頭莫名湧出幾分怒氣,他循聲看去,卻見那位方才被他擊退的人族少年,不知何時、亦不知為何正立在一旁放聲大笑!

「你這人族的鼠輩,有何好笑!」他厲聲問道,手中的巨斧被他高高掄起,眸子裡殺機崩現,似乎只要蘇長安說出半句不妥之言,他便會毫不猶豫的將之砸成肉餅。

「我笑你們將毒物做神物!」

「將邪神稱聖子!」

「將滅族而不知!」

「豈不可笑?」

蘇長安高聲說道,臉上的嘲弄之色更是毫不掩飾。

「豎子狂妄!」拓跋炎聞言頓時臉色變得極為難看,他手中巨斧一揮便要朝著蘇長安的面門斬下。

以蘇長安不過地靈境的修為,他有理由相信,這一擊之下,他定然身形俱滅,化為肉末!

但出乎他預料的是,即使問道境修士也接不住的巨斧,這一次卻穩穩的鑲在了蘇長安的手中,再也難進分寸。

那少年看著他,他的身材並不高大。

抬頭望他,雖是仰望,卻似俯視。

「我當是何物,原來不過一群被神血侵蝕的傀儡,不過有些神性而已,這東西......」

少年的嘴角在那時勾出一抹笑意。

「我也有!」
Babcorn 發表於 2018-3-12 09:43
第一百零五章 問道盡出

從摩海耶被擊敗那時起,蘇長安便一直在想一個問題。

拓跋炎,憑什麼能擊敗摩海耶。

無論是力量、修為、還是功法,在蘇長安看來二人都在伯仲之間。

或許拓跋炎隱藏了某些手段,是蘇長安看不真切的。

但是他與摩海耶對拼那一招,蘇長安卻無比確認自己的看得極為真切,他並沒有動用任何其他力量,僅憑肉身便將摩海耶一擊敗退。

這是蘇長安極為不解的地方,在他看來除非拓跋炎擁有和他一樣的仙道修為,否則絕無辦法如此輕鬆的擊敗即使在問道境中也是佼佼者的摩海耶。

可是要入仙道,何其困難,蘇長安的仙道可是天嵐院七星一代謀劃,加之機緣巧合與他的險境環生方才鑄就的。他有理由相信這世上,他的仙道,應是獨一無二的。

直到,拓跋炎喚出神血之時,蘇長安心頭一動,方才明了,原來他所依仗的不過是神血中的稀薄的神性。

其實神性到底是什麼,蘇長安也說不明白,但他的體內確實有一道真神留下的神性。

將之煉化之後,蘇長安依然無法將之動用,但是待到拓跋炎展現出他稀薄的神性之後,沉睡在蘇長安體內的神性。就像是受到賤民冒犯的君王一般,猛然覺醒。

而蘇長安也在這時,站起了身子,一把接住了拓跋炎的一斧。

拓跋炎的臉色亦在那時,變得極為難看。他依仗著的那股神秘力量,竟然就在這時,如同受了驚嚇的豺狼一般鑽入了他的體內,任憑他如何召喚都不再回應他。

似乎瞭解到拓跋炎此刻的狀況,蘇長安嘴角的笑意更甚,他手中靈力一蕩,振開拓跋炎的身子。

哐噹一聲輕響。

夏侯血出鞘。

他左手持九難,右手持夏侯血。

身子如脫籠之獸猛然躍出。

拓跋炎心頭一驚,暗道這小子有些古怪。

但常年征戰的經驗,讓他很快壓下了心頭的思緒。眸子裡殺機浮現,就算不能動用那股力量,以他問道境的修為,想要殺一個地靈境的修士,在他看來也不過是舉手之間便可辦到的事情。

他的巨斧在那時被他揮舞得虎虎生威,渾元一體,如同一道巨大的屏障,滴水不漏。

伴隨著陣陣巨大破空之聲,他的四周在此刻升起了陣陣罡風,巨大的氣浪盪開,帶著漫天黃沙,直讓周圍那些士卒退避連連。

而蘇長安的刀亦在那時如約而至。

拓跋炎心頭獰笑,暗道這一招相遇,以蘇長安的修為定然會被他的力道震得五臟俱損,七竅流血。

轟!

一聲巨響爆開。

那聲音極為刺耳,巨大的聲浪直接將周圍那些靠得近一些的士卒的身形震得暴退,更有甚者竟是被震得耳鼻流血,當場昏死過去。

拓跋炎的臉色也瞬間變得難看起來。

蘇長安雙刀中的力道比他想像中要強出百倍不止,他的身子甚至因為準備不足而有被撼退的趨勢,為此他不得不一咬牙,左腿蹬地,口中發出一聲悶喝,方才穩住身形。

在意識到蘇長安的力量比他想像中還要強出數倍的情況下,拓跋炎終於收起了輕敵的心思,他一聲暴喝,周身的力量盡數湧動。

巨大的力道自他的雙臂傳至他的斧身,蘇長安的瞳孔驟然放大。他體內的真神神性雖然壓制住了拓跋炎的神性,但卻不願被蘇長安所用,又一次沉睡下去,他想要擊敗眼前這個問道境的蠻族強者,到最後,還是得依靠自己的力量。

蠻族向來以肉身強悍著稱,即使他已練就蠻魂,肉身同樣強橫無比,但面對問道境的拓跋炎依然自愧不如,不敢與之硬拚。

他雙刀一蕩,藉著拓跋炎的力道,身形暴退數丈,以此卸掉大部分力道。

拓跋炎得勢不饒人,身形一動,手中巨斧以盤古開天之勢狠狠的朝著蘇長安的面門砸來。

蘇長安的眉目也是一沉,他對於那力拔山河的一斧不閃不避,雙刀一振,竟然就這樣硬撼上拓跋炎的一斧。

這一斧,拓跋炎沒有半點藏拙的意思,他使出渾身解數,自認為其中力道,即使同為問道境的大能也決計要避讓三分,但見蘇長安卻還敢硬接,心頭暗暗恥笑他不自量力。

一旁的宇文平、玉山等人也是眉頭一皺,不解蘇長安怎敢硬接這一擊。

即使蘇長安在之前的戰鬥中已經表現出他超出同境千百倍的戰力,但與問道境的拓跋炎相比,依舊有著不小的差距。更何況方才那一戰,蘇長安消耗巨大,拓跋炎以逸待勞,這其中強弱明眼人一看便知。

但就在蘇長安的刀,將與拓跋炎相遇的那一剎那。

蘇長安眸子裡一道神光爆開,他大喝一聲,「天樞!」

那時,一道金戈鐵馬之聲乍起,如銀瓶乍破水漿迸,鐵騎突起刀槍鳴。

他的身後豁然浮出千軍萬馬一般的虛影。

領域?!!

拓跋炎心頭一震,但攻勢已成,他退由不及。

又是一聲巨響爆開,拓跋炎的身子就在那時如同斷了線的風箏一般飛出,在半空中劃出一道弧線,然後狠狠的栽倒在地。

......

場上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任誰都想不到,一招擊敗摩海耶的拓跋炎,竟然在與一個人族少年對拚力道之時敗下陣來。

這是何等不可思議的事情。

在場的諸人都在這時看向那道立在戰場上的聲音,一時無言,只有滿眼的驚駭。

但蘇長安的眉頭卻並沒有半分的喜色,與之相反,他將之皺得更深了。

「快走!」

他看了還在發愣的摩青翎諸人一眼,高聲說道。

這時諸人方才回過神來,他們氣勢大震,趕忙掩護著虎偃,趁著那些蠻軍尚還沒有回過神來之時,加快速度,朝著永寧關方向奔去。

而蘇長安這時卻並沒有隨著諸人一道離開,他跟在隊伍的後方,緩慢的移動,眼神卻死死的盯著那道已經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拓跋炎。

他比誰都清楚,拓跋炎決計不可能如此輕易的被他擊敗,方才那一擊之所以能將之擊退,所依仗無非是忽然張開天樞領域的攻其不備罷了。

而就在他這麼想著的時候,蠻軍軍營的其他地方,數道身影正化作流光,以一種快得不可思議的速度趕來。

蘇長安的眉頭一皺,他可以很清晰的感覺到,來者都是問道境修為的大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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