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書劍長安 作者:他曾是少年(已完成)

 
Babcorn 2018-3-5 18:29:38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47 178216
Babcorn 發表於 2018-3-13 19:19
第二十九章 劫

蘇長安劍已出鞘,哪還有什麼心思去尋摸為何這黑影會知曉關於仙的事情。

他此刻所想,便隻剩下將這黑影斬於劍下,除此之外便再無他物。

那時三千蓮花盡數綻放,那好似這世上最美麗的煙火,又是最致命的殺器。

蘇長安的刀亮如白雪,周身靈力湧現,他赤紅著雙目,長刀便直直的落在了那黑影的頭頂。

黑影自然不會坐以待斃,他雙眸中血光一閃,周身的黑色邪力湧動,避也不避的迎上那三千蓮花與蘇長安的刀刃,直直的撞在了一起。

轟!

一聲巨響炸開,奔湧的氣浪向四周蔓延,打翻了滿座的案台,亦吹倒了在場的賓客。

驚呼聲、哭喊聲再次瀰漫在整個大殿。

二人力量的對撼持續數十息的光景,最後以蘇長安與黑影二人紛紛退去數十丈而告終。

蘇長安嘴角在那時溢出了鮮血,而黑影眼中的血光也黯淡了幾分。

很明顯,這一次的交鋒二人都未有討到太大的好處。

蘇長安冷著眸子看向那黑影,他握刀的虎口有些發麻,頭頂的三千靈劍亦是黯淡了幾分。

「你究竟是誰?」蘇長安再次問道。

這黑影著實太過古怪,他身上所散發出的氣息雖然陰冷無比,可氣勢卻不過問道境上下,要知蘇長安在天聽境時便可以斬殺問道境的修士,如今入了問道,他本以為這世上除了星殞便再沒有可以威脅到他的東西,即使是那些所謂的半步星殞,若真是對戰起來,他全力施展下,也絕無幾人可堪與他為敵。

但偏偏這黑影不僅接下了他的攻勢,更是依仗著那詭異的手段與他打了個平分秋色。

自蘇長安修行以來,在同一境界,能與他抗衡之人他幾乎從未遇見,這黑影究竟是什麼來頭,竟然能有這般本事。

加之那道黑色印記,他的心頭自然對此頗有疑惑。

那黑影聞言一陣冷笑,「我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仙道究竟從何而來?」

說到這兒,他頓了頓,又才說道:「這個世

界不應該有仙的。」

說這話時,他的語氣極為篤定,就好像對於這個世界瞭如指掌一般。

蘇長安從這話中聽出了一些端倪,至少這個黑影應該是存在極為古老的東西,因為仙,這個字眼,尋常人根本無從得知他真正的含義,即使身為修煉者的蘇長安對此也所知甚少。

但顯然這黑影並不願意,或者說並不想將他的身份告訴蘇長安。

蘇長安也就收起再與他交談的意思,他周身靈力又一次湧現,如上次一般再次直直的殺向那黑影。

黑影並未料到蘇長安如此果決,但又不敢忽視蘇長安那淩冽的攻擊,不得不再次調集周身的黑氣與之對抗。

於是,如方才一般的對撼再次出現,而數息之後,二人的身子又一次暴退。

但方才落地的蘇長安卻沒有半分猶豫又一次提刀向前,根本不給那黑影半分喘息的機會。

這短短數十息的時間下來,二人已經對撼十次有餘。

方才還熱鬧非凡的太守府在這般強力的能量對拚之中儼然已是杯盤狼藉,菜餚酒水灑落一地,而那些長門的百姓們更是紛紛抱團龜縮到了太守府的各個角落,顯然這場打鬥已經遠遠超出了這些尋常百姓的認知。

黑影周身的邪力不知在何時已經散去幾分,再也不複方才那強悍的氣勢。但反觀蘇長安卻大有愈戰愈勇的趨勢,他的身子再次殺來,直直的取向那黑影的頭顱。

黑影臉上的張狂終於褪去,一抹恐懼在那時爬上了他的眉梢。

此刻的蘇長安就像是一台不知疲倦的機器一次又一次的向他發起衝擊,他在這十餘次的交鋒中損失了大量的邪力,無法得到補充,漸漸有些不支。

轟!

又是一聲巨響。

這一次,蘇長安提刀傲立在原地,那黑影的身子卻是暴退數丈,儼然已經是落了下成。

他方才穩住身形,那把寒光閃爍的夏侯血便架在了他的脖子上,而浮屠三千亦在那時將之包裹,懸在半空之中,虎視眈眈的看著他。

「你還有最後一次機會!告訴我,你究竟是誰

?」蘇長安寒聲問道,冰冷的眸子中是毫不掩飾的淩冽殺機。

「哼!」那黑影在麵對蘇長安的威脅卻是冷哼一聲,絲毫沒有就範的意思。

蘇長安眸子中的殺意在那時愈發濃烈,那圍著黑影的三千靈劍更是發出一陣陣長鳴,作勢便要將那黑影生生絞殺至粉末。

「你當真不怕死?」蘇長安寒聲問道。

他心頭確實起了殺意,這黑影無論是誰,但絕非善類,蘇長安不可能留他性命,雖然能從他口中得到一些消息著實可惜,但終究不能留著它,以免夜長夢多。

「你殺不了我。」那黑影卻是冷眼看著蘇長安,這般說道。

你殺不了我?

蘇長安聞言一愣,他的刀已經架在了黑影的脖子上,三千靈劍也如離弦之箭,引而待發。

他覺得他沒有理由殺不死這黑影。

除非...

這世上殺不死的東西,隻有一種,那便是神!

「你是神?」蘇長安幾乎脫口而出。

他不是沒有過這樣的懷疑,隻是他所見過神中,無論真神還是半神,所散發出的氣息與這黑影所發出的截然不同。

相比於神,這黑影的氣息更加陰冷,更加可怖。

就像是包裹著這世上所有恨、所有的痛苦以及所有的絕望。

「神?」黑影聞言,卻忽的笑了起來,他像是聽到了這世上最可笑的笑話一般,血紅色的眸子中在那時佈滿了嘲弄之意。

「告訴你也無妨。」

「我不是神,雖然曾有人這麼稱呼過我們,但我們不是神。」

黑影這般說道,他血紅色的眸子忽的明亮了起來,周身的黑氣也在那時極為暴動的開始湧動,似乎是在彰顯他此刻內心的高傲。

「我們有自己的名字。」

「我們是劫。」

「或者用這世界曾經的那些守護者的稱呼,他們喚我們為...」

「邪神!」
Babcorn 發表於 2018-3-13 19:20
第三十章 大劫未至,我怎敢死

邪神這個字眼,蘇長安已經不是第一次聽說了。

在西江城的夢境中,燭陰曾與他提及過這東西。

那是一種讓燭陰這些真神都感到畏懼的事物,燭陰曾說過,這些邪神被封印在世界盡頭的神塚之中,按理說他們不應該出現在此處,可是又是為什麼他們會出現?

而且這邪神又為什麼會盯上古寧呢?

「你是怎麼從神塚之中逃出來的?」蘇長安冷著眸子問道。

邪神想來也如神族一般有自己的種群,眼前這個黑影想來隻是這其中較弱的一個個體,他害怕真如燭陰所言,不明就裡的開陽打開了神塚將神族與邪神一道放出,若真是如此,那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你也知道神塚?」被蘇長安的刀架在脖子上的黑影絲毫沒有身為階下囚的自覺,他聞言冷笑道。看似讚揚,實則譏諷。

「你的仙道並未大成,或者說隻是剛剛入門,差得太遠根本對我們構不成威脅,待到大帝降臨,這方世界也不過是我們的囊中之物。」

「大帝?」蘇長安的眉頭皺了起來,他不清楚這黑影口中的大帝究竟是誰,可是他從這黑影的言語中可以很清楚的感覺到,那所謂的大帝一定是極為恐怖的存在。加之之前燭陰的話,蘇長安隱隱感覺到,在這紛爭的世界之外,有一個更加巨大的陰謀尚在醞釀之中。

「大帝?這麼說來你們已經與天外取得了聯係?」就在這時,一道蒼老的聲音響了起來。

那聲音其實並不大,卻極具穿透力,無比清晰的傳入了在場每個人的耳中。

蘇長安一愣,他不禁轉頭循聲望去,卻見一位老者負著手,從不遠處緩步走來。

這老者不是別人,真是之前與蘇長安有過一番交談的那位魏老先生。

「......」在與之交談之時,蘇長安便隱隱意識到這位曾經在長門有教於他的魏老先生的不凡之處,可是待到他此刻出言走來之時,蘇長安才意識,那所謂的不凡,是何等的不凡。

他的模樣雖然極為蒼老,毛髮皆白,身子也極

為瘦弱,以至於那一聲儒衫放在他的身上顯得鬆鬆垮垮,絲毫沒有那些文人騷客的氣度。

但他的步伐卻異常的穩健,一舉一動隱隱牽動著某些天地氣機,像是與這方天地早已融為一體。

他很強。

隻是一眼,蘇長安便得出了這樣的結論。

至於強到何種境界,蘇長安無從得知,隻是有一點,這樣的感覺蘇長安自從當年的玉衡師叔祖與做了太上的開陽師叔祖身上感受到過。

而為這位老者忽然出現而感到詫異的卻不僅僅是蘇長安一人,還有那位方才一直態度高傲的黑影,在看清老者容貌、或者說感受到老者周身的氣息之時,那黑影血色的眸子中頓時閃過一絲詫異。

「是你?你還活著?怎麼可能!」他像是見到了這世上最不可思議的場景一般,嘴裡發出一陣驚嘆。

「大劫未至,我怎敢死?」魏老先生的眼睛在那時眯了下來,他看向那黑影,眼睛裡分明帶著笑意。

「說說吧,你們的大帝什麼時候會趕到這方世界?」他這般問道,聲線平淡,像極了在詢問學生功課的先生,可又分明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

「...不可能...你怎麼可能還活著...這麼久遠的時光,人是活不了這麼久的...」黑影對於那老者話猶若未聞,他自顧自的說道,神情呆滯,像是依舊沉浸這某種不可自拔的震驚之中。

「看樣子,一時半會,他是不會說了。」老者搖了搖頭,轉身看向蘇長安,問道:「不置可否將他讓我帶走,我得好生詢問他一番。」

魏老先生的話自然是極為客氣,可蘇長安卻並不認為對方是真的在徵求他的意見,他早已明白一個道理,在絕對的力量麵前,一切規則都是枉然。

可他還是搖了搖頭。

他望向那老者,目光毫不避讓的與他對上。

「我怎麼知道你是否是與他一夥的?或者,你告訴我,你究竟是誰,他又是誰?」

本以為這話出口,這魏老先生多少會有些不悅,可出乎蘇長安預料的是。

這老者在聞言之後,竟然極為瞭然的點了點頭。

「也好。」他這般說道,周圍事物在那一刻忽然定格。

不僅是人,連夜裡的寒風,天上的星光在那一刻也好似停了下來。

他們也確實被停了下來,因為時間在那一刻靜止了。

蘇長安哪見過這般手段,他心頭一震,對於老者的強大又有了一個全新的認識。

「我叫蒼靈。」老者在那時說道。

蘇長安一愣,大抵猜到老者並不想將這番對話被太多人知道,因此才使出這般手段。他也就在那時收起了心底的戒備,畢竟這老者的實力如此強大,若真想搶走這黑影,自然沒必要還與蘇長安廢話,隻要他使出這一番手段,恐怕蘇長安連這黑影是如何逃脫的都不會知曉。

「蒼靈?」蘇長安一愣,顯然,他並沒有聽聞過這個名字。

「沒聽說過?」老者笑道,「這也並不奇怪,我們已經隱世了許多年,世人早已將我們忘記。」

「那你們究竟是誰?」蘇長安追問道,他對於老者這樣的答案並不滿意。

而卻他敏銳的察覺到,老者方才的話中,用了我們,而非我。

顯然,這老者並非一人,他還有一些與他一般的同伴。

「我們是這個世界秩序的維護者之一,受命於天道,負責捕捉這些自稱為劫的域外之物。」

老者這般說道,目光又一次的落在了蘇長安的身上。

但見蘇長安的眉頭依然緊皺,他便瞭然蘇長安並未有完全明白他話中說要表達意思。

老者在那時低頭沉思了一小會,方才又說道。

「其實,我們與你們天嵐一樣,受命於天。隻是你負責護佑蒼生,而我們則負責維持這個世界的安全,避免他被這些外來的怪物們所侵擾。」

說這兒,老者又頓了頓,他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忽的一拍腦門,又說道。

「對了,我們還有另外一個與你們天嵐一般的名字。」

「東鬥。」
Babcorn 發表於 2018-3-13 19:20
第三十一章 是人都會死

「東鬥?!」蘇長安聞言一怔,東鬥之名他曾聽北通玄提及過。

他曾言天下五鬥,東鬥最為神秘,隱世不出,即使是玉衡師叔祖也對其所知甚少。

蘇長安怎麼也想不到這位在長門教了大半輩子書的老先生赫然便是東鬥之人。

「嗯。」蒼靈頷首。「當年諸神被鎮壓在神塚,天道輪迴,分下五鬥,北鬥護佑蒼生,南鬥監理廟堂,西鬥鎮守神塚,中鬥安葬英魂,而我東鬥一脈則是,追殺這些天外來物的殘部。」

「那他們究竟是什麼?」蘇長安指了指自老者出現後便如同失了魂魄一般的黑影問道。

「劫,蒼生之劫,萬物之劫,天下之劫。」蒼靈如此回應道。

這話說得太過玄妙,蘇長安聽得可謂是雲裡霧裡。

「我曾聽燭陰提起過,他們曾與這東西有過交手,他們稱呼這些東西為邪神。可他們究竟從何而來,又為何而來?」蘇長安問道。

「我對他們的所知並不多,隻知道他們來自天外另一個世界,以吞噬一個又一個世界,毀滅一個又一個天地為本能。」蒼靈皺著眉頭說道。

「他們極其強大,且手段詭異,可以蠱惑人心,將凡人同化為己類,以此壯大自己。我在長門待了這麼多年所為的便是捕獲他。」

蘇長安想了想,之前古寧的狀況若是繼續執迷不悟下去,很可能最後便如這老者所言,化為這些邪神的同類。

「他是上一次與神族大戰遺留下來的餘孽,受了重傷,又因為我們的追捕而遲遲不敢現身,一直蟄伏於北地,近來終於按捺不住,出了手,這才被我發現。」蒼靈似乎害怕蘇長安聽不明白,極為耐心的解釋著事情的來龍去脈。

蘇長安不禁有些發愣,他問道:「你在長門帶了數十年,為的就是抓到他?」

「數十年並不長。」蒼靈能明白蘇長安心底的疑惑,他說道:「這些邪神極為謹慎,這一次應當還算順利的,以往我常常需要花費百年的光景才能抓到一位,這家夥比起他的那些同伴,耐心要小得多。」

蒼靈這話說得極為隨意,可落在蘇長安的耳中卻是讓這少年的身子不由一震,似乎在這老者看來數百年的光景不過一瞬一般。

可是一個人真的能活這麼久

嗎?即使是強如他的師叔祖玉衡,也終究抵不過時間的侵蝕,一步又一步的走向衰老。

「你活了很久?」蘇長安有些好奇。

「很久。」老者回應道,但聲線卻在那時變得有些低沉,似乎漫長的壽命對於他來說並不是什麼值得誇耀的事情。

老者的坦率讓蘇長安一時間無言。

「隻是活得再久又怎樣,總有殺不完的邪神在等著我們。」老者繼續說道,聲音倒不複之前的低沉,反而有些抱怨的味道。

蘇長安卻在那時抬起頭看向蒼靈,問道:「為什麼告訴我這些?」

老者聞言一愣,隨即麵露苦笑。

「因為你是仙。」

「仙?」蘇長安一頓,他不止一次聽聞過這個字眼,可他依舊不明白究竟什麼是仙?似乎許多事情都與這仙道有關,他不禁問道:「究竟什麼是仙?」

「你是我見過的第一個仙,我隻知道你是仙,卻無法瞭解究竟什麼是仙,這個答案恐怕隻有你自己去尋找。」蒼靈緩緩說道,他的臉色忽的在那時嚴肅起來。

「但我知道的是仙擁有超乎尋常的力量,而我們需要這力量。」

說到這兒,他的臉上再次浮出笑意。

「怎麼樣,有沒有興趣加入我們東鬥,反正你們北鬥一脈如今已算是名存實亡,不如拜入我東鬥,屆時,你也可以擁有和我一般,甚至更為漫長的生命,而我們也會竭盡全力幫助你成就你的仙道。」

蘇長安怎麼也沒有想到這蒼靈之前的長篇大論其實是為了向他拋出橄欖枝,邀他入門。

但不得不承認的是,這當真是一個極為誘人的條件。

沒有人願意死去,蒼靈許諾給了蘇長安漫長的生命,這對於每一個生靈來說都是難以拒絕的事情。

蘇長安的頭在那時低了下來。

他似乎是在認真的考量蒼靈的許諾。

蒼靈見此情景臉上的笑意更甚,在他看來,蘇長安是沒有理由拒絕他的,就像當初他無法拒絕西鬥一樣,漫長的壽命永遠是生靈最高的追求。

而如他所願,蘇長安的頭在數十息之後抬了起來,他望向蒼靈,嘴唇微微張開。

蒼靈彷彿已經聽見了蘇長安說出我願意這三個字。

但蘇長安這個人,卻往往喜歡做些與常人不同的事情。

他的頭在那時左右晃動,他說道:「我不願。」

蒼靈愣住了,他下意識的以為自己聽錯了些什麼,畢竟他找不出任何蘇長安拒絕他的理由。

「我們並不會限製你的自由,你可以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也可以繼續為了北鬥一脈而戰鬥,甚至我們還可以提供許多你想不到的幫助。」蒼靈趕忙說道,試圖讓蘇長安明白加入西鬥是一件有百利而無一害的選擇。

「我不願。」但蘇長安卻再一次搖了搖頭。

相比於之前,這一次他的聲音更加明亮,也更加的堅決。

「為什麼?」蒼靈不解。

蘇長安在那時直視著這位活了不知道多少年月的星君,一字一頓的說道。

「我不知道仙究竟是什麼,也不知道最後我會變成什麼樣。」

「但我是人。」

「而是人,都會死。」

「我的朋友,我的家人,我喜歡的人,喜歡我的人,他們都會死,在某一年,某一天。」

「若是他們都死了,我一個人卻活著...」

「這樣的活著,其實比死更難受。」

「所以我不願。」

蒼靈愣住了,徹底的愣住了。

他極為震驚的看著眼前這個連他歲數的零頭都不到的少年,久久說不出半個字來。

直到數息之後,他的嘴角忽的微微上揚。

「是啊,是人都會死。」

他這般感嘆道,深深的看了蘇長安一眼,手卻放在了身旁那氣息萎靡的黑影身上。

「你很有趣,希望下一次見麵時,你能再好好回答我的邀請。

說著,他的聲音變得越來越遠,而身影也隨即漸漸淡去,不消片刻便帶著那黑影徹底消失在了蘇長安的眼前。

而也在那時,夜風再次吹動,星光灑下。

靜止的時間,又一次開始流淌。
Babcorn 發表於 2018-3-13 19:20
第三十二章 君王不知河山在,誤我人間六十載

時值晌午。

西江城外的難民如潮水一般湧向城門處。

每天這個時候,西江城便會有人在此為難民們紛發災糧。

當然,說是災糧,實際上就是一碗幾乎數都數得清楚數量的大米熬成的米粥。

莫說是充饑就是吊命,這東西也是遠遠不夠。

可是每一日,每到這個時辰,餓瘋了的難民們依然是絡繹不絕的趕往此處,為的便是這一碗米粥。隻是即是是這樣清得幾乎找不道米粒的清粥,也並非每個人都可以分到。

因此,每日為了這一碗米粥而大打出手的事情時有發生,鬧出人命亦是見怪不怪。

命這東西。

盛世之時,或許會有些閒得無事,又空有一生氣力之人為你打抱不平。

你得一個死而瞑目的安息,他博一個江湖俠客的美名。

又再不濟一些,終歸還是得有人見不得暴屍荒野,一卷草蓆,一賠黃土,裹了屍,葬了身,一方安息之地卻是不缺。

但到了亂世,豺狼奔走,人人自危。

命這東西,便作了草芥。

你死了便是死了,不把你屍體烹煮,作了那果腹的肉食便是好的,又有誰會去在意那路邊的一具屍首?

這便是世道。

世道好了,活著,看著別人家的娘子、別人家的豪門大院、錦衣玉食,心中豔羨,覺得自己苦。

但世道亂了。

活著,便也就隻剩下活著了。

蠻軍過了西嶺,一路燒殺劫掠,從各處亡命而來的難民們大批大批的聚集在西江城外。

但西江城每日發放的災糧卻越來越少。

一開始雖然找不到什麼米粒,但終歸有一點,但到了現在,這所謂的清粥便幾乎換作了清水,莫說米粒,就是一點粥味都尋不到。

有道是窮則生變。

這人都想著活下去,可一旦活不下去,就免不了想些別的辦法。

比若此刻的這位壯年男子他一把摔碎了他手中瓷碗,那一碗裝著些可憐米粒的清粥就在那時濺落一地。

「他娘的,這東西是給人吃的嗎

?」那壯年男子顯然也有些身手,指著那負責紛發糧食的官員便大聲的斥責道。

而周圍一些沒有搶到清粥的難民們,絲毫沒有去圍觀男子的意思,他們如同惡狼一般撲倒了地上,也顧不得那滿地的塵土,竟然就趴在地上,爭先恐後的舔食起地上的清粥起來。

「不想吃可以不吃。」那負責紛發災糧的官員冷眼看了男子一眼,沉著眉頭說道。

「怎麼?你還想造反?」他的眼睛在那時眯了起來,看向男子的眸子中頓時有寒光閃現。

壯年男子看模樣曾經也是有些地位,被那官員一激,頓時怒火中燒。

他眼角的餘光瞥見那放在一角給那些士卒們準備的饅頭,心頭頓時起了貪念,加之這段時間的食不果腹。他想著就是死也不能做一個餓死鬼,於是這樣的念頭便如同野火燎原一般在他的心頭開始蔓延。

他嚥下一口唾液,身子微微弓起,儼然已經做好了搶食的打算。

卻不知這樣的行為早已被那官員看著眼裡,他甚至還來不及動手,那官員看了一眼左右,數位甲士便豁然向前,還不待那男子反應過來,無數利劍便洞穿了他的身子。

壯年男子瞳孔中色彩瞬間變得渙散,身子在一頓之後,便轟然倒地。

但他的死亡絲毫沒有極其周圍那些難民注意,他們依然如榮魔怔一般爭先恐後的舔食這已經滲入地底的米粥。而更有甚者在那男子死去的一瞬間便將目光死死的盯在了男子身上。

那是一具人的屍體,可同時也是一頓讓饑腸轆轆之人難以拒絕的大餐。

......

西江城,太守府內。

一位男子正手執筆墨端坐於那書桌之前,他身著一襲鴉青色長衫,幹淨漂亮,與那西江城外如潮水一般的難民形成了極為鮮明的對比。

他手中的筆走走停停,眉頭亦不是皺起,似乎是在斟酌又或是考量著些什麼。

而就在這時,書房的大門被人推開,一位士卒打扮的男子走了進來。

他來到男子的身前,恭恭敬敬的朝著男子行了一個大魏軍禮,隨即便說道:「將軍,今日的災糧已經紛發完畢,又有百名鬧事者被斬首示眾。」

「唔。」男子頭也不抬的回應道,眸子依然緊緊的注視

著眼前那一幅畫軸。他的筆鋒不時落下,似乎再對那一幅畫做最後的修飾。

得到男子答複的士卒並沒有離去的意思,他在微微猶豫之後,方才又說道:「將軍,前方探子來報,拓跋元武的大軍已經到了西江城百里外,估摸著三日之後,必然來襲。」

男子的筆在那時生生停了下來。

他依然低著頭,但眸子中的光芒卻有些浮動。

直到數息的沉默之後,他方才點了點頭,回應道:「知道了,你退下吧。」

「......」那士卒一愣,顯然並未有料到男子會是這般反應,他下意識的想要勸解些什麼,可是話到了嘴邊又想到了這男子一貫的作風,終於還是收回了想要說的話,沉默的退出了房門。

待到那士卒退去,男子就像是從未聽聞過方才那一番消息一般,他又一次將自己的注意力放到了眼前的那一副畫軸之上。

他又輕輕的在那畫軸上勾勒了一筆,臉上頓時在那時浮現出一抹笑意。

他放下了手中的筆,開始端詳著那幅畫。

那是一幅水墨山水畫。

山勢巍峨,以勁道的筆鋒勾勒,施以潑墨重筆。

水勢婀娜,以破筆焦墨之法渲染,關鍵之處又留白數許,不重不輕,恰到好處。

這山水交融,整幅畫頓時呈現出一股磅礴大氣之勢。

男子在那時想了想,又一次提起手中的筆,在畫軸的右下側奮筆疾書起來。

一道蒼勁的字跡便在那時躍然紙上。

「君王不知河山在,誤我人間六十載。」

這般寫罷,他又在那畫軸正上方再次寫出四個大字。

「大魏河山。」

這一次,他終於落筆,將他畫軸高高舉起,仔細端詳一番。

「又是一副傳世佳作!!!」

「好!」

「哈哈哈!」

......

他在那一刻放肆的笑了起來。

聲音從小到大,從狂妄到莫名的悲慼。

縈繞在這太守府中,久久不散。
Babcorn 發表於 2018-3-13 19:20
第三十三章 逐蠻佑安

西江城破了。

大魏第一神將觀滄海,領著十萬大軍盡數殉國。

這個消息,被人快馬加鞭的送到了長安城。

高坐在太和殿上的那位身著金色長袍的男子拿著這封奏摺,身子瑟瑟發抖。

「父王節哀,保重龍體。」那太和殿下方一位少年看出了那男子此刻心底的悲慼與恐懼,他沉著聲音這般說道,聲線是不同於他這年紀應有的沉穩與厚重。

隻是,這樣的勸解並未取到他想像中的作用。

男子的身子依然還在顫抖。

直到台下的少年數次呼喚之後,他方才如夢初醒一般愣愣的放下手中的奏摺,看向台下的少年。

「明兒...西江...真的...真的破了嗎?」

男子這般問道,顯然還沒有辦法接受這個對他來說如同晴天霹靂一般的消息。

台下的少年聞言,臉色也變的極為難看,他苦澀的說道:「蠻軍星殞數位,裹挾這百萬雄師,觀將軍不過問道,手下士卒不過十萬...」

「西江...如何守得住?」

少年的話將男子心中僅存的那一絲幻想徹底撲滅。

那男子猶如被掏去了靈魂一般癱坐在那曾經讓他夢寐以求的龍椅之上。

「大魏...亡了...」

「大魏...亡了...」

他喃喃自語道。

他身旁的少年見此情景,也不顧得什麼君臣之禮,他順著玉砌的台階,快步走上了大殿,對著男子說道。

「父王、父王,你要振作,天下百姓還等著父王就他們於水火,祖宗基業還等著父王去光複。」

但男子顯然再也聽不進去任何的話,他搖了搖頭,繼續夢囈一般的說道。

「大魏亡了...亡了...」

「父王!」或許是因為太過著急,少年的聲音也在那時大了起來。

「我們在西蜀還囤積得有五十萬兵馬,加之太尉穆梁山與經綸院院長殷黎生兩位星殞,隻要派出使徒,與陸如月講和,割去西蜀,然後調轉兵馬,加上長安

城高牆厚,內需充足,未嚐沒有一戰之力。」

少年這話說得是一氣呵成,顯然在來麵見這男子之前便已做足了功課,想好了一切可以利用的資源。

「況且西蜀的想要的是複國,自然不會願意偏安一隅,或者那到一個與蠻族並存的江山,如果可以,我們甚至還有可能說動西蜀,與我們一起合攻拓跋元武,屆時蠻軍退去,再想抗蜀之策,勝負之數猶若未知啊!」

這少年的話說得頗有幾分道理,畢竟蠻族是外族,西蜀若是在這時還與朝廷為敵,讓蠻軍禍亂中原,且不說這之後,他們是否又足夠的能力驅除這些異族,光是這放任蠻子禍害中原的罵名,也決計不是哪一個人能夠背負得起的。

但對於這個目前來說唯一的可行之策,男子就有若未聞一般繼續搖著他的腦袋,嘴裡還不停的叨唸著那一句大魏亡了......

少年皺著眉頭看著自己的這位父親,心底說不出究竟是該可憐還是該憤怒。

最後他終於搖了搖頭,躬身說道。

「父皇先冷靜一番,保重龍體,明日我再來與父皇商議對策。還請父王以天下蒼生為重,切要保重身體。」

言罷,少年終於不忍再去看自己的父親一眼,轉身退出了太和殿。

嗚!

隨著太和殿的大門緩緩被關上,少年退出了房門,而諾大的太和殿在那時忽的暗了下來。

男子終於漸漸停下了嘴裡的夢囈。

他想起了兩年前那個夜裡,那位他的父王與司馬詡的對話。

司馬詡說,十載之內大魏國運盡失,民不聊生,生靈塗炭。

他的父王聞之開懷大笑,引以為大喜之事。

那時他心中惶惶不安,卻敵不過即將登臨大頂的喜悅,直到現在,他才明白,他這個皇帝,不過是那兩位大能用於博弈的棋子罷了。

深秋的寒風不知從何處吹入了這太和殿中,殿裡的燭火在那寒風下變得搖曳起來,也將這位帝王的臉龐映得忽暗忽明。

他又記起了許多年前,自己的父王立他為太子,在那宴會之後。

但諾大的太和殿裡賓客散盡,他的父王醉眼朦朧的

問那時春光滿麵的他。

「翎兒,你若為王,敵寇入城,你當何如?」

那時的他還不過二十五六,自然滿腔熱血,意氣風發。

他這麼回答道。

「若真有那麼一日,孩兒定然領著殘部與那敵寇決戰,以死祭社稷。」

他覺得這是一個很好的答案,一個即使是他的父王也挑不出半分毛病的答案。

但那時的那位帝王卻搖了搖頭,他把玩著手中的酒杯,眯著眼睛說道:「你可知當年先漢的遺孤落在寡人手中,寡人如何對他?」

還曾無比年輕的他在聽聞這話之時,不由一怔。

他知道他的父王能有今天的千秋霸業,其實很大程度上都拜那位前朝遺孤所賜。

他將那位遺孤如同籠中金雀一般養著,以他的名義打著匡扶漢室的名頭,做著自己的帝王霸業,再待到最後,他將那位遺孤沉屍湖底。

年輕的太子臉色在那時變得極為難看。

而醉眼朦朧的帝王卻笑了起來,他緩緩說道:「若真有那麼一日,你便懸樑吧,留得全屍,不做孤魂野鬼,亦不淪為他人傀儡,悲慘度日。」

想到這兒,高座在太和殿上的男子終於從回憶中驚醒。

他伸出手顫顫巍巍的從懷裡掏出一樣事物。

那時一卷白綾,顯然這東西已經在他的身上放了許久,而到了現在,終於是用他的時候了。

男子這般想著,緩緩從那曾讓他朝思暮想的寶座上站起了身子,顫抖著走下高台,將手白綾一拋,於那太和殿高高的龍骨上穿落,他又打好一個死結,回眸最後看了一次那座龍椅,他彷彿看見了他的父王正提著酒杯,高座於上,正對著他微笑。

「孩兒謹遵父王教誨。」他輕聲說道,一如當年那為帝王告訴他這個答案時的回答一般。

......

那一年八月,西江城破,觀滄海戰死。

次日,做了僅僅兩年帝王寶座的夏侯翎於太和殿中自縊身亡。

其子夏侯明登基繼位,年號逐蠻。

追封其父諡號,佑安。
Babcorn 發表於 2018-3-13 19:20
第三十四章 蒼生一問

西嶺西江被破,浮三千觀滄海戰死的消息,在八月底終於傳到了北地。

整個長門鎮在那時炸開了鍋。

若是細細算來,西嶺關已經有近千年未有被人攻破過了,即使是在前朝最為勢弱的時候,天嵐院也曾西嶺天險守下這座關隘。

遠在北地的百姓們,怎麼也想不到,西嶺會被破。

這個消息如同當頭棒喝一般敲在了這些百姓的頭上,讓他們感到惶惶不安。

距離太守府的那一場異變依然結束了近一個月的光景。

古寧丟了官職,古相亭亦辭了官,靠著這些年的積蓄在長門置辦了一件不算大的房子,算是棄甲歸田。

那一夜雖然讓這些百姓們嚇破了膽,但終究未有真的傷到誰,加之古相亭這些年在長門的威望,雖免不了被人指指點點,但也無人真的去為難這一對父子。

蘇沫這邊家中雖然對於這門親事頗有反對之意,但架不住這小妮子的倔脾氣,說著什麼拜了堂便是古家的人,硬生生搬到了古家的府上,與古寧住在了一起,極為悉心的照料起失了右臂,又丟了修為的古寧。

紀道與藺如也時常前來探望,隻是前幾日因為軍務繁忙,又被調走。

蘇長安也因為在太守府上的表現得到了長門百姓的諒解,終於不再對他像以往那般指指點點。他的老爹蘇泰也終於是挺直了腰板,可以在眾多以往的同僚麵前繼續紅光滿麵的吹牛打屁。

對於這位老男人來說,有錢無錢倒是無所謂,隻要這麵子夠大,那便是好的。

蘇長安當然也樂見其成,他每日早晨修行,下午便去到古寧家中,替他調養身子,古寧曾言,在長安城中曾受人陷害中了某種劇毒以至於他的修為難進半寸。蘇長安將這記在心中,總想著試一試能否將之治好。

但他不同藥理,也隻能是先探查一番古寧體內的情況,再作打算。

那毒的確惡毒非常,蘇長安在探查之後,便得出了這樣的結論,它依然深入古寧奇經八脈,雖不至於取他性命,但卻阻塞了古寧的靈力運轉。

想要清除倒不是不可以,但那毒由來已久,若是強行除去免不了會傷及古寧的經脈,到時候不僅無法繼續修行,恐怕連現在這繁晨境的修為也是保不住的。

這樣的結果自然讓諸人都極為失望。

可是經過那場變故之後,古寧自己反倒是看開了許多,一個勁的勸解諸人,讓他們不要在為自己勞神。

但就在諸人都束手無策想要放棄之時,蘇長安卻忽然發現自己一直安放在體內的那塊若木,似乎對於那些毒素有著極為好的功效。

若木,是上古四大神木之一,擁有無限的生機,當初的蘇長安便是依仗著此物死而複生。

它說起來應當是一切有違生機之物的剋星,隻是蘇長安卻從未使用過這東西,直到此刻才幡然醒悟,開始嚐試著用他治療古寧身上的劇毒。

隻是,若木畢竟在他的體內,他隻能不斷的催發出一絲並不強大若木氣息渡給古寧,雖然收效甚微,但卻已有了好轉的跡象。

這般連續一個月下來,古寧的傷勢已然好得是七七八八,已無大礙。

當西嶺與西江被破的消息傳來時,蘇長安正扶著喝得爛醉的蘇泰走在回家的路上。

夜色已暗,天空飄著小雪,一如蘇長安小時候所經曆的那些一般。

長門還是那個長門,從來未曾改變。

這一個月他過得很平淡。

沒有天嵐院的蒼生大義,沒有西涼百姓的血海深仇。

隻有蘇長安,與這座小小的長門鎮。

他喜歡這樣的生活,直道多年後的現在,他做了那夢寐以求的大俠之後,他才明白。

其實大俠都很苦。

你背上背著蒼生大義,腰間卻跨著殺人的三尺清鋒。

總有救不完的黎民百姓,總有殺不完的魁魅魍魎。

大俠也是會累的。

可麵上還得裝得冷若冰霜,畢竟,麵子這東西也是極為重要的。

蘇長安當夠了大俠,他想要回到長門做那個無憂無慮的蘇長安。

可是他早就回不去了,他已經目睹太多

太多的犧牲,他不能心安理得的繼續待在長門。

於是但他在酒肆中聽聞有人談論關於蠻軍的事情之時,他知道這場美夢是到了甦醒的時候了。

所以在次日清晨,那位因為新上任的長門太守敲開他的房門時,他絲毫沒有感到半分詫異。

這位四十歲上下的新任太守極為客氣的朝著蘇長安拱手,然後一臉獻媚的說道:「下官見過蘇公子。」

蘇長安倒也習慣了被人這樣對待,畢竟在西涼,他的地位就因為北通玄的緣故而頗高。

「唔。」他微微頷首,雖然已經大概查到了這男子的來意,但卻未有點明。

西涼被破。

這是司馬詡與那位聖皇一手策劃,耗費數十年的光陰達到的結果。

這麼做自然不會是一時興起,自然有著在背後更大的謀劃,這一點蘇長安很清楚。

而現在,他們的計畫達成了,蠻軍入了關,中原動**,百姓流離,蘇長安覺得應該是到這些以蒼生為棋子的棋手們再次落子的時候了。

他雖不知道那位聖皇究竟藏在何處,但大抵能猜到他在北地,找到他,便可以解開他心頭的許多疑問,他不願再被擺佈,不願再做那棋子。

他要跳出這個局,做那左右世界的棋手。

男子嚥了一口唾沫,他在官場沉浮多年,眼力自然不是那些尋常百姓可比,隻是這方才的一番接觸,他便發現眼前這個叫做蘇長安的少年身上帶著一股由內而外的從容。

那從容絕非刻意可以偽裝出來的。

「下官奉古王爺之名特來請蘇公子去北嵐城一聚。」

男子低眉說道,心頭也知這位被人盛傳的蘇長安,確有著常人所不能及的非凡之處。

「嗯?」蘇長安頷首,他在那時仰頭望向北嵐城的方向。

看樣子,聖皇便藏在那古家府門之內。

就讓我替浮三千、替這天下蒼生來好好問一問你這千古一帝吧!

他在心底這般想著,眸子中忽的又濃烈的殺機崩現。
Babcorn 發表於 2018-3-13 19:21
第三十五章 北嵐城(第一更,求月票!!)

蘇長安離開了長門,去往北嵐城。

他沒有告訴自己的老爹,自己究竟是去北嵐城做什麼。

他難以解釋,蘇泰也難以理解。

他做了那個肩負天下的天嵐守望者,而他的父親還是那個嗜酒如命的市井俗人。

這沒有什麼不好,也沒有什麼不對。

人活一世,逍遙自在好過一切榮華富貴。

蘇長安明白這個道理,所以他不願驚擾自己的父親,讓他沉浸在自己兒子出人頭地的幸福中便可,又何須將那些整個天嵐院都背負不動的蒼生大義加在他的頭上。

長門雖小,卻也是一個世界,它若安寧,蘇泰便也就安寧了。

蘇泰自然也不會知道自己那個曾經的倒霉孩子,如今身上究竟肩負著些什麼,他還暗自以為蘇長安的榆木腦袋終於開竅要去找那古家小侯爺,他自然樂見其成,不曾阻攔,反而還一個勁的鼓勵著蘇長安一定要把這個媳婦給他娶回家來。到時候他老蘇家可就真的說得上是光宗耀祖了。

長門離北嵐城其實並不算近,當年他們離開長門時,到北嵐城光是馬車都坐了十餘日,但現在,蘇長安的修為已至問道,全力施展下來,也不過幾日光景便可抵達,隻是古家卻極為客氣的給蘇長安派來了一輛馬車。

蘇長安自然不好拒絕人家的美意,故此倒也就坐上馬車,隨著車伕一道去往北嵐城。

這一路無話,蘇長安隻是每日在車廂中修行打坐,領悟所謂的道,以期以域化道,早日成就星殞。

這當然不會是一件一撮而就的事情,從古至今已經有不知多少的天才妖孽飲恨於此境,終其一生也未有突破。

蘇長安這十餘日,雖然也無任何進展,但他的心態平和,倒也不曾有過半分急躁。

這不覺間便已到了北嵐城的城門口。

再一次來到這座北地最繁華的城池,蘇長安的心中沒了三年前的滿心期待,他隻是皺著眉頭看了一眼這城郭,心頭泛起了

些許異樣。

北嵐城與他記憶之中的北嵐城已經迥然不同。

沒了樂意不絕的商販、沒了往來的行人。

有的隻是密密麻麻,身著甲冑的士卒,他們來往巡邏,麵色冷峻,透著一股肅殺之意。

蘇長安不是沒見過這般的景象,相比於曾經大軍壓境的永寧關,這北嵐城與之相比也隻能說是小巫見大巫。

真正讓蘇長安感到不安的是,這樣變化背後的原因。

古家在這段時間裡於北地各處徵召兵馬,那窮兵黷武之勢絲毫不同於以往古家倡導的仁政,反而有那麼幾分當年那位聖皇的氣勢。

蘇長安暗暗覺得這背後恐怕還有那位帝王的影子,甚至說準這北地其實依然落入了那位帝王手中。

蘇長安絲毫不懷疑,那位帝王絕對擁有這樣的手腕與能力。

「蘇公子這城內不讓乘騎馬車,你看...」這時,這幾日為他趕車的車伕上前小心翼翼的說道。

蘇長安是古家的貴客,他自然不敢怠慢。

「嗯。」蘇長安頷首,他從來不是什麼嬌貴之人,行路坐車對他來說並沒有什麼區別。言罷,他便下了馬車,在那車伕指引下進了北嵐城。

而北嵐城中的景象讓蘇長安的眉頭再次皺了起來。

如今的北嵐城哪還半點那曾經北嵐城的樣子。

蘇長安敏銳的發現除了那些士卒們鍾愛的酒肆,這北嵐城中幾乎再也找不到尚還在營業的商舖,路上的行人更是寥寥無幾。

而即使到了內城,蘇長安也可以看見的是來往巡邏的士卒,比之外城,內城的巡邏反而更加頻繁。

這北嵐此時已經儼然被打造成了一座巨大的軍事要塞。

他不明白這是為什麼?

難道那位死而不僵的帝王還想著回攻中原,繼續他的一統大業?可若是如此,當初他又何必離開?

這個邏輯很明顯存在著極大的漏洞,蘇長安想不真切。

管他是非真假,蘇長安想著隻要見到了那位帝王,親自問一問

便可知道答案,因此索性不再去想,隨著那車伕,慢悠悠的走到了古家晉王府的門前。

他被安排一說極為別緻庭院,不僅有兩位下人供他使喚,主家似乎還考慮到蘇長安修行的需要,再離他庭院你的不遠處,還修築得有一個簡單的演武場,雖比不上天嵐院的那般巨大,但也足見古家對他的重視。相比於當年那簡陋的二人間,這般待遇應當也說得上是天差地別了。

隻是奇怪的是,他午晌便到了古家,暗以為晚上便會有人來尋他與那位古青峰一敘,可是左等右等也不見人。就是古羨君也未有前來找他,這倒不是蘇長安自以為是,隻是當初那長門新任太守來向他傳達此事時明顯有些催促之意,此刻反而像是被古家忘卻了一般,這其中的落差,難免讓蘇長安覺得有些怪異。

不過好在這些年蘇長安長了年紀,也多了些見識,倒不會如以往那般冒冒失失的就找上門去。

既來之則安之,反正古家既然把他叫到了北嵐,遲早都會召見他。

想通了這個道理,蘇長安反倒不急了。

他靜下心來,待在了屬於自己的這座庭院。

每日早晨於演武場上練刀,下午悟道,到了晚上便打坐吐納,吸收天地靈力。

成就星殞,雖非一朝一夕之功,但不積蛙步,何以至千里?

蘇長安不願放過每一個可以讓他變強的機會,他想要跳出這個局,那麼首先他便要擁有成為棋手的實力,否則一切皆是枉然。

修行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一晃又是十餘日的光景過去,日子已經到了九月。

此時正值深秋,北地的深秋可不比中原,早已是寒風朔朔,大雪連天。

夜深,窗外寒雪紛飛。

蘇長安盤膝端坐於矮榻之上,周圍的天地的靈力如同洩閘的洪水奔湧向他的身子,透過他的四肢百骸,湧入他的體內。

而就在那時,他的雙眸豁然睜開,眸子中一道寒芒閃過。

「誰!」他厲聲問道,一隻手儼然已經放在了自己背著的刀柄之上。

房間的黑暗中就在此刻,緩緩走出一道身影。
Babcorn 發表於 2018-3-13 19:21
第三十六章 它是朕的東西(第二更,求月票!!!)

那應當是一位少年,蘇長安藉著窗外稀疏的習慣仔細的打量起了眼前這位來者。

他的年紀並不大,不過十三四歲。

但蘇長安卻不敢因此而對他升起哪怕半點的輕視。

他可是還記得在西涼的蠻軍軍營前,那位忽然蹦出來的名為蘇曌的少女,年紀比眼前這少年還要小上幾分,卻把身為星殞的突骨呂打得是滿地找牙。

更何況這男孩能在他的神識之下來到這屋內方才被他察覺,這也從很大程度說明了眼前這個少年是何等的詭異。

蘇長安將那夏侯血的刀柄握得更緊了,身子也弓了起來,就像是一隻瞄準了獵物的惡狼,隻要時機一到,便會衝出密林,撕咬下獵物的頭顱。

男孩對於蘇長安這樣的反應卻是猶若未覺,他繼續向前,腳下的馬靴踏在那木製的地板上,放出一陣噠噠的輕響,在這黑暗的房間中來迴響動。

蘇長安的體內有著帝江的精魄,按理說黑夜中,莫說是這小小的房間,即使相隔百丈,他要看得事物,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可是偏偏這男孩的周身彷彿纏繞著某種說不真切的事物,讓蘇長安難以看清他容貌。

直到男孩走到離他身前不過一丈處時,他方才看得清楚。

那是一張極為可愛的臉,紅撲撲的臉頰,忽閃忽閃的大眼睛。

可惜的是,這男孩臉上的神情卻讓蘇長安將之與可愛二字完全聯係不上。

那是同時也是一張極為冷漠的臉,像極了此刻屋外的寒雪,彷彿一切事物對他來說都是死物,他漫步走來,氣息綿長,周身的傲氣仿若是在巡查自己領地的君王。

而最關鍵的是。

蘇長安認得這張臉。

他覺得這個男孩極為眼熟,他似乎在什麼地方曾見過他。

為此他努力的搜尋著腦海中的記憶,最後,他忽的想了起來。

這男還是當年在天嵐院外,與古羨君、夏侯夙玉一道逃往北地的那個男孩,他叫做夏侯麟,是觀星台太白真人的弟子,大魏的七皇子!

蘇長安還來不及思考這位七皇子為何會出現在這裡,又為何

他小小年紀便有一身如此詭異的修為。那男孩的聲音便在那時響了起來。

「問道了?」

他這般問道,聲線極為低沉,且帶著一股長輩詢問晚輩的味道。

被一個比自己小上四五歲的男孩這般詢問自然是一件極為怪異的事情。

至少蘇長安在那時臉色變得有些古怪,但他還是點了點頭,算是回應了這男孩的問題。隻是他手中的刀被他握得更緊了,這為皇子殿下的表現遠遠超出了一個這般年紀的男孩應有的反應,這讓蘇長安不得不警惕起來。

「嗯,很不錯,你比我想像中要有用得多。」男孩聞言點了點頭,他的臉上露出一抹讚賞之色,但這樣的神色卻又稍縱即逝,似乎能得到他的誇讚是一件極為了不得的事情。

而說完,他自顧自的走到了蘇長安所坐矮榻的另一側,自顧自的坐了上去。倒是沒有半點考慮身為主人的蘇長安的感受。

「你...」蘇長安這時也看出了夏侯麟此行似乎並沒有惡意,他放下了自己握著刀柄的手,轉過身子與這少年相對而坐。

「你來這裡找我所為何事?師姐她近來可好?」

男孩並沒有第一時間回答蘇長安的問題,他自顧自拿起放在矮榻上的茶壺,將之輕輕提起,又擺正倒放著的茶杯,似乎想要給自己倒上一杯茶水。

可蘇長安卻沒有飲茶的習慣,雖然古家為他備好了上好的茶葉,可那東西便一直被放在那裡,他從未有動過他分毫。

因此,夏侯麟提起的茶壺中並沒有倒出哪怕半滴的茶水。

這讓這個年紀十三四歲的男孩似乎有些不滿,他撇了撇嘴,終於抬起頭瞟了蘇長安一眼,這自然是極為簡單的一瞥,但蘇長安卻在目光中身子莫名一怔。

他覺得這樣的目光似曾相識。

卻又一時間如何也想不起來,他究竟在何時被何人用這樣的目光光所看過。

「你還記得夙玉?倒也不枉費那孩子對你唸唸不忘。」夏侯麟這般說道,頗有些意興闌珊的將那手中的茶杯與茶壺放回了原位。

按道理來說夏侯夙玉是這夏侯麟的姐姐,他稱呼夏侯夙玉為那孩子,這應該是一件

極為古怪的事情。可他說話的語氣與神態卻沒有半分異樣。

加之這夏侯麟從出現那一刻開始便已然是渾身透著古怪,蘇長安倒也見怪不怪,他繼續問道:「那你呢,你來這裡所謂何事?」

男孩依然沒有直接回答蘇長安問題的打算。

他又站起了身子,在昏暗的房間中舉目四望,像是在尋找著某些東西,最後他將目光定格在房間中的某一樣事物之上。

他指了指那裡,說道:「這應該不是你的東西吧?」

蘇長安一愣,他尋著男孩所指的方向望去。

那是一張尋常木桌,上麵端放著一樣隻葫蘆。

酒葫蘆。

那是武王浮三千在西江城中留給蘇長安的東西,他要他帶著這東西去見那位棄了江山,負了蒼生帝王,他要他待他去問那位帝王一個問題。

浮三千究竟是什麼樣的人,蘇長安不好評說。

但他畢竟有恩於他,蘇長安為人素來簡單。

與他有仇他或許不報,或許不死不休。

但與他有恩,他卻時時記在心。

所以他帶著這個葫蘆來到了北地,他知道他遲早要見一見那位曾經的大魏之主,亦要代浮三千問他那個問題。

「不是。」蘇長安搖了搖頭,如實回答道。

「自然不是。」男孩對於蘇長安的這個回答像是早有預料一般,他走到了那葫蘆的跟前。

「我來這兒便是為了取回這東西。」男孩說著,伸出了手輕輕撫摸著那葫蘆麵上有些斑駁的痕跡。

「嗯?」蘇長安又是一愣,他眸子中的疑惑更甚。

「這是朕的東西。」男孩這般說道,聲線忽的變得低沉。

蘇長安的瞳孔陡然放大,他在那時終於記起那男孩的目光他究竟在何人身上曾見過。

那分明就是那位被稱作千古一帝的男人的目光。

眼前這男孩根本不是夏侯麟。

他是。

夏侯昊玉!
Babcorn 發表於 2018-3-13 19:21
第三十七章 敢娶不敢?(第三更,求月票!!!)

夏侯麟,或者說夏侯昊玉在拿走那葫蘆之後,便已然離去。

蘇長安不是沒有想過留下他,可是這位帝王的速度著實太快,快到即使是已是問道境的蘇長安也難以捕捉到他的身影。他想要離開,便自然毫無阻礙的裡離開了。徒留蘇長安一人望著北嵐城夜裡越來越大的寒雪,愣愣的出神。

事情比他想像中更加複雜。

夏侯昊玉確實活著,這一點蘇長安早有預料。

但他怎麼也想不到,他是已這種方式活著。

那那位七皇子殿下呢?

是已然被他吞噬了靈魂,又或是其他?

可是夏侯麟畢竟是夏侯昊玉的親生兒子,蘇長安不覺得這世上真的有父親可以狠心到如此地步。

但轉念一想,夏侯昊玉可是將百萬西涼蒼生送入死地而眉頭都無需眨上一眨的角色,自己的孩子在他的眼中恐怕也不過是一個可以利用的工具罷了。

想到這兒,蘇長安對於夏侯昊玉無所不用其極的手段又多了一層認識,這讓他感到一陣膽寒,他隱隱意識到將大魏國運散盡的背後,說醞釀的那場陰謀,恐怕會遠超出他的預想。

帶著這樣的沉重與疑問,蘇長安在這一夜終於是失了修行的性子,他索性埋頭好生的睡了一覺。

直到第二日,古家的家奴敲響了他的房門,他方才從夢鄉中甦醒過來。

來者是前些日子將他送到北嵐城的那位馬伕。

他一見蘇長安便低頭哈腰的說道:「蘇公子叨擾了,這幾日住得可還習慣?」

這話明顯是客套之言,蘇長安也就隨意敷衍了一番。

待到尾末,那家奴方才說道:「我奉我家主人之命前來請蘇公子今日傍晚去閣樓一敘。」

這話一出,蘇長安的臉色頓時變得有些古怪。

前些日子,古家就像是忘了有蘇長安存在一般,將他安放在這一出居所便再也未曾有過過問,這昨天夜裡,化身成了夏侯麟的夏侯昊玉方才來過,今日古家的人便上門請他。

這自然不可能是什麼巧合,蘇長安隻是奇怪,現在的古家

與夏侯昊玉究竟是何種關係?

他這些日子也從服侍他的那些家奴口中約莫打探到了些東西,比若夏侯麟自從來到北地之後便一直住在這裡,而古家的老太爺可是星殞級別的大能,想來夏侯麟的身份定然是瞞不住已經老成人精的古青峰。

那他對於這位假死脫身的帝王究竟是和態度,加之這一前一後的兩次見麵,其中很多事情便極為值得商榷了。

但不管何如,蘇長安知道,今夜的這場見麵應當會解開他心底不少的疑問。

他自然沒有拒絕的理由,頷首便應了下來。

蘇長安卻也沒有因為這即將到來的事情而耽擱自己的修行,他依舊如往常一般上午在演武台練刀,下午在自己的庭院中打坐悟道。

知道吃過晚飯,那位家奴便極為準時出現在了蘇長安的門口,領著蘇長安便朝著這晉王府深處走去。

晉王府確實很大。

大得幾乎可以與長門鎮比肩。

作為一個王爺,哪怕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一字並肩王,這樣豪華的府邸依然可以說是有大逆不道之嫌。

這是自前朝便有的規矩,上至王侯下至一鎮太守,其居住府邸的大有都是有明文規定的,隻能下不能大,而古家這府邸的大小,顯然已經超過了這個界限。

不過或許是因為山高皇帝遠的緣故,朝廷對於此事倒是向來不曾過問。

蘇長安隨著那家奴七拐八拐之後,便終於來到了一處古香古色的閣樓前。

這閣樓的名字很有意思。

叫做寒暑。

這不禁讓蘇長安想到了古家在長安置辦的那一處產業,其中有一座閣樓便被喚作旦暮。

一閣寒暑,一閣旦暮。

看似毫無關係,卻又似乎暗藏玄機。

以蘇長安的腦袋瓜自然是想不明白其中奧妙,但卻不妨他覺得有趣得緊,暗以為這其中或許有些什麼故事。

「蘇公子請,我家主人已在裡麵恭候多時。」待來到那閣樓前,那家奴便停了腳步,示意蘇長安一人進去便可,顯然即將發生的那場

談話並不是他這區區一位家奴所可以參與的。

蘇長安也不疑有他,他輕輕的推開房門,邁步走入其中。

這閣樓並不大,卻勝在精緻,兩側牆上一側放著堆滿古籍的書架,一側掛著些水墨丹青,但卻不是山水,卻是一位女子神態各異的肖像。

這女子蘇長安倒是覺得眼熟,與古羨君的五官極為相似,但又有些不同。

此時夜色已至黃昏,但閣樓內卻被滿滿的燭火點得通明。

一位中年男子正端坐於一張太師椅上,似笑非笑的看著蘇長安。

蘇長安在那時一愣,他自然認得這男子,他是古羨君的父親,古家老太爺古青峰的長子,古方天!

而除了他以外這閣樓內便再也沒有其他人的蹤跡。

蘇長安曾以為召見他之人應當是那位晉王殿下,卻不想是古方天獨自出現。

這就更為古怪了。

要說這古家的主事人是誰?

這個問題就是去問那些街頭市井商販他們也會毫不猶豫的告訴你這個答案,自然是那位活了一百多個年頭的晉王古青峰。

蘇長安以為這番召見應當是古家在關於夏侯昊玉的事情上與他有所交集,故而召他前來,他亦是抱著從古青峰口中得到某些消息的念頭方才來到此地。

卻不想左等右等,等來的相見不是與那古青峰,反倒是與這位應天候古方天。

他不禁暗暗猜測,這位侯爺避開古青峰與夏侯昊玉獨自召見他的目的究竟何在?難不成與羨君有什麼關係?

就在蘇長安心中疑惑難解之時,這位應天候站起了他的身子,他漫步走到了蘇長安的跟前,雙目中神光乍現直直的看向蘇長安。

那目光如有實質一般,仿若要將蘇長安整個看個真切。

蘇長安想著自己與古羨君那不清不楚的關係,難免有些心虛,目光頓時躲閃了起來。

古方天倒是不以為意,他在數息之後便收起了自己的目光,臉上的笑意盡去,極為嚴肅的問道。

「我要把女兒許配給你,你敢娶不敢?」
Babcorn 發表於 2018-3-13 19:21
第三十八章 帶她走(第四更,求月票!!!)

蘇長安自從見到與自己會麵之人並非想像中的古青峰,而是古方天時,腦袋中便開始不住的揣測古方天的來意。

以他在這方麵幾乎為零的閱曆,以及從那些名為英雄俠客傳記,實則誌怪小說中得到的經驗。

他的腦海中大抵浮現了幾個有可能的原因。

但都終歸都逃不出,興師問罪或是為女兒出氣之類的狗血戲碼。

這說來雖然確實狗血,可又極為合理。

蘇長安設身處地的站在古方天的角度想了想,像是古羨君這樣的女孩,尤其還是擁有古家這般顯赫背景的女孩,卻被如他這般的鄉下毛頭小子勾了魂魄。

這也倒罷了,可偏偏著鄉下小子還不識好歹,與幾個女孩同時糾纏不清。

莫說古方天心頭有氣,即使是蘇長安這般想著,也暗覺自己真的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所以,幾乎再同一時間蘇長安已經做好被古方天臭罵一頓,或是拳腳相向痛揍一場的打算。

他覺得這也是自己咎由自取。

可他怎麼想也未有想明白的是,古方天的第一句話竟然是「我要把女兒許配給你,你敢娶不敢?」

這話來得太過突然,又與蘇長安之前的預想天差地異。

以至於蘇長安在第一時間所想不是如何回答這個問題,而是本能的懷疑自己是否聽錯了些什麼。

「啊?」蘇長安怔怔看向古方天,眸子中既是滿滿的疑惑,亦是掩不住的震驚。

這樣的反應顯然並不能讓這應天候殿下感到滿意。

他的眉頭一挑,聲音大了幾分,語氣中也明顯多了些怒氣。

「你若不娶,那我家羨君便隻有兩條路可走。」

古方天說這話時,臉上變得極為沉重。

顯然,那另外的兩條路,並非什麼好路。

事關古羨君的安危,蘇長安終於是回過了神來,他看向古方天問道:「哪兩條?」

「嫁給夏侯麟。又或者是...」古方天頓了頓,他直視著蘇長安的眸子,似乎想要以此看出此刻這個少年心頭所想。「死!」

蘇長安在聽聞嫁給夏侯麟這無字之時,他的胸口一悶,就像是

有些什麼東西在那裡奔湧,說不上多麼難受,但卻極不是滋味,甚至隻要一想到古羨君穿著一襲紅衣與一個不管蘇長安認識還是不認識的人拜堂成親那個畫麵,他便恨不得將那男子拉出來狠揍一頓,管他是什麼皇子帝王。可待到古方天的話徹底說完,他的腦袋轟然一聲巨響,變作了空白。

直到半晌之後,他方才回過神來。

「為...為什麼?」他這般問道。

這是一件極沒有道理的事情,這讓可是北地,是古家!

自從玉衡死後,放眼整個大魏,對於古羨君來說便沒有比北地更安全的地方了。

那麼又是誰敢於觸怒北地古家的威嚴,要致古羨君於死地?

這事,蘇長安自然不會答應。

所以在問出這一句話時,他眸子的殺機變得無比濃烈。

這樣的表現盡數落入了古方天你的眼中,他極為欣慰的點了點頭,暗道自家女兒倒也未有看走眼。

當下,他便沉著聲音對著蘇長安將事情的始末一一道來。

「我曾與你說過,鈴兒...也就是羨君的母親,其實是一位遺落人間的半神,在她神性未醒之前曾為我生下了羨君,之後她便悄然離去。」

「可不知為了,一些神族對羨君起了歹念,就在羨君出生後的幾年裡,想盡辦法或搶或偷想要帶走羨君的人神族爪牙不計其數。即使是父親在麵對那綿綿不絕,悍不畏死的神族時,也漸漸支撐不住,甚至一個不察,受了重創。因此也才有了三年前,無奈之下將她送入長安,託付給玉衡大人照顧的事情。」

蘇長安聞言點了點頭,這些事情他早在許久之前便聽古羨君與他講過,他知道真正的原因應當便在這古方天即將說出來的那一番話中。為此,他沉下了眉頭,豎著耳朵等待著古方天你的下文。

「兩年前玉衡大人不幸逝世,天嵐院又遭逢大變,無奈之下我們不得不將羨君接回北地。雖然我們極力的保守消息,甚至還不惜做出了羨君意外身死的假象,可這些都瞞不過那些神族的耳目,他們又如以往那般,想盡各種辦法想要擄走羨君。」

「而這樣的事情這些日子越來與頻繁,即使我們已經極力擴大軍備,但依然在神族們日複一日愈發洶湧的攻勢下漸漸露了疲態,長此以往下去

,羨君的處境必將極為凶險。」

「那為什麼又說要嫁給夏侯麟呢?」蘇長安又問道。他從古方天你的話中大抵猜到古方天似乎並不知曉這夏侯麟的真實身份,他自然也不願說破。畢竟有些事情知道得太多反而並非什麼好事,保不齊還得惹出些殺身之禍。

聽聞蘇長安的問題,古方天的臉色變得愈發陰沉。

他低沉著聲音說道。

「這件事說來極為古怪,我的父親可是大魏的一字並肩王,就是當年聖皇在位時,對於朝廷的許多命令也隨意敷衍,少有放在心上之時。」

「那夏侯麟才多大年紀,不過十三四歲,就算世人多有稱道他極為聰明,但說到底還是太過年幼。而他的身份,說好聽點是大魏的皇子,說難聽點還是朝廷點名要緝拿的要犯。父親願意收留他們便已是仁慈。可萬萬沒想到的是,自從那夏侯麟從數月的昏迷中醒來之後,我的父親就像是換了一個人一般,對一個乳臭未幹的男孩言聽計從,還終日稱呼他為聖上。」

「前些日子因為神族的忽然潛入,雖然被我們即使發現,將之擊殺,可是卻不由讓我感到後怕,而也就在那時,夏侯麟忽然提出了要娶羨君過門的要求,並且保證一旦有他保護,那些所謂的神族便決計不敢來叨擾毫分。」

「說來也奇怪,也就在那天起,到如今,近乎一個月的時間,那些神族真的沒有再來襲擊。隻是羨君的個性你也知道,倔得要命。」說到這裡,古方天抬頭臉色不善的瞟了蘇長安一眼,顯然古羨君拒婚之事與蘇長安脫不了幹係。

自知理虧的蘇長安也不敢反駁半句,隻能是尷尬的撓了撓自己的後腦勺,示意古方天繼續說下去。

「她死活不依這門親事,又偷偷跑去見你,這事被老太爺知道了,一怒之下將她關在了房門中,已經近半個月未有出門。」

蘇長安聞言點了點頭,他也算是明白為何自己在古家待了十餘天,也未有見到古羨君來尋他。

「我就羨君這麼一個女兒,我想讓她過得開心。」

「她喜歡你。」

「所以我以一個父親的身份請求你,帶著羨君離開北地吧,去哪裡都行,越遠越好。」

那時,古方天盯著蘇長安的眼眸一字一句的這般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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