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書劍長安 作者:他曾是少年(已完成)

 
Babcorn 2018-3-5 18:29:38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47 178208
Babcorn 發表於 2018-3-13 19:22
第三十九章 不朽霸業(第五更,求月票!!)

這事何須古方天如此卑躬屈膝的求他,蘇長安無論如何都不會放任古羨君置於險地。

他正要張口說些什麼,可也就在那時,一道如同泰山壓頂一般的靈力猛的籠罩向著寒暑閣內的二人。

二人的修為皆是問道,因此在同一時間便反應過來,紛紛張開自己的領域想要抵禦這股鋪天蓋地而來的靈壓。

但是,那靈壓的強度卻遠遠超出了在場二人的預料,隻是一個照麵的功夫。

蘇長安便被束縛在了原地,就連動一下嘴唇這般簡單的事情也是無法做到。

而古方天更是臉色一白,身子暴退,直直的跌坐在身後的太師椅上。

「天兒,你讓為父很失望啊。」

一道蒼老的聲音在那時響了起來。

放眼整個北地敢於這麼稱呼古方天的人,想來也就隻有那一位古家的老太爺了。

「蘇公子犬子無禮,讓你見笑了。」那聲音繼續說道,雖不知古青峰此刻人在何處,但他的聲音卻猶如在蘇長安的耳畔響起一般,清晰可聞。

「如若不棄,來正殿與老朽一敘吧。」

這話自然是極為客氣,亦有詢問之意。可是蘇長安身上的束縛卻沒有半點被解開的徵兆,他說不出任何話,當然也無法拒絕古青峰的要求。

寒暑閣的大門被某種不知名的力量所推開,蘇長安的身子在那力量的挾持下不由自主的轉向了房門方向。

「惡奴,還不快為蘇公子領路!」古青峰忽的一聲暴喝,那位一直守在屋外的車伕知道事情暴露,身子頓時瑟瑟發抖起來,他哪敢不從,屁滾尿流的來到蘇長安身前,作勢便要引他去到古青峰口中的大殿。

而也在這時,束縛著蘇長安身子的那股力量盡數散去。

蘇長安知道這是古青峰刻意為之,他篤定了蘇長安不敢有任何異動,而事實上也是如此。

蘇長安是曾經殺過星殞,但依仗的卻是三千刀客捨棄性命所為他創造出的機會,而現在三千刀客的亡魂已然在他浮屠劍中陷入了沉睡,他失去了與星殞抗衡的資本。自然不敢在古青峰的眼皮底下作出任何有違他意識的行為。

他轉頭深深的看了跌坐在太師椅上,臉色蒼白的古方天一眼後,隨

即隨著那馬伕,走向晉王府的大殿。

晉王府的大殿自然是極為恢弘大氣。

蘇長安穿過大殿前大理石鋪就的台階,推開香木製成又鑲有金邊的大門,邁步走了進去。

這大殿自然是極大,光是縱深便有三十丈開外。

而燭火通明,將這大殿照得時恍若白晝。

蘇長安開始打量起這大殿內的景象,兩位老者分立高台之下的兩側,其中一位,蘇長安曾有幸見過,便是當年領著古羨君一眾逃往北地那位王公公。多年過去,他依然還是那般模樣,低眉頷首,不曾抬頭去看蘇長安一眼。

而另一位老者雖然毛髮皆白,但精氣神十足,身子消瘦,但腰桿卻挺得筆直。一雙眸子中更是豁然有星光閃動,想來此人定然便是那古家的老太爺,晉王古青峰了。

但最讓蘇長安為之動容的還是那在高台上的兩道身影。

他們一人坐於那案台之上,一人立於那人的身後。

那站著的是一位少女,麵若桃花,一襲紅衣,端是美得不可方物。

但此刻她的眉頭卻皺起,似乎頗為抑鬱,在見到蘇長安之時,那少女身子明顯一震,待她回過神來便神色焦急的想要與蘇長安說些什麼,可話到了嘴邊似乎又有所顧忌,又生生的將到了嘴邊的話給嚥了回去。

這一切蘇長安皆看在眼裡。

他能感覺到這女子對自己的關切,因此他朝著她遞去一個眼色,示意讓她心安,而目光便最後落在了那位高坐在案台上的男子,不,應該說是男孩身上。

這男孩便是昨日夜裡來蘇長安房中取走浮三千留下的那個葫蘆的夏侯麟,當然,準確的說應當是接著夏侯麟身子複生的夏侯昊玉。

此刻,他端坐於高台之上,手中拿著一副畫軸,將之張開,放於眼前,似乎正在欣賞那畫軸之上的事物。

而這個過程他極為專注,對於蘇長安出現亦是視而不見,而大殿內的諸人也絲毫沒有敢打擾這男孩的意思,隻是安靜的立在一旁,等待著他將手中的事物看完。

良久之後。

那男孩方才將那畫軸緩緩放下,憑藉著帝江精魄的力量,蘇長安隱隱瞥見那畫軸的上方似乎寫著「大魏河山」四個大字。即使不太懂筆墨之道的蘇長安,也不得不承認,那四個字寫得是極為蒼勁有力,煞是好看。

「呵。」

放下畫軸的男孩嘴角忽的勾勒出一抹笑意。

「君王不知河山在,誤我人間六十載。」

他在嘴裡這般輕吟道,吟罷,他嘴裡陡然發出一聲喟嘆,同時伴隨著一陣極為猖獗的笑聲。

「好詩!好詩!」

他的聲音在這諾大的正殿內來迴響徹,最後漸漸歸於平靜,但卻沒有任何人回應他些什麼。

而也在這時,他像是剛剛才發現蘇長安一般,極為慵懶的抬眸看向蘇長安。

「你來了?」他這般說道,聲線極為緩慢,卻帶著一股睥睨天下的傲氣。

「嗯。」蘇長安在那時挺直了自己的腰板,一雙眸子分毫不讓的對上這位帝王的目光。

他終於見到了這位千古一帝,心頭無數的疑問,在這一刻,終於到了被解開的時候。

「永寧關破了,百萬士卒於黎民百姓死在了西涼。」

「西嶺關破了,你的武王浮三千死了。」

「西江城破了,你的大魏第一神將死了。」

「北通玄也死了、徐讓亦死了、三千江東刀客也死了。」

「我想,你應該給他們一個交代。」

蘇長安這般問道,聲線平靜,但平靜之下卻又掩藏著某種濃烈至極的殺意。

但在麵對蘇長安這般咄咄的逼問,那位帝王卻很是慵懶的擺了擺手,似乎這些對於他來說都是無關緊要的小事。

「為成大業,任何犧牲都是值得的。」

他這般回應道。

蘇長安在聽聞此話之後,他的雙目陡然變得血紅,周身的氣勢轟然升騰,彷彿永無止境的開始向上攀升。

他的刀被他握在了手上,因為太過用力,他的指節有些發白。

「那是百萬條活生生的人命,他們中有我最珍視的人!你告訴我什麼大業?比得上他們的性命!」

蘇長安幾乎咆哮一般的問道。

可那位帝王臉上的神色依然淡漠無比。

他微眯著這眼睛看著台下那暴怒如雄獅一般的少年,一字一頓的說道。

「不朽霸業。」
Babcorn 發表於 2018-3-13 19:22
第四十章 那支書寫命運的筆

「不朽霸業?」蘇長安皺著眉頭重複著夏侯昊玉的這一番話。

但他並不明白所謂的不朽霸業究竟所指何物。

所以他問道:「你已經擁有了天下,做了帝王。你所期望的霸業早已達成,又何須在枉送他人性命。」

「是啊,我已坐擁了天下。」

夏侯昊玉感嘆道,但隨即他的臉色一變,一抹憤恨之色浮現在他的臉上。

「可這世上沒有不死的人,亦沒有不滅的帝國。」

「既然我已經擁有了整個天下,那為什麼我不可以將它永遠的握在手中。」說著話時,夏侯昊玉的眸子裡忽的有一道如同火焰一般的光彩在升騰,他的手在那時伸出,憑空一握,似乎便已然將他口中的天下緊緊的握於手中。

「可正如你所說,這世上沒有不死的人,同樣也沒有不滅的帝國。」

蘇長安搖了搖頭,他很清楚的知道在夏侯昊玉眼眸中所升騰的事物究竟是什麼。

那東西,蘇長安曾不止一次,在不止一個人的眼中見過。

那東西,叫做慾望。

而慾望這東西具有一股神奇的力量,他往往可以將仁慈變成惡毒,將夢想化作貪婪。

「所以,我要做不死的神!創建一個不朽的神國!」夏侯昊玉的聲音忽的變得高亢,他眸子中漸漸蒙上了一種近乎瘋狂的神色。

而在他說出這樣在蘇長安看來近乎妄言的話時,台下的古青峰與那位王姓太監卻在此刻低下了頭,似乎能聽到這樣的話,對於他們來說都是一件極為榮幸的事情一般。

「做神?」蘇長安眉頭再次皺起,他想到萊雲城裡的那位太守,又想到了那吞噬過神血的鎮西神候。

「其實,我和你們天嵐院的目的並不衝突。」夏侯昊玉的聲音又一次變得低沉,他似乎又變回了那個處變不驚,萬事運籌帷幄的君王。

「你們想要護佑蒼生,而我所作所為亦是如此。」

蘇長安聞言,他的臉上忽的綻出一抹笑意。

這簡直是他聽過的最好笑

的笑話。

「護佑蒼生?你配嗎?你若護佑蒼生,那西涼的百萬黎民是為何而死?我天嵐院的弟子又是為何而死?」蘇長安高聲問道,清澈的聲線擲地有聲,在諾大又靜謐的王爺府大殿中來迴響徹。

「你可知百萬人的屍骸堆積在一起是何等慘狀?他們的屍體可以將你的長安城塞得滿滿噹噹,他們的鮮血足以將灕江水染得猩紅。」

「你見過那樣的景像嗎?你懂什麼是護佑蒼生嗎?」

麵對蘇長安聲音越來越為高亢的質問,那位高台之上的帝王眼睛忽的眯了起來,他注視著蘇長安。

已經有很多年、很多年沒有人敢於這樣與他說話了。

可出奇的是,他的心中卻沒有半分怒意。

他隻是在許久的沉默之後,方才搖了搖頭。

「不,是你不懂。」他這般說道,聲音低沉了下來。

「你和玉衡一樣,目光終究太短淺了一點。」

夏侯昊玉的語氣裡帶著一股惋惜之意,這讓蘇長安的眉頭皺得更深了,他強壓下心頭的怒意,等待著夏侯昊玉的下文。

「且不說你現在的修為不過問道,就算有一日你成就星殞,達到與玉衡一般的成就。你護得了蒼生嗎?」

「當然,以玉衡境界,想要做到這一點,確實不難。可是人終究是會死的,玉衡之後有蘇長安,蘇長安之後是否還會有誰來繼承你們的遺誌呢?那時你們口中的蒼生又該向誰尋找庇護?」

「你們所謂的護佑不過一時,最長亦就一世,而我的護佑卻是千世萬世,永遠的守護。為此,區區百萬蒼生的性命,又何足掛齒?」

蘇長安覺得這夏侯昊玉應當是瘋了。

似乎是看出了蘇長安眼中的質疑,夏侯昊玉站起了身子。

他走下高台踱步來到了蘇長安的跟前,那雙含著星光的眸子注視向蘇長安。

雖是仰視,卻又猶若俯瞰。

「長安,你知道關於這個世界的真相嗎?」他這般問道,聲線中帶著一股詭異的氣息。

「真相?」蘇長安不明所以。

「這個世界,其實是一本書。」

夏侯昊玉的聲音一落,屋外的天空的忽的炸響一聲驚雷。仿若被他洞穿了某些不能言說的秘密,這個世界在對他發出警告的雷音。

通明的燭火亦在那一刻開始搖曳。

跳躍的火光,將夏侯昊玉的側臉映得忽明忽暗,蘇長安在那時感覺周圍的溫度也彷彿下降了幾分,他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冷戰。

「什麼意思?」他嚥下一口唾沫,這般問道。

「我們的世界是一本書,我們每一個人的生老病死都被人寫在那書上,從過去到將來,每一個在這世界上生存的生靈,命運早已注定。」

「所謂的蒼生劫難,也不過是那些執筆人的腦袋一熱,手中筆鋒流轉,便會有成千上萬的百姓死去。我們說到底都是他們的玩偶!」

這樣說法,蘇長安第一次聽人說起,一時間他自然是難以完全接受。

此刻不免有些木訥,他不解的問道:「就算你說得都是真的,那為何你要耗盡大魏八百年國運,又為何要將大好河山拱手送人?」

「長安,你不是很喜歡看小說嗎?」夏侯昊玉斜著眼瞥了蘇長安一眼,說道:「一本書,無關緊要的甲乙丙丁,死了便是死了,因為他無法對以後的事情做出太大的影響。」

「可若是書中的主角在這書前半段就死了,這書還如何寫?」

「主角死了...」蘇長安木訥的念叨著夏侯昊玉的這段話,他的眸子中的瞳孔在那時豁然放大。他猛地意識到了什麼,他看向夏侯昊玉,身子不由自主的顫抖了起來。「你是說...」

「是的,若說世界是一本書,大魏,便是這書的主角。」夏侯昊玉點了點頭,麵色不知何時變得陰沉了下來。

「寫書人想要繼續寫完這本書,就得想辦法複活這個主角,而那時,他就會現身。」

「殺了他,拿到那隻書寫蒼生命運的筆,那我便可以成為這世界的主宰!」
Babcorn 發表於 2018-3-13 19:22
第四十一章 求情

蘇長安並不知道夏侯昊玉口中的寫書人是否真的存在,亦不知道那寫書人是否就是以往聽人提及的天人。

但在聽聞夏侯昊玉這一番話後,有一件事他卻的確知曉了。

為什麼他會與司馬詡合作,為什麼會敗壞自己帝國的國運,為何又會將那大好河山拱手讓人。

這曾經盤旋在蘇長安腦海許久的疑問在這時終於完全被解開。

「所以,長安,你覺得我有錯嗎?」夏侯昊玉在那時問道。

蘇長安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他無法站在夏侯昊玉的角度去思考這件事情。

他也不關心所謂不朽霸業。

他隻知道,北通玄、徐讓以及江東刀客們的死都死眼前這個男孩與那位大魏丞相的一手所致,更何況,他還想要娶古羨君。

蘇長安問完了他想要問的問題,也就失了與之交談下去的興致。

若是放在以往,這個時候他應該已經提著刀上前,取下夏侯昊玉的頭顱。

可這一次,他沒有這麼做。

且不說夏侯昊玉那一身深不可測的修為,光是他身旁虎視眈眈的兩位老者,蘇長安也決計不是對手。

他想要報仇,但也知道如今並不是時候。

況且他還要找機會帶走古羨君,無論是從什麼方麵考慮,他都不願意,亦不能讓古羨君嫁給眼前這個惡魔。

「你見我就是為了和我說這些嗎?」蘇長安沉著眉頭問道,他想要結束這場談話,在他看來,無論夏侯昊玉所言究竟有幾分可信,他與他道不同,亦不相為謀。

似乎是看出了蘇長安的去意,夏侯昊玉的眼睛再次眯了起來,他問道:「你就不怕我現在就殺了你嗎?」

他的聲線在那時變得異常寒冷,就猶如屋外北地的積雪。

但蘇長安的嘴角卻勾勒出一抹笑意。

他極為篤定的回應道:「你若是想要殺我,又何須與我說這麼多?」

「你倒是比起當年要聰明了許多,看樣子這些年的你也沒有荒廢,亦不枉夙玉這孩子對你朝思暮想。」夏侯昊玉點了點頭,像是對於蘇長安的表現極為滿意。

而蘇長安在聞言之時也不由得抬頭看了一眼高台之上的那位少女,那位少女亦在那時望向他。

二人的目光相抵,蘇長安自然能感覺到來自夏侯夙玉目光中綿綿的情義。但他在下一刻還是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不去看少女此刻因為他收回目光,臉上所泛起的失落。

「說吧,你究竟想要我做什麼?」蘇長安冷著聲音問道。

這樣的語氣自然是極不客氣,但夏侯昊玉的臉上卻並沒有半分惱怒的神色。

他轉過身子,回到了自己的高台之上,在那案台前坐下,俯視著蘇長安,猶如要賜予信徒榮光的神祇,慈悲又高傲。

「你修行的仙道,是天嵐院數代人的謀劃,擁有無比強橫的力量。我需要你這樣的人才,怎麼樣,跟隨我吧,讓我帶你去成就這世上最偉大的事業!你我將共享這天下!」

「屆時我執天道,必不讓這天下蒼生再受半分劫難,你天嵐院的夙願也算是在你手中達成,你也就對得起那些死去的先輩了。」

這自然是極為誘人的條件,不管夏侯昊玉此刻是真心還是假意,但這份承諾卻足以讓這世上大多數人為之動心。至少,在夏侯昊玉看來,蘇長安並沒有拒絕他的理由。

可是,蘇長安還是出乎他意料的搖了搖頭。

「跟隨你,為你出生入死?然後就如浮三千與觀滄海一般,在最後無用時,被你如敝履一般丟棄?」蘇長安反問道,眼中浮出一抹嘲弄之色。

自蘇長安與他相見開始,無論蘇長安多麼聲嘶力竭的咆哮,都始終波瀾不驚的夏侯昊玉,在聽聞此話之時,就像是被人戳中痛楚一般。

他臉上的笑意在那時開始收斂,臉色漸漸陰沉下去,就像是即將迎來風雨的天空,瞬間陰雲密佈。

他豁然站起了身子,從那小小的軀幹中噴湧而出的是鋪天蓋地的猶如神祇一般的威嚴。「看樣子,你理解錯了些什麼,我並不是在詢問你的意見!我是在要求你,做我的臣子,為我的霸業赴湯蹈火。」

蘇長安周身的靈力亦在那時奔湧而出。

他的領域豁然張開,頭頂七星閃耀,身後帝江、鳳凰、刀客三道虛影將之包裹。

他所綻出的靈壓與那夏侯昊玉的靈壓狠狠的撞在了一起。

一股氣浪**開,吹起蘇長安的衣衫,吹滅大殿裡的燭火,吹得四周的門窗沙沙作響。

蘇長安的臉色變得煞白,夏侯昊玉的強大遠遠超出他的預料,哪怕隻是隨意放出的氣勢,他拚盡全力抵擋起來也頗為吃力。

但他還是挺直了自己的腰身,望著那位君王,說道。

「我想你也理解錯了什麼。我並不是你的臣子,我無需聽從你的命令!」

作為一名帝王,這樣的話對於夏侯昊玉來說無疑是極為大逆不道的。他終於在那時失去本就不讀偶得耐性,他的眸子中星光閃爍,冰冷的聲線猶若敕令一般響起。

「那既然如此,你便死吧。」

言罷,一道道黑色的瀰漫的死氣的長矛開始在夏侯昊玉的身側凝聚,它們閃著鋒芒,似乎下一秒就要飛射而出。

而蘇長安的身子亦在那時像是被某種看不見的力量所束縛,難以動彈半分。

眼看著那長矛就要洞穿他的身子,就在那時,一道紅色的身影來到了他的身前,張開了她的雙手。

蘇長安一愣,自然認出了這身影便是自己的師姐,夏侯夙玉。

「玉兒!讓開!」夏侯昊玉這般說道,聲線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父王,放過長安吧,他隻是一時糊塗,我可以說服他的。」夏侯夙玉極為焦急的說道,因為背對著蘇長安,因此蘇長安看不清此刻她臉上的神情,但那聲音中卻分明帶著哭腔。

夏侯昊玉陰冷這臉色看著眼角分明含著淚珠的夏侯夙玉。

他太清楚自己這個孩子倔強的性子了。

他的子嗣都已經死了,除了眼前這個女孩。

他終究還是動了一絲惻隱之心,在微微猶豫之後,他收起周身的靈力。

寒著聲音說道:「三日之後,為父大婚,你若想要救他,最好便在大婚之後說服他娶了你,否者,我必殺他。」

言罷,蘇長安還來不及反駁些什麼,便覺周身氣力像是被掏空了一般,眼前一黑,便直直的栽到在地。
Babcorn 發表於 2018-3-13 19:22
第四十二章 第八顆星

佑安帝的死無疑給風雨搖曳,群敵環視的大魏帶來了沉重的打擊。

而就在佑安帝下葬後的第三日,全城素縞的長安城中,接到了來自北地的消息。

古家晉王擁立聖皇第七子夏侯麟為帝,三日後將與其古家小侯爺成婚,登基繼位。

新上任的夏侯明手中拿著這份加急送來的奏摺,看了看台下少得可憐的臣子,心頭生出一股悲切之意。

他終於明白,自己的父王為什麼會如此懦弱的選擇自縊於太和殿。

整個天下雖然名義上,他才是皇帝,可是這個朝堂,早已改姓了司馬,他所謂的求和,割地都被司馬詡一紙駁回,滿朝文武在那時默不作聲。沒有人在意他這個皇帝的意見,司馬詡一意孤行要用大軍與西蜀決一死戰。

前方求援與失陷的戰報每日都如雪花一般送入他的寢宮,他卻無能為力。

他的手上沒有半個可用之兵,就連身邊服侍的太監與婢女都是司馬詡安插的耳目。

他說是皇帝,其實隻是被司馬詡養在籠中的金絲雀罷了。

任他飽讀詩書,空負一腔救國熱血,此刻都無用武之地。

他看著手中那一紙皺著,他的手有些顫抖。

他的父親不願意做那亡國之君,不願背負那千古罵名,那做他兒子的,便隻有替他承擔下這一切。

北地的叛亂對於大魏無疑是雪上加霜,他下意識的想要詢問坐下臣子們的意見,可是話才到了嘴邊,他身旁那位太監便用他尖細的鴨公嗓大聲的宣讀道:「有事起奏,無事退朝。」

夏侯明的眼中閃過一絲憤恨之色,卻又不敢言語。因為他知道無論他說些什麼,台下的那些大臣都會視若未聞。

如以往一般,台下的臣子們在聽聞那太監此言之後,便如同早已約定好了一般,如潮水一樣退去。

諾大的未央宮,便在那時隻剩下年紀不過十四歲的小皇帝,與他身邊那位陰沉的太監。

小皇帝沉默了半晌,最後站起了身子。

他長嘆一聲,便要回到自己的寢宮。

自他登基以來,這般如傀儡一樣的日子他每天都在經曆,他也曾試圖反抗

,可是一人的力量相對於司馬詡集團這個龐然大物,著實太過渺小。

他沒有盟友,沒有親信。

他隻能獨自麵對冰冷的朝堂,看著司馬詡將自己先祖留下的河山一點一點的蠶食幹淨。

而就在他要轉身離開的一剎那,方才閉上的未央宮大殿在那時被人猛地從外麵推開。

無論是夏侯明還是他身旁的那位太監都沒有料到此番變化,都在那時猛地轉頭看向大門方向。

卻見一位中年男子,身著一襲黑衣,踏入房中。

他臉上的輪廓猶如刀削一般棱角分明,眸子中的光芒陰桀,渾身上下透著一股冰冷的殺意,又沉寂如水,看似波瀾不驚。但一旦翻湧,卻又必然是驚濤駭浪。

隻見那男子快步走到殿前,朝著台上依然站起了身子的夏侯明單膝跪下。

「太尉穆梁山,見過聖上。」

他這般說道。

夏侯明從這突然的變故中嗅到了一絲不一樣的味道,他驀然坐下,斜眼瞟了一眼身旁的太監,字正腔圓的說道:「太尉此刻來訪,可有何事?」

此刻。他極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足夠的沉穩,可他畢竟還才十四歲,那聲音中的恐懼與期許,自然瞞不過在場二人的耳朵。

「穆太尉,皇上身體不適,已經退朝了,若有要事,不如先行稟告丞相大人吧。」

他身旁的太監寒聲說道,而手不知何時已然放在了夏侯明的肩膀,那時夏侯明便覺自己的身體一僵,像是被什麼東西所控製,再也說不出半句話來。

「你是個什麼東西,也配對我指手畫腳?」穆梁山眼睛在那時眯了起來,他站起了身子,寒著目光看向那神性枯瘦的太監。

麵對大魏太尉的注視,那太監的臉上竟然沒有絲毫的畏懼之色。

他對上了穆梁山的目光,陰冷的眸子中閃過一道猩紅的血光——那是神族才有的目光。

「一切皆是丞相所命,還請太尉不要為難的小的。」

那太監這般說道,雖是求饒之言,可語氣裡卻沒有絲毫的懼怕之意,反而帶著一股不知何起的傲氣。

「若我偏要為難呢?」穆梁山眸子

中的光芒愈發寒冷,他的身子在那時挺得筆直,一道磅礴如山,晦暗如海的靈力自他體內瘋狂的湧出。

那是足以讓天下人膽寒的力量,那是隻屬於星殞的氣勢。

可是在麵對這般強大的穆梁山,那太監的眸子中卻依然找不到半分的恐懼之意。

他嘴角微微上揚,他笑了起來。

是的,他笑了起來。

笑得很是猖獗,很是不屑。

籠罩著他身子的衣袍在那時被鼓起,一對醜陋的骨翼在他背後張開,他的身子漸漸變得巨大,無數青色的鱗甲自他身下瀰漫上來,將他本就蒼老的臉盡數覆蓋。

他的衣衫終於碎裂,露出其下巨大又長滿了倒刺的軀殼。

他說:「你是殺不死我的。」

「看樣子,神族的侵蝕比我想像中還要嚴重。」穆梁山這般說道,但對於這太監這般可怖的變化臉上卻沒有太多的驚訝。

但那太監似乎沉迷於變化出真身說充斥於全身那般令他愉悅的力量,絲毫沒有發現穆梁山的異樣。

「你也知道神族?看樣子你知道的也不少嗎?」他這般說道,猩紅色的舌頭拖著粘液伸出了嘴唇,他上下舔【舐】著自己的嘴皮,似乎是在想像數息之後那頓血肉美餐將是何等的誘人。

「哎。」穆梁山卻在那時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他的雙手張開,憑空一握,一對短槍便在那時被他握於了手中。那時天際一顆星辰亮起,雖是白晝,但那光芒卻蓋過了太陽的光輝,直直在天際亮起。

那太監幻化而成的怪物認出了那兩把槍。

那是天樞與貪狼。

是天嵐院的神兵,是這世上少有的可以屠神的利器。

「你怎麼可以驅動這兩把神兵?隻有天嵐院的人才能驅動它們!」恐懼在那時爬上了這怪物的眉梢。

「我活了一百多年,可你們就從來沒有想過,不是星殞的人是如何活上這麼久的嗎?」

穆梁山嘆息道,他的身子在那時化作了一道流光,直直的殺向那怪物。

「誰告訴你們天嵐隻有七顆星?」

「吾名洞明!」
Babcorn 發表於 2018-3-13 20:28
第四十三章 不要死

九月的北地早已被風雪說覆蓋,這樣的雪會一直下,直到來年四五月時,才會漸漸停下。

蘇長安坐在一把椅子上,望著屋外的風雪愣愣的出神。

那似乎是一間女子的閨房,一旁的**鋪著粉紅色羅帳,一側還有張放著銅鏡與各色胭脂的梳妝台。

屋內的陳設極為簡單,但卻處處透著少女情懷,若是細細聞來,甚至還可以嗅到那麼一絲少女的體香。

他已經在這裡呆了三天了,準確的說是被關在這裡已經三天了。

時間已至傍晚,屋外忽的熱鬧了起來。

鑼鼓聲、歡笑聲一陣一陣的傳來。

蘇長安的眉頭皺了皺,他不喜歡那聲音。

而也在那時,房門發出一陣吱呀的聲響,被人從外麵推開。

一位少女身著紅色羅裙,手上提著一個的飯盒走了進來。

「長安,吃點東西吧。」那少女來到蘇長安的跟前,將飯盒打開,將裡麵那些極為精緻的佳餚遞到了他跟前的餐桌上。

看得出那些菜餚都是出自名家之手,隻是方才被放在桌上,屋內便在那時充斥起一股撲鼻的香氣。

但是蘇長安卻連看都沒有去看那滿桌豐盛的菜餚一眼,隻是依舊看著窗外的白雪,似乎那才是這世上最美麗的景色。

這樣的反應,讓慇勤的少女臉上露出一抹淒苦之色,但又很快被她收斂。

她在蘇長安的一旁坐下。

又一次仔細的看著這個少年。

這三天,她已經這麼看了他許多次,可他對此依然樂此不疲。

兩年未見,這個男孩有多許多的改變。雖然他還是那般模樣,臉上依然有這些未有退去的稚氣,但卻多了些深沉,可以想像的是,這兩年,他過得並不容易,哪怕隻是在北地聽聞一些關於他的隻言片語,女孩也能想像,這兩年的經曆,對於這位少年究竟有多大的打擊。

「開始了嗎?」就在女孩想著這些的時候,蘇長安忽的轉過了頭,看向女孩,他這般問道。

他的手被套上了一道鎖鏈,那並不是尋常的鎖鏈。

那東西是縛星鎖,由當年大魏皇帝所鑄,放眼整個大魏也不過五六把,他

可以束縛住任何星殞之下修士靈力的運轉,任你使用何種手段都無法掙脫其毫分。

隻要縛星鎖在,哪怕你是半步星殞境的大能,隻要未成星殞,都不過是一個毫無靈力的凡人。

夏侯夙玉愣了愣,她當然清楚蘇長安話中所指,他所詫異的是,此刻這少年看她的眼神,竟是那般的陌生,就好似在看一個陌路人一般。

她可以接受他恨她、厭她、惡她,卻唯獨不能接受他視她如陌路。

「嗯,開始了,再過一個時辰,她就要嫁給我的父親,做他的妻子了。」她鬼使神差的說道,雖然這樣極有可能刺激到眼前這個男孩,可她還是這麼說了,她想要真真切切的看一看他的反應。

可出乎意料的是,沒有想像中的暴怒與歇斯底里。

那男孩隻是冷冷的看著她,極為平靜的問道:「你還是不肯放我走?」

那語氣中所包裹的某些的味道,讓夏侯夙玉的心中莫名的生出一份怒意。

她的聲音不覺大了幾分。

「你會死的!你救不了她!」她站起了身子,有些氣急敗壞的說道。

她不明白,以蘇長安的修為去對抗包括她父親以及古青峰在內的數位星殞,這根本就是痴人說夢。他除了死,根本救不了任何人。

為什麼,這麼簡單的道理,蘇長安卻想不明白呢?

「是人都會死。」蘇長安回應道,聲線依舊淡漠無比。

這話,莫聽雨說過,玉衡說過,楚惜風說過,許多人都說過。

蘇長安在聽他們說這話時,曾感到無比難過,他不想他們死。

而現在,他對著夏侯夙玉,說出這話時,卻多少明白了當時他們的感受。

他覺得自己應當已經算得上書中的俠客呢。

畢竟,隻有真正的俠客,才可以這般坦然的赴死。

在這一點上,至少蘇長安是這般認為的。

「我不想讓你死,我不會讓你去的。」夏侯夙玉拚命的搖著頭,嘴裡這般說道。

蘇長安在那時注視著少女的眼眸,他伸出了自己的雙手,套在手上的鎖鏈發出一陣輕響,他按住了少女的雙肩,極為認真的一字一句的說道:「她若嫁

了別人,我便已經死了。」

似乎是聽懂了這話裡的含義,夏侯夙玉的臉色在那時瞬間變得蒼白。

明明是她最早遇見的他,可她卻一不小心失去了他,然後,就再也無法將他找回來。

淚,在那時浮現在她的眼角,順著她吹彈可破的臉頰,潸然落下。

「即使這樣結果是死你也不在意?你有沒有想過,你死了,她還能獨活嗎?裡這樣不僅害死了自己,也害死了她!」夏侯夙玉試著做最後一次的勸解。

「......」這話無疑戳中了蘇長安的痛楚,他的身子一震愣了愣。

但在數息之後,當他再次抬起頭時,他眸子中的光芒耀眼。

他說:「曾經,在北地遇見我的師傅時,我一直以為活著總是好的,因為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可是,經曆了這麼多之後,我才明白。活著得有意義,若是沒有意義的活著,其實比死更難受。」

「我想...羨君應該也是這麼想的。」

說這話時,蘇長安的語氣極為篤定。

他相信古羨君,就像相信他自己一樣。

夏侯夙玉的臉色終於在那時變得完全的蒼白,她像是失去了所有氣力一般低下了頭。

「你喜歡她?」她這般問道。

雖然答案已經顯而易見,但她還是想要從蘇長安口中親口知道這個答案。

「嗯。」而不出任何意外的,蘇長安極為堅定的給出了這個答案。

夏侯夙玉的手,在那時被抬了起來,一道靈光閃過,蘇長安手中的鎖鏈在那時猛地脫落。

奔湧的靈力又一次回到蘇長安的身子,感受著這股熟悉的力量,蘇長安的臉色一喜。

他感激的看了低著頭的夏侯夙玉一眼,隨即身子一動便猛地躍向房門方向。

在推門而出的那一瞬間,他像是想起了什麼,回頭看了看那低著頭的少女,說道:「謝謝你,師姐。」

聽聞這數息的稱呼,少女身子一震,她亦在那時抬起了頭,看著蘇長安,像是鼓起了平生所有的勇氣,從嘴裡擠出了一道聲音。

她說:「不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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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父親

當年漢朝太祖,平定亂世,定都長安。

他在那裡修築了一座宮殿,名號未央。

未央,自然是一個極好的名字。

但其義卻是警示後人,天下雖平,但亂世未盡,百姓依舊流離,妖蠻依舊虎視。

隻要這天下尚有一人,衣不遮身,食不果腹,帝王之事便未做盡,故而取名未央。

這天,北嵐城古家晉王府的大殿,被人換了牌匾。

牌匾極為簡單,不過二字——通明。

此刻。

夜未央,殿通明。

晉王府中,鑼鼓喧天,高朋滿座。

北地但凡有些身份的人都被邀請來了此處。

當然也包括做了千夫長的紀道藺如,以及古相亭父子。隻是他們的地位並不高,因此座次也被排到極後。

像他們這樣的賓客還有許多,他們的臉上都泛著笑意。

倒不是因為心頭多麼為那對即將成婚的新人而感到高興。

晉王擁立了七皇子稱帝,中原又亂做一團,但凡有些眼界之人都知道,朝廷根本無暇顧及他們。北地窮山惡水,地勢險峻,屆時中原兵戈漸息,他們以逸待勞坐收漁翁之利,最後撈一個勤王擁立之功,封狼居胥,指日可待。

這自然是喜事。

自然也就值得高興。

隻是坐在其中的紀道等人,卻高興不起來。

他們太清楚蘇長安與古羨君的關係。

而蘇長安前些日子便來了北嵐城,但如今卻不見其人,這恐怕已是凶多吉少。也因為如此,他們並沒有將這個消息告訴蘇泰,將他一人留在了長門,諸人卻一起前往了北嵐城,想要打探消息。

但以他們的身份所能打探到也都是大家都知道的,因此也就一無所獲,雖然心頭不安,但也隻能隨著眾人一道來參加這所謂的婚宴。

伴隨著禮官的一聲高呼,爆竹聲響起,一位蓋著紅蓋頭的少女在那時被極為婢女引著走入了大殿。

賓客們安靜了下來。

高台上一位少年負手而站,他看著正緩步朝他走來的女孩,眼睛眯了起來。

他自然不會垂涎一位女子容貌。

他的心中滿腹的是他的不朽霸業,隻是剛好,他不朽的統治需要一位這樣的女子為他誕

下一名血脈。

所以,他便娶了她。

這很簡單,對於一名帝王來說,想要獲得某些東西,要便可,若是不給,搶便可。

這是霸道,亦是他的帝王之道。

他看著她,雖然她將是他的妻子,但他看她的眼神卻像是在看一件玲瓏的,值得把玩的事物。

他將在今晚征服她,然後征服那些居住於天宮神人,然後再征服整個世界,他對此擁有足夠的信心。

終於,那蓋著紅蓋頭的女子走到了他的身前,他在那時伸出了自己的手,他想要接過女孩的手。

而那女孩也極為木訥的伸出了她的手。

這很簡單,也不會有任何意外,沒有人能忤逆他的意思,因為他是這個世界的君王。

至少,在夏侯昊玉的心中,他是這麼認為的。

但或許是這般生殺奪予的日子過得太久,以至於他低估了許多東西。

例如,女孩心頭的倔強。

因此,當女孩的手中忽然閃現出一把利刃時,他眸子中滿是驚駭。

所以,那把劍直直的刺到了他的眉心。

幸運的是,女孩的修為還是太弱,因此那把劍停在了他的眉心,難進半寸。

周圍的賓客顯然並未有料到此番變化,皆在那時發出一陣陣驚呼。

夏侯昊玉的眸子中閃過一絲怒色,他體內靈力一**,那長劍便在那時寸寸碎裂,而女孩的身子也在那時,暴退數丈,隨即栽倒在地。火紅的蓋頭被掀飛,露出其下那張美麗到了極致,卻又冰冷到了極致的臉。

他已經很多年沒有遇見這樣的事情了。

所以他很憤怒,但是這畢竟是他的大婚之日,他決定仁慈壓下這股怒火,漫步走到了女孩跟前。

他伸出手,想要將之提起,與她拜堂。

然後盡情的折磨,再在她為他生下他說需要的血脈之後,將之殺死。

這樣想著,他的手就要抓住她的發。

可正如之前所說,他低估太多的東西。

又比如,一位父親保護自己的女兒的決心。

「放開她!」一聲猶如來自地獄咆哮在通明殿中炸開。

還未從這場驚變中回過神來的賓客們再次陷入詫異之中。



道劍光亮了起來,它猶如一道罡風,從殿外一直奔射向殿內。

一個男人,雙目含血,周身衣衫淩亂,顯然方才經過一場苦戰,才抵達此處。

他隨著那道劍光衝了進來。

那是如此冷冽的一劍。

耀如白晝,卻又捨生忘死。

古方天並不是一個很出色的人。

他妻子是半神,擁有著無語倫比的力量。

他的父親是星殞,是大魏如今碩果僅存的一字並肩王。

他的女兒,是神族後裔,天賦絕倫,哪怕如今才不過十九歲,便已然到了魂守境,甚至隱約摸到了問道的門檻。

相比於他們的光芒,其實他極不出奇。

但即使如此,他卻從來不缺少一樣最重要的東西。

作為男人保護自己孩子的決心。

所以,他向著那位帝王拔劍。

即使他知道,在這劍觸及到那帝王之前,他的父親便會如現在這般將他攔下。

他隻是問道,極為尋常的問道,放在他處或許值得讓人膜拜,但在自己這位父親麵前,卻是這般不值一提。

一道巨響炸開。

他的父親如他所料一般攔在了他的身前,將他的人連同他手上的劍一起遠遠的擊飛數十丈。

他的身子一頓,一口逆血噴湧而出,臉上的神色頓時萎靡了下來。

「天兒!你要鬧到什麼時候!」古青峰一揮衣袖,寒著聲音質問道。

古方天沒有回答古青峰的問題。

他隻是看著自己的父親,眸子中是深深的不解。

那是他的父親,在他的記憶裡,他雖然沉默少語,但卻是一個很稱職的父親。至少為了抵禦神族的侵蝕,他的父親曾經不留餘地保護古羨君。

可自從那個七皇子甦醒之後,他的父親就像是換了一個人一樣,變得冰冷,變得不近人情,變得對那個男孩言聽計從。

他剛想要說些什麼,那位七皇子便走到了他的父親的跟前。

「殺了他。」他冰冷著聲音這般說道。

在那時,古青峰眸子中紅芒一閃,下一刻,他便邁著沉重的步子,向著古方天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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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古羨君的羨

通明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都沉默了下來。

事情的發展遠遠超出了他們的預想。

且不提古羨君與古方天對於這道婚事的反對,光是古青峰的態度便足以讓在場的諸人大跌眼鏡。

夏侯麟才十四歲。

在他們看來,他隻是一個傀儡。畢竟他身處北地,年幼孱弱,手下又沒有一兵一卒,古青峰擁立他不過是想要師出有名罷了。

可是古青峰此刻周身所瀰漫的殺意卻又不似作假。

誰也沒有想到,他一位星殞竟然會對一個孩童如此言聽計從。

這在大多數人的眼中是一件既沒有道理的事情,而因此,他們也不得不開始考量這位被他們幾乎忽視了的七皇子,就是有著怎樣的過人之處。

古青峰走得很慢,但每一步都踩得極重,以至於他的馬靴與地板碰撞所發出的輕響,在這諾大卻又死寂的通明殿中久久回想回聲與新起之聲交織在一起。

直讓人心頭髮顫。

古方天往後退了一步,他撿起了自己的劍,但握著劍的手卻在不住的打顫。

他並不是害怕死亡,在他挺身而出的那一刻他便早已有了這樣的準備。

他隻是害怕死在自己的父親手中。

他太瞭解他的父親,他知道此刻的古青峰儼然是動了殺機。他可以死在任何手中,卻唯獨不想死在自己父親手上。

畢竟這未免太過悲哀了一些。

更何況若是古青峰要殺他,他又如何能提劍與之相爭?

所以,他開始後退。

但這樣的退步卻並不能喚起古青峰已經迷失的親情,他還在向前,每一步都敲打著通明殿的地板,也敲打這古方天的內心。

夏侯昊玉的嘴角在那時終於浮出一抹笑意。

這便是帝王的力量,你可以命令任何人去做任何事,沒有人能夠違抗你。

古方天終於退到了大殿的一角。

這並不是一段特別長的時間,但對於古方天來說卻猶如隔世。

他已經退無可退,而他的父親卻像是換了一個人一般,血紅著雙目,一步又一步的走到了他的跟前,然後舉起了手中的劍。

「爺爺!」就在那時,一聲驚呼響起,已經被重傷的古羨君不知從哪裡生出來些許氣力,她快步來到了古方天與古青峰之間,張開雙臂,將古方天護在了身後。

「爺爺,我嫁!我嫁!」她的兩頰是奔湧而出的淚水,佈滿了她的臉框。

古青峰顯然有些遲疑,他頓了頓,回眸看向夏侯昊玉似乎在請示這位帝王的意向。

北地的誅臣也看出事情的苗頭不對,無論怎樣,古方天是古家的繼承人,殺他總是不妥。

於是在場眾人一個接著一個跪下,開始幫著古方天向古青峰求饒。

這樣的舉動讓古青峰愈發疑惑,他眸子中的血光一陣閃爍,提起劍已然有了放下的趨勢。

「殺了他。」卻在那時,夏侯昊玉稚嫩卻又冰冷的嗓音在那時響了起來。

古青峰眸子中的血光在那一刻大盛,他的劍又一次被舉起,周身狂暴的靈力如洩閘的洪水一般奔湧而出。

週遭的諸人難以抵禦這股強大的靈壓,紛紛倒退數步。

諸人都在這時明了了這位老爺子真的對古方天動了殺心。

他們也顧不得古青峰周身那詭異的氣機。

再次跪下,口中高呼道:「晉王息怒!」

但還未等到古青峰給予他們回應。

那位夏侯麟稚嫩的臉上便已然露出不悅之色。

「哼!」隻聽他一聲冷哼,聲若雷霆,直震得在場諸人耳膜發痛。

「這裡哪有你們說話份!」夏侯昊玉如此說道,他的眉心在那時浮現出一抹黑色的印記,無數黑色靈力自他體內奔湧而出,瞬息籠罩了整個大殿。

方才燈火通明的大殿在此刻驀然變得昏暗了下來。

這位帝王在這時已然動了真怒。

他已經很久沒有被人這樣忤逆過了,這對於他來說是極大的侮辱。

眾人也感受到了來自這位男孩體內那股強悍得幾乎沒有邊際的力量,他們臉色變得蒼白,額頭上更是浮出密密麻麻的汗跡,就連體內的靈力運轉也在那時變得困難起來。

「朕意已決,多言半句者死!」男孩這般說道,那幾乎壓得他們喘不過起來的靈壓,讓在場眾人幾乎無法對這男孩所說之話產生哪怕半分的質疑。

因為,他們知道,他確實擁有這樣的力量。

方才還進言聲四起的大殿再次安靜了下來。

「古青峰,還不給朕殺了他!」這時,夏侯昊玉瞥了一眼,舉著長劍卻又遲遲不肯斬下的古青峰,寒聲斥責道。

這位活了近兩百年的星殞,在那時,眸子中的血光大盛,他像是終於抵不過某些強悍的意誌,一手拍開攔在他與古方天之間的古羨君,隨後另一隻手中的長劍閃著寒芒就要朝著古方天的頭顱落下。

古方天看著那越來越近的三尺清鋒,握著劍的手試圖抬起,卻又最終放下。

他確有不甘,他到現在還記得,她離開時曾讓他好好照顧他們的女兒,可惜,他終究還是太弱了一點,他救不了自己的女兒,就像是當年他保護不了她一般。

這麼多年過去,他還是那個沒用的男人。

這麼想著,他又記起了當年她臨走時留給他那一句詩。

知君仙骨無寒暑,千載相逢猶旦暮。

古羨君。

羨的是當年伊人桃花麵。

羨的是月下撫琴共飲雪。

羨的是湖中鴛鴦,樹上連理。

可惜,他還是沒有守住對她最後的承諾。

「鈴兒,對不起。」

他輕聲叨唸著這句話,眼睛終於緩緩的閉上。

在那時他聞到了他父親劍上的寒芒,嗅到死亡的味道。

他知道,他要死了。

可也就在那時,一道高亢的劍鳴從遠處響起。

那般清澈,那般透亮。

就像是黎明前,雄雞的第一次鳴叫。

一唱天下白。

是的,晦暗的大殿在那時亮了起來。

一道比那劍鳴還要清澈的聲音響起。

「三千蓮花綻!」

伴隨著那道聲音,三千多耀眼得幾乎讓人不敢直視的蓮花,在這昏暗的大殿中綻開。

通明殿一時間,晃晃如白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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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滿池蓮花開,翩翩少年來

古羨君抬起頭,她看向了天際那數以千計綻出的蓮花。

她自然認得那蓮花。

那是玉衡聖人留下的蓮花。

她依稀記得,在長安城中,那位少年為了綻出這朵蓮花曾在演武場上多少次揮汗如雨。

現在。

蓮花開了。

古羨君知道,她要等的人終於來了。

她的嘴角在那時揚起,露出一抹比天上星光還要明亮幾分的笑容。

古青峰的劍,最後並沒有落在了古方天的身上,他被一位少年攔了下來。準確的說,他是被那少年手中的刀攔了下來。

那是一位模樣極為普通的少年。穿著麻衣,負著劍匣,額上的發絲沾著些許風雪,像是來得極為匆忙。。

但他的眼睛卻格外清澈,像是三月的春水,一塵不染。

他舉著刀,吃力卻堅定的擋下了古青峰的劍。

「去!」下一刻,他的口中發出一聲暴喝。

頭頂的三千蓮花帶著呼嘯的劍意直直殺向那位負手站在古青峰身後的男孩。

夏侯昊玉的眼睛眯了起來,這意味著,他生氣了。

作為一位帝王,在今天這本應是大喜的日子,但他卻接連遭受到了諸人的忤逆。

古方天、古羨君、甚至古青峰都忤逆了他。而蘇長安出現在這裡,那麼他的女兒,自然也難辭其咎。

這對於他來說,是既不能被容忍的事情。

所謂,帝王一怒,伏屍千里。

今晚,必須得有人死在這裡。

這麼想著,他周身的靈力瞬息狂暴了起來。

一道璀璨的星光穿透通明殿的屋頂,直直照在了他的身上。

三千劍意蓮花呼嘯而至,轉眼已到了他的跟前。

他麵色沉寂,劍意捲起的罡風,將他寬大的袍子吹得獵獵作響。

他在那時揮了揮手,長長的衣袖捲起了一道巨大的氣浪,瞬息那氣浪翻滾又化作一頭巨龍的模樣,而後巨龍呼嘯直直的迎向天際正緩緩綻開的三千蓮花。

一聲轟然巨響,猛地炸開。

長劍悲鳴。

作為三千靈劍之首的浮屠劍身顫抖,雖是不甘,卻敵不過那氣龍之威,飛射而出。

其後的三千靈劍更是不堪,紛紛步了那浮屠的後塵,蓮花散去,倒退會蘇長安的頭頂。

蘇長安並沒有因此而氣餒,這是他預料之中的結果。

他的臉色在那時一寒,體內的靈力奔湧而出。古青峰的身子一震,便在下一刻退出數丈。

這並非意味著他擁有與星殞抗衡的力量,他所依仗的無非是出其不意罷了。

這短暫的擊退給了他喘息的時間。

他眼角的餘光看了看此刻滿臉震驚的古方天,隨即目光一轉便要去望他不惜赴死,也要趕來一看的那一張容顏。

可顯然,有人並不樂見其成。

夏侯昊玉的眸子中在那時閃過一絲狠厲的寒光,他的左手伸出,朝著古羨君所在的方向憑空一握。他寬大的衣袖一陣翻湧,像是有什麼東西即將自那衣袖出奔湧而出。

吼!

隨後一聲巨大咆哮聲響起,一天黑色的惡龍自夏侯昊玉的袖口處呼嘯而出,它速度極快,蘇長安還會回過神來,那黑龍便裹挾著古羨君的身子,在諸人的驚呼聲中,遁回了夏侯昊玉的袖口處。

黑龍不見了,古羨君也不見了。

他們一起回到了夏侯昊玉的體內。

這自然是極為詭異的手段,以至於諸人看向這男孩的眼神中頓時爬滿了恐懼。

「呵呵,夙玉那孩子終究還是抵不過你的花言巧語。」夏侯昊玉在那時收回了自己的手,他眯著眼睛,看向蘇長安,極為悠閒的說道。

蘇長安也在那時轉頭看向夏侯昊玉。

他同樣沒有料到此番變化。

但他的眸子中卻沒有半分的詫異,有的隻是滿滿的怒火。

夏侯昊玉很喜歡這樣的眼神,他要用自己絕對實力,將蘇長安踩在腳下,然後,他這樣的眼神便為慢慢從憤怒變作絕望。

那應當是這世上最美妙的風景。

夏侯昊玉這般想著。他的又說道:「你的女孩不見了,試著求一求我,或許我會大發慈悲,讓你在臨死前見一見他呢?」

這自然是在嘲弄蘇長安。

可奇怪的是,蘇長安在那時眼眸中的怒火卻漸漸平息了下來。

他將手中的刀握緊,頭頂的浮屠神劍似乎感受到了來自蘇長安體內的某種決意,因此,那三千靈劍發出一陣嘹喨的劍鳴。

他不需要去問夏侯昊玉將古羨君帶到了何處。

因為,他從一開始便知道這個答案。

星殞,擁有這世上最強大的力量。

他們對於這個世界的規則的理解達到了某種可怖的程度,因此依仗這份對於世界的理解,他們足以將自己的領域演化成一個世界。雖然遠及不上這個世界規則的完全,但那終究是一個世界。而既然是一個世界,想要裝下一個人,自然也就是一件極為簡單的事情。

蘇長安很清楚的知道,想要救出古羨君,隻需要逼迫夏侯昊玉張開自己的世界即可。

這事說來簡單,但做起來卻並非一件容易的事情。

能讓一位星殞,尤其是像夏侯昊玉這樣成為星殞百年,早已深不可測的星殞,不得不張開世界,絕非易事。

至少他需要擁有足夠威脅到夏侯昊玉性命手段才可如此。

可既然來了,終歸是要試一試的。

那時,蘇長安的領域猛然張開,以他為中心,足足方圓三十里皆在那時被他的領域籠罩於星光。

他的背後亦在此刻浮現出鳳凰、帝江、以及刀客三道虛影。

對於這個過程,夏侯昊玉並沒有半點阻攔的意思,甚至在他的授意下,眸子中閃著血光的古青峰亦退到了一邊。

蘇長安的氣勢還在升騰,彷彿永無止境一般。

第一次,在成為問道之後,蘇長安全力催動起他所有的力量。

一道道虛影自他頭頂的星辰中浮現。

他們或持雙槍,或帶刀劍,周身的氣運奔湧,每一個都有著超出問道境卻又未達星殞的磅礴氣勢。

這般強悍的氣勢相互碰撞,所激起的氣浪讓這座方才改換了牌匾的通明殿開始搖曳起來。

數息之後,它像是再也承受不住這般強

悍的靈壓,發出一聲巨響,龍骨斷裂,轟然倒塌。

驚呼聲與哭喊聲頓時響了起來,賓客們在那時四散逃離。

而蘇長安對著一切卻置若罔聞,他冷眼看著那位不過十三四歲的男孩,手中的夏侯血光芒炙熱,彷彿有什麼東西即將破刀而出。

「冤有頭,債有主!夏侯昊玉是到了你還債的時候了!」

蘇長安在那時發出一聲暴喝,他的身子動了起來。

手中的刀化作一道流光狠狠斬向夏侯昊玉的麵門。

他的周身三千靈劍環繞,隨著他的移動而劍鳴響徹。

頭頂那七位七星虛影,意思如影隨形。

一時間劍龍惡蟒,蓮花刀意呼嘯而至。

這般強大的力量帶起了愈發狂暴的罡風,通明殿崩塌的速度愈發快了起來。

夏侯昊玉在那時搖了搖頭,極為惋惜的感嘆道:「勢已成,卻力不足。」

隨即他眸子中精光一閃,無數利劍在他的身後浮現,直直迎向那七道七星虛影,與之戰在了一起。

而他的手亦在那時伸出,修長的食指與無名指憑空一夾,蘇長安的刀便被他死死的鉗住,再也難進毫分。

他眼神中的光芒愈發輕蔑了起來。

他看向蘇長安張開嘴便要說些什麼。

可就在那時,一道暴喝響起。

「玉衡!開陽!天璿!」蘇長安這般說道。

那一刻,七道虛影之中的三位虛影忽的周身靈光大作,一道道鋒利的劍意在那時自他們體內奔湧而出。那環繞著蘇長安身子的三千靈劍亦在此時若有所覺,紛紛發出一陣嘹喨的劍鳴,與那劍意交織在一起直奔雲霄。

那是西蜀劍塚堆積千載的劍意。

蘇長安將之吸納,雖不能完全動用這股力量,但哪怕隻是其中一二,便也足以讓人膽寒。

這一次,三千靈力在三道虛影的催動下化作寒芒,如暴雨梨花一般朝著夏侯昊玉的麵目傾瀉而出。

這般可怖的力量早已出乎了夏侯昊玉的預料,他急忙張開一道靈力屏障,但卻敵不過那三千靈劍之上所包裹的可怖劍意,靈力屏障在一陣顫抖之後,盡數碎裂。

他再也無暇顧及,蘇長安的刀,身子頓時暴退開去。

手中長袖翻飛,方才極為狼狽的接下這一陣劍雨。

但卻免不了衣衫碎裂,甚至連頭上的發簪也不知在何時掉落,青絲胡亂的披散在額前。

可他還未有半分的喘息之機,蘇長安的身子在落地之後,腳尖點地,便再一次提著刀朝著他的麵門殺來。

夏侯昊玉心頭的怒意更甚,他重振旗鼓,平息下體內暴動的靈力,雙眸一寒,一股滔天的靈壓奔湧而出。

一柄通體雪白的長劍在那時被他握於手中。

隻聽一聲脆響。

刀劍相遇。

「你很不錯!」他咬著牙,從嘴縫擠出這般看似讚嘆實則憤恨的話語。

「更不錯還在後麵呢!」蘇長安反擊道。

「萊雲的亡魂,是時候討債了!」他這把呢喃道。

那把夏侯血周身的光芒愈發炙熱了起來,就是像是被燒紅的洛鐵,發出一陣刺眼的血光。

而也就在那時,一道道猶如來自煉獄的慘叫響了起來。

一道道晦暗幽綠的色魂魄自夏侯血的刀身中奔湧而出,他們嘶吼著,咆哮著,向著那位人間的帝王衝了過去。

他們是萊雲城中被祭煉的亡魂,而一切根源皆是眼前這位帝王,當年留在鎮西神候體內的那一滴神血。

蘇長安曾發誓要帶著他們去屠盡那些高高在上的生靈,屠盡那些視蒼生為玩物的掌權者們。

而現在,便到了複仇的時候。

這是何其相似的情景。

他手中的刀,再次感受到了曾經那楚家刀客們的呼喊,它發出一陣刀鳴。

那時,漫天的白雪忽的停了下來,一道星光,一道真正的星光灑下。

一道虛影在那時浮現在蘇長安的身後。

他的包裹著蘇長安的身子,一雙有力的大手握住了蘇長安的手,也同時握住了蘇長安手中的那把夏侯血。

蘇長安像是在那時感受到了某些東西,他眼眶忽的變得濕潤。

而周圍那些已經沉寂下來的長劍們,也似有所感,一道道虛影自劍身中浮現,他們朝著那道虛影叩拜,就像是在叩拜一位君王。

一位真正的君王。

蘇長安的體內開始奔騰起愈發狂暴的靈力,他渾身像是有使不完的力量。

他的雙目在那時亦變得血紅,他看著夏侯昊玉近在咫尺的那一張臉。

他說。

不,他嘶吼道。

「江東楚家客!」

那一刻,三千靈劍上的虛影在那時忽的遁出,猛地朝著蘇長安的身子飛射而去,他們的身影如那一道包裹著蘇長安的虛影一般,在那時重疊在了一起。

「刀出人不還!」

蘇長安這般吼道,聲音卻夾帶著三千道不同的聲線。

夏侯昊玉手中的劍在那時發出一陣悲鳴,那把陪著他征戰天下數百載的神劍便在寸寸碎裂。

而還不待他從這般的驚駭中回過神來,蘇長安的刀,以及那漫天呼嘯的厲鬼已然至了他的身前。

驚駭的神色在這百年來終於又一次爬上了夏侯昊玉的眉梢。

他再也無法從容下去。

他的臉色在那時便如北地的寒雪一般陰冷。

而一道明亮得猶如白晝的星光亦在那時自穹頂之上照了下來。

「紫薇!」他這般說道,聲線低沉,卻又重如泰山。

一道比之蘇長安的靈壓還要強悍百倍的靈壓自他體內**出,夏侯昊玉小小的身子在那時似乎變得高大了起來,而最可怖的是,他的背後浮現出一道身高百丈,猶如帝王一般的人形虛影,那虛影高座於青銅所鑄的王座之上,周身盤踞著九條顏色各異的神龍虛影,方才捲走古羨君的那條黑龍赫然便在其中,而再之後,便是無垠的仿若潑墨一般不見五指的黑暗。

似乎是感受到了蘇長安那一刀中所凝聚的可怕力量,那九條神龍紛紛爆出一陣長嘯,而後化作一道道流光直直的迎向蘇長安的刀。

即使是星殞,力量也有耗盡之時。

更何況是遠在星海之中的楚惜風,他投射下來的虛影一陣晃動,終於無法與那九頭神龍相抗衡,慢慢的散去,而天際的那顆星辰也像是耗盡了積蓄已久的力量

,漸漸的隱沒在星海。

蘇長安的身子暴退而去。

直直挪開數十丈的距離,方才停下。

因為楚惜風英魂的到來而被喚醒的刀客們也那時失去了力量,紛紛遁回浮屠劍中。三千靈劍散落一地。

七星虛影亦是紛紛散去。

蘇長安的臉色一白,一口逆血噴湧而出。

他以夏侯血刀身杵地,方才能勉強站起身子,而不至狼狽的倒下。

他已經極大的高估夏侯昊玉的實力了,可卻想不到即使得到楚惜風英魂相助卻依舊不是他的對手。

不過,不管怎樣,夏侯昊玉終究還是張開了自己的世界。

「你真的很不錯,區區問道境便可以逼迫我張開世界。」夏侯昊玉在那時緩步走了過來,九頭神龍盤旋在他的周圍,身後如有神祇一般的巨大男子高座於青銅王座之上,俯視眾生。

「她就在我身後的黑暗之中,可惜你已經沒有了力氣去見她哪怕最後一眼。」

說著,夏侯昊玉像是想到了某些極為有趣的事情,他嘴角的笑意更甚。

「怎麼樣?跪下來求求我,或者發誓臣服我,或許我可以大發慈悲讓你們見上一麵,不過她是我的女人,你沒有半點再染指的可能。但也不是絕對,隻要像一條狗那樣對我足夠忠誠,待到她為我誕下血脈,我也不是不可以考慮將她賞給你。」

夏侯昊玉這般說著,不覺間已經走到了那些散落的長劍之中。

「怎麼樣,你要不要做朕的一條狗啊?」他的話這才出口卻猛然發現蘇長安的嘴角在那時浮出一抹笑意。

他心頭一驚,暗道一聲不好。

可說時遲那時快。

「蓮花綻!」

隻聽蘇長安一聲輕喝,那滿地散落的靈劍豁然動了起來,一道道劍影蓮花瞬息在通明殿的殘骸之中,以夏侯昊玉為中心,豁然綻開。

那蓮花不斷的向著四周蔓延,而沒開出一朵,這方天地間奔湧的劍意變濃鬱一份。

或許是之前,蘇長安所展現的手段與力量著實太過匪夷所思,這位多疑的君王一下意識的便要避開這蓮花。

但蘇長安的身子卻在那時陡然變快,化作一道流光,踩著滿地的蓮花直直向他殺來。

夏侯昊玉恐這其中有詐,他的身子一動,閃向一側。

而蘇長安卻沒有半分改變方向的意思,他繼續直直的向前,以至於與夏侯昊玉的身子擦肩而過,也依然沒有停下的意思。

夏侯昊玉的心頭一震,他猛地醒悟過來,蘇長安根本就不是他的對手,他衝向他目的也不是為了與他硬撼。

他的目標是......

暴怒之色浮現在了夏侯昊玉的臉上,他驀然轉過頭,卻見蘇長安的身子已然越過那尊巨大的帝王虛影,竄入了其後無垠的黑暗之中。

而那裡,古羨君正等著他。

......

古羨君龜縮在黑暗的一角。

這黑暗太過黑暗,以至於她什麼也看不見。

一道恐懼漫上她的心頭,她分明已經見到他了。

可她卻生生被夏侯麟擄到了這黑暗之中。

她方才襲殺夏侯麟時,被那個看似年幼男孩朕的五臟移位,身負重傷,此刻更是使不出半分力道。

她隻能跌坐在地上,雙手環抱著她的膝蓋,瑟瑟發抖。

她害怕了。

平生第一次,她感到害怕。

卻不是畏懼所謂的死亡。

她隻是,隻是怕,明明蘇長安就在眼前,卻來不及見上他最後一麵,甚至連一句再見也說不出口。

這般想著,她覺得有一股寒意漫上她的心頭,眼前的黑暗彷彿一隻洪荒巨獸,要將她的身子吞噬幹淨。

她告訴自己,她不會嫁給那個怪物。

隻要她的氣力在恢復一些,她就能夠自盡,不受那怪物的侮辱。

隻是,卻害了自己的父親與蘇長安。

她確實沒有料到,夏侯麟竟然強到這般地步,更沒有料到,她的爺爺竟然會這般決絕。

這樣想著,她心底悔意更甚,她不應該讓蘇長安來的。

她很自責,而這樣的自責,讓她眼角再一次濕潤起來。

淚水就像絕了堤的洪流一般自她的臉頰傾瀉而下。

她已經很久沒有沒有體會到這樣的絕望了,上一次還是在那幽雲嶺上遇見那位名為天照半神。

而也是那時,那個少年高高躍起的身影深深的被刻在了她的心底。

或許,從那一刻,她便喜歡上了那個少年。

回憶起與他相遇的點點滴滴,古羨君的身子也漸漸有了些氣力。

她顫顫巍巍的站起了身子,隨即伸手在懷中摸索一陣,掏出了一般早已準備好的匕首。

她將它架在了自己雪白的頸項。

「長安,下輩子,如果有下輩子,你記得一定要來找我。」她這般呢喃道,眼睛緩緩的閉上,握著匕首的手微微用力,就要在那欺霜賽雪的頸項上拉出一道血痕。

而也就在那時,黑暗之中忽的有什麼東西亮了起來。

古羨君本能睜開雙眸望去,隨即,她的身子一震,架在頸項上的匕首驀然脫落,落在無垠的黑暗中發出一陣輕響。

那時一朵朵雪白的蓮花,它們放著耀眼的白光,一朵接著一朵的朝著她蔓延開來。

隻是瞬息的功夫,便儼然鋪麵了整個黑暗的世界。

而一位少年在那時踏著滿池的蓮花,劃開無垠的黑暗,朝著她飛奔而來。

「長...」古羨君張開了嘴,就要說些什麼,可也就在那時少年來到他的身前,他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膀,將她擁入了懷中。

她到了嘴邊的話別生生的打斷,可她並不在意。

她隻是嗅著從那少年身上傳來的熟悉的氣味,在微微一愣之後,同樣伸出手,緊緊的擁住了少年的腰。

「古羨君,你記住,我若活著,你便不能死。」

而那時,少年的聲音在她的耳畔響起。

帶著一股不同於以往的霸道,卻讓她的心在那時被滿滿的溫柔所填滿。

「嗯。」

她微不可察的點了點頭,嘴角勾勒出一抹從未有過的絕美弧線。
Babcorn 發表於 2018-3-13 20:28
第四十七章 未來未來

這是一個古羨君苦苦等了兩年的擁抱。

所以,她抱得很用力。

就像是要把蘇長安揉進她的身體。

她有千言萬語要說與他聽,可卻終究一句話都沒有說出。

因為,她的心意,早就在這緊緊的擁抱中所表露無遺,同樣,她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隻是,可惜的是,無論再長的擁抱都有停下的那一刻。

蓮花開始熄滅,一把又一把的長劍遁回了蘇長安的劍匣。

周圍無垠的黑暗開始散去,北地的雪紛紛飄落在他們的發梢。

諾大的通明殿如今隻餘下一方殘骸。

一些來不及逃出的賓客尚還在這廢墟下苦苦呻吟,而逃出去的人則一臉恐懼的站在遠處觀望。

一位男孩周身纏著惡龍,正緩步朝著他們走來。

他稚嫩的臉上帶著近乎扭曲的惡毒笑意,眉宇間滿滿的皆是煞氣。

感受著從那男孩身上傳來的可怕靈力波動,古羨君抬頭望向蘇長安,說道:「長安,對不起...」

蘇長安同樣低頭看著懷中的女孩,她的兩頰上是還未幹透的淚跡,她的眸子裡是足以融化這世上任何人的秋水。

他伸出手,輕輕替她擦去那些淚痕。

「我們都會死吧。」古羨君感受著少年指尖傳來的溫度,這般輕聲說道,嘴角分明帶著笑意。

死,固然可怕。

可能與他黃泉路上作伴,說苦卻也甜。

蘇長安依然沒有說話,他沉默著,卻又極為認真的為女孩擦拭著兩頰的淚痕。

手指輕柔,像是在撫摸,又像是生怕一用力便戳破那粉紅色的臉頰。

古羨君不明所以,但卻極為享受蘇長安此刻的溫柔。

她緩緩的閉上了眼睛,靠在了他的胸口,聽著從那裡傳來的強有力的心跳聲。她喜歡那聲音,亦喜歡那味道。

夏侯昊玉的腳步越來越近,他眉宇間的煞氣也越來越濃。

自己快要過門的妻子,就在這大婚之時,當著他的麵與另一個男子你儂我儂,這讓夏侯昊玉很生氣,加之之前的諸事不順,這位帝王如今的怒火已是充斥滿胸腔。

他要殺了他。以最殘忍的方式。

「不許哭。」蘇長安的聲音終於響了起來。

他這般說道,讓沉浸在溫柔中的古羨君下意識的抬起了頭,看向蘇長安的眸子中滿是疑惑。

蘇長安伸手抓住了她肩膀,看著她,用力的看著她。

「也不要死!」

這時古羨君終於意識到了些什麼,她的嘴方才張開,但一股巨大的推力便落在了她的腰間,她的身子在那時被高高拋起,隨即落在古方天的身旁。

「帶她走,能走多遠是多遠。」

蘇長安看了一眼古方天,他畢竟是問道境的強者,雖然受了些傷。但隻要他能拖住夏侯昊玉足夠長的時間,他與古羨君未嚐沒有逃出升天的可能。

古方天顯然沒有料到這一點。他愣愣的抓住一旁想要衝上的古羨君,看著那少年清澈的眸子,半晌之後方才重重的點了點頭。

「長安!不要!你會死的!你會死的!」這時的古羨君終於回過神來,她的

臉頰再次被淚水所浸透。身子也開始不住的擺動,試圖掙脫古方天的手,去到蘇長安的跟前。

蘇長安朝著她笑了笑,極為開心的笑了笑。

隨後他便看向古方天,說道:「照顧好她。」

說這話時,他咬字極重,臉上的神色也變得極為嚴肅。就像當年莫聽雨讓他照顧梧桐時一般。

這是男人之間的承諾,蘇長安覺得,這理應是一個極為神聖的事情。

他這般說完,便再沒有讓自己的目光多停留哪怕一眼。

他決絕的轉身,麵向那位煞氣騰騰的君王。

古方天一掌拍暈了掙紮不休的古羨君,他深深看了蘇長安的背影一眼,便再沒有半分猶豫,體內的靈力運轉轉身便朝著屋外的風雪中遁去。

這樣的事情自然是逃不過夏侯昊玉的眼睛。

他眉頭一挑,一直呆立在一旁古青峰雙眸紅光一閃,便要朝著古方天逃跑的方向追去。

但也就在那時,蘇長安的身子一動,直直的攔在了古青峰的身前。

他手持一把夏侯血,麵色冷峻的看著古青峰,周身的氣勢翻騰,額前的長發被夜裡的風雪高高揚起。

「怎麼?你還想一人攔下我們兩位星殞?」夏侯昊玉笑道,言語中的譏諷之意自然是毫不掩飾。

蘇長安沉默著將手中的夏侯血放入刀鞘,右手憑空一握,一把通體漆黑又有血色光芒流轉的長劍便在那時被他握在了手中。

「星殞這東西一個也是打,兩個也是打。沒什麼區別。」蘇長安輕撫著手中長劍的劍身,這般隨意的說道。

「......」夏侯昊玉聞言一愣,他怒極反笑。

「好!好!好!」

「這天嵐院的本事你沒學到幾分,這狂妄倒是比起你的前輩們強出不少。」

這樣說完,夏侯昊玉的雙眸一凝,一股磅礴的氣勢自他體內奔湧而出。

而古青峰也在他授意下退到了一旁,他身為紫薇星君,天下帝王,怎會對一個後輩還需要以多打少?至於古方天與古羨君,在夏侯昊玉看來想必也逃不出多遠,隻要料理完蘇長安,再去將之尋回亦是不晚。

這般想著,他身後那青銅王座愈發明亮,周身的九頭惡龍紛紛發出一陣陣怒吼,作勢便要撲咬上來。

他的眼睛眯了起來,看向蘇長安,嘲弄道:「這一次,無論你是否求饒,我都會將你的撕得粉碎,然後將你的屍首掛在北嵐城外,暴屍七日,最後喂於野狗。對了,你還有一位父親對吧?屆時我會將他請過來,讓他看看自己的兒子是怎樣做那野狗的食糧的。」

說著,他彷彿是已經看到了那般殘忍的景象,他眉宇間的煞氣也隨之愈發的濃重起來。

蘇長安對於這般惡毒的話語卻猶若未聞。

他隻是抬頭看著這位曾經的帝王,聲線從容又認真的問道:「你怕死嗎?」

夏侯昊玉聞言又是一愣,他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道都到了這個時候為何這少年還會問出這麼愚蠢的問題。

不過好在,蘇長安似乎也並沒有真的想從這位帝王口中得到任何回答。

他在數息之後便繼續說道。

「我不怕死。」

那話音一落,一道靈壓再次**開,他的頭頂七星閃爍,瞬息便喚出了三

道持劍虛影。

分別是玉衡、開陽、天璿。

「浮屠,助我一次吧。」蘇長安這般說道。

那三道虛影體內頓時**起一道道衝天的劍鳴,一股股磅礴的劍意在那時自他們體內湧出,如百川入海一般奔向蘇長安的體內。

感受到這股浩然劍意,浮屠神劍的劍身顫抖,三千靈劍再次懸於蘇長安的頭頂,他們劍身光芒大作,周身瀰漫著猶如實質的可怕劍意。

玉衡、開陽、天璿三道虛影吸收了蜀山劍塚千年來累積的劍意。

那劍意雖然強大,但卻極為斑駁,夾雜著無數劍道先賢的劍意。

尋常人根本無法將之利用。

而這三道虛影卻不是真正意義上的人。

他們吸納了那強悍的劍意,可又因為自身力量的侷限而無法盡數動用。

此刻,蘇長安將這些劍意加持在己身,雖然這些斑駁又強大的劍意免不了讓他的五臟六腑承受巨大的損傷,但同時利用這些劍意,他足以斬出一式可以威脅到夏侯昊玉的劍。

蘇長安的身子開始緩緩上升,他的衣衫因為自他體內湧出的磅礴劍意而被高高鼓起,頭頂的發簪亦不知在何時掉落,一頭烏黑的長發便在夜風中胡亂的被吹散。

他低眉看著夏侯昊玉,眉宇間同樣浮出一抹濃重的殺意。

天地似乎也被蘇長安周身濃烈的劍意所震撼,而安靜了下來。

「夏侯昊玉,這一劍,我代蒼生而斬。」

少年的聲音猶如惡鬼的呢喃,在夏侯昊玉的耳畔響起。

殺氣十足,卻又坦坦****,堂而皇之。

他的身子在那時動了起來。

一劍浮屠,向死而生。

身後三千靈劍呼嘯而隨。

「此劍,名為,問君王。」

漫天風雪忽止,天際雲海翻湧,大地萬籟俱寂。

世間似乎隻剩下少年的這一劍穿過風雪而來,直抵君王眉心。

那時他手中劍鳴響徹,明亮的眸子幾乎遮住了天上的星光。

......

西方,極西的西方。

那裡已經是世界的盡頭,是這世上最靠近天的地方。

一位刀客與一位少女正飛速朝著那裡飛奔。

他們風塵僕僕,像是已經趕了許久的路,但他們的臉色卻極為肅穆,像是遠處有什麼極為重要的東西在等著他們。

忽的,那位少女的眉頭一蹙,猛地停了下來。

她捂著自己的胸口,像是極為痛苦一般。

身旁的刀客見狀連忙停了下來,關切的問道:「怎麼了?」

少女不言,她看了看掛在自己胸口處的那一併黑色長劍模樣的吊墜。

那吊墜的劍身上光芒流轉,像是要有什麼東西破繭而出。

「小屠屠...?」少女試探著問道。

「......」

虛空中在那時響起一道說不出悲喜但卻極為沉重的聲音。

他說:「未來,改變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8-3-13 20:29
第四十八章 誰的女兒

未來為什麼會改變。

這其實是一個很簡單的問題。

至少對於蘇曌來說,這是一個很簡單的問題。

她不屬於這個時空,來到這裡,所為的便是改變未來。

而同時她所做的每件事在積累到足夠大的時候便會產生足以影響未來的力量。

這本身其實是一件好事,畢竟她來到這裡,所為的便是改變未來。

但同時改變未來其實是一個謬論。

這一點在回到這個時空前,她的母親便給她道明了其中的厲害關係。

一個人,若是他回到過去,通過他所知的某些事情改變未來的走向。

而這樣的走向一旦形成,未來的他便會發生同樣的改變。

比如,一位父親知道自己的女兒會遭受某些意外,他穿越回到過去,成功救下他的女兒。那麼他的女兒遭受意外這件事便是不再發生,那位未來的父親自己自然也就不會知道關於他女兒的不幸的過去。那麼他就不會在穿越回來拯救自己的女兒。

那麼沒有了他的拯救,他的女兒自然又會遭受到意外,同時,他擁有了這樣的記憶,便會再次穿越回來。

事情就彷彿陷入了一個不能解開的死循環,擁有沒有解開的一日。

因此,未來是不會被未來之人所改變的。

這對於大多數人來說,就是如此。

可蘇曌不一樣,她是蘇長安的女兒,生來便得到蘇長安的傳承。

她是仙,超脫因果,也超脫時間的束縛。

她擁有改變過去的力量,隻要這樣的改變不影響她的出生,那麼她的存在即是時間的規則也無法將之抹去。

而方才,她的心開始陣痛。

那麼說明不過是好是壞,未來確實發生了某些改變,而這樣的改變也足以威脅到她的存在,因此,她才會有那般的感覺。

「未來改變了?」莫聽雨叨唸著那虛空之中傳來的話,眉頭皺起。

這當然算得上是好事,畢竟他耗費氣力從星海中歸來,所為的便是此事。可是蘇曌的狀態卻又著實讓他有些擔心。

「曌兒?你沒事吧?」他關切的問道。

少女聞言在微微沉吟之後,方才抬起自己的腦袋看向莫聽雨,嘴角夠了出一抹笑意,說道:「沒事,莫爺爺,我們繼續趕路吧。」

「可是...」少女雖然說得極為輕鬆,但莫聽雨卻極為敏銳的察

覺到少女的臉色分明有那麼幾分蒼白。

就在莫聽雨想要在詢問著些什麼的時候,遠方的天際卻忽的響起了一聲炸雷。

二人心頭一驚,皆轉頭看向遠處,卻見那極西的遠方,一道黑色的雲朵正直下方不斷的往上延伸。

那黑雲翻滾即使相隔極遠,二人也能感受到自那裡傳來的一道道恐怖的靈力波動。

「莫爺爺我們得趕快了,開陽祖爺爺似乎馬上就要打開神塚的封印了!」女孩的臉色一變,有些焦急的說道。

莫聽雨愣了愣,蘇曌的臉上雖然神色焦急,但氣色卻漸漸恢復了幾分常態。

是有輕重緩急,如今的當務之急,便是阻止開陽師叔打開神塚,因此,莫聽雨也就暫且收下了心頭的疑惑,隨著蘇曌再次催動靈力以極快的速度朝著遠方遁去。

「對了,曌兒,我一直很好奇一個問題。」在飛奔中的莫聽雨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事情。他轉頭問道。

「嗯?」奔跑中的蘇曌亦在聞聲之後看向莫聽雨,她的大眼睛極為好奇的眨了眨,看起來極為可愛,似乎已經從之前的不適中完全恢復了過來。

「你的母親究竟是誰?」莫聽雨問道,臉上的神情極為認真。

哪知蘇曌聞言卻是噗嗤一笑。

銀鈴的般的笑聲在那時的極西之地回**,與那遠方宛如末日一般的驚雷形成裡的鮮明的對比。

蘇曌的放映讓莫聽雨多少有些摸不著頭腦。

他覺得這並沒有什麼好笑的,甚至這對於他來說是一個極為嚴肅的問題。

畢竟蘇曌的母親便是自己那徒兒的妻子。

若是那什麼樊如月、古羨君之流道還好說,可要是真是那青鸞......

一想到這裡,莫聽雨就覺得有些頭大。

曾經他與楚惜風年少時極不對付。

畢竟都是少年成名,又同樣都是刀客。

有道是文人相輕,這一點對於曾經年少的他們來說同樣適用。

在莫聽雨看來,楚惜風太過沉默寡言,又一心隻想著自己的刀道,是一個極為無趣的人。當然,在對楚惜風做出這樣評價的時候,莫聽雨並沒有意識到,他在大多數人的眼中同樣也是這樣的一個人。

但無論怎樣,至少再有一點上,他與楚惜風的觀點是一致的——麵子,對於刀客來說是一件極為重要的東西。

蘇長安要是真的娶了青鸞做妻子,青鸞又是梧桐的姐姐。

難不成以後見麵他還得叫上蘇長安一句連襟或是姐夫?

雖然莫聽雨不是什麼迂腐之人,隻要二人真心相愛,他倒也無甚大礙,大不了以後個叫個的。

他隻是對此極為好奇,想要知道自己的徒兒到最後究竟娶了哪家姑娘。

蘇曌像是一眼便洞穿了莫聽雨的心思,她臉上忽的綻出一抹笑意。

「來之前我娘親便告訴過我,你們一定會問我這個問題。」她這般說道,臉上的笑意更甚。以莫聽雨與蘇曌接觸的這些日子來看,蘇曌固然古靈精怪,有時候又有些像個小大人,但每當提及自己的娘親,這個女孩的臉上便會綻出如這般發出內心的真切笑意。

「那到底是誰?」被這個自己名義上的孫子輩一語洞穿了心思,莫聽雨暗覺臉上有些掛不住,但他還是忍不住詢問道。

「嗯。」蘇曌搖了搖頭,嘴裡發出如同撒嬌一般的夢囈聲。

「娘親說了,這件事情一定不能說。」

「為何?」莫聽雨一愣,顯然有些不解。

「不知道,反正娘親說的話一定是對的,我隻要聽話就好。」

蘇曌的眼睛在那時彎成了月牙狀,她看向莫聽雨,眸子中滿是揶揄的笑意。

莫聽雨自然是有些吃不消自己這個徒孫,他搖了搖頭,不再糾纏這個問題,轉身再次朝著遠方奔襲而去。

女孩看了看莫聽雨漸漸走遠的背影,腦海中不禁浮現起臨走時自己那位娘親與她說過的話。

「你到了那裡,可一定不能夠告訴任何人你的娘親是誰!」

「你爹這個人什麼都好就是在感情上優柔寡斷,好不如一婦道人家。你若說了我和他的事,他必然心生愧疚,在最後的選擇身不由己。」

那時的蘇曌並不太明白這話的意思,她反問道:「可是他明明不就選了你了嗎?」

她的娘親在那時摸了摸少女的頭,說道:「我希望他的選擇並不是偶然,我想,他無論做出多少次這樣的選擇,最後那個人都是我。」

想到這兒,蘇曌搖了搖頭,有些老氣橫秋的感嘆道:「哎,真不懂你們這些大人。」

言罷,她的身子一動,速度陡然快了起來,不消片刻便追上了莫聽雨的聲音。

「莫爺爺,給我講講你和梧桐婆婆的事吧!」女孩銀鈴般的聲音響起。

「都給你說了多少次,不許叫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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