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書劍長安 作者:他曾是少年(已完成)

 
Babcorn 2018-3-5 18:29:38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47 178205
Babcorn 發表於 2018-3-13 20:39
第六十九章 食神

那蛇的模樣極為尋常,雖然似乎有些靈性,但在這靠近妖域的北地,其實並不出奇。

但出奇的是,自那小蛇出現後,方才還侃侃而談的三位黑袍神族,卻像是被人失了定身咒一般,愣在了原地。

「小子,咱們可是說好了,隻有三個次神。可這分明是兩位次神與一位半神。」而那隻小蛇麵對三尊足以讓任何星殞都感到膽寒的神祇之時,卻口吐人言,帶著一種極為不耐煩的語氣,對著身旁的蘇長安這般說道。

那小蛇的責怪似乎也讓蘇長安心底有些愧疚。

他尷尬的撓了撓自己的後腦勺。

「前輩,此事我也不知...」他確實不知此事,在之前古方天對於這三位幕後黑手的描述中,蘇長安便以為此三人皆是次神,可怎麼也沒有想到竟然還藏著一位半神。

可以半神的實力,想要從身為星殞的古青峰手中搶奪古羨君想來應當是一件極為輕鬆的事情。那麼為何這麼多年,與古家交手多次都未有成功?還是說這裡麵還有某些蘇長安所不知道的隱情。

但相比於蘇長安得知此事後的詫異,古羨君三人心頭的震驚卻要比之多出百倍不止。

那隻小蛇究竟是什麼來頭?

能口吐人言便已是少有,而言語間那老氣橫秋評論神族的模樣,似乎不把尋常的次神放在眼中,就連半神好像也隻是有些麻煩,絲毫沒有尋常人見到神族那樣的驚慌失措。

他們實在想不明白蘇長安究竟這幾日去了何處,又為何帶回了一隻古怪的小蛇,難道這隻蛇便是他對付這些神族的關鍵嗎?

諸人想不明白,但事已至此,早已超出了他們所能幹預的地步,因此隻能退到一旁,以期在即將發生的大戰中,不給蘇長安添加任何有可能的麻煩。

「那我可就幫不了你了。」那隻小蛇在那時打了一個呵欠,像是極不耐煩一般。

蘇長安見狀,趕忙說道:「前輩你若不助我,若是我死了,誰幫你渡你的天劫?況且若是羨君被他們抓走,屆時黑神臨世,神族氣焰再漲一份,你認為他們放任你度

過天劫嗎?」

「我想,他們應當不會喜歡一條龍出現在這個世界上吧?」

「......」那小蛇聞言一陣沉默,似乎是在衡量這其中的得失。

「而且,我若沒有算錯,前輩若助我屠了這三隻惡神,那晚輩我離成就星殞便會再近了一步。」蘇長安趕忙又說道,試圖加大自己的籌碼,從而說動眼前這隻看似極不出奇的小蛇。

那小蛇一頓,他有些詫異的轉頭看了蘇長安一眼,似乎想到了什麼,他不禁問道:「你是想...可是這種事從未有人試過,你若這麼做了,後果沒人可以保證。」

「前輩也知道如今的世界是什麼模樣,哪還有那麼多時間給我瞻前顧後,還請前輩成全!」蘇長安這般回應道,他的眉宇在那時冷冽下來,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決然。

那小蛇似乎也感受到了蘇長安此刻心中的決意,他又是沉默了好一會,終於點了點頭,說道:「好。」

那一聲言罷,那蛇便猛的自他身上竄了出來。

他的身形在那時陡然放大,轉眼化作了一條長約數十丈的巨蟒,吐著信子,雙眸中閃著冷冽的寒光,看向那三位黑神。

似乎是被那巨蟒周身的氣勢所震撼,那三位黑神愣了好一會之後,為首的一人方才說道。

「螣蛇閣下,我黑神一脈無意冒犯你,我們早已聽聞你欲化龍,若是今日你與我們一個方便,來日裡成龍之時,我黑神一脈定然鼎力相助。」

他的聲線有些幹澀,似乎對於他口中的這位螣蛇極為忌憚。

是的,這條蛇便是妖族的五大妖君之一,螣蛇!

亦是在前些日子蘇長安在返回北地時在幽雲嶺遇見的那一條參天巨蟒。

他這些日子離去,所謂的便是請求他的協助。

妖君,是妖族的星殞,同時也是妖族的星君,他們在妖族的地位等同於天嵐在人族的地位。

蘇長安知道若是自己所料無錯,身為妖君的螣蛇,定然有足夠的實力對抗次神,甚至半神

。而他在幽雲嶺所言,自然也是有求於蘇長安,他以此為籌碼,獲取了他的幫助。

也方才有了現在這一幕。

「我們是妖,你們是神,我化了龍,便是奪了天地造化,你們不阻我也就罷了,還會助我?真當你蛇爺爺這千年光陰是白活的嗎?」

螣蛇對於黑神開出的條件自然是嗤之以鼻,他也沒了與之繼續交談的興致。

隻聽他發出一聲嘶鳴,本就巨大的身子再次放大,轉眼已是百丈,而後他的頭顱張開,猛地衝向那三位黑蛇所站的位置。

那時妖氣浩**如海,相比於螣蛇的巨大身形,那些高高在上的神族此刻卻宛如螻蟻。

他們亦未有想到這螣蛇竟然如此不講道理,話未說完便出了殺招,絲毫沒有身為星君的氣度。

可就算心中有再多的不滿,可卻又不得不催動起周身的邪力,往四周躲閃,極為的狼狽的避開了這螣蛇的一擊。

一擊不中的螣蛇巨大的頭顱狠狠鑲入了雪地之中,向四周推出一道雪浪,幸好之前古羨君三人對此早有預料,躲得極遠,雖然免不了被波及,但雪浪至他們身前時,已是卸去了大部分的力道,在古羨君與古方天的聯手之下,還是穩穩當當的將之接下。

但身處於戰鬥中心的那三位黑神便沒有這般幸運了,巨大的氣浪攪動著風雪直直的撲來,裡麵裹挾這磅礴的妖氣。

身為半神的那一位邪神還能將之硬接下來,但那兩位次神,措不及防之下,身子暴退數丈,直直的栽入雪地之中,雖然未有受到什麼致命的傷害,但當他們站起身子時,那渾身是雪的模樣,卻是要多狼狽便又多狼狽。

這三位心高氣傲的黑神們心頭終於起了怒意,為首的那位半神憑空虛立於那螣蛇巨大的頭顱之前,寒聲問道。

「閣下可是鐵了心要與我等為敵?」

「什麼為敵不為敵的?你蛇爺爺縱橫天下這麼多年,吃過人,吃過蠻子,也吃過妖,就連星辰閣的送葬者都吃過兩三個,就是沒嚐過神的味道,今天蛇爺爺我就要那你們這些神族打一打牙祭!」
Babcorn 發表於 2018-3-13 20:40
第七十章 噬神

食神。

這是何等狂妄之言,在這些黑神們漫長的生命裡,即使墮入黑暗,小心翼翼的蟄伏於人間,但他們的心底依然保存著屬於自己的驕傲——作為一名神的驕傲。

他們終於收起與螣蛇對話的心思。

三人對視一眼,便成犄角之勢將那螣蛇巨大的身軀圍住。

似乎意識到了這些神族心頭所想,螣蛇的眸子中閃過一道戲謔之色,隨即他的大嘴猛然張開,一道磅礴的紫色妖氣自他嘴中吐出,鋪天蓋地的湧向那三位黑神的身軀。

三位黑神亦在那時麵色沉寂下來,隻見他們雙手一握,一道玄妙無比的印記在他們手中結出。

一道陰風乍起。

他們黑色的衣衫在那時被胡亂的鼓起,在夜風中獵獵作響。

一股股磅礴的黑色邪力開始升騰,他們眸子中的血光一凝,裹挾在黑袍之下的肌肉高高隆起,很快,那寬大的黑袍便再也包裹不住他們的身形,由內自外的開始撕裂。露出其下那漆黑色的皮膚,與一股愈發濃鬱的腐爛味道。

紫色的妖氣在這時終於湧動了這些黑神的跟前,他們一聲暴喝,一道漆黑色的屏障豁然出現,將那妖氣抵擋在外。

螣蛇自然不會就此罷休,他足足數丈大的蛇頭再次張開,一股更加磅礴的紫色妖氣奔湧而出,那三道黑色的屏障在那時開始劇烈的顫抖。

這樣的對峙僵持了大概十息的時間。

伴隨著一聲琉璃破碎般的脆響,那三道黑色的屏障便猛地如瓦片一般凋落。

而也就在這時,那三位黑神周身的黑袍亦同時盡數碎裂,露出了裹藏在其下,已數百年未有示人的本來麵目。

他們生得五丈開外,青麵獠牙,周身裹挾這黑色的卻又泛著血光的甲冑,背上一對巨大的骨翼張開,隨意的撲扇,便會有陣陣罡風乍起。

而那位為首的半神更是生有四臂,各自握有一把把閃著寒芒的利器。

他們在那時一聲長嘯,手中的利刃割開了漫天的紫氣直直的殺向那隻巨蟒。

可螣蛇又豈是甘心束手就擒之輩,他見妖氣無效,便猛地捲動起自己龐大的身軀,滿地的積雪裹挾這巨大的罡風在那時呼嘯而出,試圖阻擋這些黑神的腳步。

但他遠遠低估了這些黑神的力量,巨大的罡風劃過,黑神們亦在那時煽動起背後的骨翼,同樣猛烈的罡風在這空間中**起,與那螣蛇攪動的罡風狠狠的撞在一起。

在約莫一息的光景之後,兩道罡風便盡數化為虛無。

而黑神們也趁著這個空檔來到螣蛇的身前。

他們手中的利刃在那時好不猶豫的刺入了螣蛇龐大的身軀內。

那些利刃顯然並非凡物,螣蛇身軀表麵那般堅硬的鱗甲,在那些利刃麵前就如同敗革一般被輕易的刺破,炙熱的鮮血奔湧而出,還伴隨著陣陣帶著腐爛氣味的黑氣瀰漫出來。

螣蛇吃痛在那時發出一陣伴隨著痛苦與憤怒的怒吼。

而一旁的蘇長安亦在那時皺起了眉頭。

這些黑神的強大似乎比他預料之中的還要強出幾分。

但他卻也並未有太過擔心,

因為在去往幽雲嶺之時,他便與螣蛇好生暢談一番。

對於這位存世近千年,隱居於幽雲嶺的妖君蘇長安有著足夠的信心。

若是真的比起來,恐怕也隻有全盛時期的玉衡師叔祖堪與他一戰。

他究竟有多強,蘇長安說不真切,但蘇長安卻知道有那麼一點。

這螣蛇並不是蛇,是一隻隨時準備化龍的蛟!

似乎是為了回應蘇長安心中所想,螣蛇在發出這樣一聲長嘯之後,他的身子開始發生著某種變化。

他的頭頂一樣事物開始漸漸隆起,身軀的四處也開始滲出某種長形事物。

他周身的氣勢在那時變得極為磅礴,即使是三位黑神所發出的氣勢也難以與之匹敵。

那纏繞著他身軀的妖氣也隨著這樣的變化開始發生的某種轉變。

紫色妖氣漸漸化為浩然的龍氣。

他的頭上伸出一隻金色的獨角,身子也不知在何時長出了四隻鷹隼一般的利爪。

這哪還是什麼巨蟒,這分明就是一頭龍!

「吼!」

他口中的嘶鳴變成龍吼。

一吼既出,走獸蟄伏,天地瘖啞。

他就恍若君王一般傲立於此方天地,穹頂之上的殘雲似有所感,紛紛翻滾著湧向他的身軀。

有道是雲從龍,風從虎。

這螣蛇雖然還未化為龍形,但一身龍威卻已是渾然天成。

「你竟然已修成了蛟龍!!!」那為首黑神驚呼道,眸子中既是慢慢的駭然,又不乏真切的恐懼。「大逆不道!大逆不道!」

「大逆不道?這方天地,是生靈的天地,先是你們神族把持天道,後又有天人拘束這方天地!為的卻隻是一己私慾!我欲成龍,此乃應天之舉,但你們這些高高在上的神祇卻囚我千年,讓我無緣問鼎大道!今日,我便食了神,改日得證大道,再去到天宮,殺了那些自以為是的天人們!」

螣蛇似乎也被這黑神所言激起了心底的怒意,他一聲怒吼,龐大的身軀卻絲毫不顯得笨拙,極為迅猛的衝了出去。

那時,天地間雷鳴電閃,不知是在為這螣蛇的豪言壯語而動容,還是在為他的大逆不道而震怒。

但這些都無法阻止螣蛇衝出的身影,他化作了一道快得幾乎抓不住蹤跡的流光,伴隨著天地間的轟鳴之音,螣蛇的身子直直的穿過了三位黑神的身軀。

三位黑神瞳孔中的光彩豁然變得凝固。

他們懸在半空中的身軀,在微微一怔之後便猶如失了提線的木偶一般直直的墜入地麵,濺起滿地的雪花。

螣蛇的身子亦在那時來到蘇長安的身前,他眸子中的光彩黯淡,身子亦漸漸縮小,最後化作了一道隻有食指粗細的小蛇,落在了蘇長安的肩上。

「小子,蛇爺爺這次幫你,你答應我的事可不能忘了。」他這般說道,聲線有些虛弱,顯然方才化為蛟龍那一擊對於他來說同樣消耗巨大。

「前輩放心,長安言出必行。」蘇長安感激的點了點頭。

那細蛇得到了蘇長安肯定的答複,心滿意足的點了點頭,但臉上

又很快浮出一抹揶揄的笑意。

「但願你能活到那個時候,你要做的那件事極為凶險,你若是死了,你蛇爺爺我的算盤就落了空了。所以,你小子最好命硬一點,可不能隨便死掉啊。」言罷,那細蛇像是已經耗盡了所有的氣力,他打了一個大大的呵欠,隨即便鑽入了蘇長安的衣袖之中。

「前輩放心,我還有好多事沒做,怎能輕易的死掉。」

蘇長安這般回應道,亦在那時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轉頭看向那三尊已經倒在雪地中奄奄一息的黑神們。

他的麵色在那一刻冷峻了下來。

螣蛇的答應他的事情已經做到了,而他要做的事情卻才剛剛開始。

這般想著,他收起了自己手中的刀,漫步走到了那三尊黑神的跟前。

他站定了自己的身子,居高臨上的俯視著這三尊不可一世的神祇。

相比於那兩位次神,那位半神雖然也是奄奄一息,但卻多少還有些說話的氣力,他同樣看向蘇長安,嘴裡不住的往外溢著淡金色的鮮血。

「想不到我們蟄伏千年最後反倒...反倒中了你的算計。」

「是啊,我也想不到,你們自稱為神,卻依舊抵不住心頭的貪慾。」蘇長安沉著眸子回應道,眸子中帶著一股說不出是憤怒還是憐憫的神色。

「......」那黑神一陣沉默,半晌之後方才又說道:「神也是生靈,是生靈便有慾望。真神的神性...對於我們...」

說到這裡,那黑神頓了頓又看向蘇長安,眸子中的光彩愈發黯淡。

他像是想到了某些極為有趣的事情,嘴角忽的勾勒出一抹笑意,這樣的笑意牽動了他體內本就嚴重的傷勢,這讓他的眉頭一皺,嘴角溢出的鮮血愈發洶湧。

可即使是這樣,他已經在笑,笑得極為開心,也極為瘋癲。

「仙又如何?還不是螻蟻,還不是棋子!我們都是棋子!」

他說著,話鋒忽的一轉,又言道:「不過,我們是神,你殺了我們又如何?終有一天我們會重新複活在這個世上,而你呢?卻早已化作一賠黃土。」

「最後勝利的還是我們!因為神,是殺不死的!」

這般說完,那黑神的嘴角再次浮出一抹猖獗的笑意。

可是這樣的言論卻絲毫沒有激起蘇長安心底的半分波瀾,他冷冷看著眼前這尊神祇,安靜的等待著他說完了他的話。

然後,他在那時,終於緩緩的張開了他的嘴。

「我不清楚你們與那些天人們究竟有何仇怨,我也沒有心思去瞭解你們的過往。」

「我隻想保護我想保護的東西,但你們不讓,那我...」

「便殺神給你們看吧!」

這般說完,他周身的氣勢忽的變得陰冷。

一股龐大的吸力驀然自他的體內的湧出,將三位黑神的身軀包裹其中。

那半神眸子的光芒一凝,方才猖獗的笑意盡數被恐懼所替代。

他感覺到了什麼。

眼前這個凡人...

想要吞噬他們!
Babcorn 發表於 2018-3-13 20:40
第七十一章 十倍冥書血紀

冥書血紀是一本邪典。

一本真正意義上的邪典。

他以吞食生靈的血肉與靈魂壯大自身。

這是極為邪惡的功法,即使是真正的魔道也少有修煉這般邪惡功法之人。

並且在數百年前,以天嵐院為首的正道在清剿邪道之後,這樣的功法早已失傳,可誰也又能想到,他的再一次現世,竟是出自天嵐院的守望者之手。

可即使是這樣,那些曾經的魔道大能,修煉此法也不過是吞噬尋常生靈,但蘇長安今天卻又以此法吞噬神族!

凡人所創造的功法,真的能吞噬神嗎?

這本身就是一件極為荒誕的事情。

神為什麼殺不死?

因為神誕生於世界,他本身便是這世界的一部分。

尤其是對於真神來說,他們代表著這個世界最本源的那一部分力量,甚至可以說是世界本源的具象化。因此,他們隻能被封印,卻永遠不可能被殺死。

可是蘇長安想要吞噬神?

這就好比獅子身上的一根毫毛,想要咬下自己身上的一塊肉一般。

但是,就在蘇長安運轉起冥書血紀的那一剎那,那位半神卻真切的感受到了死亡的味道。

蘇長安畢竟不一樣。

他並不是凡人,他是仙!

他的體內藏著燭陰的神性,這神性讓他擁有了做到這一點的可能性。

而這一切,也早已在他的算計之中。

冒著如此大的風險,給予螣蛇極為昂貴的許諾。

為的並不是除掉這些一直威脅著古羨君的黑神們這般簡單。

他從一開始,便做好了這一步的打算。

他要吞噬半神,他要讓這些高高在上的神祇做他通往星殞路上的墊腳石!

這般想著,他的眉宇愈發陰冷了下來。

他喚醒了真神的神性,並以此運轉起那令人聞風

喪膽的邪惡功法——冥書血紀。

他的雙眸在那時被蒙上了一層濃重的血色。

一股巨大的吸力自他的體內傳來,將那三位黑神的身子包裹其中。

邪神們的身子開始劇烈的抖動起來,一道道黑色的邪力自他們體內瘋狂的湧出,於此同時,還有一道道模糊的人影竄出他們的肉身,試圖遁去。

那是他們的靈魂——神的靈魂。

蘇長安自然不會放任他們這般離去。

隻見他眸子中血光大盛,他的嘴在那時猛地張開,一聲如同惡鬼一般的嘶吼在那時自他嘴裡傳出。

那三道模糊的人影便猛地被定住,他們的身子開始被拉扯,漸漸變得扭曲,而一聲聲帶著痛苦與恐懼的咆哮,亦自他們的口中響起。

這樣的僵持持續許久,神,終究是神,即使依仗著燭陰留下的神性,蘇長安也難以在短時間內製服這三位黑神的靈魂。

他的額頭上開始浮現出密密麻麻的汗跡,眸子中的血光亦有黯淡小去的趨勢。

有道是此消彼長。

隨著蘇長安漸漸力竭,那些黑神們的靈魂亦是把握住機會,瘋狂的掙紮起來,想要逃離那股讓他們為之膽寒的吸力。

可是為了此事,蘇長安準備良久,哪能遂了他們的意。

隻見他雙眸一寒,一道靈壓**開。

他的頭頂頓時有七星亮起,而背後亦有人妖蠻三魂虛影浮現。

七星在出現那一刻便感受到了蘇長安心頭所想。

他們紛紛光芒大作,隨即七星的虛影亦在那時猛然出現在蘇長安的頭頂。

「冥書血紀!」

蘇長安在那時發出了一聲暴喝。

而身後的人蠻妖三魂,頭頂的七星虛影,亦在同一時刻,發出這樣的怒吼。

同樣的邪惡功法便在那時自這些虛影的身上使出。

刀客、帝江、鳳凰三道虛影是蘇長安的三魂。

七星虛影,在蘇長安被那蠻族星殞的幽都鬼火灼傷之後,便被其煉化成了自己的七魄。

這整整十道虛影,所包含的力量,道蘊皆大不一樣,但說到底都是蘇長安體內的三魂七魄所化,甚至可以說得上是蘇長安的一個分身。

因此,想要施展蘇長安蘇所修煉的冥書血紀並非難事。

當整整十道虛影一同施展出這邪惡的功法之時,那些本已眼看著就要脫離蘇長安吸力範圍們的黑神魂魄們頓時感到一股磅礴的拉扯力自後方傳來。

本以為已經逃出升天的他們在那時紛紛發出一陣不甘的嘶吼,可身子還是不由自主的被拉扯著靠向了蘇長安。

沒有生靈會心甘情願的死去。

對於神族來說亦是如此,甚至因為活得太久,因為對於他們來說,死亡是一個極為遙遠的概念。所以,在麵對死亡時,這些黑神們,所表現出來的恐懼,比起大多數的生靈更要不堪。

而這樣的恐懼,往往能激發生靈內心中最大的潛力。

於是這些黑神們的靈魂開始瘋狂的掙紮,為此他們不惜損耗自己作為神族的神性,希望通過燃燒神性所爆發出的強大力量來逃脫蘇長安體內吸力的糾纏。

不得不說,這樣棄卒保車的做法極為明智,也很快便取得一定的成效。

他們不斷後退的身子在那時止住,並且又一次,開始緩慢的朝著逃離蘇長安的方向奔去。

蘇長安的眉頭皺了起來,他想不到這些神族竟然如此棘手,哪怕隻是死後的靈魂都可以爆發出這般強悍的力量。

但事已至此,他已然沒有了退路,若是讓這些黑神們逃跑,他之前所有的算計便作了空。

蘇長安並不認為他的那些敵人們會給予他足夠的時間讓他成長起來,他想要做那下棋的棋手,而非任人擺弄的棋子。那他變必須獲取足夠強大力量,與那些棋手博弈。

因此,他的心底一橫。

大喝一聲:「浮屠三千!」

於是一聲劍鳴乍起,一道黑色的長劍裹挾著整整三千靈劍自他背後的劍匣中飛射而出。

他們似有所感一般高高的懸於蘇長安的頭頂。寒冷的鋒芒直直的對向遠處那三道黑色的魂魄。

「前輩們!請再助長安一臂之力!」

蘇長安這般高聲說道。

那三千靈劍在那一刻頓時響起一陣如龍吟鳳啼一般的高亢劍鳴。

而整整三千白衣刀客的虛影亦在那時自那三千靈劍之上猛然浮現。
Babcorn 發表於 2018-3-13 20:40
第七十二章 噬血納魂

那三千白衣刀客的虛影,是沉睡在三千靈劍體內的江東刀客們的靈魂。

準確的說這些靈魂是冤魂,他們終日被苦痛說折磨,不得安息。

所以,蘇長安以三千靈劍作為載體,承載他們的靈魂,試圖以此減少他們說承受的痛苦。

而導致他們成為冤魂的原因,便是在那西涼的戰場之上,為了攔住拓跋元武的大軍,為了給撤離的西涼百姓爭取足夠的時間。

他們修煉了殘缺版的冥書血紀。

再吸收了大量的血肉之後,他們的靈魂中堆積了太多太多的怨氣,因此在死後化作了冤魂。

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來講,這些刀客們的亡靈同樣能夠使用出冥書血紀這樣可怕的功法。

於是,自刀客們現身的那一刻起,一道道陰冷的氣息自他們體內溢出,三千道磅礴的吸力交匯到了一起。

若是說之前那些黑神們在蘇長安的吸力下尚有負隅頑抗的能力,可當這三千刀客的亡魂張開冥書血紀那一刻開始,所有的事情便再無半分的懸念。

首當其衝的是那三具已經失去了靈魂的軀殼。

他們的肉身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敗下來。

一道道血氣化作紅光湧入蘇長安以及他周圍那些施展著的冥書血紀的亡魂與虛影中。

那些由神族肉身所產生的血氣中蘊含的力量是何其龐大?

即使是數以千計的人分而食之,也足以讓他們氣息發出極為明顯的改變。

蘇長安身後的十道虛影,身子愈發凝實。尤其是玉衡、開陽、天璿這三道曾經在蜀山劍塚收到過劍意侵染的虛影,此刻在這神族血氣的滋養下幾乎已是有了些許實體的模樣。而其餘幾道虛影變化雖然遠不足這般明顯,但模樣卻相比之前凝實了許多。

而那三千刀客的冤魂,在吸收了這磅礴的血氣之後,周身的氣息變得愈發陰冷,若是細細看來,還可發現他們的身上時不時的向外散發著一陣淡淡的黑氣。

然而,相比於包裹著神祇本源力量的魂魄,他們的肉身還隻算得上是開胃菜而已。

吸收了血氣之力後的蘇長安等人所施展的冥書血紀愈發強悍,本就在三千刀客出現之後便沒有了抵抗能力的黑神魂魄們在那時發出一陣不甘的咆哮,之後便被巨大吸力拉扯成數份紛自湧入諸人的體內。

而作為主體的蘇長安更是吞噬了一個完整的半神魂魄,加之半個次神的魂魄之力。

分食了約莫一位次神魂魄之力的三千刀客亡魂,在那時周身的黑氣漸漸變得濃鬱,眸子中更是時不時有血色光芒閃現。

他的白色衣衫漸漸開始在那黑氣的侵染下變的漆黑,這樣的過程極為寒芒,而刀客們也在那時閉上了自己的雙眸似乎在消化著這股龐大的力量。

而蘇長安身後的那十道虛影,他們分食大抵半個次神的魂魄之力。

這股龐大的力量讓這些虛影的身子都開始發生一陣極不規律的晃動。似乎想要徹底吞噬掉這股能量,還需費些時日。

而吸收了大半魂魄之力的蘇長安,情形相比於前兩者卻要差得多了。隻見他在吞噬掉那股魂魄之力之後,臉色一怔,連話都沒有來得及與一旁一臉焦急的古羨君三人交代一分,便猛地在原地盤膝坐下。

他的額頭上開始浮現出極為密集的汗珠,周身散發出一陣陣黑色的邪力。

而伴隨著這些邪力的散發,他的身子也開始了一陣極不規律的顫抖。

古羨君三人在那時靠了過來,小心翼翼的打量著蘇長安的狀況。他們大抵能感覺到此刻蘇長安的狀況並不樂觀,可又不明就裡這樣的狀況究竟是因何而起,因此也不敢貿然出手,隻能擔憂的守在一旁。

這樣的顫抖持續了約莫百來息的光景。

蘇長安身子的抖動忽的劇烈了起來,他的臉色漸漸變得蒼白,周身的氣息也忽強忽弱。

他像是在與什麼東西對抗一般,眉頭緊緊皺起。

但似乎他卻又並非那東西的對手,在這樣的顫抖持續了數息之後。蘇長安的身子又是一陣,他的臉頰泛上一陣潮紅,隨即一口鮮血便在那時自他的嘴中噴出。

一旁的古羨君三人見狀皆是心頭一

緊,作勢便要走上前來查看蘇長安的情況。

但也就在那時,一隻小蛇忽的從蘇長安衣衫之下竄出,出現在諸人的眼前。

他吐了吐信子,盤在蘇長安髮簪之上,望向諸人,狹長的瞳孔中似有寒芒閃過。他低沉著聲音說道:「你們誰想讓這小子早日歸西,便來碰他一下試試。」

這細蛇,諸人自然認得。

便是之前幫助蘇長安殺死那三位黑神的蛟龍所化。

從之前的對話中,那些黑神稱呼這隻看似不起眼的小蛇為妖君。

即使是蘇泰這樣的大老粗也是知道妖君這樣的稱謂的。他在北地的邊關待了這麼多年,隻要聽到妖君的名號,也無用多想,丟掉手中的兵刃,扔掉身上的甲冑,轉身隻管跑便可。

在蘇泰的認知中,妖君大抵便是這樣一尊恐怖的存在。

況且方才那一戰之中這小蛇也確實表現出了與這名號足夠匹配的實力。

因此,對於他的話,諸人不得不好生思量。

可蘇長安此刻的情形看上去極為萎靡,而這小蛇方才之言又不似作假。一時間諸人的目光落在蘇長安的身上,卻躊躇得不知當如何是好。

但好在三人之中雖有蘇泰這般榆木腦袋,但也有如古羨君這般冰雪聰明之人。

她在微微一愣之後便明了了,這小蛇既然能說出方才那一番話,那麼對於蘇長安此刻的情況應當也是有所瞭解的。

她也來不及細想,當下便問道:「前輩,長安這究竟是怎麼了?可有什麼辦法救他?」

「凡軀噬神,難承其重。」螣蛇搖了搖腦袋,頗有些惋惜的說道。

「......」古羨君與古方天聞言一愣,臉色在那時皆變得極為難看。

倒是一旁的蘇泰有些不明所以的看了看這對父女,有些畏懼又有些好奇的問道:「這什麼意思啊?」

那螣蛇卻沒有半分理會蘇泰的意思,他打了一個哈欠,瞟了一眼愁眉緊皺的古羨君,忽的慢悠悠的說道:「但,此事雖然極為凶險,可也未嚐沒有破解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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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最好的辦法

有道是關心則亂,螣蛇此言一出,古羨君幾乎是想也沒想的便上前一步,問道:「要怎樣才能救長安?」

那時螣蛇狹長的眸子眯了起來,他慢悠悠的說道:「這小子如今這番模樣無非便是強行吸收了超越自身力量太多的半神之力,想要救他,最好也是最簡單的辦法便是壓製住他體內的黑神之力,讓他能夠順利的吸收這股力量。」

「壓製黑神之力...」諸人叨唸著這句話,臉上的神色卻漸漸凝重了起來。

這話說來簡單,可半神的力量是何其強大,其實想要壓製就能壓製的?

就在諸人一籌莫展之時,古羨君卻像是忽的想到了什麼,她朝著螣蛇恭敬的一拜,嘴裡請求道:「還請前輩救長安一命!」

古羨君的想法很簡單,這螣蛇既然能夠擊殺三位黑神,那他的力量肯定是強於這些黑神的,隻要他肯出手,想要壓製蘇長安體內的黑神應當並非難事。

可誰知這時那螣蛇卻搖了搖頭,他說道:「我還盼著這小子以後助我化龍,若是能救,我自然不會看著他死,且不說方才斬殺三位黑神耗費了我巨大的靈力,就是我現在處於全盛時期,恐怕也是愛莫能助。」

「為何?」古羨君一臉焦急的問道。這話雖是詢問螣蛇,可她眼角的餘光卻一直落在蘇長安的身上。此刻蘇長安的情況看上去並不樂觀,他癱坐在那裡,臉色蒼白,嘴唇有些發紫,整個人看上去極為萎靡。

「被他吸入體內的黑神魂魄已經被冥書血紀這樣的邪典抹除了神識,如今那魂魄隻是本能的反抗,若是我力量介入這小子的體內,必然會激起那黑神魂魄的凶性,屆時定然更加狂暴,能否壓製不說,但那小子的身體必然會被這黑神魂魄反抗時說散發出的強大力量,生生攪成漿糊。」

螣蛇依舊慢悠悠的回答道,與古羨君三人一臉的焦急比起來,顯得格外突兀。

古羨君自然沒有心思去思考明明同樣極為重視蘇長安的螣蛇為何此刻會這般淡然,她滿心所想的都是蘇長安此刻的安危。

「那前輩方才所言的破解之法究竟所為何物?」

螣蛇聞言,狹長的眸子中頓時閃過一道精光,他直直的看向古羨君,聲線不知為何忽的

低沉了下來。他說道:「你!」

「我?」古羨君一愣,有些不明所以。

「對!你!」螣蛇點了點頭,隨即目光在諸人身上一掃,又慢悠悠的說道:「這小子吸收的是黑神的力量,想要壓製這力量,又不傷及到他的身體,最好的辦法便是以黑神據比的血脈之力安撫那力量,而你。」說到這兒,螣蛇的眼睛忽的眯了起來,「便是據比的後裔!」

古羨君又是一愣,但下一刻她便再次問道:「那我當如何做?」

她敏銳的從螣蛇的話中聽到了某些不一樣的東西,或許想要救此刻的蘇長安並不簡單,她得付出一些代價。

但不管這樣的代價究竟是怎樣的代價。

她都願意。

所以,在說這話的時候,她向前了一步,走到了螣蛇的跟前,聲線雖是詢問,但卻帶著一股決然的味道。

在這時即使是蘇泰與古方天也從中聞到了一絲異樣。

他們的臉色一變,雖然都想過阻止古羨君,但最後二人卻都有止住了自己到了嘴邊的話。

蘇長安是蘇泰的兒子,若是讓他選擇,我寧願代替古羨君與蘇長安去死,也不願意看著這樣的事情發生。可他並不能這樣做,於是在古羨君與蘇長安之間他必定要做出一個選擇,而作為一個父親,他做出的選擇,並無任何意外。

而古方天呢?

他自然心疼自己的女兒,不願意讓她做出任何傷害自己的事情。

可同時他又太瞭解自己的女兒了。

以自己女兒的性子,若是這讓她看著蘇長安就這麼死在她的麵前,她決計不會放任不管。

就算自己以父親的身份威逼利誘那到了最後,也知能是讓這孩子鬱鬱寡歡罷了。

古方天明白這所謂的相思之苦是何等煎熬,所以在微微猶豫之後,他終於還是收起了阻止古羨君的念頭。

她自己的路,終歸還是得要她自己去走,而做父親的,隻能是默默的支持她的選擇。

場上的氣氛一時間變得肅穆了起來。

三人皆是麵色凝重的

看著螣蛇,似乎下一刻從他嘴裡吐出的言論便會是奪人性命的利劍一般。

雪還在下。

一陣寒風吹過撩起滿地的積雪。

那些黑袍怪物們堆積如小山一般的屍首漸漸被掩蓋在風雪之中,若不是空氣還回**著一陣陣令人作嘔的血腥味,恐怕沒人會想到在這潔白的雪地之上,方才曾發生過一場怎樣驚心動魄的大戰。

螣蛇的目光又一次在三人的身上掃過,他的眸子卻忽的在那時彎了起來。

「哎呀呀,你們這是怎麼了?救個人而已,怎麼跟要你們送死一樣?」他的蛇臉上滿是疑惑,這般問道。

絲毫沒有身為這番緊張氣氛的始作俑者的自覺。

三人在這時也是一愣,他們恍然意識到似乎這一切都是這螣蛇在戲耍他們。

雖然心頭多少有些不忿,對於這位活了千年的妖君的惡趣味亦有些不滿。

但奈何修為不及他的百分之一,而蘇長安的性命也握在他的手中,因此,心頭的種種不快終究沒有表達出來。

古羨君臉上的神色也是一正,她極為認真的看向螣蛇,冷著聲音問道:「那究竟怎樣才能救長安?長安如今情況不妙,還請前輩不要再戲謔我等!」

古羨君倒不是受不得折辱,為了蘇長安,就是讓她死她也心甘情願,她心中所不滿的是,蘇長安已是這般危險的境地,這螣蛇還有心情戲耍他們,她害怕蘇長安經不起這樣的耽擱。

螣蛇自然聽出了古羨君話中的不滿,但他卻出奇的並不動怒,而是笑呵呵的說道。

「想要就這小子,簡單得很,隻要你將你自己的神性散發入他的體內,以此安撫住他體內的黑神之力,助他吸收掉那力量,即可。」

「那當如何做呢?」古羨君追問道。

「以你現在的力量想要完全駕馭住自己的神性自然是不可能,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說道這兒,那螣蛇頓了頓,他看向古羨君,眸子中帶著一道意味不明的光彩,又接著說道。

「除去衣衫,肉身相抵,唇齒相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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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老男人的爭執

雪依舊在下。

但此刻,蘇長安的周圍除了這濃重的風雪聲便再無任何其他的聲音。

蘇泰與古方天皆是一愣。

這螣蛇之言說得可謂是極為露骨。

兩個老男人對視一眼,各懷心思。

古方天倒是清楚自家女兒的心意,隻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蘇長安也未曾給過名分,終究是有些不妥。

而蘇泰心中所想則不然。

他相救自己的兒子,當然也喜歡古羨君這漂亮到極致的兒媳婦。自然是巴不得二人早些坐實了這關係,如今螣蛇此言,在他看來可算是兩全其美,心裡也不由的有些竊喜。

隻是,此事二人都不便多言,因此隻能是靜靜的看著古羨君,等待著她的答案。

古羨君的天賦極佳,加之其父古方天資質平平,因此古家對她期望極大,古青峰更是把她當做男孩子養大,這讓古羨君的性子裡多少帶著一份不同於尋常女子的剛烈與果決。

可不管怎樣,她終究還是女子。

在麵對這般直白的男女之事時,臉色不由得變得潮紅。

但又看了看此刻生死不知的蘇長安,她咬了咬牙,強製壓下了自己心底的羞澀。看向螣蛇說道:「羨君知曉了,但是此處露天席地,未免...」

那螣蛇聞言,眸子中閃過一絲古怪的笑意,隨即他望向那漫天的靈劍虛影,一道隱晦的靈壓閃動。

七星三魂瞬息歸回蘇長安體內,三千靈劍也紛紛藏鋒於鞘。

「這般,女娃子,你可滿意?」螣蛇問道。

「嗯。」古羨君點了點頭,也不知是為即將發生的事情感到羞澀還是害怕,她的聲音少見的變得微不可聞。

但隨後,她便來到蘇長安的身邊,抱起他身子,轉頭看了一眼也正眼巴巴的看著她的古方天與蘇泰一眼,周身靈力一**,便化作一道流光,朝著遠方遁去。那螣蛇見狀,也化作一道流光,藏入了蘇長安的衣衫之內。

蘇泰見狀一愣,再觀這古羨君離去的方向,便猜到了

她這是帶著蘇長安回長門去了,這所謂何事,自然也就不言而喻了。

他心頭的竊喜更甚,轉頭看向一旁的古方天。

但相比於蘇泰此刻的心情,古方天就要糾結得多了。

他看了一眼把興奮之情寫在臉上的蘇泰,忿忿的就要轉身跟上古羨君的步伐——古羨君是他的女兒,為救蘇長安做出這樣的事情,他雖然不好說些什麼,但就這般不聞不問,他心頭也多少有些過不去,因此便要跟上。

但卻在這時,蘇泰卻抓住了他的手,眼巴巴的望著他。

古方天一愣,有些疑惑,但蘇泰那一張老臉卻在那時露出了極不好意思的神色,隨即又伸手指了指古羨君離去的方向。

蘇泰的意思很簡單,此地離長門還有些距離,他方才追來便耗費了極久的時間,此刻自然不願意再走一遭,因此希望古方天帶他一程。

古方天也是很快會意到蘇泰的意思,但他一想到自己女兒的清白便要毀在那小子手上,心底就莫名的湧出一股怒氣。他一把甩開蘇泰的手,就要獨自離去。

蘇泰也算是在軍營混了多年的老油子,其他本事沒有,但這察言觀色的本領倒是一點也不比人少。

他一眼便看出了古方天心頭的不滿,卻也不戳破,但看古方天要留下自己一人離去時,卻也是不依,眼看著這生米就要煮成熟飯,他怎能讓這古方天壞了自己兒子的好事。

當下他也顧不得這張臉皮,扯著嗓門便喊道:「哎喲,我這肚子啊,好像被那怪物隔了一道口子,疼得要死,若是不把我早些帶回去醫治,恐怕我那大孫子一出生便沒了爺爺咯!」

他這般說著,還裝模做樣的勾起了身子,抱著自己的肚子一陣哀嚎。

方才走出幾步路的古方天聞言,一陣氣結,但轉念一想,自家的女兒跟那小子的事如今已經是鐵板上釘釘子了,若是放著蘇泰不管,到時候過了門,被蘇泰穿了小鞋也是不好。也就隻好壓下心底的怒火,極為無奈的轉身走到蘇泰的跟前,想要查看他的傷勢。

可也就在那時方才還一臉痛不欲生的蘇泰卻像是猴子一般靈敏的生出四肢將古方天纏住。

古方天一驚,便很快回過味來,知道這是蘇泰在耍計,雖然以他的修為想要將之掙脫不過輕而易舉,但念及自己回頭的

初衷,也隻能長長的嘆了一口氣,任由蘇泰抱著自己,隨著古羨君離開的方向,朝著長門飛奔而去。

古方天二人回到長門時,時間已經到了寅時。

但出乎意料的是,長門鎮外卻站滿了密密麻麻的人。

方才那場大戰,古羨君雖然已經有意將戰場拉到外麵,但動靜極大,加之那澎湃的靈力波動,儼然已經將沉睡的長門鎮所吵醒。

帶他們看見歸來的古方天,以及掛在古方天身上的蘇泰時,這些尋常百姓的臉色皆露出詫異之色,而很快這樣的詫異之色又變成了嫌惡之色。

更有一些婦女撇開了臉,似乎這樣的景象光是看著便已然汙了他們的眼睛一般。

蘇泰與古方天一愣,很快便回過味來,二人如同觸電一般趕忙分開了身子。

饒是蘇泰這般臉皮之人也暗覺有些發燙。

他故作輕鬆的輕咳兩聲:「嗯,散了吧,沒事了。」

諸人自然沒有聽他意思的打算,他們一臉警惕又嫌惡的看著蘇泰。

蘇泰的臉色越來越紅,他瞥了一眼一旁還在發愣的古方天,也顧不得那麼多了,拉著他便衝開了人群直直朝著自家房門方向跑去。

待到來到院門處,二人便看見那院門敞開著,顯然古羨君已經先他們一步回到了此處。

二人這時也從之前的那一番遭遇中回過神來,記起了正事。

幾乎是同一時間,二人急不可耐的衝向房門。

也不知為何,似乎生怕被對方搶先一般,你推我攘,罵罵咧咧的進了院門。

古方天一馬當先,來到房門前就要推門而入,身後的蘇泰眼疾手快,一個飛撲將之的後腳死死抱住。

古方天惱怒想要用力將之掙脫,又害怕傷了自己女兒未來的公公,一時間二人糾纏在一起,在雪地上一陣滾爬,終於是又雙雙來到房門前。

二人誰也不服誰的互望一眼,就要推門而入。

可就在那時,房門之中扔出一樣事物,將已經破門的二人給狠狠的砸了出來。

「出去!看好門!」

古羨君極為不悅又帶著一股羞澀的聲音在那時響起。
Babcorn 發表於 2018-3-13 20:41
第七十五章 巴掌

屋內。

點著紅燭。

外麵風雪大作,但這破敗的屋子卻將之盡數隔絕於屋外。

這裡,雖說不上多麼溫暖,但卻也算不上寒冷。

古羨君看著閉目躺在**的那位少年,目光有些恍惚。

她想起那年初見,那少年木訥的臉龐,想起幽雲嶺下那道向死而生的刀芒。

想起藍靈鎮上,那渾身浴血的身影,想起無垠黑暗中,那滿池綻開的蓮花。

她眸子中有些惱意,有些羞澀,也有些不忿。

但最後,她的目光終於漸漸柔和下來。

秋水漫上了眸子,她的兩頰升起了紅雲。

「哎。」她發出一聲意義不明的長嘆,終於是邁開了步子,朝著蘇長安走去。

她的身子有些輕微的顫抖,說不出是害怕還是羞澀。但臉上的紅雲卻一息勝過一息。

「你這個混蛋。」她看似責怪的叨唸一聲,伸出手,放在了自己腰間的綢帶上。

眼看著就要解開那綢帶,露出其下光潔如玉的【胴】體。

但也就在那時,她像是忽的想起了什麼,觸電似的停下了自己的手。隨即身子往前一靠,猛地伸手到蘇長安的衣襟之內,一陣摸索,似乎在尋找著些什麼。

這並不是一個特別漫長的過程,不過數息之後,蘇長安的衣衫之內響起一陣悶哼。

古羨君的臉上忽的浮出一抹怒色,她的手抓住了某些東西,她藉著心底的這股怒意,將那事物一把提出。

卻是一條細蛇!

原來這螣蛇便在古羨君抱著蘇長安離去時趁機鑽入了蘇長安的衣衫之內。

若不是自己反應足夠快,保不齊便被這為老不尊的螣蛇佔了便宜,這般想著,古羨君也顧不得這螣蛇身份如何尊貴,修為如何駭人,一把抓著,便運起周身的氣力,將之狠狠的扔出窗外。

古方天與蘇泰拿著那被古羨君扔出的酒葫蘆,有些落魄的坐在屋外的台階之上。

二人你看我,我看你,喝著那葫蘆中所剩不多的悶酒。

頭頂上已然沾滿了風雪,但終歸沒有人能再提起勇氣跨入那房門半步。

畢竟古羨君此刻定然是又急又怒,且心意已決,有哪是他們能夠

阻止的?

而就在這時,隻聽一聲痛呼傳來,本還在自飲自斟的古方天忽的腦袋一痛,像是被什麼重物砸中。

到了嘴中的酒,也在這時噴了出來。

他本就心頭有些怒氣,正要發怒,卻見那砸中自己腦袋的東西滾落到了身前,卻是那方才化作蛟龍大殺四方的螣蛇。

他微微一愣,隨即便想明白這事情的經過,與蘇泰二人看向地上這螣蛇的眼神不禁有些不善。

螣蛇細小的身子在雪地裡一陣翻滾,隨即盤起了身子,將小小的蛇頭上所沾的細雪一一抖落,他極為不滿的嘟噥道:「哎,現在的小孩子,真不懂得尊重老人家。」

說著他抬起頭,看向蘇泰二人,問道:「還有酒沒,老人家我許久未有飲酒...」

他的話說道一半,因為察覺到這二人眼色中的異樣,便生生止住。

「螣蛇前輩,你方才說你修為受損?」古方天小心翼翼的問道。

「嗯。」螣蛇下意識的回應道,但心底莫名的有些惴惴不安。

「那前輩如今的修為大概是...」蘇泰也這般問道,手中的酒杯緩緩的遞到了螣蛇的身前。

螣蛇不疑有他,他伸出自己的腦袋到那酒杯中細酌一番,隨即一臉陶醉的撇了撇嘴,「嗯,還是你們人類的酒水好喝。」

然後他似乎想起了蘇泰的問題,又回答道:「老夫現在的修為不過繁晨...所以需要躲在那小子的衣衫中靜養。」

言罷,他又低下了自己的蛇頭,似乎還想再飲那杯中之酒。

但也就在那時,古方天伸手一把拍開了那酒杯。

螣蛇一愣,臉上頓時生出一抹怒意,吐著信子仰頭看向古方天,就要說些什麼:「......」

可觸及到這兩位老男人滿臉的憤慨之色,莫名有些心虛,到了嘴邊的話便被他生生嚥了回去。

「所以,這就是你躲在那小子衣服內,想要偷看我女兒的理由咯?」古方天這般問道,身子漸漸弓了起來。

「所以,這就是你躲在我兒子衣服內,想要偷看我兒媳婦的理由咯?」蘇泰以同樣的語氣問道,身體也同樣弓了起來。

螣蛇莫名有些畏懼,他向後退去一步,小小的蛇頭上似乎有冷汗冒出。

「咳咳...其實是.

..」他試圖辯解道。

但這話還未說出口,蘇泰與古方天二人便如同猛虎下山一般朝他撲來。

螣蛇雖然修為下跌,但畢竟身為妖君已有千年之久,當下便猛地一個閃身,兩個老人便如同惡狗撲食一般栽倒在雪地上,但這絲毫沒有打消他們心底騰騰而起的怒意,他們站起身子,也顧不得滿嘴的雪花,便又一次朝著那螣蛇追去。

「你們敢動你蛇爺爺,你信不信我一口吃了你們!」螣蛇威脅道,聲色內斂。

「拉倒吧,你都說了現在你就是個繁晨境的蛇妖!」二人回罵道,再次鋪上。

很快這二人一蛇便在雪地上扭打作一團。

屋內,古羨君有些無奈的聽著院子中傳來的嘈雜之音,她收斂起心思,又望向**那少年,一咬牙終於是鼓起勇氣,躺在了他的身側。

她伸手將之抱住,那股蘇長安身上特有氣味瞬間鋪麵了她鼻尖,她有些意亂情迷,心跳得極快,就像是要竄出她的胸膛。可是她並不懂得如何用自己的神性去壓製蘇長安體內的黑神之力。

「除去衣衫,肉身相抵,唇齒相依。」

她記起了之前螣蛇所言,她的臉色在那時又一次變得潮紅。

但想到蘇長安的安危,也顧不得其他,終於還是顫顫巍巍的伸出手,就要除去自己的衣衫。而就在她解開自己腰間的綢帶時,被她抱在懷中的蘇長安似乎有些異樣。

她心頭一動,轉眸看去,卻見蘇長安的眼睛在那時眨了眨,然後...

忽的睜開了。

他像是剛睡醒一般,有些疑惑的看向古羨君。

二人的目光對視,古羨君顯然還沉溺在這樣的變故中未有回過神來,愣愣的看著蘇長安。

而蘇長安的目光開始順著古羨君的身子慢慢下移。

他看見了古羨君撩開的白衫,隱隱約約還能看見一些肚兜的輪廓......

他莫名覺得有些口幹舌燥,目光卻忍不住的繼續下望。

然後,他看見了那被解開的綢帶,裡麵露出的如雪般的肌膚若隱若現。

他還來不及細細欣賞。

古羨君終於在這時回過味來,她心中羞怒交加,一個響亮的巴掌聲便在那時,自屋內響起......
Babcorn 發表於 2018-3-13 20:41
第七十六章 越來越寂寞的世界

屋外,蘇泰與古方天,一人拽著蛇頭,一人拽著蛇尾。

「這蛇有千年,用來釀酒,絕對是酒中極品!」

蘇泰說道,手中用力拉著,螣蛇的身子頓時在這氣力之下,拉長了一分。

「屁!這千年蛇肉定然大補,我家女兒懷了你的孫子,用著蛇肉滋補,到時候定然生下一個大胖小子。」古方天反駁道,手上也不敢示弱,大力拉扯著,螣蛇的身子便在那時,又被拉長了一份。

這縱橫天下千載的螣蛇妖君,就這般被兩個老男人拉扯來去,卻又絲毫沒有反抗的能力。甚至因為腦袋被蘇泰拽住,連怒罵之言也不能說出半句。

這大抵也應了那句老話,虎落平陽被犬欺,龍遊淺灘遭蝦戲。

而就在這二人爭執不下之時,屋內卻想起一道極為響亮的巴掌聲。

拍出這一巴掌之人顯然用力極大,以至於屋外的二人都聽得真真切切。

兩個男人互望一眼,心頭都有些疑惑,心想著這不是正在洞房怎麼能打了起來?當下也顧不得這千年蛇肉究竟當如何處置,二人將手中的事物一扔,便直直的朝著屋內跑了過去。

而落在地上的螣蛇灰溜溜的從雪地中站起身子,嘆了一口氣,自言自語一般的嘟噥道:「唉,小子不是你蛇爺爺不幫你,這到了節骨眼上自己不爭氣,要醒過來,可就怪不得你蛇爺爺了。」

卻說這蘇泰與古方天急忙走到房門前,就要推門而入,卻在那時,房門被人從裡麵忽的打開了。

蘇長安與古羨君從裡麵一前一後的走了出來。

古羨君低著頭,像是做了什麼錯事一般,跟在蘇長安的身後。

蘇長安倒是繃著臉,看上去極為嚴肅,隻是臉側的那一道清晰可見的五指印看上去卻是格外的紮眼。

古方天與蘇泰倒是極想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譬如他們的大孫子究竟有望沒望。

他們看向古羨君,可她如今低著頭,顯然沒有搭理他們的意思,他們也自然不敢去蹙她的霉頭。

因此他們將希望寄託在了蘇長安的身上,轉頭望向他,正要說些什麼,但蘇長安卻在那時直直的走向前方,看都未曾看他們一眼。

他們有些疑惑,但或許是因為此刻蘇長安臉上的神色太過嚴肅,以至於他們終究未敢將到了嘴邊的話問出口來。

而蘇長安也在這時,停下了腳步,他站到了螣蛇的跟前,居高臨下的俯視著它。

「小子,你蛇爺爺我可是幫你到家了,那女娃子眼看著就要...」螣蛇不疑有他,他搖晃著腦袋自言自語道,臉上還一副邀功之色。

可是這話方才說到了一半,便生生止住了。

因為蘇長安的眸子中忽的紅光一閃,一道巨大的吸力呼嘯而來,那螣蛇的身子便在那時被他緊緊的握在手中。

「小子!你想幹嘛!」就是被蘇泰二人差點扯斷身子也未有露出半點畏懼之色的螣蛇,在那時臉色大變。他分辨得真真切切這力量便是方才蘇長安吸收了黑神之力所用的邪典功法——冥書血紀!

「我蘇長安素來有恩必報,你幫了我,這個事我記下了,他日你化龍渡劫,我必鼎力相助。」蘇長安這般說道,但周身的氣息卻愈發冷冽的下來。

「咳咳,好說,好說。」這時的螣蛇小命都被蘇長安握在手中哪敢不從,隻能是一個勁的點頭稱是。

「但是,你愚弄我的親人朋友,說什麼...」蘇長安說到這裡頓了頓,聲線也不覺變小了幾分。「除去衣衫,肉身相抵,唇齒相依。這都是些什麼東西....我敢吸納黑神之力,便有八成把握!哪須你胡言亂語!」

麵對蘇長安的質問,自覺理虧的螣蛇縮了縮脖子,有些委屈的回應道:「你不是說你喜歡那女娃子嗎?我這也是順水推舟,幫你...」

此時的螣蛇唯唯諾諾,哪還有半點當初化為蛟龍大殺四方的樣子。

「幫我...?」這話不說還好,一說蘇長安便氣不打一處來,他伸手指了指自己臉側那一道紅色的巴掌印問道:「你就是這麼幫我的?」

螣蛇又縮了縮腦袋,小聲的嘟噥道:「那還不是你自己不爭氣,非要這麼早醒過來。」

「你!」蘇

長安聞言,一想著方才那醒過來時,還未摸清楚狀況,便吃的那一巴掌,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可又一想到方才所見的那旖旎之景,臉色有些泛紅。

這羞怒交加,他便舉起了自己的另一手,作勢就要打下。

管他什麼妖君星殞,他今天定要給這螣蛇一個教訓。

作為妖君的螣蛇也絲毫沒有一位叱吒人間千載強者的自覺,求饒之言脫口而出。

而也就在這時,昏暗的夜空中忽的有一道極為明亮的光芒亮起。

諸人一驚,皆在那時抬頭望向天際。

卻見一顆星辰忽的光芒大作,他就像是要燃盡自己所有的力量一般,在那一刻迸發出足以與太陽爭輝的星光。

這自然是極為壯觀的景色,諸人亦看得紛紛有些失神。

但這樣瑰麗的景像在數息之後便已然散去。

那顆星辰似乎耗盡了自己所有的力量,在數息之後,光芒散去,他一陣忽明忽暗,最後,竟然就這樣完全隱沒在星海之中。

蘇長安在那時低下了頭,他臉色有些難看,也忘了方才要教訓螣蛇的心思。

他惆悵若失的看著滿地的積雪,終於在一段不算長的沉默之後,低沉著聲音說道:「隱元...死了。」

那螣蛇也在那時收起了自己一臉無辜的神色,在那時緩緩的爬上了蘇長安的肩頭,他同樣低下了頭,自顧自的感嘆道:「哎...這閃爍千年的星辰,如今又少了一個...」

言罷,他仰頭看向夜空。

雪還在下。

它們就像是這千載光陰一般,無論你如何強大,內心如何不甘。

時間已經會流失,而雪依然會下。

螣蛇搖了搖頭,甩開頭上的積雪——這樣做其實並沒有任何用處,因為雪還會堆積到他的頭上。

但他還是這樣做了。

一如,這些年來他不止一次發出這樣的感嘆一般。

他說。

「這世界,真是越來越寂寞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8-3-13 20:41
第七十七章 問天

螣蛇活了許多年。

當然,許多這個詞用在這裡並不太恰當。

因為從某種意義上來講他的生命已經悠長到足以與這世上所有的生靈比肩,嗯,除了神。

他是一條,蛇。

準確的說,應當是一條蛇妖。

一條隻要他願意,隨時便可以化龍的蛇妖。前提是他願意接受天人的禁錮,做一名忘情的太上。

而那樣所成為的龍自然也算不得真龍,頂多是一隻孽龍。

不過,好歹也是龍。

天地間第一條龍。

可他終究沒有那麼做。

其實活得久了,特別是活得比所有人都久,是一種很奇怪的體驗。

你的敵人、朋友一個接著一個死去,你愛他們愛入心扉,又或者恨入骨髓。

但他們都得死,就算你縱橫世間,睥睨天下,你依然無法阻止時間爬上他們的眉梢,割皺他們的皮膚,最後將他們一個接著一個從你身邊帶走。

你得一遍又一遍的告訴你的後代,你是他們的爺爺,祖爺爺,祖祖爺爺,祖祖祖爺爺。

然後又看著他們死去。

螣蛇厭倦了這樣的生活,所以他一個人遊**。

他去過最西邊的神塚,看過最東邊的瀛洲,甚至百無聊賴之下,他嚐試去到星海,去找那些舊識們的英魂聊一聊過去的事情。不過,他被擋在了星海之外,那裡並非任何人都能到達,至少你得擁有那枚名為星辰令的令牌。

他倒是也為此去到星辰閣找那位歲數比起他小不了多少的白河遠,討要那枚令牌。在吃了兩位送葬之後,這位妖君大人,還是被白河遠趕出了星辰閣。

可那又怎樣?

打不過白河遠,可螣蛇在這世界也算得上是難覓敵手。

而螣蛇也算不得什麼好人,嗯,好妖。

活得太久,無聊的妖君的大人開始興風作浪,殺人取樂。

白河遠離不開星辰閣,送葬者來了也隻是枉送性命,螣蛇無法無天了好一段時間。

直到有一天,一個男子找到了他。

他說,他叫玉衡,是天嵐院第八代蒼生守望者。

他要他住手。

螣蛇哪肯依他,一個活了百年不到的星殞,他何曾放在眼裡。

於是他們打了一架,螣蛇輸了。

他按照約定龜縮到了幽雲嶺。

當然在螣蛇的心中,他並不認為他輸了。畢竟,對於生靈來說最大的對手是時間。於是他熬到了玉衡死去,他又贏了,如以往很多次一樣。

時間是他最好的幫手,他的任何敵人,都會在這漫長的光陰中倒下,然後又留他一人在世間繼續徘徊。

但這樣的事情螣蛇經曆得太多,終究有些厭煩。

他想要做一條龍,當然並不是為了打敗誰,但妖活著總歸得有個目標,不然豈不更加無聊?所以其實真龍孽龍與他無關緊要。

可他終究還是沒有做那忘情的太上。

活得久了認識的人自然也多了,雖然他們中的大多數都死了,就連他們名字也早就被淹沒在一代又一代生靈的交替中。

但螣蛇還記得他們。

或敵人或朋友。

這個世界已經將他們忘記,但螣蛇卻覺得自己有義務記得他們。

畢竟他們曾活過,曾與他一起活過。

這麼說來或許有些矯情。

但對於一個上了年紀的人,嗯,蛇來說,記憶卻是這世上最寶貴的財富。

所以螣蛇活著。

帶著那些屬於那個時代荒蕪的記憶,一個人,孤獨的活著。

「這個世界,真是越來越寂寞了啊。」他又抖了抖自己頭上的雪,轉頭看向一旁的蘇長安,問道:「喂,小子。」

「嗯?」蘇長安回過神來,看向螣蛇,隱元的死讓他也失了再與螣蛇計較的興致。

「你說人活著究竟是為了什麼?」他這般問道,臉上的神色變得有些落寞。

蘇長安一愣,這個問題終究有些突兀,但在微微思索之後,他還是回答道:「我也不知,但我隻知道,我想和那些我想在一起的人,做想做的事。」說到這裡,他轉頭看了看一旁低著腦袋的古羨君。

而古羨君也在聞言之時仰頭看向蘇長安,二者的目光對視,如有默契一般,幾乎在同時展顏一笑。

螣蛇將這些看在

眼裡,忍不住搖了搖頭,又問道:「那若是你愛之人都先你一步離開了這人世呢?」

蘇長安一頓,覺得此刻的螣蛇似乎有些不對勁,他又極為認真的想了想,便說道:「若是枉死,我自然得為他們報仇雪恨,若是大限已到,那我便帶著他們的記憶,活下去,等到我也死去那一天。」

「可若是你等那一天等了許久,還是等不到呢?」

「等不到?」蘇長安有些奇怪,是人都會死,即使強如星殞也終究有魂歸星海那一天,又何來等不到這一說呢?

可是他一看螣蛇,卻見他臉上的落寞越來越盛,他終究還是不忍戳破這問題中的不妥之處。但他又確實想不明白這問題他當如何回應,一時間陷入了沉默。

過了許久之後,就在螣蛇擺了擺頭想要結束這場自一開始他便知道沒有答案的談話之時,蘇長安卻忽的抬起了頭,看向螣蛇。

他說道:「那就去問吧。」

「問?問誰?問什麼?」螣蛇不解。

「嗯,問。」蘇長安重重的點了點頭,「問天,問它既然相聚又為何別離?既然生,又為何死?」

「嗯?」螣蛇一愣,隨即麵露沉思之色,但很快又盡數消散,他忽的又看向蘇長安,說道:「小子,下一步你當去向何處?」

蘇長安有些不適應螣蛇這般跳躍的聊天方式,但嘴裡還是如實回答道:「隱元死了,北地也不安生,我要去往江東與師叔們匯合!這盤棋他們下得太爛,也該換個棋手了。」

螣蛇聞言,他的眼珠子一陣轉悠,最後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身子一躍落在了蘇長安的頭頂。

「蛇爺爺我在幽雲嶺待得太久,閒來無事便陪你去一趟江東,散散心吧。」

蘇長安聽出了這螣蛇話裡的意思,他不禁臉色一喜,雖然不明白為何螣蛇會有此舉,但他的強大卻是有目共睹,自然是一個不可或缺的幫手,有他相助,蘇長安之後的一些打算便有了更大的把握。

因此,他點了點頭,便應了下來。

隻是,他未曾看見盤在他頭上的螣蛇,臉色又在那時忽的落寞了下來。

問嗎?

那好,我們便一起去問一問這天吧。

畢竟,仙,也是不會死的啊...
Babcorn 發表於 2018-3-13 20:42
第七十八章 帝王之道

通明殿又塌了。

才修築好不過半月的通明殿再次爆發了一場尋常人根本看不真切的大戰。

他又一次塌陷了。

不過好在經曆上一次的事情,那些王府內的侍衛學乖了一些,他們知道這裡的戰鬥早已超出了他們的能力,因此在苗頭出現之時,便退出了王府,待到一切旗鼓偃息,這才回到府內小心翼翼的查看其中的情況。

畢竟那位新登基的皇帝才上位不久,就逼走了平日裡在古府口碑極好的古方天、古羨君父女。與這些侍衛又沒有過恩賞,誰又願意真的為他賣命呢?

此刻天際已經泛白。

夏侯昊玉坐在破敗的龍椅之上,周圍是滿地的殘骸。

他眯著眼睛把玩著手中的事物。

那是一道若隱若現的光團,它忽明忽暗的閃爍,裡麵像是住著些什麼。

夏侯昊玉有些苦惱的搖了搖頭。

他不明白,為什麼這些人總是要背叛他。

甚至到了最後一刻,他才知曉,那位陪在他身邊一百餘載的老者究竟強悍到了怎樣的地步。

雖然最後,他還是贏了。

但他卻莫名的高興不起來。

不過這樣的惆悵轉瞬即逝,他很快便將之壓了下來。

他依稀記得當年他曾這般詢問自己那位太子,他問他:「何為帝王之道?」

他的那位傻孩子在那時笑逐顏開的引經據典,說了一連串他都未曾聽過的故事。

仁、愛、製衡...

最後約莫引向這樣一些辭藻,顯然他做主了功課。

但那時的夏侯昊玉卻搖了搖頭,說道:「帝王之道,不過二字,取捨而已。」

是的,取捨,這便是夏侯昊玉的帝王之道。

他忽的笑了起來,手指輕輕一撥,手中的光團便躍到了半空之中。

而這時,那光團流轉,一張蒼老的臉自那光團中浮現。那是隱元的英魂——送葬者也送不走的英魂。

而後,夏侯昊玉的袖口鼓起,又是兩樣事物紛飛而出



一個葫蘆,一方畫軸。

「王公公、浮三千、觀滄海。」

夏侯昊玉叨唸著這些名字,嘆了一口氣,「你們不懂朕啊...」

言罷,他體內的靈力忽的變得澎湃,一道浩瀚的靈壓自他體內湧現,那三樣事物便在那時一陣劇烈晃動隨即猛地一震,盡數化為粉劑。

夏侯昊玉仰頭看向那紛然落下的粉粒。

目光深邃。

像是在緬懷著些什麼。

又像是在與某種過去道別。

那時,他的身後有十五道身影浮現,他們隱沒在夏侯昊玉的身後,若不仔細去看,根本難以察覺到他們的存在。

「朕的五王十三候,英王死於長安,鎮西神候死於萊雲,武王死於西嶺。十八去三,雖然少了些,但也應當足夠了。」他自顧自的說道,隨後仰頭看向西方的天際,他的目光猶若星光,穿過山川河流,穿過層層霧靄,直達某個遠方。「天人將至,汝等先行一步,朕隨後便到。」

此音方落。

他身後的十五道身影如得敕令,紛紛化作一道道黑色的流芒朝著西方遠遁而去。

待到那些身影完全消失在天地間。

夏侯昊玉的眉心忽的有一道藍色的印記浮現。

他的雙眸在那時漸漸變作了湛藍色,而他的身前一道渾身裹著黑袍的身影慢慢自虛空中浮現。

「怎麼樣了?」夏侯昊玉問道,他的聲線在那一刻充滿威嚴,就連一直下個不停的雪夜忽的收斂,似乎是為了便是對他的尊敬一般,他說話時,天地間萬籟俱寂,除了他的聲音再無任何響動。

「那小子請到了螣蛇做他的幫手...」那黑袍這般回應道,身子在麵對這位看上去不過十二三歲的男孩時,卻莫名有些顫抖。

「所以你們又失敗?」夏侯昊玉眸子中的藍光更甚。

「......」黑袍低頭沉默,顯然是默認了夏侯昊玉之言。

「據比也真是夠差勁,養了你們這群沒用的廢物。」夏侯昊玉冷哼一聲,「那接下來,你們準備如何?那孽種跟在蘇長安的身邊,

你們可不好動手。」

說著夏侯昊玉仰頭看了看夜空,輕聲呢喃道:「天上有人一直看著他,而我,還未完全甦醒,並幫不到你們。」

「大人放心,這世上黑神一脈的血裔可不止古羨君一人。」黑袍這般回應道。

「哦?」夏侯昊玉聞言眉頭一挑,「這麼說,你們找到她了?」

黑袍卻搖了搖頭,說道:「不,是她找到了我們。」

「她找的你們?」夏侯昊玉一愣,隨即臉上緩緩露出一抹笑意,「有意思,有意思,這世界當真越來越有意思了。」

言罷,他擺了擺手,又說道:「你退下吧,燭陰豎亥兩個家夥不知道在搞些什麼鬼,知我出世卻不來見我,畢方的轉生究竟在何處我亦不知,媧皇尚被囚禁於神塚,但不日就將歸來,你們黑神一脈也得快些,否者我孤家寡人,沒個盟友,方才複活又被封印可就不好了。」

這話大有示好之意,但黑袍卻知曉眼前這個男孩的身份究竟是何等尊貴,他自然不敢露出半分得色,而是躬著身子極為恭敬的朝著男孩行了一個禮,嘴裡說道:「在下知曉了。」言罷,身子便如來時一般,漸漸變得模糊,最後隱沒在虛空中。

待到那黑袍散去,夏侯昊玉眸子中的藍光一閃,眉心處那一抹藍色的印記也漸漸淡去。

當他再次睜開自己的眸子,裡麵的光彩又恢復如初。

他有些疑惑的看了看自己的雙手,他覺得方才似乎發生了一些什麼事情,但他又記不真切。

這樣的事情,在這些日子裡時不時發生在他的身上。

從起初的驚訝,到如今已經見怪不怪了。

他搖了搖腦袋,嘴角在那時忽的勾勒出一抹殘忍笑意。

「我不管你是誰,又為何躲在朕的身體裡,但總有一人,朕會把你揪出來,將你五馬分屍!」

言罷,他又看了看滿地的殘骸,隨即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他的長袍忽的鼓動,一道磅礴的靈壓**開。

身子便在那時化作一道流光,朝著方才那些黑影遁去的方向直直的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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