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書劍長安 作者:他曾是少年(已完成)

 
Babcorn 2018-3-5 18:29:38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47 178194
Babcorn 發表於 2018-3-13 22:43
第六章 顧明義

蘇長安冷眸立在場上。

那些血雨紛然而下,卻在即將要觸及到他衣衫之時,被某種看不見靈力所牽引朝著一旁飄落,蘇長安就這樣立於血雨之中,卻不曾沾染半點血腥。

台下是死一般的寂靜。

整整十八位問道境的大能,除了一開始被蘇長安斬斷手足的那一位幸運兒,其餘盡數斃命。

而且皆都是屍骨無存。

誰又能想到這個看上去不過十八九歲的少年竟然強悍到了這種地步,也狠辣到了這種地步。

「啪啪啪!」

就在這時,一道拍掌聲響了起來。

伴隨著一陣刀劍脆響,忽的一群腰挎大劍之人湧入了演武場,他們麵色冰冷,周身氣息凝練,一看便是身經百戰的好手。

而待他們排眾而入,生生的人群之中分開一道寬約一丈的通道。

順著那通道,一個身著一襲白衣的中年男子便在那時,緩緩走入。

他麵帶和煦如春風般的笑意,拍著手,似乎是在為方才蘇長安的一襲舉動而讚賞一般。

諸人的目光皆在那時落在了這中年男子之上,從他們的神情的崇拜與畏懼中蘇長安不難猜出,這男子應當一個極為地位之人。

終於,男子來到蘇長安的身前,在演武台下站定了身子。

他仰頭看向蘇長安,溫潤儒雅的聲線在那時響起。

「顧明義久聞蘇公子大名,如今一見果真是英雄出少年,在下佩服,佩服。」

說著那人朝著蘇長安微微拱手。

無論是言辭還是神態都叫人挑不出半分毛病,像極了那長安城中飽讀詩書的翩翩公子。

但蘇長安的眼睛卻在那時眯了起來。

「顧明義?」他叨唸著這個名字,目光開始上下打量起這個男子。

在來的路上他已然聽說過這個名號。

顧明義,乃是江東七雄,顧家的家主,也是除了楚家江東最大的家族。嗯,如今的楚家風雨搖曳,幾乎尋不到半個可用之人,因此,這顧家說是江東的第一豪強其實也不為過。

而這所謂比武大會,便是顧家主導,其餘五家

附和下的產物。

說起來這顧明義在江東還是頗有些威望。

這是好事,但有時候也是壞事。

比如在來的路上蘇長安便從那些酒客路人的口中將這位顧的家主的過往瞭解的七七八八。

顧明義修為問道,準確的說應當是半步星殞,甚至有傳言他已是星殞,隻是一直引而不發,如今他敢號令六雄逼宮楚家,恐怕便是因為星殞大成,才有了這底氣。

「正是在下。」顧明義對於蘇長安似乎知道自己倒也不曾有過半分的詫異,畢竟以他的名聲,別地不說,但江東境內想來應算得上是無人不曉了。

「唔。」蘇長安點了點頭,臉上的神情極為尋常。

「你走吧,今日我不想再殺人了,三日之內,交上你們六族的信物,臣服楚家,今日之事我便不會再提。」

蘇長安這般說道,他臉上的神色極為認真與嚴肅。

眸子中更是帶著一種憐憫之色,似乎這樣的決定是對於包括顧明義在內的諸人最大的仁慈一般。

顧明義聞言,臉上的神情一滯,他很是認真的將目光放在蘇長安的臉上打量了許久。直到確定這少年此言並非戲言之後,他怒極反笑。

他是打心眼裡不明白到了這個時候,這少年為何會有這般自信。

「蘇家主恐怕還未弄明白如今你的處境吧?」他這般說道,臉上極力保持著從容之色。

「什麼處境?」蘇長安反問道,手中的夏侯血卻在那時被他放回了刀鞘。

「我顧明義並非不知恩義之人,楚家護佑我江東百年,三代家主為報建業血仇勵精圖治。這是大恩,我顧明義作為江東之人,自然時刻銘記於心,不曾敢有過忘懷。」

「蘇公子是天嵐院傳人,為天下蒼生,在西涼捨生忘死,無論外麵如何談論,但顧某心頭確實敬佩萬分。」

顧明義這般說道,一襲白衫卻在那時鼓動了起來。

磅礴的靈力猶如潮水一般自他的體內湧出,他望向蘇長安的眼睛亦在這時眯了起來。

「但如今時值亂世,江東是淨土,但卻隻是一時,終有一日外麵的豺狼會垂涎我江東富饒的土地,引兵來犯。楚家曾鎮守江東百載不假,我江東黎明因

此也修養百載亦不假。但如今的不比往日,江東百姓要的是一個可以保護他們的江東之主,而非空有一身威名,卻早已外強中幹的楚家!!!」

顧明義這話說得自然是有條有理。

古人言,師出有名,方能堂而皇之。

很顯然,顧明義做到了這一點。

「哦?」蘇長安在那時眉頭一挑,他向前一步,走到了演武台的邊緣了,居高臨下看著顧明義。

「那顧家主覺得蘇某可有本事帶領楚家做起這江東之主?」那時蘇長安周身的靈力亦開始奔湧而出,他背後匣中劍鳴,三千靈劍破匣而出,懸於他的頭頂,猶如引而不發的利箭,對著顧明義亮起了灼眼的劍芒。

這氣勢相比於之前蘇長安屠戮那十八位問道境的大能時,還要強出數倍不止。

這變化讓在場的諸人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之前蘇長安一人獨戰十八位問道境修士,並將之盡數斬殺,這本已算得上是駭人聽聞。

可到了現在他們才知曉,原來那隻是蘇長安全部實力的冰山一角。

他才多大年紀?

修行又能有幾載歲月?

便有了如此修為,若是假以時日,待他修成星殞,那這天下又有幾人會是他對手?

這樣的念頭幾乎在同一時間浮現在了在場諸人的腦海中。

而他們看向蘇長安的眼神也在那時變得愈發警惕了起來。

顧明義亦在那時仰頭看向這位比他小了近一半年歲的少年,他終於是知曉了這少年為何會說出方才那一番在他看來極為大言不慚的話。

不過此刻他也不得不承認,蘇長安確有這樣的資本。

「有沒有資格,我想得試過之後,方能知曉。」

顧明義沉著臉色這般說道。

那時他周身的靈力翻湧,額前的發絲被胡亂的揚起。

天際之中忽的有一顆星辰亮起,想著他的身子灑下一道燦爛的星光。
Babcorn 發表於 2018-3-13 22:43
第七章 大江東去

那是命星。

星殞的命星。

沒有任何的意外,顧明義真的已經成就了星殞。

就算在這之前已有許多關於此事的留言,但當顧明義就這樣在眾目睽睽之下召喚自己的命星之時,諸人還是感到一陣詫異。

星殞,是這世上公認的最巔峰的戰力,即使是在百年前,那個群雄彙集的時代,星殞也不過百人。更何況如今這民生凋敝的亂世,大魏的星殞早已是屈指可數。

顧明義成就了星殞,那他這做江東之主的步伐想來已是無人可擋。

這樣想著在場那些方才還在為蘇長安的強大而震驚的外族之人紛紛臉露得色,心道這一次,蘇長安恐怕是踢到鐵板,凶多吉少了。

而那些楚家的弟子則是一臉擔憂的看著蘇長安。

之前他的所作所為已經得到了這些楚家的年輕人的認同,而同時他所展現出來的實力亦讓已經青白不接的楚家弟子們看到了楚家振興的希望。

可是如今蘇長安卻遭遇了一位星殞。

星殞是什麼?

在楚家弟子,或者說在這世上大多數人看來。

星殞就是神祇。

是星殞之下的修士絕無可能戰勝的存在。

因此,他們幾乎都在心底認定了蘇長安決計不會是顧明義的對手,這讓這些楚家的年輕人們心中愈發焦急。

而有這樣念頭不僅是這些旁觀之人,顧明義同樣也有這樣的想法。

顧明義已經四十有八,在他年輕的時候,他亦是算得上當時名震一時的天才妖孽。

在他二十八歲那年便已然成就了問道境。

本以為自此之後便是一條坦途直抵星殞,帶領他的族人走上這世界的舞台,可是,他二十八歲問道,卻又在這問道境足足被困了二十年。

直到四十八歲方才破了問道成就星殞。

但不管怎樣,他依然成就了星殞,抵達了那萬萬修士夢寐以求的境界。

而星殞這東西既然是人間神祇,那又豈有屈居人下的道理,所以,顧明義用或威逼

,或利誘等各種手段糾集起了其餘五家,向著楚家發難。

一切都很順利。

至少在蘇長安出現之前是這樣的。

雖然花非昨等人的戰力著實出乎了他的預料,也對他造成了一些麻煩,但卻都在他的計算之內,所付出的代價也可以承受。

可是這蘇長安分明就是一個問道境的修士,可卻展現出了超乎所有人預料的戰力。

而更讓顧明義心頭震怒的是,蘇長安這少年,年紀輕輕,心腸卻狠毒無比,一出手便斬殺了包括沈孟二家家主在內的十八位問道境的修士。

這些可都是他以後治理江東所需的人才,卻死在了蘇長安的刀下。

這讓他如何不怒?

他倒不是未有想過將蘇長安納入麾下,可是以蘇長安今日所展現出來的天賦,就是蘇長安願意歸降,他也決計不敢留這麼一個妖孽在身邊。

所以,此時此刻,顧明義的心中隻有一個念頭——殺了蘇長安!

二者目光對視,幾乎同時都從對方的眼眸中看到濃烈的殺機。

而大戰在那時一觸即發。

磅礴的靈力開始在空中對撼,所激起的罡風,讓周圍圍觀的眾人明悟到這場大戰已然超出了他們所能參與的地步,哪怕隻是遠遠看著也須得退出千丈之遠。

於是,人群在那時如潮水般退去。

諾大的演武場很快便隻餘下蘇長安與顧明義二人對望。

「你很不錯,死了著實可惜。」顧明義率先打破了而者之間的沉默,他不無遺憾的說道。

這話倒並非胡謅的妄言,他確實是打心眼裡欣賞蘇長安的天賦,若是他的族中能出一位與蘇長安一般的後輩,趁著如今亂世,他立下基業,待到那後輩長成,問鼎天下也是尤未可知。

隻是可惜,非我族人,其心必異,所以,今日,蘇長安必須死!

而蘇長安對於這位星殞大人的誇讚亦沒有半分回應的意思,他依舊冷著眸子注視著顧明義,似乎是在尋找某個合適的戰機。

這樣的情形落在顧明義的眼中,這讓他對這個少年的評價又高

了幾分。

麵對比自己強悍數百倍,甚至可以說毫無勝算的對手,依然如此鎮定,此子心性,何等了得。

這般想著,顧明義終於收起與之對話的興致。

他的雙眸一寒,頭頂那顆星辰愈發明亮,一道星光灑下,他周身沐浴著星光,身子亦在那時緩緩的上升。

「吾之星辰謂之參水!」

他忽的張嘴說道,低沉的聲線中豁然帶著一股君王一般的威嚴。

在那時他的靈力忽的**開,周圍的景象開始變得模糊起來。

嘩啦啦!

江水激流的聲音忽的響起,蘇長安隻覺眼前一花,待到視線恢復,卻發現自己已然身處於一條磅礴如海,奔流激湧的大江之上。

那江麵寬約近千丈,比及浩瀚的灕江也不遑多讓,江麵上更是破濤洶湧,擊打在岸邊的浪潮也有百丈之高。

蘇長安知道,這應當便是顧明義所張開的世界。

這個由星殞所幻化出來的世界,與領域不同。

領域之中的事物解釋由修行者的靈力所化,雖然擁有強悍的殺傷力,但終歸沒有實體。

可是星殞的世界卻不一樣,隻要星殞願意,他完全可以將這世界之中的事物召喚到現實中來,但是這樣的行為需要耗費巨大的靈力,若無必要,星殞更願意將敵人籠罩入自己的世界,與之對戰,正如眼前的顧明義一般。

而也真是因為身處的世界不同,蘇長安連自身靈力的運轉也受到了某種製約,並不如之前那般順暢。

這應當是他第一次單獨對抗一位人族星殞,這般的變化之前並未體會,此刻察覺,才知道星殞的可怕遠不止強大的力量這般簡單。

他的眉頭也在這時微微皺起。

這樣的神情落在顧明義的眼中,這讓他臉上不由露出一抹得色。

「這便是我的世界,謂之名曰,大江東去!」

他這般說道,身後的江水忽的翻滾起來,一道近兩百丈高的巨浪猛然自江麵上湧起,帶著磅礴的聲勢直直的朝著蘇長安的麵門撲殺過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8-3-14 09:10
第八章 蛟龍出海

那浪潮百丈之高,呼嘯而來。

所裹挾著的力道,足以開山拓地,湮石平川。

而這浪潮卻又不簡單的是浪潮這般簡單。

這浪起之時,蘇長安便已察覺到浪潮之中所包裹著的靈力是何其龐大。

他不敢大意,當下便沉著眸子,心中念頭一動,三千靈劍便應聲化作流光,開始圍繞著他的身子瘋狂的旋轉。

顧明義的嘴角亦在那時勾勒出一抹殘忍的笑意。

這一招,他自然沒用用盡全力,可這其中所包裹著的力量也足以讓任何星殞之下的修士飲恨當場。

就算蘇長安與眾不同,就算他強得匪夷所思,但他畢竟不是星殞。

在這一招之下,就算僥倖生還,恐怕也是隻剩一口氣尚在罷了。

在這一點上,至少顧明義是這般認為的。

轟!

而就在這時,那巨浪終於湧到蘇長安的身前。

滔滔的江水帶著磅礴的靈壓湧向蘇長安的身子,每次拍打都像是有萬鈞重的山嶽壓下。

哪怕隻是純粹的力道這江水也足以讓大多數問道境的修士飲恨。

可顯然,蘇長安是屬於那小部分。

他的雙眸中一道靈光閃過,背後頓時浮現出一隻巨大的帝江虛影。

那赤如丹火,六足四翼,渾敦無麵的神鳥自浮現之時便仰頭發出一聲長嘯,聲如炸雷,直抵寰宇。

它的四翼張開,隨即將蘇長安的身子環抱於內,而圍繞著他甚至的那三千靈劍,在那時也愈發狂暴的開始旋轉。

江水上的力道被那些靈劍選擇所帶起的力道卸去大半。

剩餘的一小部分,雖然執著的突破了劍圍,但卻在神鳥帝江所張開的翅膀前飲恨,除了讓那虛影微微顫抖之外,便在無法對蘇長安造成任何實質性的傷害。

顧明義臉上的神情在那時一滯,他很快便看出了蘇長安的強大遠超出他的預料。

心頭微微沉吟之後,便長袖一揮,收了那漫天的江浪。

而蘇長安的身

子亦在那時緩緩的從帝江虛影的包裹中浮現。

他嘴角含笑看著顧明義,拱手說道:「顧家主好身手,一式驚濤拍岸,蘇某佩服。」

這話明捧實貶,顧明義自然是聽得真切。

他臉色一寒,不願與蘇長安做那無謂的口舌之爭。

他眸子中在那時殺機湧現,衣衫開始愈發狂亂的鼓動。

那時,他身後的江水之中開始翻湧,數息之後,一條身寬十餘丈的水龍猛地自江水之中湧出,它朝著蘇長安發出一聲巨大的咆哮,如有實質的威嚴在那一刻籠罩下來。

「那就勞煩蘇公子再嚐一嚐顧某這一式蛟龍出海吧。」

顧明義寒著聲音說道,言罷,他背後的水龍便拖著遮天蔽日的浪潮直直的殺向蘇長安。

隨著水龍的湧出,它所過之處的江水紛紛化作水柱湧入那水龍的身子,待到它來到蘇長安身前不過十丈處時,那水龍的身子便已經擴張到了二十丈有餘的寬度,至於長度,因為他自始至終都有半身潛於江麵下,讓人根本無法估量他的大小。

此刻,水龍雖未及身前,但蘇長安的衣衫已然被那水龍揚起的江風所吹皺,而漫天的浪潮也如水龍的排頭卒一般湧來,若不是他周身靈劍纏繞,恐怕衣衫便早已被那些淩冽的江水所割破。

麵對這隻無論是氣勢還是身形都無比龐大的水龍,蘇長安的臉上卻沒有半分的懼怕之意,他的嘴角忽的勾勒出一抹笑容。

「龍嗎?我也有。」他這般說著,便伸出手在自己的懷裡一陣摸索,最後掏出一條細蛇。

「這是?」顧明義雙眸一凝,他倒是未有看出這細蛇的根底,隻是這般大戰關頭,蘇長安掏出這樣一條細蛇,在他看來應當絕非凡物,想來應當是什麼可怖的殺招,他不敢大意,心中念頭一動,那龐大的水龍便猛地揚起了頭,它的血盆大口張開,周圍的江水愈發洶湧的灌入他的嘴中。

一道包裹著靈壓的巨大水炮便在那時在那水龍嘴中浮現,眼看著就要朝著蘇長安射去。

「喂,醒一醒。」蘇長安依然不換不忙的拍了拍自己手中那條細蛇的身子似乎想要將他從睡夢中喚醒。

「唔。」那細蛇亦

在這時蠕動了一番他的小小的身軀,他的腦袋抬起,發出一聲夢囈一般的呻吟,而後他的蛇尾伸到了他的臉前,在他半眯著的眼睛中一陣摩擦,似乎是在清理某些長久睡眠之後,眸子中積攢的汙垢。

「怎麼臭小子,你蛇爺爺我...」他不滿的嘀咕道,但話未說完忽的像是感覺到了什麼,身子一陣顫抖,嘴裡的抱怨隨之戛然而止。

他有些木訥的轉過頭,便看見一隻龐大的水龍正朝著它張開了大嘴,裡麵一道巨大的水炮蓄勢待發。

「我...」蘇長安正要說些什麼。

但這時,螣蛇卻發出一聲驚呼。

「我的親娘,這麼大,嚇死老子了。不行,蛇爺爺我得再睡個回籠覺壓壓驚。」

說著螣蛇細小的身子便在那時化作一道流光,猛地竄入了蘇長安的懷中。

「小子,蛇爺爺重傷未癒,幫不了你,你自求多福吧。」

「唔,萬一不敵身死,死之前記得把蛇爺爺我拋得遠遠的,蛇爺爺我正值壯年,不知道有多少母蛇等著我去臨幸,可死不得。」

言罷,便失了聲息,任憑蘇長安如何呼喊都不再給予他半分回應。

蘇長安聞言一愣,隨即氣結。

這螣蛇在與蘇泰喝得酩酊大醉時,什麼星殞屠之如屠狗之內的牛可沒有少吹,關鍵時刻卻掉了鏈子。

而這時,那水龍嘴裡的水炮終於凝結完畢,隻聽一道刺耳的破空之音傳來,巨大的水炮便裹狹著磅礴的靈力呼嘯而來。

蘇長安一驚,當下也顧不得去譴責螣蛇的臨陣脫逃,他周身靈力翻湧,背後鳳凰虛影猛地浮現。

那巨大火紅羽翼就猶如身在蘇長安的身上一般,隻見那雙翼一振,漫天水汽**開,蘇長安的身子便在那時猛地朝著遠方遁去。

而與此同時,水龍所祭出的水炮亦呼嘯而至。

砰!

一道巨大的轟鳴之音炸開。

那水炮轟入江麵,記起無數浪潮。

漫天的水霧瀰漫開來,籠罩了整個江麵,幾近不能視物。
Babcorn 發表於 2018-3-14 09:11
第九章 年輕的好處

顧明義沉著眉頭在漫天的水霧中行走。

他每踏出一步,腳下的江水之中便會在他下一腳落腳的位置伸出一道水柱,將他的身子接住。

他雖然行走在江麵之上,卻又似如履平地一般的從容不迫。

但從他臉上的神色卻不難看出,此刻他的心情並不太好。

蘇長安的氣息消失了。

他不太確定那水炮是否成功擊中了蘇長安,按理說他一個問道境的修士在這水龍的一擊之下斷無生存的可能。

可是蘇長安的確很不一樣,和那些顧明義所接觸的任何一個問道境的修士都不一樣。

他強得可怕,同時手段層出不窮。

更何況,蘇長安如此坦然的接下了一位星殞的比鬥,就算顧明義成竹在胸,可也不願意相信蘇長安就這般輕易的被他擊敗。

他不相信蘇長安就這樣無聲無息的死了。

可是,蘇長安的氣息確實消失了。

消失得無聲無息,沒有了半點蹤跡。

此刻雖然漫天的水霧,但這裡是他的世界,這水霧並不能阻攔他的視線。

但他極目四望卻依然沒有找到任何蘇長安的身影。

「嗚~!」龐大的水龍在那時來到了顧明義的身旁,它沒有方才那凶煞萬分的模樣,它在顧明義身前低慫著腦袋,像極了一條等待主人誇讚的家犬。

顧明義摸了摸那水龍的頭顱,算是安撫了它。

而後他皺著眉頭繼續在迷霧中前行,試圖找出蘇長安的蹤跡。

江麵之上除了那奔流不息的浪濤聲,便再無他音。

這樣的寂靜讓顧明義心頭愈發不安。

甚至隱隱約約間生出一股煩躁感。

他覺得此刻的自己就像是迷失在密林中的獵物,而蘇長安則是伏蜇於密林之中的惡狼。

我明敵暗。

這感覺著實讓人心煩意亂。

而就在這個時候,一道光點忽的在顧明義的背後浮現,顧明義的心頭一震,他敏銳的察覺到了些什麼,幾乎就在第一時間,他轉過身子,身下的江水猛地向上湧動,在他的身前形成了一道由江水組成的屏障。

就在那屏障形成的一

瞬間,一條由三千靈劍組成的劍龍豁然自迷霧中露出了自己猙獰的模樣。

它們呼嘯而來,狠狠的撞在了那道江水簾幕之上。

一時間水汽劍意滌**。

江龍不斷的衝撞在那江水簾幕之上,這樣撞擊,讓那簾幕開始不斷的顫抖,而組成劍龍的靈劍也隨著這樣的撞擊不斷的向著兩側飛射而去。

顧明義的瞳孔陡然放大,這劍龍之中說裹挾的力道著實讓他心顫,若不是自己即使撐起了江水屏障,恐怕此刻已然被那劍龍所傷。

但他畢竟是星殞,一旦給了他反應的時間,想要再傷到他便是難上加難。

他眉頭一挑,愈發洶湧的江水湧上,將本來在劍龍衝擊之下搖搖欲墜的江水簾幕加固得宛如金湯。

這時,那劍龍終於耗盡了自己的力量,在這樣的衝撞中,四散開來,隱沒在迷霧之中。

顧明義散去自己身前的靈力屏障,看著再次歸於平靜的迷霧四周,他想要趁著蘇長安出擊的瞬間尋找蘇長安的蹤跡,但是卻無奈的發現,蘇長安不知用了何種方法,竟然再一次消失得無影無蹤。

「蘇公子身為天嵐院傳人,難道就隻會暗地裡放冷箭的勾當,不敢與顧某堂堂正正的打上一場嗎?」

「也是,怪不得如今的天嵐院名存實亡,有蘇公子這樣的鼠輩在,天嵐基業又如何保得住?」

說這話時,顧明義運集了周身的靈力,洪亮的聲音驀然響起,透過漫天的迷霧在江麵上**漾開來。

他想要以此激將蘇長安。

這自然是極為拙劣的手段,顧明義對此倒也未有抱有多大的期望。

可是他聲音方落,一道高亢的劍鳴聲乍起。

「找到了!」顧明義心頭一動,他尋著那劍鳴升起的方向猛地一揮手,方才那蟄伏在他身下溫順如家犬一般的水龍猛地發出一聲長嘯,拖著漫天的江水朝著那聲音發出的方向衝去。

砰!

一聲脆響,顧明義極為真切的看見一把長劍被那水龍巨大的身軀所撞飛,落入江水之中。

而那長劍之後一道身影便在那時被水龍撞個正著,瞬息淹沒在水龍巨大的身體之下。

「終究還是太年輕了。」

顧明義將這些看在眼中,忍不住搖頭感嘆道。

但這樣的神情在數息之後便在他的臉上凝固了。

因為透過他與水龍的聯係,他感覺到水龍所撞上的人影,並非蘇長安而是一道虛影。

他若有所擦,猛地仰頭看去,卻發現天空不知在何時黯淡了下來,穹頂之上赫然有七顆星辰閃耀。

這是領域,蘇長安的領域!

他感到不可思議,瞳孔亦在那時豁然放大。

蘇長安竟然能在他的世界中張開自己的領域!

這是何等不可思議的事情。

星殞的世界自成一體,除了同級別的世界,否則尋常人根本不可能在星殞的世界中張開自己的領域。

這也是為什麼星殞之下不可能殺死星殞的原因之一。

可是為什麼蘇長安能夠做到?

這讓顧明義感到不解。

當然,這樣的不解並沒有持續多長時間。

因為,一聲比之方才還要高亢千百倍的劍鳴在他的身後忽的響了起來。

顧明義大驚失色,他猛地轉過了頭,望向身後。

他想要故技重施再次喚出江水抵擋蘇長安。

但這一次,蘇長安比方才快樂數倍。

幾乎在顧明義轉身的瞬間,蘇長安的劍已然貼在了顧明義的麵門。

顧明義的眸子中倒映著蘇長安冷峻的臉龐。

惶恐之色第一次浮現在了他的臉上。

而後,一朵漆黑的蓮花在他的眼中緩緩綻開。

「終究還是太大意了。」

蘇長安的聲音猶如惡魔呢喃一般在他的耳畔響起。

他的身子在那時好似一個皮球一般重重的飛了出去,在空中劃出一道並不好看的弧線,然後狠狠的墜入江水之中。

「顧家主,很多時候,年輕也並非壞事。」

蘇長安的眸子中閃過一道黑芒,手中那把漆黑的長劍一體,漫天靈劍在那時從四方彙集而來,懸於他的頭頂。

他一聲冷哼,那三千靈劍便如得敕令一般,呼嘯著朝著顧明義落入江水的方向爆射而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8-3-14 09:11
第十章 亡命之徒,無路可退,刀光如虹

長劍呼嘯,呼啦啦的刺破江麵。

如蛟龍入海,又似大雁南去。

蘇長安眉頭忽的皺了皺。

他的手向上一舉,那些方才還氣勢騰騰,奔湧入海的長劍在那時像是被定格了世間一般,猛然止住。

而後劍身一陣輕顫,紛紛飛回了蘇長安的頭頂。

顧明義,已經不在那裡了,刺下去除了耗費靈力,對於蘇長安來說並沒有半點好處。

他轉過了頭,看向身側,而那時,他頭頂的三千靈劍亦紛紛調轉劍芒,指向蘇長安目光望去的方向。

噗!

一道破浪之聲響起。

顧明義的身子忽的從那江麵之下竄了上來。

他渾身濕透,衣衫之上尚有一些被利器劃破的痕跡,那被他一絲不苟的打理好的長發也不知在何時候丟了髮簪,胡亂的垂在雙肩。

他嘴角有一絲鮮血溢出,神情是說不出的狼狽。

他看著蘇長安,眸子中的惶恐褪去,漸漸被一抹濃重的怒意所替代。

他說:「你很好,很好。」

聲音沙啞,就像是從喉結之中擠出的一般。

似乎是感受到此刻顧明義心頭的怒意,他腳下的江水開始瘋狂的翻湧,就像是被煮沸了渾水。

「......」

蘇長安沉默,他執著劍,望著顧明義,心頭泛起一絲不安。

嘩!

一道輕響**開。

像是某種信號一般。

江水開始不斷的上湧,不斷的朝著顧明義彙集。

它們就像是擁有靈智一般將顧明義的身子眾星捧月一般的纏繞。

轉眼之間這滔滔江水已有近半湧到了半空之中,本來漸漸散去的水霧在這時再次濃重起來。

「可那又怎樣,你殺不了我,我是星殞,我的命在星辰,你斬不到我的命星,便殺不了我。」

顧明義的聲線在那時高了起來,他的雙手被他舉過頭頂,周身靈力開始瘋狂的翻湧。

那時這滔滔的江水依然盡數被他凝聚於半空,但他再次看向蘇長安的時候,他眸子中的色彩卻忽的平靜下來。

「所以,很可惜,你要死了。」

他極為淡漠,也極為篤定的說道。

「大江東去。」伴隨著一聲暴喝,那漫天江水便在那時以幾乎是毀天滅地的姿態朝著蘇長安湧來。

八千丈江水,惶惶東來。

其威勢之大,雖然還未及身,但當他們湧動那一刻起,蘇長安便豁然感受到了一股讓人心悸的力量。

他身處顧明義的世界之中,自然無法逃出,以期避開這江水。

是的,他已無退路。

從長安到西涼,從西涼到北地,從北地到江東。

他一路如喪家之犬般亡命天涯,幾乎走遍了大魏河山的每個地方。

這天下早已沒有了他的容身之所。

江東是唯一的淨土,也是他唯一可以安身之處。

他怎能退?退了又能去何處?

亡命之徒,已無退路。

唯有...

刀光如虹。

蘇長安的眸子中神光一凝。

夏侯血再一次被他握在了手中。

他動了起來。

身後是三千靈劍如龍。

身前是漫天江水如海。

他說:「是的,我殺不死你。」

他極為平靜的說道,臉上的神色亦如其聲線一般淡漠。

但下一刻。

他的眼睛豁然睜大,像是發了狂的獅子。

他髮簪不知在何時脫落,一頭長發在罡風中胡亂的攪動,像極了雄獅鬃毛。

他張開嘴。

身後三千靈劍之中紛紛出現出一道道身著白衫的虛影。

他說。

不。

他嘶吼道。

不。

是他們嘶吼道。

「但是,我們能!」

那一刻,蘇長安的身子高高躍起。

他身後的三千靈劍已然消失不見,但不知何時卻多出了三千道與蘇長安一般高高躍起的身影。

他們的衣衫雪白,他們的長刀雪白。

但眸子卻猩紅無比。

「殺!」

雷霆之音響起。

那聲音如此鋒利。

劃破了漫天的迷霧,亦撕開了滔天的江水。

顧明義的腦袋在那時一陣轟鳴。

他彷彿又看到了某些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景象。

那是雄踞江東百年的猛虎,那是白衣渡江的修羅。

但當那耀眼的刀光散盡。

出現在他麵門卻是蘇長安赤紅的眸子與他明亮的長刀。

他一刀斬下,身後卻似有三千刀客的虛影與之重疊。

顧明義並不確定自己所看見是否就是真實,但在那一刻,他確實彷彿又見到了那位令天下膽寒的刀客,那隻臥於灕江河畔的猛虎。

時間在那一刻似乎停止了下來。

江水不再湧動,就連呼嘯的水浪聲也在那時平靜了下來。

砰。

一聲脆響**開。

這世界的變幻開始浮現一道道如毒蛇一旦的裂紋,那裂紋不斷的蔓延,隻是瞬息的光景便已然縱橫了整個空間。

砰!

又是一聲脆響,卻比方才要響亮得多。

畫麵猶如破碎的鏡麵一般忽的落下一塊,然後,整個世界就在那時轟然崩塌。

蘇長安與顧明義的身子在那時再一次出現在了演武場上。

時間的齒輪在那一刻忽的又一次開始旋轉。

滿臉駭然的顧明義發出一聲悶哼,身子便在那時如斷了線風箏一般倒飛出去數百丈,直到將那楚家院門高高的圍牆撞出了與巨大的挖坑方才停了下來。

這場大戰似乎已經有了結果。

但那些遠遠觀望的看客們卻仍處在某種難以言表的震驚之中。

顧明義將蘇長安拉入了自己的世界。

所以外人難以看清在那世界之中究竟發生了些什麼。

可最後,但那世界破碎之時,蘇長安的刀落在了顧明義的頭頂,而顧明義的身子也在那時倒飛了出去。

勝負,顯而易見。

但顧明義是星殞。

是人間神祇,是不可戰勝的星殞。

可他又結結實實的敗了,敗在不過問道境的蘇長安的手中。

直到這時人們才記起,這個男孩是莫聽雨的徒弟。

是那個太一境便可以斬殺星殞的刀客的徒弟。

那些顧明義帶來的族兵終於醒悟了過來,他們忙不迭的來到顧明義倒下的地方將他的身子扶起。

而後警惕的看著蘇長安,雖然此刻的蘇長安看起來有些狼狽,雙手因為用力過度還有些打顫,甚至虎口還在向下滲著鮮血。

但卻沒有一個人敢於對他出手。

他們看著他,就像是在警惕一隻隨時便會跳起傷人的惡獸。

「帶他走吧,三日之內,我要看見六家的信物交上,否者我便...」

蘇長安冰冷的聲線忽的響起,他的目光在在場諸人的臉上一一掃過,目光所及之處,諸人低眉,根本不敢觸碰著少年的目光。

「屠你滿門!」

言罷,一道浩瀚的靈壓**開,直壓得在場諸人喘不過氣。

他們哪還敢有半分的非議,紛紛低眉順手,帶著自己的諸人如喪家之犬一般灰溜溜的離開,唯恐多停留一會便會丟了性命一般。

而這時,楚家的弟子們也滿臉興奮的圍了上來,他們看著蘇長安的眼神中滿滿的都是崇拜。

但是仍有心思縝密之人尚有一些不解。

顧明義並沒有死,以他的野心顯然並不會就此作罷,保不齊還會生出些什麼禍端,就算不殺也得扣留下來,以防不測。

但是這樣的疑問在諸人的心頭並沒有持續多久。

因為,待到人群散盡,方才還氣勢騰騰的蘇長安忽的臉色一白,一口鮮血奔湧而出,身子便在那時轟然倒地。
Babcorn 發表於 2018-3-14 09:11
第十一章 屠盡滿門

楚家的府邸又恢復了生氣。

之前被六族壓迫,岌岌可危的陰霾一掃而光。

而之前關於楚惜風傳位於蘇長安的種種不滿,也在蘇長安如神祇一般出現拯救楚家危局之事之後盡數消除。

現在,整個楚家上下,對於這位年輕的家主都抱有一股近乎狂熱的崇敬與畏服。

不過大戰之後蘇長安的忽然昏迷也的確讓好不容易生出些希望的楚家人一陣惶恐,不過好在在悉心的調理之後,蘇長安的身子並無大礙,雖然還未醒來,但想來也隻是時間問題。

不過楚家為了威懾宵小,對於此事是秘而不發。

轉眼,三日過去。

蘇長安昏迷前留下的三日之期已到。

但六族的表示臣服的信物除了死了家主的沈孟二家,其餘四家均未送到。

正如許多人擔心的那樣,顧明義未死,這四族便不會這樣輕易的死心。

而也在這一點。

已經昏迷了整整三日的蘇長安終於在臥榻之上緩緩睜開了雙眸。

他像是從某種安然的熟睡中醒來的一般。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張俏美的臉。

「羅...羅師叔。」

西涼一別已有近半年光景,期間經曆種種讓蘇長安生出一種恍若隔世的不真實感。

「怎麼樣,身體好些了嗎?」羅玉兒的臉上浮出一抹會心笑意,她向前探了探身子,似乎是想要檢查蘇長安身上是否有何處不適。

「無礙。」蘇長安搖了搖頭,他隻是在與顧明義的對戰中強行動用了還未消化完全的黑神之力,將那些刀客們的亡魂從沉睡中喚醒,虛耗過去而已。隻要稍加修養並不大礙。

「花師叔他們呢?」他朝著四周看了看卻發現羅玉兒隻是孤身一人,不禁問道。

這問題讓羅玉兒臉上的神情一暗,她伸手捋了捋自己耳旁的鬢髮,聲線有些低沉的說道:「花師叔與紅玉姑娘再之前的戰鬥中受傷過重,如今尚還在昏迷。長雪倒是無礙,隻是忙於一些瑣事,所以就將你交給我照看。」

蘇長安聞言眉頭一皺,花非

昨與紅玉都是問道境的大能,且在問道境中也算得上一等一的好手。昏迷如此之久依舊不見好轉,那可想而知是受了何等重的傷勢。

這讓蘇長安很不高興。

似乎也是看出了蘇長安的擔憂,她又說道:「你也無需太過擔憂,他們雖然受了不小的傷,但是這些日子調養得當,已無性命之憂。」

「唔。」蘇長安聞言心頭稍慰,他點了點頭,但眉頭卻還是皺了起來。

「說起來這才半年不到的光景,你竟然已經可以和星殞對抗,嘖嘖嘖,看樣子當年聽雨在北地給我們天嵐院撿到了一個了不得的寶貝。」

羅玉兒調笑道,似乎是想由此轉移之前那般沉重的話題。

「那顧明義仗著自己修為星殞不把我們放在眼裡,這一次你可是狠狠的幫我們出了一口氣!」

但是她本就不善此道,說起這話時皮笑肉不笑,因此也未有達到自己預想的效果。

蘇長安依舊皺著眉頭,且越來越深,幾乎在眉間堆成了小山。

羅玉兒嘆了一口氣,知道自己又失敗了。

如今的天嵐早已不是當初的天嵐。

她亦不是那個被眾人捧在手心上的公主。

她想要為這些天嵐弟子們做些什麼,畢竟她也是天嵐的一員,也早已看夠了那些男人們打著蒼生為重的旗號慷慨赴死,獨留她一人潸然淚下。

可是她總是做得不好。

總是難以幫到些什麼,哪怕她的花師兄一人獨擋十餘位問道,而她卻隻能因為修為過低在一旁閒看,甚至在終於輪到她出手時,輕鬆的便被一位問道境的修士所擊敗。

最後不得不讓司馬長雪一個修行不過數月的女子出手。

想著這些,羅玉兒臉上的神色也黯淡了幾分。

「我昏迷有幾日了?」蘇長安忽的問道。

「啊?」羅玉兒一愣,這才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來,她趕忙說道:「三日。」

不知為何,這半年不見,她覺得此刻她眼前這個小師侄變得有些不一樣了。

或許是經曆了西涼那一場慘絕人寰的大戰,又

或是在這半年中又有什麼她所不知道的事情發生。

眼前的蘇長安就像是一下子長大了一般。

變得沉穩,變得安靜,變得一絲不苟,也變得心狠手辣...

「那些家族的信物交上來沒有。」蘇長安又問道,聲線低沉,猶如呢喃,讓人聽不真切說這話時,他心中的悲喜。

「除了沈孟二家,其餘的家族均未有動向。」羅玉兒說道。

「是嗎?」蘇長安忽的站起了身子,他的手猛然張開,床榻上的劍匣與刀鞘應聲飛入了他的手中。

而後他緩緩的將這兩樣事物在自己的背上係好,而臉上的神色也因此愈發陰冷了下來。但他卻自始至終未有再發出任何聲音。

「長安?你要做什麼?」

羅玉兒從這樣的沉默中聞到了一絲極不尋常的味道,她趕忙問道。

雖然蘇長安確實在之前的大戰中擊敗了身為星殞的顧明義,但星殞畢竟是星殞,一次擊敗也同樣讓蘇長安昏迷了數日。

此刻他舊傷未癒,若是再找上門去,保不齊會生出些什麼禍端。

羅玉兒不免有些擔憂。

「先帶我去看一看花師叔他們吧。」蘇長安卻在這時抬頭看向羅玉兒平靜的說道。

他如今的修為不比當初,已經可以很好的驅動若木之力,這想來對於花非昨等人的傷勢應當也是有所幫助的。

羅玉兒又是一愣,但很快便回過神來,心中的大石頭也暫且放下,這邊要起身引著蘇長安去往花非昨等人養傷的住處。

「對了,勞煩玉兒師叔找幾個熟識這江東之人,待我看過花師叔等人之後,還需有人引路去往別處。」

但這時,蘇長安的聲音又再一次響起。

「嗯?你要去何處?」羅玉兒不解,她轉頭看向蘇長安問道。

「我早已說過,三日交上信物,此事作罷,但既然他們不聽...」

蘇長安的眉宇間在那時忽的浮現出一抹濃重的煞氣,眸子中更是閃過一道極不尋常的血光。

「那便滿門皆死吧。」
Babcorn 發表於 2018-3-14 09:20
第十二章 紅袍之下

花非昨與紅玉的傷並沒有大礙,隻是損失了氣血,一時還未恢復過來罷了。

蘇長安動用自己體內的若木為他們注入了生機,紅玉的臉色倒是因此好了起來,但是...

花非昨的情況卻極其古怪。

生機入了他的體內,就像泥牛入海一般,毫無作用。

而且最怪異的是,即使到了這種情況,花非昨的身子依然被包裹在他那一身紅袍之下。

直到這時蘇長安才記起,似乎自他與花非昨相識以來,從未看過花非昨紅袍之下的麵目。

「怎麼樣?花師兄沒事吧?」一旁的羅玉兒見蘇長安的眉頭忽的皺起,不禁有些擔憂的問道。

「很奇怪。」蘇長安微微沉吟,他站起身子,伸手就要拉下花非昨腦上的紅袍,想要更直觀的為他檢查身上的狀況。

「你要做什麼!?」這樣的舉動讓羅玉兒臉色一變,她觸電似的伸手攔下蘇長安。

「花師叔體內的情況有些複雜,我得好生檢查一番。」蘇長安這般說道,但目光卻極為狐疑的落在了羅玉兒的臉色,他捕捉到了方才羅玉兒臉上一閃而過的慌亂。

「可是...可是...」羅玉兒的目光閃爍,似乎有些遲疑。

「怎麼了?」蘇長安敏銳的察覺到這其中似乎有些什麼隱情,他不禁問道。

「花師兄在昏迷前曾經對我說過,無論如何都不要扯下他的紅袍...」羅玉兒吞吞吐吐的說出了這樣一番話。

「為什麼?」蘇長安愈發不解。「可是我方才為花師叔輸送生機時他的體內毫無反應,若是不及時查看緣由,我怕有什麼暗傷殘留,危及性命也是說不定的。」

蘇長安這番話絕非虛言。

他不通藥石之道,但每每卻能救人於危機關頭,所依仗的便是體內那包含磅礴生機的若木。

這生機便是所有生靈存活於世的本源力量。

任何的病症起歸根結底都是削弱人的生機,甚至將其湮滅,以此抹除生靈的性命。

而反之,隻要生靈體內的生機足夠磅礴任何病症都無法與其對抗。

但花非昨卻無法吸收生機,這樣的情況蘇長安隻在古羨君的母親身上看見過。

當然二者又有些不同。

彥鈴姬是因為丟失了神性,本身已經是

不完全的生靈,所以並無法保留住生機,無論吸收再多的生機都會在短時間內將之流失殆盡。

而花非昨卻是根本無法吸收生機,或者說他的身體對於生機有一種本能的排斥,就好像這東西並不是他需要的一般。

因此蘇長安覺得花非昨此刻所受的傷絕對不是表麵上看上去那般簡單。

「可是...花師兄從來都不讓人看他紅袍之下的模樣...」羅玉兒依然有些遲疑。

「從來不?」蘇長安的臉色頓時變得古怪。他與花非昨相識不久,沒看過花非昨的模樣倒也說得過去,可是羅玉兒不是與花非昨從小便相識嗎?怎會也沒看過花非昨的模樣?

這道理如何說也說不通啊。

難不成花非昨從小便是生活在這紅袍之下?

「嗯。」羅玉兒皺著眉頭點了點頭。「花師兄是在某一天被天權師叔帶到天嵐院的,從出現那一刻起,他便渾身裹著紅袍...從來不讓人看他紅袍之下的真麵目,用他的話說是小時候的一場災禍毀了他的容貌,如今的樣子極為滲人,所以不願露出。」

羅玉兒這般說道,將她記憶中花非昨關於此事的託詞告知蘇長安。

但她仍有某些事情隱瞞了下來。

花非昨從小便對她極好,好到幾乎算得上是縱容。

而羅玉兒的性子自小便極為跳脫,花非昨又待她極好,所以在花非昨麵前,羅玉兒可以說是肆意妄為。

因此花非昨不讓羅玉兒看他的模樣,羅玉兒便偏要看。

有一次,她趁著花非昨熟睡之時,潛入他的房內。

想要揭開他的紅袍,看一看紅袍之下的廬山真麵目,但就在她伸手觸碰到紅袍之時花非昨卻猛然驚醒。

她到現在還記得,對她素來百依百順的花非昨在那一晚發了雷霆大怒,指著她的鼻子罵了她整整一個時辰。這讓羅玉兒明白了這東西是花非昨的逆鱗,自此之後,她再也不敢妄提此事。

「這樣嗎?」蘇長安皺著眉頭頷首,雖然這麼說來也有些道理,但他的心中終究還是有些疑惑,就算如此,他絕對羅玉兒與他相處這麼多年,從未見過他的麵貌,始終有些說不過去。

不過人有不同,不能一概而論。

但是此刻,關係到花非昨的生命安全,他自然不可能再去顧忌這些。

因此,他冷著

眉頭對羅玉兒說道:「此事事關花師叔的性命,還請玉兒師叔不要阻攔。」

羅玉兒聞言,也知蘇長安不可能拿此事誆騙於她,她微微猶豫,終於還是點了點頭,退開了身子。

「得罪了,花師叔。」蘇長安這般說完,便伸出手,就要將花非昨頭上的紅袍取下。

一旁的羅玉兒也睜大的雙眼,她與花非昨相識多年,說不好奇他長相,自然是不可能,此刻就要看到他的容貌,心底莫名泛起一陣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而就在蘇長安的手觸碰到花非昨的紅袍,就要取下之時。

一隻手忽的伸了出來。

那是花非昨的手。

本已陷入昏迷的花非昨竟然在這個關頭忽然醒了過來。

「花師叔!」

「花師兄!」

幾乎同時,蘇長安與羅玉兒發出一聲又驚又喜的高呼。

花非昨並沒有回應他們,他猛地坐起了身子,紅袍之下的腦袋微微轉動,似乎是在打量二人。

「花師兄你沒事吧?」羅玉兒並未察覺到花非昨的異樣,她上前一步問道,眉宇之間是濃重得幾乎難以散去的擔憂。

但是,花非昨依然沒有回應她。

他極為艱難又緩慢的站起了身子。

這時,他有些陰柔的聲線忽的響起。

「玉兒,你先出去吧。我有事要與長安講。」他的聲音有些低沉,低沉得近乎可怕,就像是他要交代什麼極為重要的事情一般。

羅玉兒自然不願意在這個時候離開,她沉默的站在了一邊,想說什麼,卻又欲言又止。

「怎麼?師兄的話也不聽了嗎?」花非昨問道,聲音之中少見帶著一股濃重的怒意。

「我....」羅玉兒頓了頓,臉上閃過一絲沮喪,最後卻還是低著腦袋走出了房門。

「師叔這是...?」蘇長安看著離開的羅玉兒的背影,轉頭看向花非昨,他從二人的這般反應中聞到了一股極不尋常的味道。

而就在他的目光轉向花非昨時,花非昨也在這時,伸出手,緩緩的摘下了包裹著他容貌的那一件紅袍。

待到蘇長安看清那紅袍之下的事物,他的瞳孔在那時豁然放大,駭然之色也隨之湧上了他的臉頰。
Babcorn 發表於 2018-3-14 09:20
第十三章 每一個都很重要

蘇長安終於在這時明白了為什麼花非昨無法吸收生機。

他紅袍所裹藏的東西,嗯,姑且稱作臉吧。

那這麼說來,那應當是一張完美至極的臉。

無論從何種角度來看,都應是如此。

但他的顏色卻與尋常人極不相同。

那是一張墨色,準確的說是水墨色的點。

不僅是臉,待到花非昨退去自己周身的紅袍隻是,蘇長安才真真切切的發現,花非昨周身都是這般顏色。

這樣事物,蘇長安並不是沒有見過。

比如他所喚出的天權虛影,便可以召喚出水墨組成的蛟龍惡蟒。

但那些畢竟都是靈力幻化而出的事物,沒有實體,亦沒有靈智,更別提如花非昨這般與人相處數十年也未有被察覺了。甚至若不是此刻他主動退去了紅袍,蘇長安根本就無法想像那紅袍之下竟然是這樣一番景象。

以至於,他望著花非昨怔怔的出神,卻半晌都說不出一句話來。

而他這樣的反應,花非昨倒是早有預料。

他神色平靜的看著蘇長安,似乎是在等待著他從這樣的震驚中回過神來。

這樣的沉默持續約莫十餘息的光景。

蘇長安終於張開了嘴,就要說些什麼。

而也就在那時,花非昨的聲音搶先一步響了起來。

「我快要死了。」他這般說道,聲線極為平靜,就像是在訴說一件家長裡短的小事。

蘇長安到了喉嚨口的話在那時生生止住。

他又愣了愣,似乎是還沒有聽清花非昨的話,又或者,下意識的他覺得自己應該是聽錯了。

「我快要死了。」花非昨又一次重複道,臉上的神色依然淡漠無比。

「為...為什麼...」蘇長安問道,他極力想要讓自己看起來也如花非昨一般平靜,但是聲線中那難以隱藏的顫音卻見他此刻內心的起伏表露無遺。

「我的力量耗盡了。」花非昨回應道,他低下了頭,伸手看了看自己雙手,雙手在那時微微握拳,但顯然,他的力

道有些薄弱,以至於無法將自己的拳頭握緊。

「什麼意思?」蘇長安追問道,聲音有些急切。

他討厭,發自內心的討厭花非昨這般模樣。

他不明白為什麼總有些人,淡然的說著自己的生死,就好像那命不是他自己的一般,然後再把痛苦留給那些真正在乎他的人。

「我不是人。」花非昨繼續說道。

「我是靈,被師尊畫出來的靈。」

「我依靠著師尊給我留下的本源之力而活,如今那力量快要耗盡,我自然便要死了。」

花非昨說得極為理所當然,就像是在陳述意見毫不相幹的事情的始末。

蘇長安沒有心情去關心什麼是畫靈,又為什麼天權要畫一個人來做他的徒兒,他隻想知道,為什麼花非昨要死。

當然其實花非昨已經說得很明白。

但蘇長安不願意相信,也不想相信。

所以他問道:「難道就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沒有,我的本源之力來自於師尊,隻有他的力量能為續命,除此之外,他物無用。」花非昨極為幹脆利落的打破蘇長安僅存的那一縷幻想。

他不待蘇長安繼續發問,便接著說道。

「或許你或多或少的聽說過在數十年前,有人矇蔽的天機,讓師尊們無法尋到那些可以繼承他們衣缽的傳人。師尊們不知道這事究竟是何人所為,我亦不知道。但是,天嵐的傳承不能斷,所以,無奈之下,師尊們各施手段傳承自己的衣缽。而我,便是師尊的手段。」

「他將我畫了出來,做了他的徒兒,待那個他怎麼也尋不到的傳人繼承衣缽,待到天機明晰,再將衣缽傳給那些傳人們。」

「但是我畢竟隻是一隻畫靈,即使擁有了自己的神智,但自從師尊死後,我的本源力量便不斷的削弱,如今又接連幾番大戰,那力量已經稀薄到了隨時可能散去的地步,你是天嵐院守望者,亦是我們的希望。所以,有些事情,我要與你講個明白。」

花非昨說得仔細,仔細得生怕漏掉些什麼,就好像這次說完,便再也沒有機會說了一樣。

「你

得去尋到天權真正的傳人,他很重要,天嵐的傳人都很重要,一個也不能少。」

花非昨咬著重音說道。

「我不知道為什麼重要,但是師尊臨終之前這般交代過,我們一定要聚齊七星,所以你一定要去找到他。」

「他就在...」花非昨就要將那傳人的行蹤告知蘇長安,可也就在那時,蘇長安卻忽然伸出了手按在了他的眉心。

一道靈力湧來,花非昨隻覺得身子一僵,到了嘴邊的話便再也說不出來。

「天權。」蘇長安眸子中似乎有一道星光閃過,那時天權虛影便在那時豁然浮現,與他身子驀然重疊。

這般景象,讓花非昨的眸子中閃過一絲異色。

磅礴的力量便在那時順著蘇長安的手臂湧入了花非昨的身子。

他本已稀薄不堪的本源之力竟然就在蘇長安靈力的滋養下有了回複的跡象,雖然這樣的回複有些緩慢,但卻著實在增強,至少短時間內他無須在擔心因為本源之力的散盡而死去。

......

百來息的光景過去,蘇長安驀然收回了手。

他一臉笑意的看著詫異的花非昨,慢悠悠的說道:「那傳人是誰我不感興趣,若是真有你說得這般重要,那你便親自去尋他吧。」

花非昨愣了愣,他自然聽出了蘇長安話裡的意思。雖然奇怪蘇長安為何能做到這一點,但又可以繼續活下去的喜悅讓他忘記了詢問此事。

他極為認真的看著蘇長安,隨即鄭重的說道:「謝謝。」

「你們都很重要。」蘇長安卻在那時同樣認真的看著花非昨,一字一頓說道。「所以,你們不能死,有我在,誰都不許死。」

這話像是叮囑,又像是命令,裹狹著一股讓人難以抗拒的威嚴。

這般說完,他不再去理會花非昨臉上的詫異,驀然轉過了身子。

那一刻一道冰冷的殺意忽的自他體內浮現。

這樣的變化讓花非昨心頭一跳,他問道:「長安,你要做什麼?」

「自然是去殺了那些敢這般對你們的人。」
Babcorn 發表於 2018-3-14 09:20
第十四章 黑衫勿換

蘇長安在天道閣曾有幸參悟過天權之道,雖然隻是一些皮毛,但多少瞭解一些,因此也才能幻化出天權的虛影。

所以依仗著這天權虛影,蘇長安為花非昨強行補充了他已經所剩無幾的本源之力。

當然這本源之力相比於天權所給要稀薄得多,但卻足以暫時保住花非昨的性命,至於今後如何,蘇長安相信待他成就星殞之時,定可有更好的辦法。

隻是現在的花非昨大病初癒,自然是不宜多動,蘇長安安排他好生修養之後,便獨自一人出了房門。

而屋外羅玉兒以及兩個看上去極為年輕,與蘇長安年紀相仿的少年便已然在那裡候著了。

待看見蘇長安之時,那兩個少年的眸子中頓時閃過一時狂熱,隨即便朝著蘇長安拱手說道:「參見家主。」

「長安,師兄怎麼樣了?他與你說了些什麼?」羅玉兒卻沒有這些念頭,她上前一步便拉著蘇長安的手焦急的問道。

「無礙。」蘇長安柔聲說道,「你進去好生照看他,這些日子他可能需要靜養。」

聽聞花非昨無礙,羅玉兒臉上的焦急之色稍緩。

「那你可要小心一些,凡事不要衝動。」她這般囑咐道,但目光卻時不時的望向屋內,顯然心思一直掛在花非昨的身上。

蘇長安將她這般模樣看著眼裡,暗覺好笑。

「唔,師叔放心,長安自有分寸。」他這般說道,嘴角卻浮出一抹揶揄的笑意。

羅玉兒畢竟在名義上是蘇長安的師叔,被他這般嘲笑難免有些不好意思。

她臉色一紅,狠狠的白了蘇長安一眼,轉身便朝著花非昨的房間走了過去。

蘇長安一臉笑意的看著羅玉兒走入花非昨的房門,待他轉過頭看向那兩位年輕人時,臉上的笑意在那時煙消雲散。

「家主,您召我倆來究竟所謂何事?」

其中一個少年倒也極能察言觀色,一眼便看出了此刻蘇長安的不同,他低著問道。

「你們叫何姓名?」蘇長安的聲線在那時亦低沉了下來。

「楚江南。」

「楚望莽。」二人自然恭敬的回答道。

「這江東你們熟悉嗎?」蘇長安又問道。

二人聞言一愣,便再次說道:「家主這是什麼話,我兄弟二人自幼生活在江東,這江東自然是熟得不能再熟。」

「好,那除了沈孟二家,江東豪強剩餘的羅、畢、奉、顧四家分別在何處,與我一一道來。」

二人能被選來侍奉蘇長安,自然都不是什麼愚笨之人。

此刻蘇長安的話讓他們敏銳的意識到蘇長安想做的事情大概是些什麼。

一想到這樣的可能,這兩位少年的臉色頓時變得有些潮紅。

他們幾乎想也不想的開始為蘇長安將那四家的所在地一一道來。

身為江東的大家族,連同楚家在內的七家幾乎可以說是江東真正意義上的主人。

而想要統治江東,僅憑著自己家族的一些族兵家奴自然是不可能,因此七家都有各種產業遍佈江東,而同時江東的各個重要官職也大抵都是這七族瓜分。同時為了更好的管理自己手下的產業,七族的主家驚人的都被放在了江東的郡城——建業!

「這麼巧,那帶路吧。」聽聞二人說完這剩餘四家的位置,蘇長安的臉色頓時浮出一抹笑意,他本以為這七族應該分置在江東的各處,卻不想竟然都在這建業城內,如此倒為他省去了許多麻煩。

二人哪有不從之理,趕忙神色激動的在前方為蘇長安引路。

楚家大院中,一路上路過的楚家族人看見蘇長安,都先是微微一愣,隨後便神色激動的朝著蘇長安行禮。

顯然之前蘇長安的忽然出現,挽救楚家的危局,已然讓這些楚家人對蘇長安感恩戴德。

蘇長安內心其實對於楚家多有愧疚,若不是他召來三千刀客,如今的楚家也不會被那些宵小所欺辱。

因此,對於楚家人的行禮,他都是一一恭謙的回禮,並囑咐他們不用如此。但適得其反,越是如此,越讓那些楚家人對於蘇長安的態度愈發憧憬。

以至於這楚家

大院三人廢了近半個時辰才走出來。

隻是這方才走出楚家大院,蘇長安便敏銳的發現周圍一些看似尋常的行人在看見他的身影時臉色微微一變,雖然這樣的變化轉瞬即逝,那些行人亦很快便在下一刻行色匆匆的離去,但蘇長安還是察覺到了這一點。

他的眼睛微微一眯,大抵是猜到了這些行人約莫是各家族派來的探子,此刻離去自然也是為了回到家中,稟報他的行蹤。

蘇長安倒沒有阻攔的意思。

任何陰謀詭計在絕對的力量麵前都不過是自作聰明。

蘇長安在這時終於是明白了力量的好處,也知曉了為什麼那麼多人為了追逐力量可以拋棄妻子,泯滅人性。

「家主,怎麼了?」一旁的楚江南、楚望莽兩兄弟察覺到了蘇長安的異樣,皆在那時出聲問道。

「無礙。」蘇長安搖了搖頭,倒也不曾提及自己的發現。他笑了笑說道:「帶路吧。」

「嗯。」二人自然也不會多問,這邊領著蘇長安朝著那四族之中的羅家走去。

一路上蘇長安對於羅家的情況一律不曾過問,這讓本已將這些爛熟與胸的楚家兩兄弟有些失望,但蘇長安卻對於楚家的狀況極為關心,也詢問了不少兩人的事情,二人也都一一回答,不敢有半分怠慢。

蘇長安也因此瞭解到了一些極為關心的情況。

比如楚家如今老幼婦孺一共八千餘人,此外還有四千如他們一般年紀較輕修為較弱的年輕人,除此之外便隻餘下一些天賦不佳,被派往各處管理產業旁支。若算上這些楚家在江東大抵有四萬餘人,可用於修行的年輕人約莫一萬上下。

而楚江南與楚望莽亦都是楚家主家的後裔,二人乃是堂兄,父輩們亦都是赴往江東的三千刀客之一。隻是如今皆已戰死,魂魄安息在蘇長安的浮屠三千之中。

但二人卻沒有絲毫埋怨蘇長安的意思,甚至在提及父輩之時,臉上隻有深深的崇敬之色。

江東刀客,大抵如此。

命義二物,隻取其一。

蘇長安難以去評價秉承著這樣的信念繁衍生息到如今的楚家究竟是對是錯,但他發自內心的敬畏楚家的信念。

他沉默了下來,心頭亦暗暗發誓,他一日不死,定要保楚家周全。

不禁因為楚惜風,亦不禁因為那三千刀客。

更因為在蘇長安看來,若是天下皆是楚家這般的義士,那天下又何來亂世一說。

他或許無法做到楚家這般義字當頭,但這並不影響他對這群刀客們發自內心的敬重。

他們就是他一直想要成為的那般書中的刀客。

......

建業城很大。

大道他們三人來到羅家之時已然用去了半個時辰,當然這是礙於楚江南與楚望莽的修為並不高深,蘇長安也隻能配合二人的速度。

羅家的大門倒也稱得上是恢弘大氣,比起長安城裡那些豪門貴族也不遑多讓。

想來在以往也是門庭若市,高朋滿座。

但現在,或許是因為蘇長安到來的消息被那些探子們帶到,此刻的羅家大門緊閉,門前亦無一人。

「家主稍後,我這便去敲門。」楚江南的眉頭皺了皺,心頭也有些奇怪,按理說這樣的豪族,門前怎麼也應有個小廝負責通傳,但此刻卻無一人,多少有些怪異。

言罷,他這便要上前敲門。

可就在這時,蘇長安卻忽的伸出了手,一把將楚江南的身子給攔住。

「家主?」楚江南與楚望莽一愣,不禁有些疑惑。

但蘇長安的眸子卻在那時眯了起來,一道寒芒閃過。

他陰沉著聲線,說道:「既然無人迎候,那又何須敲門。」

言罷,還不待二人領會到其中的意思,一道磅礴的靈力忽的自蘇長安的體內**開,那座高大的院門便在那時放出一聲轟然巨響,巨大的門庭自牆體上脫落,以一種極快的速度朝著院內飛射而去。

兩扇巨大的門體一路上貼著地麵高速飛行,掀開了庭院內上好石板鋪就的地麵,激起漫天塵埃。

隨即一道轟然巨響,那

兩扇大門狠狠的撞在了其後的正殿之上,高近三丈的恢弘大殿便在那時被兩扇大門轟開,昂貴的紅木牆體紛然碎裂,然後兩扇飛射的大門繼續向前,知道鑲入大殿內兩隻高大的立柱之時方才停下。

羅家的大殿在那時發出一聲吱呀的哀鳴,前半殿轟然塌陷下來,剩餘的殿體也在那時搖搖欲墜。

當然,與這些響動一起響起的還有那羅家族人的哀嚎與驚呼。

楚江南與楚望莽怔怔的看著羅家大院內的慘狀,半晌未有回過神來。

他們本以為蘇長安讓他們代他來到這四家隻是為了為之前逼宮楚家之事討一個說法,但卻不想蘇長安一出手便是這般淩冽的殺招,似乎絲毫沒有與對方坐下來好好討價還價的意思。

直到這時,他們才意識到,或許自一開始他們便誤解了蘇長安的來意。

這樣的響動自然免不了引來周圍的住戶與行人的圍觀,不消片刻,三人的周圍便圍滿了聞聲趕來的看客,他們對著蘇長安三人指指點點,顯然對於能這般來到羅家鬧事之人都感到格外好奇。

不過很快便有人認出了楚江南與楚望莽,也大抵猜到這是楚家之人再向羅家反擊。

隻是他們不明白的是,羅家家大業大,楚家家道中落,寥寥三人為何會有勇氣向羅家發難。

看樣子,三日之前蘇長安力挫星殞之事還未有在尋常百姓中傳開。

當然這其中自然還是有消息靈通之人,他們雖然未有親眼見過蘇長安,但從蘇長安的裝束,以及這般囂張直接轟開羅家大門的態度之中也約莫猜到了一些。

「江東,恐怕要變天了。」這樣的念頭幾乎同時在這些人的腦海中響起。

羅家大院之中的塵埃漸漸散去。

一片狼藉的大院漸漸浮現在諸人眼簾,那些名貴的樹木被攔腰撞碎,不知名的瓷器碎片亦隨意的散落一地。哀嚎的僕人或族人在地上呻吟,等待著族人的救援。

哐當!

哐當!

急促的甲冑碰撞聲響起,一隊身著甲冑,腰挎劍戟的侍衛魚貫而出,一位一襲黑衫的老者領著數位同樣身著黑衣的中年男子在這些侍衛的包裹下滿臉怒意的走了出來。

「蘇家主好大的排場,一出手便取我羅家數十條人命!你這般草菅人命之人,也配稱得上是天嵐傳人嗎?」那老者顯然是羅家的大人物,張口便喝罵道,義正言辭,中氣十足。

周圍看客們聞言也極為讚同老者之言,天嵐院之人素來以護佑蒼生為己任,而楚家屹立江東百年,亦素有愛民如子的美譽。

可如今這蘇長安既為天嵐院傳人,又為楚家家主,出手卻是收割數十人命,這讓那些看客們下意識便將自己的立場倒向了羅家一邊。

這世上之人大抵如此。

不知始末,但偏喜一眼斷人。

下意識的同情弱者,卻不知所謂的弱者在其成為弱者之前的所作所為。

「諸位一身黑衫,前來見我所謂何意?」蘇長安對於老者的責問卻不曾回應,他反而聞到了另一個看似既不相關的問題。

那為首的老者一愣,隨即臉露怒色,他怒罵道:「江東大比,你師叔花非昨殺我羅家三位問道,家主羅夢臣尚還在昏迷之中,你問我們為何身著黑衫。莫不是太貴人多忘事了一般吧!」

「唔,這樣啊。」蘇長安對於老者的怒罵猶若未聞,他點了點頭,臉色平靜如水。

「這樣也好。」他像是想起了什麼,又忽的說道。

「好?」羅家諸人聞言,更是怒從心生,看向蘇長安眼睛頓時噴得出火來一般。

羅家損失了數位德高望重的族人,這蘇長安竟然還當著他們的麵說這樣的風涼話,但凡有些血腥的男兒在此刻都是怒上心頭。

似乎是意識到諸人領會錯了他的意思。

蘇長安搖了搖頭,說道:「諸位莫要胡亂猜測,我的意思是...」

說到這兒,蘇長安頓了頓,他眸子中在那時一抹濃重的寒意閃現。

「今日你們會死更多的人,這身衣衫就不用再換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8-3-14 09:20
第十五章 父親、孩子還有刀

「你....!」老者一愣,臉上的神色瞬間變得難看至極,他指著蘇長安吼道。但似乎是意識到了什麼,他的態度有瞬間軟化了下來,音調也隨之降下幾分:「你什麼意思?」

「我什麼意思?」蘇長安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的目光在老者周圍一陣遊離,最後將之落在了一個中年男子的身上。

他自然不認得這男子是誰,但是他卻記得那一日在演武場上曾見過這男子的身影。

那男子對上了蘇長安的目光,身子一震,極為不安的掉過了頭,似乎是想要避開蘇長安的目光。

但蘇長安豈能如他所願。

他的手猛地伸出在空中一凝,那男子高大的身子便在那時如老鷹抓小雞一般被蘇長安吸了過來,拎在半空中。

他將之一把扔在地上,寒著聲音說道:「說!那一日我與你們說過什麼?」

或許是因為心頭的恐懼太甚,又或是因為蘇長安周身的氣息太過恐怖。

男子趴在地上身子一震哆嗦,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

「不說是嗎?」蘇長安居高臨下的看著那男子,他猛地抽刀,一道寒芒閃過,長刀又瞬息歸鞘。

整個過程行雲流水,快得幾乎旁人根本難以察覺得到。

「啊!!!」但那是一道撕心裂肺的慘叫忽的響了起來,諸人循聲望去,卻見那趴在地上的男子此刻正抱著自己一隻鮮血淋漓手正在大聲的哀嚎。

而不遠處,一隻斷掉的小拇指正安靜的躺在血泊之中。

諸人的心底在那時生出一抹寒意。

這蘇長安遠比他們想像中更加狠辣。

「還不說嗎?這一次可是你的整個手臂了。」蘇長安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他冷眼看著地上的男子,就像是在看一條可笑的野狗。而他的手在那時微微抬起,似乎又要再一次抽刀。

「說!說!我說!」那男子顯然已經被嚇破了膽。

他趴在地上這般說道,身子顫抖得愈發厲害。

他在那時抬起了頭,看向自己的族人,嘴唇微微張開。

老者為首的羅家諸人似乎都無法直視這般有辱家門之事,紛紛避開了自己的目光。

「蘇...蘇家主...說,若是...若是三日之內...不交出信物...便要...便要...」

男子在那時開始閃爍其詞,似乎是不忍說出後麵的話。

那些羅家之人見著男子的模樣,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之後的遭遇,紛紛臉露悲慼之色,方才還有些嘈雜的羅家門口,此刻已然變得落針可聞。

而就在男子猶猶豫豫的時候,蘇長安的眸子一眯,又是一道寒芒閃過。

男子的整支左臂便在那時飛了出去。

炙熱的鮮血噴湧而出。

在青石板鋪就的馬道上綻出一道觸目驚心的血蓮。

「說!」他自嘴唇中吐出這樣一個字眼,寒如堅冰。

男子的臉色因為失血過多而變得有些蒼白,他艱難的站起身子,右手捂著自己尚還在淌血的右肩,又一次看向自己的族人說道:「三日之內不交出信物...便要屠我滿門。」

此言一落,本就寂靜的羅家大門前頓時響起一陣倒吸涼氣之聲。

而羅家的那些族人臉色更是變得極為難看。

這話,男子自然是帶到了。

但是在他們看來這話更多的可能隻是蘇長安的威逼之言,沒有人真的相信蘇長安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可是這樣的幻想在方才盡數被打破。

蘇長安能擊敗身為星殞的顧明義,那自然擁有屠他滿門的力量,同時,在方才所表現出的冷血,也讓諸人毫不懷疑他擁有這樣的殺心。

所以,今日,或許真的會有一場滅門的慘案在這建業城中發生。

想到這一點,羅家諸人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

他們對視一眼,眸子中的神色凝重。

「蘇家主真要如此行事,就不怕天怒人怨,不得善終?」老者硬著頭皮上前一步說道。

「善終?」蘇長安像是聽到了這世上最可笑的言論一般,臉上忽的掛滿的笑意。「誰告訴你這世上好人就能有善終?壞人就一定有

惡報的?」

言罷,他就像失了與之對話的興趣一般,眉頭一沉,眸子中殺機湧現,一股浩瀚的靈力在那時忽的自他體內湧出,將羅家眾人籠罩其中。

這樣磅礴的靈力幾乎壓得那些修為較弱的羅家人喘不過起來,他們臉色大變,身後的那些婦孺甚至已經開始抽泣。

死亡的陰影在這時籠罩在了整個羅家的府邸之上。

「選個死法吧,體麵些總好過死無全屍。」蘇長安這般說道,臉色平靜,就像是在說某些無關緊要的小事一般。

「蘇家主。」老者自然感受到了蘇長安周身遍佈的殺意,他知道,蘇長安是絕對幹得出這屠人滿門的勾當的,之前的僥倖與幻想在這一刻看來是那般的幼稚。可了家族老者不得不承受著蘇長安龐大的威壓,低著眉頭說道:「此事並非我羅家怠慢,實在是家主未有甦醒,我等難以決斷,還請...」

「家主未醒便可拖延?那我未歸楚家,爾等怎敢想逼?都是託詞,都是妄言。」蘇長安打斷了老者的話,他的身子在那時向前一步,籠罩在蘇長安威壓之下的羅家眾人頓時感到身子一沉,一個個麵如死灰。

「又或者說是他沒有將話帶到?」可就在他們一位自己即將死於蘇長安刀下之時,蘇長安忽的話鋒一轉,看向身旁那麵色慘白的斷臂男子這般說道。

老者一愣,隨即便領悟到了些什麼。

但是卻有有些遲疑,故而隻能將求助的目光看向那男子。

周圍的羅家諸人也聞到事情的轉機或許就在這男子身上,他們也隨即將懇求的目光看向了那男子。

男子的身子一怔,他慘白的臉色在那時變得愈發蒼白,他看了看那些自己的族人,其中有他的兄弟,有他叔嬸,亦有他的妻兒。

他咬了咬牙,就像是做了某個極為重要決定。

他看向蘇長安,說道:「蘇家主此事是我隱瞞不報,與族人無關,還請勿要遷怒於他們。」

「嗯?」蘇長安的眉頭一挑,對此似乎不置可否,但磅礴的靈力依然籠罩在羅家眾人的身子之上。

「......」似乎是意識到了蘇長安想要的結果並非這般簡單,男子又咬了咬牙,他回眸看了自己的族人一樣。目光在人群之中一個淚眼婆娑的婦人與已然被嚇傻了的孩童身上久久停駐。

而後,他心頭一橫,決然的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撲通一聲輕響,他的身子豁然跪下。

「蘇家主,此事由我而起,錯皆在我,我願一死謝罪,還請蘇家主裡大人有大量放過我的妻兒!」

「好!」久久未言的蘇長安在那時大聲說道,籠罩在羅家諸人身上的磅礴靈壓在那時豁然褪去。

「江南,拿刀來。」他伸出手,目光卻停留在那男子的身上,似乎是想要將那男子的模樣牢牢的記在心中。

一旁的楚江南與楚望莽似乎還沒有從這樣的變化中回過神,直到蘇長安喚道他們的性命,這二人才如夢初醒一般看向蘇長安。

但他們卻沒有第一時間將手中的刀遞於蘇長安的手中。

他們有些遲疑。

他們覺得並沒有必要將羅家人逼迫到這種地步,尤其是此刻羅家人已然服軟,再這樣逼著這男子自盡,與楚家一貫的行事風格截然不同。

「我!叫你!拿刀來!」但素來對他們笑臉盈盈的蘇長安卻在那時放出了一聲爆吼,那聲線之中包裹的怒氣顯然並非作假。

二人一個激靈,終於不敢有違蘇長安的命令,楚江南連忙取下自己的佩刀,將之遞到了蘇長安的手中。

「你知道該怎麼做吧。」蘇長安接過刀將之扔在了男子的身前,冷言說道。

隻聽哐噹一聲脆響,那刀便落在了男子的腳下。

他的身子一顫,眼中的神色複雜。但最後他還是緩緩的躬下了身子,用沾滿自己鮮血的,僅餘的右手取出了地上那把明晃晃的長刀。

他顫抖著身子將他想要將刀架在自己的頸項之上,但因為失血過多,這樣看似簡單的事情,對於他來說變得有些複雜。

他用了好一會方才做到這一點,這過程中那些羅家族人的眼中皆閃過一絲不忍,甚至一些氣血方剛的年輕人就要站起身子衝過來阻止這一切,但卻被那些年紀較大之人攔了下來。

蘇長安依舊看著男子,他眸子中是冰

冷的寒意,不帶有哪怕半分的感情色彩。

而一旁的楚江南與楚望莽二人也都似乎不忍去看這一幕紛紛撇過了頭。

「龍叔,那名揚就先走一步了。」似乎是害怕被蘇長安察覺到什麼,男子強迫著自己不去看自己的妻兒,他望向那位為首的老者這般說道。

「嗯。嗯。」老者的身子亦在那時顫抖了起來,他老淚縱橫的重重的點了點頭,

男子似乎得到某些自己想要的答案,他的臉上閃過一絲平靜的笑意,而後右手猛地用力,脖子處便浮現出了一道血痕。

哐當。

又是一聲脆響,長刀落地,男子的身子也在那時轟然倒下,再也不可能爬起身來。

靜。

死一般的寂靜。

無論是周圍的看客還是羅家的諸人都在那時安靜了下來。

他們看著地上那具冰冷的屍體,久久不能言語,似乎怕哪怕發出一丁點的聲響,都會給自己招惹來無盡的禍端一般。

但數息之後,終於那些孩童之中有人難以承受這般可怖的畫麵,發出一陣嚎嚎大哭之音。

就像是某種信號一樣,週遭的孩童都在那時哭了起來。

蘇長安在這樣的,猶如地獄一般的哭喊聲中沉默了半晌。

而後他躬下了身子,撿起了地上那把染著男子鮮血的長刀。

噠。

噠。

噠。

他提著那把尚在淌血的刀緩緩的走向羅家諸人,黑色的馬靴與流淌著鮮血的青石板碰撞,發出噠噠的輕響。

那聲音極為平常,但落在羅家族人的耳中卻猶如閻羅催命一般可怖。

小孩的哭聲在那時停了下來,似乎是被蘇長安給嚇住,但下一刻比之方才愈發響亮的哭喊又一次響起。

孩童總是如此,永遠無法掩飾自己內心的情緒。

悲傷也好,憤怒也罷都寫在臉上。

這自然是他們的可愛之處,但在有些時候,卻也是催命的惡咒。

蘇長安走了過來,羅家的族人就像是看見了一隻從地獄裡爬出的惡鬼,在那時紛紛退開,唯恐觸及他的衣衫就會被奪走性命一般。

而蘇長安也絲毫沒有理會他們的意思。

他提著那把染血的刀,一路向前,最後在一個被婦女抱著的男童身前停住了腳步。

那是一個很奇怪的男童。

所有孩子都在哭。

但他沒有。

他隻是瞪大自己的眼珠子,怔怔的看著蘇長安。

羅家為首的那位老者心頭一驚,就像是意識到了蘇長安要做的事情,他趕忙向前走到蘇長安的身側,下意識的想要出手阻止,但又猛地醒悟到眼前這個少年是隻要心頭一動便可以讓他們羅家滿門死無葬身之地的凶神,因此,他的手在半空中停住。

「蘇家主,惡首已經伏誅,稍後,不馬上我便讓人取來信物,我羅家自此以楚家唯首是瞻,孩子是無辜的啊!」他焦急的說道,臉上更是佈滿愁容。

這孩童自然便是方才那死去男子的兒子,那男子已為羅家而死,若是這孩子再死了,老者當真不知日後去到九泉之下如何麵對那男子。

可蘇長安對於老者的話卻猶若未聞。

他看著那孩童,臉上的神色陰冷無比。

孩子的母親下意識的想要護住孩子,可她毫無修為,又怎能護得住。

就在諸人以為這孩子就要步他爹的後塵之時,蘇長安卻忽的蹲下了身子。

他注視著那孩子的雙眼,說道:「我叫蘇長安。天嵐院的蘇長安。」

「你爹死在了這把刀下,他是個好父親,拿著它,他日你若修成了星殞,可帶著這把刀來取我性命。」

「可若是不能,便永遠不要來找我。」

言罷,他將那刀塞入了孩童的手中。

而後他站起了身子。

「今日亥時之前,我要在楚家大殿中看見你和你羅家的信物。」

他瞟了一眼一旁仍在愣神中的老者,轉過身子,領著楚家二兄弟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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