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書劍長安 作者:他曾是少年(已完成)

 
Babcorn 2018-3-5 18:29:38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47 178186
Babcorn 發表於 2018-3-14 09:22
第二十六章 逐蠻營

又是一個月的光景過去。

各項事宜都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或許有那麼一些暗流湧動,但在他們浮出水麵前,蘇長安並沒有與之動手的打算。

或者說他根本無心於江東這彈丸之地的勾心鬥角,他的目光早已伸向遠方。

灕江背麵的朝廷近來軍隊調動頻繁,根據領著十二萬大軍在前方駐防的紅玉傳來的線報,朝廷已經在灕江岸邊的臨沙城調集了十萬精兵,但看那架勢卻不似要嚴防江東,更像是在守住某些東西,以防他越過這灕江之前的最後一道防線。

蘇長安知道,燭陰給他說的那位可能已經到了來的路上了。

他並沒有聲張此事,隻是讓紅玉在這些日子加緊操練兵馬,以防不測。

而這一天的清晨,他再一次來到了軍營。

七族弟子與西涼軍的第五次大比就要開始。

相對於七族弟子的滿臉興奮躍躍欲試,以及西涼軍方麵的麵色凝重,嚴陣以待。台上的蘇長安卻顯得有些意興闌珊。

他打了一個呵欠。

這些日子除了白日指導諸人修行,到了晚上,他也不曾放下過自己的修行。

在消化掉那黑神的力量之後,他的境界早已到達了某個臨界點。

隻要破除那層屏障,那他便是星殞。

但是那層屏障蘇長安可以很清晰的感受到他的存在,可有偏偏飄忽不定,讓人有一種有力無處使的煩躁感。

他在一段時間的狂躁之後,終於靜下心來開始思索為什麼他明明力量修為都遠超出一般的問道境大能,可就是無法捅破那層屏障,抵達那傳說之境。

其實這是一個很簡單的問題。

他也很快便想了個明白。

因為道。

他的道終究還達不到問鼎星殞的高度。

雖然他身負天嵐七星之道,這些道從在天道閣中粗淺的領悟到現在進一步的參透,已得了當年七星的幾分火候,但這些終歸不是自己的道。

他想要化為星殞,就必須悟道自己的道。悟道一份隻屬於蘇長安自己的道。

這很難,難到無數天才妖孽飲恨於此,終其一生也難以窺探到那傳說之境的風采。



同時這也很簡單,簡單到有的人一夕便可以參悟其中奧妙,朝悟道,夕成星殞。

蘇長安不知道自己何時能夠成就此境,但一切隨緣,強求不得。

想著這些,台下的西涼軍已然和七族弟子短兵相接。

這一次,七族的大軍進退有序,雖然依然在這方麵比不過西涼軍,但他們的整體修為卻已經高出了西涼軍一截,因此,很快便依仗於此取得了巨大的優勢,將西涼軍組織的進攻一次又一次的逼退。

待到西涼開始敗逃,他們的追擊也是吸取了上一次失敗的經驗不再是自顧自的衝殺,而是有序的進退,不貪圖一些細微末節的戰功。

很快西涼軍便被這七族的弟子們逼到了戰場的角落,退無可退。

雖然西涼軍方麵在這時依然頑強的組織起反攻,試圖扭轉敗局,但在七族巨大的修為與人數優勢上,最後還是免不了被盡數擊敗。

隨著負責裁定的將領宣告西涼軍失去戰力,此戰七族弟子獲勝的聲音響起。

七族弟子之中頓時響起一陣歡呼。

他們丟掉了手中的刀戟,相互擁抱,慶祝這得來不易的勝利。

蘇長安又打了個呵欠,似乎這樣的結局他早有預料,自然也就談不上什麼意外。

他從木椅上站起了身子,腳尖點地輕輕一躍,身子便落到了那些七族弟子的跟前。

蘇長安在這些七族弟子心中的威信自然是不用贅言。

自他出現那一刻起,方才還歡聲笑語一片的七族弟子們紛紛收斂起了自己掛在臉上的笑意,安靜了下來。

蘇長安的目光在諸人臉上一一掃過。

那目光之中所裹挾著的威嚴讓那些七族弟子暗以為自己太過得意,因此紛紛低下了腦袋不敢去觸碰蘇長安的眼神。

「楚江南、顧侯明、畢樓城、奉天應、羅國寧、沈書林、孟長關。」

他在開嘴,一連串的名字在那時自他嘴裡吐出。

七位器宇軒昂的青年或少年便在那時排眾而出。

「末將在。」他們朝著蘇長安抱拳行禮。

「從今日起,七族大軍合為一軍,分下七營,你們便是這七軍統帥。」

這七人是七族年輕一輩的佼佼者,用他們管理七族,既能服眾,又

免去蘇長安許多麻煩。

七人聞言臉色都極為激動,七族的軍隊雖然歸到了蘇長安麾下,但自始至終都未有進行編製,此刻蘇長安此言,顯然是已經認同了他們的實力。

這自然是值得高興的事情。

或許在這些日子蘇長安的悉心教導下,他們中的大多數都下意識的忘記了蘇長安之前對他們家族所做的種種惡行。

「是!」七人在那時齊聲應道。

但很快便有人小心翼翼的問道:「那不知我等的軍隊應該叫何名字?」

這個問題讓蘇長安一愣,他隻想著如何調教這七族弟子,倒是忘了此事。

可和人一樣,一支軍隊也得有一個自己的名字,這樣無論是對將士們的歸宿感,還是對以後的調度都極為有幫助的事情。

蘇長安皺著眉頭想了想,忽的想起了那位已經消失在司馬詡視線的魏朝小皇帝。

「就叫逐蠻營吧。」蘇長安說道。

隨後也不管諸人此刻心頭作何想法,便又言道:「今日的修行便免了吧,準你們歸家三日,三日之後歸營不得有誤,屆時由你們各自組織訓練。」

諸人聞言,臉上頓時浮出喜色,算來他們離家已有五個月,自然是思唸得緊,此刻得了蘇長安的應允,紛紛領命離去。

而待到這些七族弟子離開,蘇長安這才轉頭看向那些西涼軍士卒。

不可避免的是,從一開始的不堪一擊,到如今不過五個月的光景,那些江東弟子,或者說新建的逐蠻營已經可以將他們戰勝,如此神速的進步,不得不讓這些西涼的士卒們心頭失落不已。

他們的敵人遠比這些江東弟子強大百倍,可他們卻礙於天賦、出身等各種原因修為難以精進,如此想來,想要報西涼的血仇無異於痴人說夢。

蘇長安自然看出了諸人此刻心頭的失落。

他笑了笑,說道:「好生修養,今日傍晚與我一同動身去往虎頭灘。」

虎頭灘是灕江便上的重鎮與臨沙城隔江相望。

「不知將軍此去有何吩咐?」西涼軍的一位將領很快便想到蘇長安突然讓他們去到那裡絕非遊玩,因此,發聲問道。

蘇長安意味深長的看了那將領一眼,幽幽的說道。

「去接我們的皇帝陛下。」
Babcorn 發表於 2018-3-14 09:22
第二十七章 渡江而來

蘇長安領著三萬西涼軍用了差不多兩日光景方才抵達虎頭灘。

那時,紅玉與諸多將領已經在那裡等候多時了。

這些將領大抵都是江東各家族圈養軍隊的將軍,蘇長安與他們並不熟識,但他們卻或多或少的聽說過蘇長安的凶名,在看清這傳說中的凶人的模樣不過是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年輕人時,諸人皆是愣了愣,但很快便回過神來,朝著蘇長安拱手行禮。

「見過主上。」

他們齊聲說道。

「唔。」蘇長安點了點頭,算是回應,而後他將目光放在了一旁的紅玉的身上。「這些日子,辛苦你了,紅玉姐。」

紅玉一人獨自領著江東的十二萬大軍駐防灕江岸邊,著實辛苦得很,蘇長安對此心頭頗有愧疚。

而這時,蘇長安的身後亦走出了三道身影。

他們分別便是西涼軍的三大統帥。

其一是一路從萊雲城追隨蘇長安的顧牙朗,此人自然無須贅言。

其二是一位身材魁梧的中年那字,四十歲上下,國字臉上生有一塊長長的刀疤,喚作苗永山,行伍出身,如今修為魂守,但能征善戰,是不可多得的將才。

其三,同樣是一位中年男子,但身材纖瘦,生得也極為尋常,不似苗永山這般的五大三粗。名字亦極為有趣,喚作溫子玉。此名聽上去不像是什麼縱橫沙場的殺神,反倒更像是那些吟詩作賦的儒生。

而事實上,據溫子玉自己言道,他的父母取這個名字給他確實是希望他靠著讀書出人頭地,隻是可惜他家道中落,父母死於非命,自己為了謀生便隨人做了流寇,後來被北通玄收複,做了一名武卒。

他為人聰明,戰場之上又敢於拚命,很快便得了提拔一路坐到了統帥的位置。

用北通玄在世時的話說來,他西涼軍十餘萬人,將才無數,但帥才,卻唯獨紅玉與子玉二人。

三人與紅玉皆是在西涼戰場上浴血奮戰過的戰友,數日未見如今相見自然是極為激動,免不了一陣寒暄。

而後,這時紅玉方才轉頭看向蘇長安問道:「長安,你如此迫切的調兵前來,又命我準備渡船所謂何事?難道你想要偷襲臨沙城?」

蘇長安又是調兵又是吩咐她準備渡船,其目的很明顯便是準備帶兵渡江。

隻是紅玉想不明白的是,此時的江東各個方麵還未準備充分,渡江而去,就是奇襲臨沙城成功,但過早的參與中原的戰亂於江東並無益處。

她雖與蘇長安接觸不多,但也知道蘇長安絕非這般糊塗之人,所以方才有此疑問。

蘇長安自然知道紅玉心頭的疑問,他笑了笑說道:「此去不為奪城,隻為取人。」

「取人?」紅玉聞言愈發疑惑,她想不明白究竟是何人如此重要,須得蘇長安如此大張旗鼓的派出西涼軍這支勁旅。

但蘇長安顯然並沒有再說下去的意思,他吩咐道:「今夜亥時渡江,麻煩紅玉姐在這江頭佈陣,任何渡江之人都給我攔下,但切勿傷他性命,待我歸來自有定奪。」

紅玉見此狀自然也就不敢多問,她沉著眉頭點了點頭,說道:「紅玉領命!」

.

.....

鍾安與奕陽州又一次回到了臨沙城。

與上次鎮守臨沙城,監視那位楚家的年輕星殞是否渡江一般,這一次,司馬詡派給他們的同樣不是什麼好差事。

嗯,或者說,這一次的差事比起上一次還要爛上百倍、千倍。

這差事,做不好,是掉腦袋的勾當,做好了,是遺臭萬年,祖祖輩輩都會被人戳脊樑骨的事情。

鍾安與奕陽州好歹也是大魏朝的神將,自然是不願意做這樣的事情,可是當司馬詡將他們一人父親的左耳,一人孩子的食指扔在他們麵前時。他們終於收起了心底的不滿,領著十萬大軍來到了臨沙城。

是夜。

百無聊賴的二位神將大人如以往一般在那臨沙城頭喝起了悶酒。

「鍾將軍,你說陛下真的會傻得往這臨沙城裡鑽嗎?」奕陽州自顧自的喝下一杯清酒,臉色潮紅的問道。

鍾安聞言,嘆了一口氣,「司馬詡是何等人物,他會算錯?」

說著,鍾安亦仰頭飲下一杯清酒,「再說,這天下亂到如此地步,除了江東,還有什麼地方能有陛下的安身之所?」

「江東就是安身之地嗎?我聽聞那蘇長安已經回到了江東在那裡勤練兵馬,看樣子也是一個不甘寂寞的主啊。」奕陽州醉眼朦朧的感嘆道。

「說起這蘇長安也是了得啊,朝廷追殺了他那麼多年,也不見得能拿他怎樣,如今倒好,坐上了江東之主,待他秣兵曆馬,這天下恐怕愈發不得安生。」鍾安言道。

「我看未必。」奕陽州卻在那時拍了拍桌子,說道:「蘇長安怎麼說也是天嵐院的人,天下百姓這亂世之中盼得是什麼?不是你我的大魏朝廷,不是西蜀的左玉城大軍,更不是那拖把蠻子,盼的可不就是天嵐院的.......」

鍾安聞言臉色一變,他趕忙伸手摀住了奕陽州的嘴,一臉焦急的說道:「將軍慎言啊。」說著目光還有意的向著四周那些正在巡邏的士卒瞟了瞟,似乎在向奕陽州暗示著些什麼。

司馬詡向來擅長剷除異己,這些年來那些與他政見不合之人早已因為各種或有或無的罪名被司馬詡抄了滿門,他們雖身處臨沙城,克保不齊這十萬大軍之中就沒有司馬詡的耳目。

但奕陽州顯然已經喝得有些神情恍惚,他一把打開了鍾安的手,接著醉意嚷嚷道:「怎麼?你怕那司馬老兒?」

「你怕我可不怕,若不是他抓了我的父親,老子早就和他拚了命。」奕陽州這般說道,又灌下一口清酒,似乎想要用此衝刷掉自己心頭的苦悶。

「好歹我們也是大魏朝的神將,他卻讓我們來截殺自己的皇帝,這是哪門子的道理?這是何等大逆不道的事情?」

「早知如此,當年我就不該接他調令回到中原,與那北通玄一起戰死在西涼也好過如今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唉...」奕陽州的苦悶何嚐不是鍾安的苦悶,他聞言心頭一直被壓著的不鬱也湧動了起來,他嘆了一口氣終於收起了阻止奕陽州胡言亂語的心思,端起酒杯就要借酒消愁,可酒杯到了嘴邊又覺著一杯酒難澆心愁,索性將那酒杯放下,提起桌上的酒壺變仰頭大口大口的喝了起來。

「奕兄說

得對啊,如此活著,當真不如與那北通玄一同戰死西涼來的痛快。至少百年後還留得一副美名,何至於現在這般。」

二人在那時互望一眼,皆看出了對方眼中與自己一般的苦悶,卻又無可奈何,隻能是沉默著喝著清酒。

就在二人杯光交錯,酒意正濃之時,在他們身旁負責監視江麵動靜士卒忽的眸子一凝,隱隱約約間似乎看見黑暗的江水之中似有什麼東西渡江而來。

他不敢怠慢,趕忙回身快步走到了鍾安與奕陽州的跟前,單膝跪地,說道:「稟報將軍,江麵上有異動。」

喝得正酣的奕陽州擺了擺手極為不悅的說道:「什麼江麵不江麵,異動不異動,我們是來抓人的,不是守城的,管他作甚,來鍾兄與我再飲一杯。」

說著奕陽州便舉起了手中的酒杯看向鍾安,此刻的鍾安亦是和酩酊大醉,他不覺有他,同樣麵臉醉意的朝著奕陽州舉起了酒杯。

二人正要酒杯相碰,卻在那時,又是一位巡邏的士卒快步跑了上來,大聲說道:「稟報二位將軍,江麵上船影晃動,似乎有旌旗飄揚。」

「老子說了,管他什麼船,什麼旗...」奕陽州極為不悅的轉過頭,就要對著那些士卒大發雷霆,但話才說道一般,他忽的意識到了些什麼,趕忙問道:「旌旗?我且問你,那旗上寫的是何名諱?」

「小的愚笨看不真切,但似乎是一個蘇字。」那士卒哪敢去觸奕陽州的眉頭,當下趕忙回應道,唯恐引得這神將大人的半分不滿。

「什麼?」奕陽州聞言一個激靈,酒意當下便退了大半,他在那時轉頭看向一旁的鍾安,這位神將大人同樣在那時臉色變得凝重起來。

如有默契一般,二人幾乎在同時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快步的來到了那城頭前,極目望向遠方的江麵。

隻見那奔湧的江水之上,一艘艘渡船踏江而來,上麵坐滿身著甲冑,手持刀戟的士卒,而每個船頭都飄揚著一張大大的,用紅色錦線繡成蘇字模樣的錦旗。

很快他們便發現那走在隊伍前方的渡船之上,正立著一位男子,背負刀劍,衣衫在夜風中飄**。

他似乎在那時感受到了二人的目光,亦抬頭望了過來。

即使相隔數里,二人依然自他那目光之中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

二人的心頭一寒。

這是何其相似的一幕。

當年也是在這臨沙城上,也是在這樣的夜晚之中。

那刀客於江水中傲立,抬頭仰望,目光卻似俯視。

如今刀客換作了少年,白衣換作了甲冑。

但不換的是,此刻二人心底與當年一般的難以自已的恐懼。
Babcorn 發表於 2018-3-14 09:22
第二十八章 罪孽

鍾安與奕陽州都沒有料到蘇長安會在這時帶著他的大軍前來?

他練兵才多久?江東又能有多少兵馬?他怎敢現在便涉足中原的亂局?

這些事情,二人想不明白。

他們也沒有時間去想明白。

因為蘇長安來了,確確實實的來了。

隻見他腳尖點地,身子便高高躍起,穿越數里的江麵瞬息便抵達了臨沙城的上空。

他如同一隻大雁一般在半空中張開雙臂,一把通體雪白,周身縈繞著九道劍影的長劍便在那時被他握在手中。

「十方劍陣!」

他這般輕詫道,帶著煌煌神威的聲線穿過濃鬱的夜色抵達每一個臨沙城守將的耳畔。

那時,那天的長劍自天外而來,將他的身子包裹。

而後,那些些長劍張開,在他的背後形成了一對寒光閃爍的劍翼,他依仗著這對劍翼,身子虛立於半空之中。

「我乃天嵐院蒼生守望者蘇長安,爾等現在獻城而降,我保你們性命無憂,若是不降...」蘇長安的聲線在那時驀然陰冷了下來,一道高亢的劍鳴乍起,一把漆黑色的長劍便在那時自他背上的劍匣之中破匣而出。

那長劍出鞘身後裹挾著三千靈劍,如同跟隨君王的臣子一般高懸在蘇長安的頭頂,閃著鋒芒直直的指向臨沙城頭的諸人。

「若是不降,便拿命去報你家丞相吧。」

「咕嚕。」

奕陽州嚥了咽嘴裡的唾沫,他搖了搖腦袋試圖讓自己的更清醒一些,以確定眼前的一切不是自己醉酒後的幻覺。

但即使相隔百丈他依然能夠感覺到自蘇長安身上傳來的那股磅礴的靈力。

這一切都是真的。

奕陽州與鍾安互望一眼,眸子中的神色都在那時變得極為凝重。

如今關於蘇長安的一些傳聞早已在中原傳開。

這個少年亦非那個在長安城裡的毛頭小子。

他正以一種快得驚人的速度成長起來,不提他在西涼戰場之上如何隻身與三千刀客攔住拓跋元武的百萬大軍,光是江東一戰逼死星殞顧明義之事,便足以讓旁人瞠目結舌。

他才多少歲?不過二十。

修行多少載?不過五六年。

便可戰勝星殞。

這般事蹟匪夷所思到即使是當年的莫聽雨恐怕也做之不到。

當然,對於這樣的傳言奕陽州與鍾安並不會盡信,可是此刻蘇長安周身那磅礴的靈力卻不似作假,他們征戰多年,自然也看得明白蘇長安即使不是星殞,恐怕也相去不遠。

而這時,蘇長安帶來的西涼軍也趁著夜色登上了岸,他們在臨沙城外列好陣型,刀戟寒朔,一派肅殺之氣蔓延看來。

鍾安用眼角的餘光瞥了一瞥。

「百戰之師啊。」

他在心頭感嘆道,雖然他們坐擁十萬大軍,可是在麵對蘇長安以及他手下這支勁旅時依然不敢說可以穩操勝券。

奕陽州亦意識到了這一點,他在自己的臉上堆出一抹難看的笑意,朝著虛空之中的蘇長安拱了拱手,態度極為恭敬的說道:「蘇將軍這其中是否有什麼誤會?我兄弟二人來此隻是奉命行事,若是有什麼地方得罪了蘇將軍,還請將軍明示,我兄弟二人必定給蘇將軍一個交代。」

奕陽州與鍾安來臨沙城截殺夏侯明本就不是出自本意,若非自己妻兒老小被司馬詡囚禁,他們是決計不願意幹這遺臭萬年的勾當。此刻蘇長安找上們來,他們自然更不想節外生枝,心想著若是蘇長安說要錢財糧餉,給了便是,隻要不耽誤他們完成司馬詡給的差事便可。

但在聽聞了奕陽州這番命線的低頭求饒之言後,蘇長安的臉色依然極為冰冷。

「如此說來二位便是不打算降了?」蘇長安的眉頭一挑,冰冷的聲音再一次自他的嘴中傳出。

似乎是聽出了蘇長安話裡的意思,鍾安的心頭一跳,便要解釋些什麼。

可那時已然是為時已晚。

隻見蘇長安的手忽的張開,朝著他們所在的方向用力一握。

「快躲開!」鍾安的臉色頓時變得極為難看,他大聲的吼道,提著尚還在愣神中的奕陽州躍向遠處。

而也就在那時,漫天的飛劍自蘇長安的四周,如暴雨梨花一般朝著臨沙城的牆頭傾瀉而出。

那些看似尋常的長劍在蘇長安靈力的包裹下,化為足以撼山移石的凶器。

臨沙城堅固的城牆在那些靈劍的衝擊開始出現

一道道如毒蛇一般的裂紋,而這樣的裂紋亦隨著時間的推移而不斷的加劇。

不過數息的光景,臨沙城的牆體便轟然崩塌,從中間處裂開一道數丈寬的縫隙。

一些來不及躲避的士卒們,便隨著牆體的坍塌而墜落下去,摔得粉身碎骨,一時間絕望的呼喊聲在臨沙城中不斷的響起。

高高站在半空之中的蘇長安將這一切看在眼中,嘴角卻浮出了一抹詭異的笑容。

那時黑色的邪力如潮水般自他的體內湧出,他張開了雙臂,眸子漸漸蒙上了一層血色。

「去,殺光他們。」

他這般說道,聲線平靜得幾乎不帶有半點的感情色彩。

就好像他是在說一件極為尋常的小事一般。

臨沙城外那三萬西涼軍皆在那時周身湧出一道道與蘇長安相同但卻稀薄得多的黑色邪力,他們的雙眸亦在那時化作血色。

在聽聞蘇長安此言之後,他們的身子動了起來。

極為緩慢,但卻又極為堅定。

回過神來的奕陽州與鍾安看向那支正踏破夜色而來的軍隊。

他們渾身湧動著比這黑夜還要漆黑幾分的靈力,雙目卻染著比鮮血還要炙熱幾分的猩紅。

這哪是一直尋常的軍隊,這分明便是一群從地獄中爬出的惡鬼。

這樣的念頭在那時浮現在二人的腦海。

而西涼軍在這時已然透過那個被蘇長安生生砸開的縫隙湧入了臨沙城。

他們悍不畏死,他們所向披靡。

任何敢於攔著他們身前的士卒都被他們以極為又殘忍的殺死,然後一陣陣的血氣便自那些屍體之上湧出,被那些西涼軍們吸入體內,而隨著這樣的過程,他們周身的氣勢在那時亦變得愈發磅礴。

蘇長安陰沉著臉色看著身下那場才剛剛開始的殺戮。

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他抬起了頭望向星空,那裡星光暗淡,並無多少星辰閃爍。

但蘇長安卻似乎能看到某些別人看不到的東西。

他朝著那東西說道:「此番業障,由我而起,自當由我而終,他日大事若成,我代他們去那阿鼻地獄,受那無盡業火。」
Babcorn 發表於 2018-3-14 09:23
第二十九章 回望長安

城頭的巨響來得很突兀。

已經安睡的臨沙城在這樣的異響中被驚醒。

黑暗的臨沙城亮了起來,人們三三兩兩的走出了房門望向城頭,那裡塵煙瀰漫。嘶吼聲、哀嚎聲、驚呼聲混成一片。

臨沙城的百姓很快便回過了神來,有什麼東西與守軍們打了起來。

是蠻軍?

是蜀軍?

這些尋常百姓自然是想不明白,但越是未知,便越是讓人畏懼。

當然這其中也不乏一些人在此刻忽的眉頭一挑,意識到這是一個大好的機會。

中原戰火越燒越旺,無論誰勝誰負,對於尋常百姓都並不是什麼好事,因此,逃難自然成了這些尋常百姓們最好,也是唯一的選擇。

而目的地,當然便是目前大魏唯一的淨土,擁有灕江天險的江東。

因此這些日子不乏各處來的百姓湧到臨沙城,試圖渡江。

也確實有那麼一些人成功的去到了江東。

無論在那邊他們會遭遇些什麼,但在大多數人看來,能避開戰禍,便是最好的事情了。

但這樣的事情,在約莫半個月前,便變得極為困難。

朝廷調來了十萬大軍,封鎖了江麵。

說是為了抵禦江東的叛軍,但卻同時也不允許任何人私自渡江,此刻的臨沙城中,不僅聚集了尋常的居民,亦有許多遠道而來,試圖渡江的難民。

如今守軍不知與何方勢力打得難解難分,要穿越他們的戰線,雖然危險,但卻也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於是,許多人便在那時拖家帶口,領著自己的家人,開始小心翼翼的湧向灕江岸口。

而這些人之中,有那麼一群人相比於諸人的鋌而走險,似乎顧慮之事卻要多出許多。

為首的是一位中年男子背負一柄長槍,身旁有一名老者,毛髮皆白。或許是為了隱藏自己身份的原因,二人皆穿著麻衣,但其走路的神態姿勢卻隱隱帶著一股氣勢。那時久居上位者所形成

的某種氣質,難以被模仿,同樣難以被隱藏。

而他們的身後跟著幾位年輕人,一位手持一把造型誇張的重劍,臉上的鬍子似乎久未打理,看上去極為邋遢。

一位一頭白髮極為紮眼,背上卻以斜十字之勢負責兩柄短槍。

而二人的中間是一位少年,看年紀十六七歲,生得俊美,但氣息孱弱,不似那幾位那般一看便是身手了得之人。

可觀諸人的神態,都隱隱有將之護在其中的架勢。

顯然,這個少年的身份應當極為特殊。

這時,一位身著黑衣,背負猩紅色長槍的男子從遠處走了過來,他的速度極快,百丈之遙,瞬息便至。

他在主人的身前的站定,微微有些氣喘,看樣子來去頗為匆忙,他用了約莫兩息的光景平複自己的氣息,而後方才對著那一位同樣背負長槍的中年男子說道:「爹,孩兒已經去前方探查過情況了,似乎是真的有一隻軍隊與鍾安奕陽州的守軍打了起來。朝廷方麵損失慘重,看模樣應當不是司馬詡的引蛇出洞之計。」

「嗯。」那男子聞言微微點了點頭,但臉上的神色依然極為凝重。「那會是誰呢?」

臨沙城地處偏僻,除了與江東交界,並無任何特別之處,顯然不會是蜀軍或是蠻軍,那唯一的可能...

「會不會是長安他...?」那黑衣男子有些遲疑的問道。

中年男子聞言,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確實是想不真切。

因為在他看來,此刻中原的局勢,蘇長安應該抓緊群雄亂做一團休養生息,鞏固自己實力,若是這般早參與進了中原的戰亂,並非明智之舉。雖然如今看來,江東出手的幾率似乎更大一些,但他依然不能肯定。

「太尉大人,莫要多想,此時機會難得,若是再拖下去,等到司馬詡的援軍到來,我們想要脫身便是難上加難了。」他們身後那個孱弱的少年在那時忽的發聲說道。

諸人一愣,皆在那時側目看向身旁的少年。

這少年自從出了長安,一路顛沛流離,又受到朝廷的各種追殺,很是沉默,沉默到諸人都已經漸漸忽略了他的存在。

此刻忽然發聲,

自然讓他們極為詫異。

而觀這少年臉上的神色,卻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

直到這時諸人才記起這少年是大魏的皇帝啊。

那股與生俱來的王者之氣,比起他那位窩囊的父親卻是不知要強出多少倍。

中年男子愣了愣,他亦想明白了這個道理,無論此刻是誰再與朝廷的守軍大戰,但對於他們來說確實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否者若是拖下去,司馬詡的援軍已然在來的路上,到時候想要離開更是難上加難。

想通了這一點,中年男子沉著臉色說道:「陛下言之有理,那我們現在便衝關吧!」說罷,他像是想起了什麼又轉頭看向身旁的那我老者,神色恭敬的說道:「還勞煩太白真人,為我們遮掩天機。」

他身旁的老者聞言點了點頭,臉色卻蒼白了幾分。

他雖為觀星台道人,但論起因果命理之道卻遠不及司馬詡,多次前行遮掩天機,已經讓他的身體漸漸入不敷出。

但此刻到了事情的最後一步,也是最關鍵的一步,就是拚著這條老命不要,他也要堅持下來。

這般想著,老者的臉色愈發蒼白,但磅礴卻又隱晦的靈力卻在那時自他體內湧出,將諸人籠罩其中。

「走吧。」他這般說道,臉上湧出一抹潮紅,試圖掩蓋自己的疲態。

這樣的行為瞞得過那些同行的年輕人,卻瞞不過同為星殞的中年男子。他深深的看了老者一眼,卻並不點破,而後他朝著諸人微微示意,便領著他們隨著人流快步的朝著城門方向走去。

而誰也未有注意到,那時,人群中的那個少年,他回頭深深的看了一眼遠方。

那是極遠極遠的遠方。

遠到他的視線根本抵達不到。

但他還是看了,至少他覺得他能感覺到。

感覺到遠方那一座巨大的城池,那座本該屬於他的城池。

「司馬詡,終有一天,我會回來的。」

他在心底這般對自己說道,然後決然的轉過了頭隨著眾人步伐,朝著遠方走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8-3-14 09:23
第三十章 黑暗中的行者

臨沙城頭的廝殺還在繼續。

蘇長安以一己之力破開城門,西涼軍如虎狼般**,還未回過神來的臨沙城守軍在西涼軍淩冽的攻勢下幾乎毫無還手之力。

十萬大軍因為缺乏有效的調度,加之襲擊來得太過突兀,隻是這短兵相接的一刻鍾的光景,便有近萬人死於西涼軍的刀戟之下。而反觀西涼軍,因為某種難以理解的秘法護佑——任何死去的守軍屍首都會在短時間內化為幹屍,溢出的血氣被西涼軍吸收,他們的傷勢會在吸收了這些血氣之後盡數恢復,而周身的氣勢也會因此強悍幾分。

因此,直到現在為止,西涼軍方麵的傷亡幾乎是等於零。

奕陽州與鍾安的十萬大軍,也算得上是朝廷精銳,曆經過無數大小戰役。

其實他們並不缺乏所謂的勇氣。

但是,但當西涼軍表現出這般幾乎是不可戰勝的力量之時,這些朝廷的士卒們,終於心生絕望。

似乎無論他們怎麼英勇作戰,怎麼悍不畏死,最後都不過是做了西涼軍的養料,卻傷不了他們分毫。

這樣的悲觀情緒一旦蔓延便一發不可收拾,他們開始後退,在對戰不過一刻鍾的光景之後,這支大軍開始瞭望風而逃。

「殺,一個不留。」立於半空之中的蘇長安自然看出了朝廷大軍的退意,他眉宇間閃過一道冰冷的殺意,漫天劍雨在那時呼嘯而下,轟在那些大軍的退路之上。

大魏士卒的臉色在那時變得極為難看,蘇長安一己之力自然無法完全將他們攔住,但是從那劍雨的密集程度,以及其中所包裹的可怕力量,諸人想要從那劍雨之中生還顯然也是九死一生之事。

而那時,身後的西涼軍如惡狼一般撲殺過來。

大魏的士卒們到底還是有那麼幾分血性,在一些將領的指揮下,開始朝著西涼軍發動了猛烈的反撲。

兩軍在那時再一次戰到了一起。

鍾安與奕陽州看著自己一手帶出的大軍如同草芥一般被西涼軍收割掉性命。

他們的心頭在滴血。

他們當然想要去幫助自己的步卒,可是蘇長安的已然將他們的氣機鎖定,他們知道一旦稍有異動,蘇長安定然會出手。

而從蘇長安之前所表現出來的戰力,他們亦很清楚的知道,他們決計不會是這個少年的對手。

在這樣的掙紮於糾結之中又度過數十息的光景。

大魏士卒的反撲給西涼軍除了在最初時造成了百來人的傷亡之後,西涼軍便穩住了陣腳。

他們通過殺人來恢復傷勢,甚至增強自己的力量,如同一座不可撼動的山嶽在大魏士卒的人海中緩步前行,所過之處,屍橫片野。

那些大魏士卒們的防線被越壓越窄,很快便已然龜縮到了一個極為狹小的角落,雖然還有人在極力組織起反抗,但在西涼軍的大勢之下,卻已是蚍蜉撼樹,不自量力。

如今,二者對抗雖然還不足兩刻鍾的時間,但西涼軍已然是勝券在握。

死於他們手中的大魏士卒已經超過兩萬餘人,而這個數字尚還在隨著時間的推移而不斷的上升。

鍾安與奕陽州終於是再也受不了心頭的恐懼與士卒不斷被屠殺的愧疚感。

幾乎在同一時間,二人跪下的身子,朝著半空之中的蘇長安說道:「蘇將軍,請收手吧,我等願降!我等願降!」

他們的聲音很大,帶著顫音與哭腔。

死並不可怕。

身為將領,若是沒有馬革裹尸的覺悟,大抵也都活不到最後。

可是,他們若是現在死了,後世當如何評說他們?

亂臣賊子?勾結妖相?謀害天子?被蘇長安斬獲?

恐怕除了罵名,便隻剩下罵名了。

他們自然不願意這樣不明不白的死去。

蘇長安聞言,側目看向那兩位跪拜在地上的大魏神將。

微微沉默。

然後他張開了嘴,說道:「對不起。」

他的聲音很輕,帶著一股發自內心的歉意。

二人一愣,隨後一股恐懼與絕望蔓延開來,席捲了他們全身。

「為...為什...」他們張開嘴想要詢問。

他們想不明白,江東如此孱弱,他們與十萬大軍的加入無疑會給江東的力量帶來質的變化,隻要他們願降,在他們看來,蘇長安沒有拒絕他們的理由。

但是這樣的疑惑並沒有持續多久,因為數把閃著鋒芒的長劍在那時自蘇長安的體內奔湧而出。

還在愣神之中的鍾安與奕陽州根本未有回過神來,便被蘇長安的利劍刺穿的心臟,徹徹底底的死了過去。

主將的戰死,讓大魏方麵本就低迷的氣勢幾乎潰散,他們終於放棄了最後的抵抗,開始逃跑。

蘇長安召出了劍雨試圖封住這些士卒的退路,但畢竟他的實力還不到那般強悍的地步,雖然有效的組織了大軍後退的速度,給西涼軍的屠殺增加機會,但仍有

近半數的大軍逃逸,西涼軍在蘇長安的授意下,也未有追擊,而是在原地停留了下來。

蘇長安的身子在那時落到了西涼軍的跟前。

身為首領的顧牙朗、溫子玉以及苗永山走上前來,向著蘇長安匯報此戰的得失。

斬敵四萬,自損五百。

這樣的戰果,用匪夷所思來形容也並不為過。

但是蘇長安在聽聞之後,卻皺了皺眉頭,顯然並不太滿意。

他沉著眉頭看向那些西涼的士卒,此刻他們周身邪氣瀰漫,雙目血紅,雖然極力壓製,蘇長安依然從其中讀到了這些士卒們對於血肉的渴望。

是的,他將冥書血紀傳於了西涼軍。

但與北通玄不同的是,他授予他們的是完整版的冥書血紀。

不再隻是吸收血氣恢復自身傷勢,更可以連亡魂都徹底吸納,增強自身的修為。

當然,這樣付出的代價自然是這三萬西涼軍隨時都有可能壓製不住體內暴走的邪力,化為隻知血肉的惡魔。

此刻這些西涼軍的表現自然便印證了這一點。

蘇長安在看清這樣的情形之後,猛地伸出了自己的手,一股磅礴的靈力自他手中湧出,將那些西涼軍籠罩其中。

三萬西涼軍的身子一震,而後磅礴的血光自他們體內湧出,透過蘇長安的手掌湧入了他的體內。

西涼軍諸人眸子中的紅光退去,恢復了清明,而蘇長安的眸子卻在那時血光大盛,他的身子皺了皺眉頭,臉上泛過一絲怒意,而後那血色就這樣被他硬生生的壓了下去。

他將那些西涼軍體內的殺意盡數吸走,獨自一人將之承受了下來,免除了他們受那殺意折磨化為惡魔的可能。

而後他看了看滿地狼藉的屍首,沉默了一小會後,說道:「走吧,回江東。」

那時月光似乎也被這漫天的血氣所侵染變得有些猩紅。

蘇長安依稀白衣,漫步在漫天屍骸之中。

他挺直了脊樑,低沉著眉頭,身著黑色甲冑的西涼軍如潮水一般跟在他的身後。

他抬頭又看了看天空,除了那枚弦月,再無半點星光。

曾經的英魂們都已歸去。

他仍在黑暗之中爬行。

試圖,獨自對抗整個世界。

遠方似乎有一雙眼睛遠遠的看著他的身影,嘴裡發出這樣意義不明的呢喃。
Babcorn 發表於 2018-3-14 09:23
第三十一章 見過陛下

灕江之上的江水依舊滔滔不絕的東去。

嘩啦啦的江水聲將此刻的船麵映襯得愈發靜謐。

蘇長安立於船頭,望著遠處那已經若隱若現的虎頭灘,目光低沉。

他們的前方是密密麻麻的渡船。

那些渡船是來時他們從各處徵調而來的船隻,緊隨他們其後靠在了岸邊。

此刻這些渡船之上坐滿了那些想要渡江而去的難民。

「將軍,我們此行就為了帶著這些難民回到江東?」一旁的苗永山猶豫了良久,終於還是壓不住自己心底的好奇,朝著蘇長安發問道。

苗永山的人就和他五大三粗的模樣一般,素來藏不住什麼事情。

在他看來,此行雖然痛擊朝廷的軍,西涼軍爺因為吸收了磅礴的血氣之力而修為大漲,但是卻與朝廷交惡,對於現在的江東來說並非好事。

還不待蘇長安回應他的話,一旁的溫子玉便生出了手敲了敲了苗永山的腦袋。

這壯漢吃痛,轉頭便要對著溫子玉發怒,但溫子玉卻慢悠悠的說道:「你這榆木腦袋,想不通的事情太多,就不要再想了。」

苗永山大抵也知道溫子玉此言沒有說錯,可是人終歸還是得要些麵子,他不滿的嘟噥道:「就你聰明,那你告訴我,將軍這麼做是為什麼?」

溫子玉白了苗永山一眼,輕咳兩聲之後,便徐徐道來:「你觀今日之戰,鍾安與奕陽州怎麼說也是朝廷數一數二的神將,但在麵對我們的襲擊之時,可曾有過半分準備?」

苗永山聞言,歪著腦袋想了想,便用自己憨厚的聲音說道:「沒有。」

「那你又想,朝廷派兩位神將十萬大軍,屯兵臨沙城,卻對於我們的襲殺毫無準備,也就是說他們從一開始就沒有想過我們會向臨沙城進軍,那麼司馬雪如此大費周章的封鎖江麵,不為防範江東,那所為何事?」溫子玉循循善誘道。

一旁的蘇長安也被這二人的談話吸引,收回了眺望遠方的目光,看向二人。

苗永山自然也感受到了蘇長安的目光,他倒是想要好好的在自己的頂頭上司麵前

好好的表現一下自己,於是又歪著腦袋好生的想了一想溫子玉的話。

可是以他的榆木腦袋,此事著實難為他了,他的臉蛋憋得通紅,支支吾吾半晌,卻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子玉莫要捉弄永山了,此行目的你猜到幾分說來聽聽,我也好奇的緊。」蘇長安看著苗永山那般模樣,心底有些不忍,便出言說道,也算是為苗永山解了圍。

溫子玉聽聞蘇長安發話,哪還有半分不從之理。

他朝著蘇長安拱了拱手,便說道:「朝廷大費周章,不為了防禦江東,其目的自然再明顯不過,便是為了防止難民逃竄到江東。這樣的事情,曆朝也皆有過,不讓百姓過境,為的便是保留自己領地的人口。但是蘇將軍卻不惜以身犯險一定要讓這些百姓渡江,那麼此事便沒有這般簡單了,所以屬下鬥膽猜測...」

說道這兒溫子玉頓了一頓,似乎有些遲疑。

蘇長安的眉頭一挑,言道:「但說無妨。」

「屬下鬥膽猜測,這難民之中一定有什麼極為重要之人,而這人,此刻應當已經在這些渡船之中。」

溫子玉說道。

「哦?那子玉無妨再猜猜這人究竟是誰?」蘇長安的臉上浮出一抹異色,似乎他遠遠低估這個溫子玉的才能。

「能讓將軍與司馬詡這般重視的人,放眼整個天下,我想隻有那位失蹤了的逐蠻帝夏侯明了。」溫子玉的聲音在那時忽的陰沉了下來。

此言一出,滿座的將領士卒都臉色巨變。

大魏雖然亂成了這般模樣,但天子畢竟是天子,在大多數人的眼中,這天子二字,說包含的東西著實太多,多得一時難以言明。

戰船之上在那時忽的靜默了下來。

諸人的目光亦在那時轉向了周圍那些渡船,在前一刻他們都未有想過,在這些渡船之中,竟然有一位大魏的天子,躲藏其中。

......

約莫兩刻鍾的光景過去,船終於靠了岸。

一眾西涼將士被安陪著去到營地中修整,而早已在岸邊等候多時的紅玉也

在第一時間迎了上來。

「將軍。」她朝著蘇長安拱手。

「紅玉姐,你我之間何須多禮。」蘇長安趕忙將之扶起。

紅玉笑了笑,對於蘇長安此言不置可否,而後她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身後,那裡密密麻麻站滿了衣衫襤褸的百姓,想來便是方才被他們攔下的那些渡江而來的難民。

蘇長安上前一步,目光在那些百姓的身上一一掃過。

那些尋常百姓哪敢與蘇長安對視,紛紛在那時低下了自己的腦袋。

而這時蘇長安的眼前一亮,忽然看見人群之中有一道身影正在對他眨眼。

他微微一愣,臉上隨即**開了一抹笑意。

「你們既然來了江東,便是我江東的百姓,等下我會派人為你們登記,並且在江東為你們安置住處,分配田產,修築房屋,以及按人數一人三月口糧。但這些都是借的,以後每年你們的稅收都會多上三成,直到還清這些借貸的東西,若是沒有疑問,你們便下去吧。」

他朗聲對著這些百姓說道。

方才還一臉懼怕的難民們在聽聞此言之後,紛紛臉露喜色,能逃到江東本已是難得的好事,卻不想蘇長安竟然為他們開出了如此豐厚的條件,這讓本已做好了流離準備的百姓們頓時神情一震,看向蘇長安的臉色變得感激起來。

蘇長安倒也不覺有他,他又說道:「那便退下,稍後會有人來安排你們的去處。」

難民們聞言,紛紛口中高呼一聲謝謝將軍,而後散去,退到一旁。

當然,並非所有人都是如此,比如還有那麼五六人立在原地。

或許是為了隱藏身份的緣故,這五六人都渾身裹著袍子,將自己的身影隱沒在那袍子之下。

但有一人,也就是方才對著蘇長安擠眉弄眼之人,卻摘下了袍子,這人蘇長安認得,便是與他出生入死多次的穆歸雲。

他快步走上前,還未來得及理會樣的穆歸雲,便直溜溜的在諸人之中個子看上去最為瘦小的那道身影前單膝跪下。

「臣蘇長安,見過陛下。」
Babcorn 發表於 2018-3-14 09:23
第三十二章 挾天子以令諸侯

蘇長安這一跪一呼,沒有一點預兆。

周圍的諸人皆是一愣,不過好在的是在渡船之上,溫子玉便點出了這一點。

諸人很快的便反應了過來,這些裹著灰袍之人中那最為瘦弱的身影想來便是大魏的天子,夏侯明。

當下諸人紛紛跪下,口中高呼道:「參見陛下。」

那瘦弱的身影微微顫抖,似乎猶豫了一小會,最後還是緩緩的摘下了自己頭上的灰袍,露出了那張風塵僕僕卻又稚嫩無比的臉。

「愛卿平身吧。」他這般說道,聲線有些顫抖,隻是說不清是因為害怕還是劫後餘生的激動。

蘇長安與諸人聞言起身,而夏侯明的身後諸人也在那時取下了自己頭上的灰袍,露出了其下的容貌。

蘇長安將目光一一掃過,發現這些人竟然都是熟識之人。

之前便已認出的穆歸雲不提,還有身負重劍的殷千殤,大魏的太尉,穆歸雲之父穆梁山,以及隻有過一麵之緣的觀星台太白真人。

蘇長安對著他們一一點頭,目光來到最後一人的身上。

他的身子在那時一震,目光便在那時死死的停在了那人身上再也移不開了一般。

那人生得一頭紮眼無比的白髮,容貌更是堪比女子一般的俊美,背上以斜十字之勢負著一對短槍,此刻正看著蘇長安,嘴角露著揶揄的笑意。

「候...候...師叔...」蘇長安這般說道,他覺得自己的嘴唇似乎有些幹澀,聲音也極為輕微。似乎是在害怕若是大上幾分便會驚醒眼前這個美夢一般。

「長安,好久不見。」那男子卻沒有這些顧慮,他向前一步,伸手握拳輕輕的打在蘇長安的胸膛,笑著說道。

這男子便是當年在長安,死在徐讓手中的天樞傳人,白頭公子侯如意。

蘇長安看得真真切切他被徐讓貫穿了胸膛,可為何此刻他又活生生的站在自己的身前?

這些年他若是沒死,又去到了哪裡?為何不來尋自己?

蘇長安想不明白,或許是因為侯如意的出現太過突兀,以至於他此刻的腦袋有些暈乎。

他倒不是沒有懷疑過眼前的侯如意會是司馬詡安插的傀儡,但是如今的他吸收了燭陰的神性以及黑神之力,尋常神族根本瞞不過他的耳目,眼前的侯如意便是真真正正的侯如意無疑。

「這...究竟是如何一回事?」蘇長安愣愣的問道。

「此事說來話長,等你下把這裡的事情處理完,我再與你一一道來。」侯如意笑了笑,這般說道。

蘇長安聞言想了想,雖然他確實急於弄清楚侯如意是如何活下來的,但另一方麵,此事著實有些詭異,想來也應當有什麼難以與旁人道的隱情,此刻周圍人多口雜,確實頗為不便。想通了這一點,蘇長安點了點頭,暫時壓下了心底的驚疑。

他轉頭看向了一旁的夏侯明眾人,說道:「陛下舟車勞頓,想來極為辛苦,臣這便安排人帶陛下去休息。」

說罷,甚至不等夏侯明回應,便轉頭看向了一旁的溫子玉說道:「子玉,還愣著幹什麼,還不帶陛下下去好生休息!」

一旁的溫子玉很快便反應了過來,他輕輕的推了一把身旁的苗永山與顧牙朗,帶著二人來來到夏侯明身旁,說道:「陛下,這邊請。」

這話,自然是恭敬。

但語氣卻並沒有對待一位帝王應有的尊重。

夏侯明的臉色在那時變得極為難看,但也知這人在屋簷下哪有不低頭的道理,當下看了諸人一眼,但諸人都眼觀鼻鼻觀心,對其視而不見。他隻有低沉著腦袋,無奈隨著溫子玉等人離去。

待到那時,蘇長安又看了紅玉一眼,紅玉當下意會,遣散了周圍的諸人,場上此刻便隻剩下穆梁山一行以及蘇長安與紅玉。

「挾天子以令諸侯?」穆梁山在那時瞟了蘇長安一眼,這般問道。

蘇長安亦在那時回望穆梁山一眼,反問道:「有何不可?」

二者目光對視,在半空中相遇,不讓毫分。

一股濃重火藥味在那時瀰漫開來。

「這麼說我們出生入死,反倒是幫了蘇將軍一個大忙了?」穆

梁山的眼睛在那時眯了起來,一股磅礴的靈壓自他體內**開朝著蘇長安湧去。

蘇長安的眸子中閃過一絲異色,那力量他感受得極為真切分明便是星殞之力,原來穆梁山儘是星殞!

這樣的念頭在蘇長安的腦海中一閃而逝,而他的眸子也在那時同樣眯了起來。

一股不輸於穆梁山的可怖力量在那時奔湧而出,與穆梁山說激發的靈力在半空中對撼。

兩股力量所激起的罡風頓時捲起了滿地的塵埃,諸人的衣衫也在那時被吹皺。

就在這二人劍拔弩張,諸人以為就要動手之時。

穆梁山的嘴角卻忽的浮現出一抹笑意,他周身的氣勢在那時猛然收斂。

蘇長安一愣,有些摸不著穆梁山的心思,但還是在那時同時收起了自己的靈力。

方才還風起雲動的場上,在那一刻又忽的恢復了靜謐。

「世人傳言蘇將軍以一己之力逼死星殞顧明義,我本以為隻是妄言,如今一觀,恐怕十有八九,當真是英雄出少年,後生可畏啊。」穆梁山這般感嘆道,臉上的笑意更甚。

蘇長安愈發摸不著頭腦,這太尉的表現前後反差未免也太大了一點。

「重新介紹一下吧。」穆梁山似乎也看出了蘇長安疑惑,他向前跨出一步,來到蘇長安的跟前,一股比起方才還要磅礴數分的靈力忽的奔湧而出,那時一顆明亮的星辰自星海而來,朝著穆梁山的身子灑下一片燦爛的星光。「我的命星,洞明星,天嵐九星,二隱之一。」

「這...」蘇長安又是一愣,這個消息大大出乎了他的預料。

他倒是從那位已經死去隱元星殞的口中聽說過天嵐九星七明二隱的說法,但是此刻忽然得知自己好朋友的父親便是這洞明星的星殞,也未免太過突兀了一些,以至於他一陣發愣,怔怔的說不出話來。

「我知道此事之事比你還驚訝,但事實就是如此,我這老爹瞞了我二十多年。」穆歸雲在那時走了過來,輕輕拍了拍蘇長安的肩膀說道。

蘇長安點了點頭,有命星坐證,想來此事也是做不了假的。

「隱星即為隱星,自然是不到危局不能現身,莫說你們不知,就是玉衡諸人也隻是知曉我的存在,卻不知我究竟是誰。洞明的天命便是洞察世間一切,若是到了七星衰弱之時,出手幫助七星之人。這些年我蟄伏夏侯昊玉身邊良久,本以為太平盛世,可安度餘生,卻不想有此間種種變故。本意與玉衡聯係,表明身份,卻不想有司馬詡從中作梗,讓我不敢異動,直到現在才不得不鋌而走險...」說道這兒,穆梁山不免微微嘆息一聲。

一旁的蘇長安聞言,又點了點頭,天嵐的二位隱星所受的天命顯然與七星不同,對於他們之前的所作所為倒也是在情理之中。蘇長安這便要再問些什麼,畢竟他的心中尚還有其他疑問,比若為何侯如意會突然複活,郭雀的傷勢又是否與司馬詡有關。

但話才到了嘴邊,穆梁山身旁那位一直沉默不語的太白道人忽的臉色一白,身子便猛地倒下。

諸人再也顧不得其他趕忙在那時圍了上去,探查太白道人的傷勢。

他一路為了遮掩天機,隱藏諸人的心中耗費了太多力量,此刻終於支撐不住,終於倒了下去。

......

長安城,丞相府中。

那座幽暗的書房忽的有一道燭火亮起。

那陰冷的燭光搖曳,絲毫沒有讓這房間變得炙熱起來,反而是愈發的陰森。

一位老者在那時忽的睜開了雙眼。

那眸子猶如一灘死水,沒有半分的情感波動。

「好一個蘇長安,倒是夠狠。」老者這般感嘆道。

他找不到夏侯明一行人的蹤跡,但卻不難算到他們將去往江東,派去鎮守的兩位神將卻不是他的心腹,而是對他早已有諸多不滿的鍾安與奕陽州。

在他看來,夏侯明一行為了突破鍾安與奕陽州的包圍,且有不敢暴露行蹤的情況下,最好的辦法便是統治江東的蘇長安帶兵突襲臨沙城,為他們製造機會。

而奕陽州與鍾安兩個酒囊飯袋也決計不會是蘇長安對手,以他們的秉性,必定受降,這一降,便是十萬大軍,蘇長安斷然沒有拒絕之理

,畢竟如今的江東正值用人之際。而他安插在這些士卒之中的內鬼便可以趁機混入軍營之中。

但是,他千算萬算,卻沒有算到蘇長安竟然狠辣到了如此地步,既不受降,甚至還要對鍾安與奕陽州趕盡殺絕。

他不知道蘇長安是否已經識破了他的算計。

但至少有一點他可以肯定,那個曾經在長安城中的懵懂少年已經成長了到了他不得不重視的地步。

不過......

那又怎樣。

老者的嘴角忽的勾勒出一抹詭異的笑意。

他感覺到了那層一直矇蔽他雙眼的迷霧散去了,看樣子太白道人已經耗盡了他的力量。

此刻,他可以很明確找到夏侯明的所在之地,隻要殺了他,大魏的氣運便十去七八,天道也就會勢必衰弱下來。

也不枉他與摘星樓那些神族虛與委蛇這麼多年。

不過在那之後,便輪到摘星樓與他們背後的天人了。

老者這般想著,他的手忽的伸了出來。

那是一隻極為蒼老的手,上麵的褶皺縱橫,就像是枯萎的樹枝,帶著一股腐爛與死亡的氣息。

那時他麵前的空間開始扭曲,他的手漸漸深入那扭曲的空間之中,似乎就要穿越無窮的光陰抵達某個未知的彼岸。

而就在那時,他的身子忽的一怔,就像是被某種重物所擊中,臉色忽的蒼白起來。

「柳笙簫!你要做什麼!」他發出一聲怒吼,聲線之中包裹著溢於言表的憤怒。

「師祖,你可記得當初答應過我,要應允我三件事。」他的臉色忽的平靜下來,這般說道。

「記得!我為你救活了侯如意,保下了玉衡傳人司馬長雪,嗯,還任由天權那傳人在我眼皮底下說書賣藝,你還要如何?」下一刻他的臉色又變得憤怒不已。

「那邊再答應弟子一事何如?」

老者在那時就像是瘋了一般,時而臉色憤怒,時而極為平靜。

然後如同夢囈一般自問自答。

但說來奇怪,雖然看上去老者的容貌並沒有發生任何變化,但每當他臉上的神色變化之時,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一般。

「再答應你一事?我與你的承諾早已兌現,何須再答應你。」憤怒的老者說道。

「可是,這身體畢竟還是我的,若是我真的不配合師祖,想來師祖也會多出許多麻煩吧。」老者又平靜了下來。

聽聞此言,老者的臉色再次化作憤怒,但又似乎是聽出了此話中的意思,他臉上的憤怒又瞬息平靜的了下來。

「你的意思是?」

「隻要師尊再答應我一個條件,我這朽木之軀,便送於師尊了。」

「哦?你可要想明白了,一旦我答應了你的條件,你便得灰飛煙滅,萬劫不複。」

「唔,弟子想明白了。」

「說吧,什麼條件。」

「三年,三年之內不對插手江東之事。」

「嗯?三年?你覺得三年時間足夠讓那個少年成長到與我對抗的地步嗎?」老者譏諷道。

「行與不行,總要試過才知道。」他自己又平靜的回應道。

「唔...」他想了想,方才重重的點了點頭,說道:「好!我答應你!」

那時,他的身體忽的一震抖動,然後一道身著白衣,麵容俊美的男子虛影忽的自他體內飛出。

「這是你自己選的路。」老者眯著眼睛看著那男子,眸子中的神采極為複雜。

「謝過師祖成全。」男子微微拱手,神情淡漠,隱約間似乎還帶著一抹笑意。

言罷,他的身子便在那時愈來愈淡,最後竟然就這樣化作點點亮光,徹底消失於老者的眼前。

老者沉默的看著這一切,直到男子的身影盡數散去。

他蒼老的臉上浮出一抹倦意。

最後發出一聲幽幽的輕嘆。

然後,書房的燭火再次熄滅。

丞相府又陷入了無垠的黑暗。
Babcorn 發表於 2018-3-14 09:24
第三十三章 活下去

太白道人的情況還算樂觀。

隻是這些日子消耗過大,雖然陷入了昏迷,但在蘇長安的生機滋養下,短時間內性命應是無恙。

蘇長安在做完此事之後,又命人將逃難而來的約莫七千的難民安排妥當,並且與紅玉一行好生的商量了一番安置難民的政策。

現在朝廷的守軍被打退,而夏侯明也被他接走,司馬詡短時間內要麼派重兵來襲,要麼便會放任此事。隻要他們將這第一批難民安置妥當,屆時定然大批的百姓會來投奔,這對於相對地廣人稀的江東不可謂不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蘇長安不收鍾安與奕陽州的降卒。

其一是因為害怕其中安插得有司馬詡的耳目。

這其二便是江東畢竟不比中原,糧草人口都極為有限,如今整整近二十萬大軍幾乎已經是江東的極限,再多便隻能加大稅收,短時間內,蘇長安並沒有這樣的打算。

畢竟現在江東各部對於他的許多政策還怨聲載道,若是再加大稅收,必然引起各部強烈的反彈。

蘇長安倒並非害怕,隻是如今他更想有一個相對安定的內部環境,以休整兵馬,應付隨時可能發生的大戰。

至於兵源,他相信在他如此寬鬆甚至算得上仁慈的政策之下,飽受戰亂的難民在以後必然大批湧進,一旦人口足夠,擴軍之事便是水到渠成。

交代完了這些,他又命紅玉在江邊駐防抵禦司馬詡隨時可能發動的進攻,然後便領著諸人走上了回到建業的路上。

因為太白道人的傷勢,所以蘇長安與他同乘了一架馬車,雖然他已脫離了性命之憂,但也說不好會有其他變數。

馬車正官道上平穩的行駛,身後三萬西涼軍步伐整齊。

蘇長安聽著那步伐聲,雙眸卻有些驀然,似乎陷入了某種極為深邃的思緒之中。

在路上,侯如意趁著周圍無人與蘇長安獨處之時,將他為何複活的事情一一告訴的蘇長安。

其實,連他自己也不曾知曉自己為什麼會死而複生。

如他所言,是司馬詡救活了他。

他也曾問過那位丞相為何救他,但司馬詡隻說是與徐讓做了一個交易,從頭到尾他的死都是假象,隻是被他擄走,陷入了沉睡。

如今他醒了過來,司馬詡也沒有半分難為他的意思,就這樣放任他離開。

說這些的時候,侯如意的眉頭皺起,顯然他對於此事也有很多疑惑。

聽完這些的蘇長安並沒有說什麼,但此刻獨自一人坐於馬車之中,方才仔細的思索起此事。

司馬詡的身份他從很多人的口中知道了許多信息。

大抵可以確定他就是當年的天嵐院星殞天璣,隻是更多的信息表明他是卻不僅僅是一個天璣這般簡單,用郭雀的猜測,當年的天璣為了篡改天命從天璣星中召回了曆屆的天璣英魂,八位天璣的英魂集於一體,這其中定然有什麼變故,不為人知。

但是觀司馬詡的所作所為,無疑也是想要打開天門,將天人召下,可是司

馬長雪已經坐實了天嵐院玉衡傳人的身份。他將他嫁於北通玄怎麼看都有暗中幫助天嵐院之意,而如今又救活了侯如意,一時間蘇暢對於司馬詡的目的真的是難以捉摸。

因此,蘇長安想著這些,意思摸不著頭緒,隻覺得有些煩躁。

「咳!咳咳!」

而就在這時,一陣輕微的咳嗽聲傳來。

蘇長安回過了神來,趕忙朝著太白道人看去,卻見著老者麵色漸漸紅潤起來,在蘇長安目光看去之時已然漸漸睜開了雙眸。

蘇長安不敢怠慢,趕忙來到了他的身邊。

而太白道人也就在這時睜開了自己的雙眸,他看了看蘇長安,又觀察了一下周圍的情況,大抵便確認了自己此刻的狀態。

他緩緩坐起了身子,朝著蘇長安拱手說道:「老朽謝過蘇將軍救命之恩。」

太白道人畢竟是成名已久的星殞,他雖然陷入了昏迷,但對於自己身體的狀況卻是極為清楚的,如今能這麼快甦醒,想來定是蘇長安出手相救。

「前輩嚴重了,若不是你一路為眾人遮掩天機,又哪會落到如此田地,說起來也應當是長安謝過前輩。」蘇長安說著便朝著太白道人微微拱手。

直到這時蘇長安才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打量起這觀星台神秘莫測的太白道人。

雖然大病初癒,太白道人看上去還有些虛弱,但若是真的說起來,他也當得起仙風道骨四字。

他的毛髮皆白,但卻極有光澤,絲毫不顯老態,臉上雖有褶皺,但又並不似尋常這年紀的老者那般縱橫曲折。

此刻正用他那雙深邃的眸子打量著蘇長安,似乎是要將他看個透徹。

蘇長安被他看得有些不適,忍不住問道:「前輩,我可有不妥。」

太白道人聞言,在那時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他半躺著身子,又直視蘇長安的眸子一小會之後,忽的說道:「貧道有一事相問,還請將軍為我解惑。」

「何事?但說無妨。」蘇長安回應道,態度極為恭敬,讓人挑不出半分毛病。

「將軍是否欲行當年先帝於漢帝之事?」太白道人問道,眸子中的光芒愈發深邃。

這先帝指的自然是夏侯昊玉,而言中所提之事,便是當年夏侯昊玉扶持漢朝幼帝,挾天子以令諸侯之事。

蘇長安聞言一愣,眸子亦在那時眯了起來,他反問道:「前輩以為長安此舉不義?」

誰知太白道人卻在那時搖了搖頭,說道:「魏乃篡漢而立,若說不義,魏便首當其衝。」

「但古來帝王之事,從來沒有義與不義,隻有強者方能成其位。」

「嗯?」這樣的回答倒是遠遠的超出了蘇長安的預料,他有些不解的看向太白道人,弄不明白這老頭子葫蘆裡賣的到底是什麼藥,他索性不再言語,反而安靜的看著太白道人,等待著他的後話。

太白道人亦頓了頓,這才接著說道:「但我觀星台世受皇恩,卻不可看得陛下大權旁落,淪為傀儡。」

說著話時

,太白道人蒼老的臉上閃過一絲厲色,此言看來倒不似作假。

蘇長安又是一愣,隨即臉上忽的浮現出一抹笑意,他眉頭一挑問道:「既然前輩知曉長安欲行那挾天子以令諸侯之事,又何必口出此言,莫不是逼著我做那殺人的屠夫?」

說著,他周身的靈力湧動,一股如有實質的殺意在那時破體而出,籠罩向太白道人的身子。

太白道人雖為星殞,但此刻仍很虛弱,蘇長安若是捨得喚出三千刀客,想要殺他並非難事。

太白道人也顯然早已預料到了這樣的結果,他的臉色絲毫沒有畏懼之色。

「老朽活了一把年紀,死又有何懼。」

「你們天嵐院行事固然有你們天嵐院的道理,但老朽亦有老朽的道理。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我鬥不過你們,卻也不忍看著陛下遭受折辱,一死百了豈不快哉?」

「是嗎?」蘇長安的眼睛在那時眯了起來,聲線亦愈發陰冷,方才那磅礴的殺機在此刻愈發的濃烈,似乎下一秒他便會出刀,將這位星殞攔腰斬斷。

太白道人亦在那時閉上了自己的雙眸。

正如他所言,他與穆梁山合謀救出夏侯明,為的便是報大魏皇室當年的知遇之恩,可是誰知才出虎穴又入狼坑,而且不提那強得匪夷所思的穆梁山,光是這小小年紀,修為便直逼星殞蘇長安他對付起來也極為困難,更不說這江東本就是他們天嵐院的地方,他一個善算天機,卻不善作戰的星殞,如何也對付不了這龐然大物,與其這般不如以死明誌,也算是對得起夏侯昊玉當年的恩德。

「將軍!建業城到了!」而就在這時,馬車之外忽的響起的士卒的傳報聲。

那一刻,方才還將他包裹著的殺意盡數散去,還不待他回過神來,蘇長安的聲音便在那時,自他耳畔響起。

「你既然想報皇恩,若是死了,留夏侯明一人在這江東,群狼環視,你以為他當如何活下去?」

「既然如此何不好好活下去,說不定他日事情另有轉機。」

「至於我蘇長安是何種人?天嵐院又是何種目的?你若是不好生活下去,又怎會知曉?」

這些話讓太白道人一愣,他驀然睜開雙眸,卻見蘇長安已經站到了馬車的門口。

「所以好好活下去吧,咬著牙也要活下去,帶著你的小皇帝一起活下去。」

蘇長安的話再次傳來,說完了這些,他的身子輕輕一躍,出了馬車。

「你們先回軍營休整,派人給陛下安排住處,順便統治各部三日之後來楚家大殿朝拜陛下,此事我要讓天下知曉。」

耳畔傳來了蘇長安安排部下工作的聲音。

太白道人將這些聽在耳中,雙眸卻有些發愣。

他的腦海中還迴響著蘇長安方才那一番話,說不出究竟是何感受,他隻是覺得事情似乎遠比他所看到的還要複雜。

但正如蘇長安所言,無論有多少疑惑。

隻有活下去,才有解開那一天。
Babcorn 發表於 2018-3-14 09:24
第三十四章 楚王蘇長安!

這三日蘇長安並未有去到軍營教授那些七族弟子修行之事。

他隻是安排了一些事宜便獨自一人待在了自己的房內。

如今有穆梁山、穆歸雲、殷千殤以及侯如意的加入,花非昨的傷勢也好了起來,諸多事宜已然不用他一人操心。

他將自己關在了房內。

三萬西涼軍所產生的殺意著實太過龐大,他將之吸收,雖然短時間內壓下,但那殺意卻依然在他的體內奔湧,根本無法根治。

這三天時間他一直都在試圖將之壓製。

這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冥書血紀本就是邪典,其修煉帶來的副作用加之那三萬西涼軍的殺意,混合在一起,若非他所修的乃是與眾不同的仙道,恐怕早已被那殺意吞噬心智。

如今,經過三日的磨礪,雖然短時間內無恙,但若是西涼軍繼續動用這冥書血紀,而他為了不讓西涼軍被殺意所噬,繼續吞噬他們的殺意的話。那最後,他能否再次壓製這殺意便不好預料了。

不過好在短時間內,江東應當暫無戰事,此事倒也不急,他可以慢慢思索解決之道。

這樣想著,蘇長安終於是收起了自己的靈力,站起了身子。

他整理了一番衣物,算了算時辰,想來也到了大典開始的日子。

逐蠻帝夏侯明來了江東,蘇長安命人邀請來了江東各方豪傑,為逐蠻帝開了一次繼位大典。

當然早在一年前,佑安帝死時,夏侯明其實已經繼位,但是蘇長安在這時舉辦這個大典的目的其實很簡單,他要告訴天下人,夏侯明在江東,在他的手上,朝廷在江東才是正統,而司馬詡隻是一個打著大魏幌子的亂臣賊子。

這樣做,固然無法對蜀軍或者蠻軍造成任何困擾。

但天下的百姓卻會以江東為正統,到時候無論是逃難的難民還是一心報國的能人誌士,都會投奔到他的麾下,屆時民心所向,他藉著夏侯明這張大旗,行事自然也就方便得多。

大典的進行很順利。

從禱告上天,祈福社稷,到加冕繼位,並無半點紕漏。

隻是這個過程的主角,逐蠻帝夏侯明卻並不是特別開心,他就像是一個木偶,被人拉著提線,完成早已安排好的戲碼。

這樣的事情自然瞞不過那些滿座的賓客,但沒有人去點破,或者說除了生出些感慨之外,並沒有太過在意此事。

而待到加冕繼位的儀式完成之後,諸人便來到楚家的大殿。

這座大殿經過三日的趕工已經換了模樣,雖然比不得長安城中的太和殿,但也有幾分帝王行宮的模樣。

當然這些都隻是暫時,穆梁山以及抽調了工匠在楚家大院旁為這位皇帝陛下修建了新的行宮,隻是無論規模還是模樣比起楚家的院宅都要遜色幾分。

這樣的事情,若是放在太平盛世,皇權未衰之時,追究起來,足以讓楚家人滿門抄斬。

須知,對於上至王侯將相下至尋常百姓,府邸的大小都是有著極為嚴格的限製。

楚家不過是江東的一個大族,院門大過帝王的行宮,這一點便算得上是僭越。

不過現在嘛,卻被蘇長安一句亂世之秋,一切從簡給輕飄飄的帶過了。

坐於大殿之上的夏侯明,低頭俯視了一番台下的江東豪強,他的身旁立著的是他唯一的親信,太白道人。

在微微遲疑,這位年輕的帝王最後還是說道:「朕不幸,先帝早逝,朕十五歲登基。」

「司馬老賊欺我年幼,把持朝政,霍亂朝綱,勾結蠻夷,毀我大魏江山。」

「幸得蘇將軍帶兵勤王,朕才得以逃脫魔掌,有了

江東這一點安息之地。」

「但百姓仍受戰亂荼毒,司馬一日不死,蠻軍一日不逐,蜀亂一日不平,朕便不得安寧。」

「今日朕欲冊封諸位,願諸位眾誌成城,助朕平定亂世,以複大魏盛世,以救百姓於水火。」

但凡新帝繼位,免不了大封群臣,而這些江東豪強顯然便是這第一批受益者,諸人對此早有預料,隻是不知這樣的冊封會到何種地步。

須知,夏侯明雖然大家都知道隻是蘇長安手中傀儡,但其冊封的官職卻做不得假,那可是名正言順而來的東西。在這亂世之中,能有那麼一爵半候,於以後行事諸多方便,非言辭可表。

明白正戲終於來了的這些江東諸部都在那時打起了精神,紛紛跪拜口中高呼道。

「謝主隆恩,吾等必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夏侯明坐於高台之上,看著這些滿座的文武,雖然他們都朝著他跪拜,但他心底卻隻這些人根本未有將他當做真正的皇帝。

想著這些,他的心底難免有些悲慼,但還是不得不壓下心中的不滿,繼續演完這場戲碼。

「孟家家主,孟安亭上前聽封。」他按照早已安排好的台詞,朗聲說道。

「孟安亭在。」當下便有一位中年男子排眾而出。

此人便是孟家新任的家主,也是當時與沈家一般按照蘇長安的話早早交出信物表示臣服的二族之一。

「朕封你為平南候,賞黃金千兩,食三萬戶。」

那孟安亭聞言身子一震激動的顫抖,他在江東雖然號稱七族之一,但畢竟沒有朝廷的冊封上不得台麵,此刻被封了侯爺,整個家族地位與以往便截然不同。

「謝主隆恩。」他趕忙說道,目光卻朝著蘇長安遞出一個感激的神色。顯然,他心底也清楚,這一切都是蘇長安的授意。

蘇長安卻隻是淡淡的朝著他點了點頭,並不言語。

高台之上的夏侯明將這些看在眼中,臉上閃過一絲怒意,卻不敢發作。

接下來,他又冊封了沈家家主為平西候。

其餘四家都在那時激動了起來,他們的地位與這二族相當,那麼想來冊封也應當是一樣的。

「畢家家主,畢古來上前聽封。」

隨著夏侯明的聲音響起,激動的畢家家主,便趕忙上前。

「朕冊封你為洪武伯,賞黃金八百兩,食八千戶!」

此言一出,本來已經到了畢古來嘴邊的恩謝之言,便在那時被他生生的嚥了回去。

他愣愣的半晌說不出話來,本來六族平起平坐,但此刻夏侯明卻封了羅沈二家為候,卻封他為爵,這時有意要拉開六族的地位。

「怎麼?宏武伯對於陛下的封賞有什麼疑問?」就在這時,蘇長安陰冷的聲音驀然響起。

整個大殿便在那時靜謐了下來。

畢古來的身子一震哆嗦,趕忙說道:「謝主隆恩。」

然後灰溜溜的退了下去。

這時,其餘的奉、顧、羅三族家主麵麵相覷,很快便領會到了蘇長安的意思。

無非便是給六族敲個警鍾,順從他的他自然會好生犒賞,但不順從,自然便會沒有什麼好下場。

想明白了這一點的三族家主自然對於封賞之事沒有了半分異議,膽顫心驚的接過了屬於他們的封賞,心有餘悸的退下。而心頭對於蘇長安的恐懼也因此更甚了一分。

之後自然是其餘相對七族來說要小上幾分的豪強們的封賞,雖然比不上這六族,但也足以讓他們心滿意足,而蘇長安借夏侯明之手拉攏人心的目的也已然達到。

待到

這些豪強封賞完畢,便輪到了以蘇長安為首的各個強者。

先是顧牙朗、苗永山、溫子玉這三位西涼軍統帥。

分別被賜予侯位,而後分封神將軍,並分別賜予狼首、虎牙、窮奇的封號,位列第十、十五、八號三個序位。那是大魏的二品官職,論起來隻居於三公九卿之下。

而後又是紅玉被封為神將,按照她的意願繼承了當年北通玄的龍犼封號,位列三十六神將第二位。

之後又是侯如意、花非昨、司馬長雪、穆歸雲、羅玉兒、古羨君六人同樣分別賜予侯位,分封神將。

到了最後,也是諸人最期待的時候,便是蘇長安、穆梁山以及太白道人的封賞。

穆梁山繼續被授予了太尉之職,封為莽天王。

太白道人被授予太傅之職,封為忠烈王。

到了最後,夏侯明唸到蘇長安的名諱時,大家都已然猜到,這三公之首丞相之位顯然是落入了蘇長安的口袋。

這自然是預料之中的事情,可同時諸人也暗覺荒謬,莫說大魏就是放眼前朝,如此年輕的丞相也是聞所未聞。

「蘇長安上前聽封!」

「臣在。」夏侯明此言一出,蘇長安便已然跪下。

夏侯明有些生澀負責的看了看台下這個比自己大不了多少歲數的男子,張開嘴,話到了嘴邊,卻覺得有些幹澀,有些說不出口。

他自然記得自己該說什麼,他自小聰慧,過目不忘的本領對他來說隻是尋常。

但他,確實不願說出那些即將說出的話。

大殿內的諸人自然也看出了此刻逐蠻帝的猶豫,但沒有任何人敢在這時,出言說上些什麼。

就是他身旁那位太白道人也在那時低下了頭。

「臣蘇長安在!」

就在他猶豫之時,跪在殿下的蘇長安忽的抬起了頭,陰冷的目光直直的射向夏侯明,他一字一頓的說道,一股靈壓在那時**漾開來,籠罩了整個大殿。

幾乎所有人都在那時微微色變。

夏侯明的臉色變得極為難看,他聽出了蘇長安話裡的威脅之意。

終於,他還是張開了嘴,說道:「愛卿乃是我大魏棟樑,雖然年幼,但膽識過人。」

「朕封你為丞相,兼職大魏神將,位列三十六神將之首,封號顧狼。」

「賜予楚王之位,食十萬戶。」

「賜九錫,參拜不名、劍履上殿,位在諸侯王上,奏事不稱臣,受詔不拜,以天子旒冕、車服、旌旗、禮樂郊祀天地,出入稱警蹕。」

這一席話夏侯明說得極快,就好像隻要中途有那麼半分停頓便會再也說不下去了一般。

諸人也終於在那時回過了神來。

他們也明白為何一個封賞會讓這逐蠻帝說得如此遲疑。

這哪是什麼封賞,這分明便是讓蘇長安徹底替代了他的位置。

當年漢帝便是與了夏侯昊玉這些賞賜,然後他便篡了大漢,立了魏朝。

此刻一切似乎又再次重演。

「臣蘇長安謝主隆恩!」

蘇長安在那時高聲說道,他的身子驀然站起,如今他受了敕封,已然不用再對天子行跪拜之禮。

「臣定萬死不辭,驅逐蠻夷,還陛下一個朗朗乾坤。」

他這般說道,看向夏侯明的目光卻讓這位年幼的皇帝莫名一陣膽寒。

那時滿朝文武忽的跪下,朝著蘇長安高呼到:「臣等誓死追隨楚王!」

「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Babcorn 發表於 2018-3-14 09:24
第三十五章 待他渡江

夏侯明的繼位大典進行的很順利,最後諸人帶著或興奮或不滿的心情紛紛離去。

但無論他們心底作何想法,蘇長安在江東的霸主之位已然塵埃落定。

本身修為便可媲美星殞,加之穆梁山的加入,還有那尚未醒來的郭雀,三位星殞,放眼整個江東已無一人敢與之交鋒。

第二日,蘇長安早早的起身,與古羨君一同來到了軍營。

一路上但凡認識他的人都得乖乖低頭稱上一聲見過楚王。

蘇長安想來也多少有些可笑,他這北門來的鄉下少年,數年間搖身一變,做了把持朝政一手遮天的權臣。這世事無常,莫說旁人,就是他自己也從未想過會有這麼一天。

但他還是擺足了架子一一應對那些相見之人。

倒不是他真的如何享受這般受人膜拜之事,隻是他需要保持這樣的威嚴——這些年的際遇,讓他明白了一個道理,讓人懼怕遠遠比與人講道理來得輕鬆得多。

寧願屈從權貴,也不願屈從正義。

當他與古羨君來到軍營之時,那些七族的弟子早已恭候多時,紛紛朝著他跪拜。

蘇長安是楚王,大魏皇帝親自冊封的楚王。

這個王位與穆梁山所封的莽天王或太白道人所封的忠烈王不同。

蘇長安的封號,是單字。

何為單字?

簡單點說,這便是一字並肩王。

他的地位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與夏侯明不相上下,因此,諸人與他行跪拜之禮,也是說得通。

「參見楚王!」台下之人,朝著蘇長安高呼道。

「軍營之中,我便是你們的將軍,這些褥節以後就免了吧。」蘇長安慢悠悠的說道。

諸人聞言在那時紛紛站起身子。

「昨日大典,汝等未有到場,但陛下聖明,你們封賞我已帶來。」蘇長安瞟了一眼台下的諸人,說道。而後從懷裡掏出一塊黃色的錦緞,臉上的神色頓時肅穆起來。

七族弟子見狀再次趕忙跪下。

「楚江南、顧侯明、畢樓城、奉天應、羅國寧、沈書林、孟長關七人接旨!」

「臣在!」這七人是

蘇長安提拔的七族年輕人,此刻聽聞他們還有封賞,頓時激動不已,紛紛大聲回應道。

「汝等年少有為,又是名門之後,朕敕封你們為衛將軍,官至從二品,分管逐蠻軍七營,望日後為朕好生效力,報效國家!」

這七人聞言,身子紛紛一震。

衛將軍乃是神將之下的最大軍部官職,以他們的年紀能得到如此重用,若是以後再能立下戰功,封為神將也是未嚐不可。這讓這些年輕人如何不激動呢?

「臣等必效死以報陛下!」

「起來吧。封賞是小,修行是大,莫要辜負了我的一番苦心。」蘇長安看著諸人那臉上掩不住的激動神色,卻極為平靜的說道。

而後也不去管諸人心底不平靜,而是再一次如以往一般張開了自己的領域,開始為諸人掩飾天嵐道蘊。

之前便對蘇長安敬畏有加的諸人,現在愈發不敢有半分忤逆,紛紛收起了自己的心思,開始投入修行之中。

隻是相比於以往的認真,這些七族弟子此刻倒是有些鬆散。

想必也是擊敗了西涼軍之後,心中有所得意,故而懈怠。

這也是當時古羨君心中的擔憂。

但蘇長安對此卻並不點破,而是視若未見一般地掩飾著天嵐道蘊與諸人。

很快一天的光景便這麼過去。

吃過晚飯之後,蘇長安又與西涼軍的三位已經被冊封為神將的統帥見上了一麵,而後便與古羨君攜手離去。

在路上,沉默的古羨君忽的說道。

「長安...」她似乎有些猶豫,話說了一半,便又止住。

「怎麼了?」蘇長安轉頭看向古羨君,緊繃了一天的臉上忽的掛出一抹笑意。

這笑意對於以前的蘇長安來說是極為尋常的事情,但現在,古羨君卻很少能在他的臉上看見。

「你覺得那七族弟子真的能夠擔起對抗拓跋元武的重任嗎?」古羨君微微遲疑,但最後還是說出了自己心底疑問。

拓跋元武的大軍足足百萬之眾,且現在還在不斷的從蠻地調集,一日多過一日。

而七族弟子不過四萬餘人,作戰經驗遠不足蠻軍,她不免有些擔憂。

「當然不能。」蘇長安搖了搖頭,極為幹脆的給出了古羨君他的答案。

這自然又免不了讓古羨君一愣。

這些日子,蘇長安幾乎有一大半的時間都泡在軍營之中,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想要磨礪七族集結的四萬弟子,應當是要將之打造成以後參與中原亂戰的精銳之師。

可是此刻,他自己卻否認了這一點,那這些日子他的付出又是為何?

古羨君不免有些看不明白。

當然,如今的蘇長安她早已看不明白,但至少在這一點上,她本以為自己未有看錯,此刻聽蘇長安之言,卻又似乎是自己領會錯了些什麼,因此心頭不由漫上了疑惑。

「七族弟子,論起修為天賦自然不弱,但若說出類拔萃,也就其中寥寥數人,其餘人也就比起西涼軍要強上幾分罷了,加之從小便受熏陶,可塑性亦要強上幾分。」

「可是數年光景,他們能達到何種地步?地靈?天聽?這些都遠遠不足以與司馬詡拓跋元武等人抗衡。」

蘇長安繼續說道,對於古羨君他從來沒有要隱瞞的意思,當然,她若是不問,他也不會說出,畢竟這些事情,在他看來,由他一人承受便可,何須再拉他人一起。

「那你的意思是?」古羨君心頭的疑惑在那時更甚。

「我自然是要磨礪軍隊,但卻並不是七族組成的逐蠻軍。」蘇長安說道,嘴角勾起了一抹耐人尋味的笑意。

「那你?」古羨君一愣,但很快便回過了神來。

「嗯。」蘇長安點了點頭,算是肯定了此刻古羨君心頭的猜測。

「我要精銳之師,是西涼軍。而七族弟子,不過是西涼軍的第一塊磨刀石。」

古羨君聞言又是一愣,她怔怔的看著眼前這個嘴角帶著笑意的少年。

她覺得他似乎有些陌生。

陌生得好似他們從未相識一般。

他終於長大,長成了密林中的惡狼。

他蟄伏於黑暗中。

若是他不想現身,沒有人能看清他的模樣。

而待到他渡江北上那一天,或許整個世界都會因他而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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