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幻想] 1852鐵血中華 作者:緋紅之月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3-8 15:53:0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382 64984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9 11:27

第413章 福兮禍兮(十)

  紅海沿岸沙灘不多,大多數風景是紅海兩岸那種紅色山岩組成的山脈。這些山脈不算高,卻是絕對的荒蕪之地,蘇丹港就修建在紅海西岸連綿山脈的一個缺口處。說是缺口,也只是比其山脈低些,整體也是在山坡上。所以從位於山坡頂端的建築裡面看出去,就能居高臨下的看到整個蘇丹港的全貌。

  韋坤所在蘇丹港港區辦公室就位於蘇丹港港區一個高位之上,向外看的時候,韋坤注意到一艘純白的游輪優雅的停在港口的泊位上,這艘名叫彩虹公主號的游輪是韋文睿出行時候最喜歡的遊輪,它已經在哪裡停了好些天。韋坤為了蘇丹三郡的工作不得不來蘇丹港,韋文睿最初據說是應了韋坤的請求到了蘇丹港來談農產品銷售合作,然後韋坤在這邊忙碌,韋文睿也是忙忙碌碌的樣子。

  想到這裡,韋坤微微歎口氣,他低下頭開始在信紙上繼續打著提綱。身為蘇丹三郡的郡守,工作真的比韋坤想像的更繁重,簡直有點日夜不得閒的意思。就在韋坤橫眉冷對草稿紙,俯首咬斷鉛筆頭的時候,警衛員進來告訴他,蘇丹港港區副區長前來請求見面。

  韋坤請副區長進來,結果副區長進來之後立刻遞給了韋坤一張辭呈。就在韋坤讀著辭呈的時候,副區長說道:“韋書記,我在東非已經好幾年時間。我一直想回家,現在我決定回家去照顧父母,還請您批准。”

  “唉……照顧父母人之常情。我能理解你的想法,我同意了。”韋坤帶著那種非常豁達的表情說道。

  副區長的表情明顯稍微起了點波動,他完全沒想到韋坤竟然會如此簡單的就答應了他的辭職請求。副區長如蒙大赦,道謝之後匆匆離開了韋坤的辦公室。

  警衛員有些看不過去了,他看著副區長的背影,嘟囔著說道:“這都是今天第四個辭職的。韋書記,您還真能放得下。”

  面對警衛員的埋怨,韋坤笑道:“我就算是強行留人也沒用。還不如用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安慰我自己一下。”說完,韋坤坐回辦公桌前,繼續進行著自己的工作。

  從停泊在港口中的彩虹公主號舷窗看出去,山坡上的蘇丹港港區燈火闌珊,這裡是非洲第一個建起了供電系統的城市,即便電力系統容量不大,也還是能支撐起路燈和室內照明用電。天上有繁星,地上也有,在夜晚時分眺望山坡上的建築群還是挺有意思的事情。

  蘇丹港港區區長和韋文睿一起坐在彩虹公主號的大廳裡面,享受著電扇帶來的風。也許是看過太多蘇丹港夜景,港區區長並沒有注視外面,而是注視著韋文睿,而且率直的開口問道:“郡主,您為什麼要讓這些人離職呢?”

  “那些人不是早就想離開非洲回國了麼?讓他們如願以償有什麼不好?”韋文睿並沒有收回眺望的目光,她僅僅是慢悠悠地答道。

  這個回答擺明瞭是應付,這讓區長不太能接受。不過就在區長準備想個新的詢問方法之時,韋文睿又開口了,“這些年來你們從我這裡拿了多少,你們想來肯定很清楚。現在我這位叔叔一心要在非洲大展拳腳,俗話說新官上任三把火,你覺得他想立威的話會如何?”

  這話讓區長的臉色稍微變了變。不等區長發表意見,韋文睿繼續說道:“就他們拿到的錢,他們現在走的不虧。而且這些人走了之後,蘇丹港人手不足。除非是要洩憤,或者完全不考慮結果,否則我叔叔韋坤也不會對剩下的同志動手。”

  區長此時再沒有那種被矇騙的感覺,他不得不承認自己還真的沒想到這種以退為進的手段。想通了這些之後,區長忍不住問了個問題,“韋坤書記不會對以前的事情揪著不放吧?”

  不管怎麼說,韋坤畢竟是韋澤陛下的兒子,如果這位皇子真的耍性子不依不饒,區長認為自己沒辦法對付這樣的局面。別的人離開是表示不合作,而區長的合作則是因為他留任可以更有效的幹些並不是支持韋坤的事情。

  韋文睿冷冷的瞥了區長一樣,“哼,你要是擔心這樣的事情,那就把我交代給你的事情辦好。我四爺爺不是個嚴苛的人,不過他也不是那種非得把爛泥扶上牆的人。如果韋坤叔叔真的沒有能力解決非洲的事情,我四爺爺也不會非得把我韋坤叔叔留在非洲不可。”

  聽了這樣率直的發言,區長只覺得身上有些莫名的涼意。他並沒想到自己一個小海港的港區區長居然會攪和進皇家的事情中去,惹上這樣的麻煩,是區長最不想發生的局面。

  在接下來的兩天裡面,又有兩人請求離職,韋坤依舊爽快的表示接受。令韋坤感到意外的是,韋文睿在辭行之後乘上船離開了蘇丹港。而韋文睿告訴韋坤,她這次回國內是辦件私事,事情辦完之後她就會返回歐洲。

  韋文睿一走,區長立刻就感覺輕鬆許多。加上雖然走了好幾個中級幹部,可最近非洲戰爭激烈起來,通過紅海的船隻數量減少許多。蘇丹港也沒有那麼忙碌,這讓整個港區反倒輕鬆起來。更重要的是,韋坤就如韋文睿所說的那樣,並沒有惱羞成怒,也沒有打擊報復。他就是每天在港區視察,和工作人員談話,剩下的時間寫寫他自己寫的東西。

  韋坤這種並不強勢的表現讓區長對韋文睿的離開倒是印象深刻,對於這些在非洲打拼的人來說,他們最想的大概就是能回到國內,然而這對於這些人來說這是很困難的事情。看到韋文睿的船隻離開港口,向著南方航行的時候劃出一條海上的白色軌跡,區長發現自己有的只是嫉妒,強烈的嫉妒。這種皇家子弟能夠想走就走,想回家就回家。這些在區長看來無比艱難的行程,對於韋文睿不過是想走就走的事情。

  與這種令人震動的隨性的行為一比,韋坤的行動普通的令區長覺得無趣。不過也就在韋文睿離開後兩天,韋坤的行動就讓區長明白了一件事。那些大人物們自然有其不一樣的地方。

  韋坤召開了會議,並且在會議上提出了他的計畫,“我要在東非使用東非的貨幣,使用人民幣雖然有很多的好處,不過也有非常多不合適的地方。中央絕不會允許我們東非手裡掌握那麼多人民幣,所以他們不會對我們東非的財政鬆綁。如果我們在東非使用東非的貨幣,中央就會考慮給我們鬆綁。而且我們在很多對外貿易上其實可以用更靈活的貨幣支付手段……”

  區長對韋坤在後面提出的有關多種貨幣使用的部分不是很懂,也沒聽進去。當他聽到韋坤準備使用東非自己的貨幣之時,就感覺自己的神經受到了巨大的衝擊。韋坤的話很容易就能理解,而且區長也明白韋坤所說的要點。

  韋文睿之所以能夠在非洲有這麼大的影響力,靠的就是她掌握了非洲外銷產品的資金管道。賣多賣少,給晚給早,這一切都控制在韋文睿手裡。這幫非洲的幹部們來這裡自然都是要撈錢,所以他們不敢對抗韋文睿。即便有些看不清局面的,也會發現對抗韋文睿很大程度上就是在對抗中央。大家都不傻,韋文睿是韋澤的侄孫女,是韋昌榮的女兒,這才是中央真正放心在萬里之外管理錢財的人選。

  現在韋坤要做的不僅僅是把財政權從韋文睿的手裡奪走,韋坤要做的還是要從中央那裡爭取到東非行政區的財政大權。當韋文睿掌握著財政大權的時候,東非的幹部們都要聽韋文睿的。當韋坤掌握了東非行政區大權的時候,東非的幹部們到底要聽誰的,這不言而喻。

  “這真的是群惹不起的人啊。”區長心裡面感歎著,而且更加惴惴不安起來。這場猛龍鬥餓虎的爭執遠超他的層次,韋坤還好說,他並沒有逼迫這幫人上陣的打算。而韋文睿則擺明瞭要努力阻止韋坤奪取東非的權力。等韋文睿回來的話,又會爆發何等爭鬥。而區長在這場爭鬥裡面又會被驅使著去幹什麼呢?

  “……對於這樣的工作,蘇丹港作為蘇丹苜蓿出口的最重要的通道,要承擔起責任來。我現在要求同志們基於東非採用自己的貨幣的思路,各自做出自己的報告來。對同志們的報告整理之後,我會向東非行政區的首府提交一份報告。”韋坤在最後表達了他對同志們的工作要求。

  看到韋坤是在玩真的,區長腦子裡鼓動的想法只剩下儘量找機會跑路這一條。然後區長看到管財務的科長舉手要求發言。得到允許之後,科長站起身,用困惑的語氣問道:“韋書記,如果這樣幹的話,豈不是中央沒辦法從苜蓿生意中賺到錢了麼?”

  韋坤笑道:“東非的貨幣本來就是要央行印刷,他們從我們這裡購買苜蓿,給我們東非的貨幣,他們印出來的都是鈔票,換走的都是產品,他們哪裡不賺錢呢?”

  這個回答讓與會的一眾人等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大家覺得腦子裡面各種想法亂飛,怎麼都沒辦法贊同或者反對韋坤的意見。然後眾人聽韋坤說道:“大家也不用著急,這幾天我會和大家仔細討論工作,把事情儘量溝通好。”

  4月24日,韋坤的草案就送到了中央。不管東非的同志們理解不理解,中央的同志很快就理解了韋坤的意思。任何獨立大概都是以軍事獨立以及經濟獨立作為標誌性的事件。韋澤都督從來不主張把非洲併入中國版圖,這件事中央的看法很一致。蠻夷教化起來太難,非洲的蠻夷又格外的多。為了省心,東非行政區獨立在中國之外是挺好的事情。

  只是這種中央決定的獨立與韋坤有目的的完成獨立是不同的,相當一部分政治局委員雖然還沒能考慮到明確的理由,可他們都感覺到了一種被冒犯的感覺。既然冒犯中央權威的是韋澤的兒子,還是韋澤同意派去東非的兒子,冤有頭債有主,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了韋澤的臉上。

  韋澤也沒有逃避,他開口說道:“同志們願意把東非納入中國領土麼?”

  面對這個原則性問題,一眾人等的臉色都變得曖昧起來。沒有任何一人表示願意把東非納入中國領土,更不用說要把黑人兄弟變成中國公民。

  “大家有沒有聽說王明山和一個歐洲銀行業女人有染的傳說。”韋澤繼續問。

  知道這個消息的超過政治局的一半,所以不知道的一小半人臉上露出了困惑的表情。韋澤把一些文件給眾人流覽了一下,然後問道:“有人覺得要追究麼?”

  和上次一樣,還是沒人回答。這件事要是發生在國內,被這麼公開捅出來,那就輪到紀律委員會插手。然而這件事是在遙遠的非洲,因為這個理由把王明山從非洲抓回到亞洲接受調查,也實在是怪怪的。

  最後有監察部門的同志問了個問題,“王明山同志不會在國內就任其他職務了麼?”

  “對!”韋澤回答的斬釘截鐵。

  得到了韋澤的明確回答,監察部門的同志恢復了沉默。大家也明白了韋澤的意思,再沒人出來說話。

  搞定了這件事,韋澤才繼續推動了他的想法,“我聽說過一句話,誰能控制貨幣發行權,誰就控制了一個國家。我看韋坤提出的計畫裡面,東非行政區有自己的貨幣,然而貨幣發行權卻是在我們手裡。這就意味著東非不可能真正獨立。所以我個人比較傾向支持他的意見。”

  “以前的政策不也挺好麼?”繼任的央行行長周大河覺得自己必須出來說說話。控制一個地區,特別是東非這種面積幾百萬,人口幾千萬的地區,並不是容易事。所以周大河的態度比較保守。

  “以前的政策裡面有兩問題。第一,我們對於歐洲金融單位的管理並不有效。第二,歐洲金融單位趴在東非吸血,讓東非沒有進一步發展的動力。現在既然東非的同志又改變的打算,我們不妨支持他們一下。”韋澤繼續推動他的想法。

  這話一出,韋昌榮還好些,他的臉色只是更冷靜一些。只要知道韋昌榮的女兒韋文睿是歐洲金融單位頭頭的那些政治局委員的臉色都不好看。韋澤這是赤裸裸的在表示對歐洲金融單位的不信任,被韋澤都督公開表示不信任的人會有什麼下場,大家都不願意多想。起碼的聯想就能讓大家明白結果了。

  韋澤繼續說道:“同志們,東非的許可權可以當做嘗試,暫時同意東非的要求之後,我們就可以看看效果。如果效果好,我們當然可以繼續幹下去,如果效果不好,我們就可以終止,恢復之前的制度。沒必要把年輕人一棍子打死,我們要給他們施展的空間麼。”

  這話一出,不少人臉色都好看了點。就在那些想的比較多的人覺得這是韋澤在調整方才的話,給韋文睿另外一個保證的時候。就聽到韋澤繼續說道:“東非的政策調整之後,我們對於東非的控制是增加的。基於這種增加,我認為也應該吧歐洲金融單位對東非的控制關係解除掉。對於歐洲金融單位的人員管理最好也有一個制度出來,開拓者的任務現在差不多已經結束,我們該進入發展階段了。”

  認為韋文睿依舊受到韋澤器重的人員都大大變了臉色,這話只差說出讓韋文睿下臺而已。當然,也有人不在乎韋文睿的人事任命,從他們思考的表情來看,這些人考慮的大概就是韋文睿之後的繼承者是誰。歐洲的金融單位掌管著大量的資金,不管是誰能接替這個職務,都將是很大的事情。

  回憶一散,韋昌榮就找到了韋澤。在韋澤面前,韋昌榮露出了有些不安的表情,“四叔,文睿出了什麼事?”

  “現在還在能接受的範圍之內,不過我覺得再往後大概就未必能讓人接受了。”韋澤雖然沒有詳細解釋,卻也說的很明白。

  韋昌榮臉上忍不住露出了有些痛苦的表情,不過他畢竟是這麼多年摸爬滾打出來的,片刻後這種痛苦就變成了堅定,“四叔,你給我說說她到底做了什麼。”

  “文睿散佈了一下王明山和那女人的事情,還有一個以她為中心的太子党,大概是看著文睿掌握了那麼巨大的錢財,這幫人都希望能揩油。”

  等韋澤停下來,韋昌榮就問道:“只有這些麼?”

  “還有的事情她暫時還沒幹完,不過我是不準備給她機會幹完了。讓她把那些事情都幹完了,我想給她圓都圓不過來。假如文睿到了圓都圓不過來的地步,對那個以文睿為核心的小團夥,我大概是更沒有辦法放他們一馬。可能是我心太軟,總是不想把事情做到這樣的地步。”說道後來,韋澤忍不住苦笑起來。

  就在韋澤這麼表示的時候,韋昌榮說了句話,“四叔,你從什麼時候就開始調查文睿了?”

  “呃?”韋澤沒想到韋昌榮居然這麼問,他愣住了。

  “四叔,你要不是不放心文睿,大概是不會調查的這麼詳細啊。”韋昌榮不得不解釋兩句。

  看著韋昌榮痛苦的表情,韋澤先拍了拍韋昌榮的肩頭,這才說道:“這個啊,職業經理人是不可信的。我從來不沒相信過職業經理人。對於職業經理人,每隔幾年就大換血一次,是最好的辦法。我對此早就有想法,不過我就是手軟了一點,拖遝了一點,就讓事情鬧到這個地步。”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9 11:27

第414章 福兮禍兮(十一)

  祁紅意靜靜的聽著“讀書會”的會員添油加醋的講述著得到的消息,和往常一樣,這個在南京的讀書會書架上有書,不過桌上永遠都放著打開的精美酒瓶。雖然很想大度的說出一句“韋坤幹的不錯”,不過這話說出口的時候就變成了“沒想到那個韋坤竟然還有這樣的見識”。

  這話說出口,祁紅意就覺得自己還是忍不住冒酸氣。韋澤的兒子與祁紅意的兒子並無絕對重疊關係,更何況就算所有孩子都是同父同母,也是一碗水端不平。為了緩解一下對自己的不滿,祁紅意端起一杯龍舌蘭酒抿了一口。這不是高濃度的蒸餾龍舌蘭酒,酒精度不過20而已,所以祁紅意只評價了一句“味道很特別”。

  最近一次引發這群讀書會大媽們驚歎的酒是苦艾酒,這個採取共用制度的團夥在酒方面真的是見多識廣。祁紅意帶頭的評價得到了與會眾人的一致贊同,不是拍馬屁,而是真的贊同。至於提供者也沒有覺得不好意思,大家都有過拿來的酒沒得到好評的經驗。這位家裡有人在墨西哥當使節的大媽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句“等我弄到了蒸餾的高度龍舌蘭,拿來給大家嘗嘗。”

  “我聽說要用在東非的鈔票已經開始設計,要不了多久就會向東非運輸。那種東非鈔票和人民幣的兌換比是10:1。十塊錢東非錢兌換一塊錢人民幣。”有人繼續提供消息。

  “為何?一比一不好麼?他們的錢更便宜,難道東非是想表示對本土的尊重?”大媽們對此很是不解。

  祁紅意對這些話題並無興趣,細枝末節弄到再清楚也是細枝末節。當下所有的問題都只有一個,李儀芳的兒子在很短的時間裡面就開始在東非執掌大權。雖然掌權之路漫長而艱苦,但是韋坤還是掌握了權力。更重要的是,在韋坤背後的支持者是韋坤的親爹韋澤。

  只是心中有萬般不爽,祁紅意實在是找不到解決不爽的辦法。身為歷史系教授,祁紅意比誰都清楚,國家政權一旦開始運行起來,那就是滾滾的巨輪。只有這個政權本身脆弱無力,掌權者也沒有堅定的意志與明確的目標的局面下,後宮才有機會阻止中央政權決定的政策。而當下的中華民朝與民朝統治者韋澤都強大的很呢。所以祁紅意現在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韋坤主導的政策一步步的完成。

  讀了那麼多歷史書,也和韋澤討論過很多,祁紅意深知任何政治實體的崛起都是靠財權與軍權的強化,即便韋坤本人並沒有在非洲稱王的打算,他積累的經驗同樣是很重要的籌碼,能夠讓中央認同他的籌碼。

  “你們家祁睿最近好幾次上了報紙,他作為參謀長在重大的戰役中表現相當好。紅意,你兒子真的是有出息。和我們家那個整天就知道和他老婆在外頭瘋跑的完全不一樣。”大媽們談的就是這些家庭的事情,別人家的孩子都是光輝萬丈,自家的孩子都是滿身缺點。

  然而這話卻大大的觸痛了祁紅意的心,祁紅意其實不太在乎祁睿接班的事情,不管韋坤到底有多大的發展,國內也沒幾個人在乎非洲,而征戰北美的祁睿才是創立大功的人。然而韋坤有了兒子,這個小子的老婆生了個男孩,這是韋澤的第一個孫子。如果韋澤正式宣佈皇室繼承法,而韋睿還保持這麼一個單身狀態……

  “爹媽操心真的是操一輩子,他們小的時候要養育他們,他們大了,又擔心他們的工作,擔心他們成家。”抒發了一番心中鬱悶,祁紅意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祁紅意剛把酒杯放下,就有人推門進來。大家一看就放鬆了,來的是讀書會的成員之一,蘇順昌的老婆。平日裡讀書會舉辦活動,對自家孩子唉聲歎氣的絕對輪不到祁紅意或者其他人員,蘇順昌的老婆生了四個孩子,三男一女,老大塌實肯幹,南京石油學院畢業後去了蘇門答臘的油田工作,已經升到了相當高的職務。女兒嫁人之後也過得馬馬虎虎。剩下兩個男孩真的是紈絝子弟,真的是幹啥啥不成,吃啥啥不夠。

  也就是因為蘇順昌和他老婆同屬於‘革命功臣’,有自己的一份革命津貼可拿,蘇家的日子倒也能過得去。只是在別的二代過得殷實,或者乾脆就開始飛黃騰達的時候,蘇家已經走上了衰敗的道路,蘇順昌的老婆大大抱怨也就是大家能理解的事情。

  不過大家很快看出蘇順昌的老婆整個人處在一種緊張的狀態下,她進來之後都沒喘口氣,直接詢問道:“大家誰認識肅反委員會的人?”

  肅反委員會這個名字讓一群大媽們面面相覷,“肅清反革命特別委員”這個名字在一些比較有見識的人腦海中冒了出來。不過即便知道全名,這幫人也不知道這個特別委員會到底是怎麼一個營運模式。那些見多識廣的大媽們知道的只是這個組織有很強的權力,在很多時候這個有濃厚軍事背景的委員會是可以殺人的。對於民朝這樣的法治國家來說,這樣的組織自然是充滿了恐怖感。

  “你們家有人被肅反委員會的人抓走了?”一位大媽問道。

  祁紅意靜靜的聽著,一點都不想說話。在這些人裡面能夠接觸到肅反委員會的大概只有祁紅意一個,不過祁紅意知道當年韋澤是如何花心思建立這個組織的,所以祁紅意根本不想去觸碰這個組織。為了她的兒子祁睿能夠順利登上權力的頂峰,祁紅意可不想去惹怒韋澤。

  蘇順昌的老婆此時已經眼淚盈盈,“我們家老三今天突然被人抓走了,抓人的人給我們留了份公文,我本以為是公安的人,沒想到一看竟然是肅反委員會。我家老三不可能是反革命!一定是肅反委員會的人弄錯了。”

  祁紅意看到蘇家的大媽一個勁的瞅自己,心裡面就更加不安起來。歷史上因為母親的緣故而失去太子地位的皇子雖然不多,卻還是有的。在這方面,祁紅意可不願意重蹈覆轍。更何況祁紅意知道肅反委員會針對的目標,那些反對韋澤反對民朝的人就是肅反委員會打擊的物件。祁紅意擁有的一切都源于韋澤和民朝,她一點都不想去救人。

  “紅意,你能不能去找人問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要是抓錯了人,能不能趕緊把我們家老三放了。”蘇家大媽終於開口問祁紅意。

  祁紅意搖搖頭,“我這麼做影響不好。若是韋澤還在南京,我可以壯起膽子直接找他。現在韋澤不在南京,我若是自己去辦事,人家認不認我切不說。讓韋澤知道我做了這樣的事情,我可膽量去見他了。”

  沒等蘇家大媽說話,周圍的其他大媽紛紛說道:“是啊,紅意的確不方便現在出馬。”

  蘇家大媽也是老會員,對於這裡面每個人平日裡能做什麼很是清楚。祁紅意真的沒敢因為私事去找韋澤,現在不幫忙倒也能預料。所以她焦急地說道:“我現在只求大家能幫個忙,看看我家老三到底出了什麼事情。大家幫著打聽一下行麼?”

  這個倒不是過份的要求,大媽們也表示了贊同。眾人把剩下的酒分著喝了,酒會立刻散夥。諸位大媽或者真心或者假意的開始行動起來。

  行動的不僅有大媽,大叔們也開始行動起來。蘇順昌作為革命功臣,與絕大多數革命功臣一樣都有從軍經歷。所以蘇順昌直奔老上司雷虎那裡。見到已經退居二線的雷虎,蘇順昌介紹了情況之後立刻哀求道:“雷司令,我求您幫幫我。您能救人那是最好,您要是覺得不能救,能不能給我說個準確消息。別讓我這心一直吊著放不下來。”

  雷虎的訝異中倒是有些警惕,作為核心的老傢伙們自然知道“肅清反革命特別委員會”到底是什麼樣的強力部門。委員會在現在的民朝很常見,不過冠以特別委員會的根本就沒幾家。這幾家公然展露出自己非標準特色的部門自然有其特色。

  “我……只能問一問。”不過雷虎最後還是給了老部下一個說法,因為雷虎也覺得二代裡頭實在是不該出什麼反革命。

  雷虎上將一個電話打過去,沒多久就接到了回電。打電話過來的是特別委員會的一個副主管,副主管說話很客氣,除了表示對雷虎上將的尊重之外,還很軟綿綿的告訴雷虎,雷虎自己把這話總結為“這是機密,不管你是誰,都給老子閉嘴!”

  這麼多年過來,雷虎還真沒見過強力部門面對一位開國上將還是說出如此牛B的話來。可雷虎發現自己短時間內除了認之外竟然沒有別的辦法。既然是特別委員會,就有特別之處。例如肅反委員會是直接受黨中央領導,換句話說,單純從級別角度上將,肅反委員會和軍委一樣,都是歸黨中央直接領導的部門。這也就是說,軍委沒資格對肅反委員會下命令。

  現在軍委相當一部分人都跟著韋澤都督去了北京,雷虎沒辦法,只能給已經退休的前肅反委員會某種意義上的半個上司,公檢法頭頭林阿生打了個電話。林阿生聽聞居然是雷虎因為不服氣而要知道個究竟,半晌不語。

  “我只求得到個消息,老林你幫還是不幫?”雷虎耐不住性子了,他在電話裡面問。

  林阿生歎口氣,“唉!老虎,你啥時候也學會這麼為難人啦!”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9 11:27

第415章 福兮禍兮(十二)

  “老林,我沒想到你的好奇心也這麼大。”雷虎與林阿生並肩走在肅反委員會大樓走廊之時忍不住低聲笑道。

  林阿生苦笑一下,卻沒有立刻回答。雖然最初的時候林阿生有種種不願意,不過後來林阿生還是下場參與了此事。有這位老前輩介入,最後肅反委員會的頭頭安排了一次私下會面,會面地點在委員會大樓。

  會議室裡面已經有人等著,看著服裝是公務員類型而不是軍隊類型,說明肅反委員會此事已經不再與軍隊有特別的瓜葛。雷虎看著就覺得心裡面有些不爽。

  私下會面隨即開始,對面那位肅反委員會的副手告訴林阿生,因為保密制度的事情,他沒辦法透露出任何消息。不過副手告訴林阿生,經過連夜審訊,已經掌握了不少情報。當下令肅反委員會最覺得為難的是,這幫人太張狂,張狂到肅反委員會不動手都不合適的地步。

  雷虎覺得自己對這個局面有些無法理解,他能理解這幫年輕人的張狂。雷虎也年輕過,年輕的時候他可也是殺人如麻的貨色。若是沒有一股子狂氣,他大概也沒辦法在戰爭中脫穎而出。不過因為張狂而弄到肅反委員會不得不出手,雷虎就很難想像老部下蘇順昌的兒子到底幹了些什麼破事。

  林阿生之前一直保持沉默,雷虎詢問與肅反委員會的副手回答的時候,林阿生始終不吭聲。等雷虎不知道該說什麼的時候,林阿生卻開口了,“他們已經到了觸犯法律的地步了麼?”

  副手繼續答道:“至少到現在來看,各個都違法。而且裡面有人非得我們肅反委員會出手才行。至於其他人,我們內部也找不到放他們的理由。他們太狂了,要是沒有法律的話,我想不少老兄弟大概已經掏槍殺人啦。”

  雷虎連忙問道:“兄弟,我這個人涵養不高。如果有人敢罵都督,我就會動手打人。有人敢真心咒都督死,我大概就會動手殺人。不知道按照這個標準,那幫人夠不夠被殺的線。”

  “到現在我們能確定的事情裡頭,這幫人裡面不少人可是討論過都督和都督的兒子死光之後,他們怎麼搞共和制。”副手用冷冰冰的語氣給了回答。

  聽了這個回答,雷虎和林阿生的臉色同時罩上了一層寒霜。如果肅反委員會的同志沒說瞎話,這種態度已經夠狂了。如果沒有法律保護的情況下,雷虎覺得自己絕不會去反對殺了蘇家的這個小子,也決不會放過蘇家小子的同夥。不喜歡韋澤都督的同伴,雷虎是見過的。但是這樣期待韋澤都督死,還是死全家的人,雷虎只在敵人那邊見過。對於敵人,雷虎認為只有殺了這麼一個解決之道。自己老部下的兒子居然有和敵人一樣的想法,雷虎的殺心雖然沒有沸騰,不過憤怒的情緒則是飛速上升。

  “謝啦!”林阿生開口了,從聲音裡面聽得出,林阿生此時的怒氣也在相當的高度,“請放心,我絕不會出去說的。”

  “我知道了。”肅反委員會的副手平靜地答道。

  “對了,我想多問一句。你們沒有屈打成招吧?”林阿生繼續問道。

  “呵呵!”肅反委員會的副手乾笑兩聲,“老領導,都督給我們培訓過那麼多次,我們自己也實踐過很多次,雖然打也管用,不過靠刑訊逼供的結果基本都有問題。而且這等事情,我們逼供得了結果之後,該找誰請功去啊?您能給我找個單位麼?”

  對這麼樣的嘲諷,林阿生一點反應都沒有。他點點頭,“你們能秉公執法就行了。好好幹。”

  說完,林阿生對雷虎招招手,兩人就選擇了離開。出了肅反委員會大樓,兩人都沒有回家的意思,他們找了個能談話的公園河邊,接過秘書幫他們買來的汽水,就談了起來。

  “沒想到事情竟然變成了這樣。”雷虎非常鬱悶。這一路上他是越想越氣,開口之後怒氣無法遏制,雷虎乾脆對著綠瑩瑩的春水破口大駡了好幾句。

  林阿生的臉色同樣難看,不過他只是嘴裡嘟囔著,並沒有讓雷虎聽到他在嘟囔什麼。又過了片刻,林阿生突然問了一個問題,“老虎,你覺得肅反委員會怎麼會盯上那幾個人的?”

  雷虎翻了翻白眼,不耐煩地答道:“我怎麼知道。而且我覺得這幫人盯得晚了,這種害群之馬,應該早早就抓出來才是。”

  林阿生皺起了眉頭,“老虎,我不是說那些混帳小子不會幹出那種事情,我只是想說肅反委員會的工作還是很認真的麼。這裡頭會不會……有什麼大動靜?”

  雷虎本來想說“那幫小子那麼幹大概不會有假”,聽到大動靜三個字,雷虎立刻就閉嘴不言了。仔細一想,林阿生說的沒錯。那幫小子們夠狂,不過雷虎還真不覺得那幫人能做到造反的地步。民朝要搞共和制的謠傳也不是現在才開始的,而且想理解民朝的體制並不需要什麼卓越的智力與洞察力。年輕人16歲成年儀式的時候,每個人都會得到一本《憲法》。在憲法後面還有人大第一號令,就是那條法令正式確立了韋澤的皇帝稱號以及相應的許可權。

  只要不是閱讀能力有重大缺陷的人,都可以很自然的得出一個結論,中華民朝從建立的那一天開始,就是個共和國。出現了一位擁有種種特權的皇帝,那是全國人民選擇的結果。

  在韋澤陛下在世的時候,民朝依舊是共和國,按照共和國的制度繼續營運。當韋澤陛下去世的時候,這條法律就自動停止。那時候民朝還是個共和國。

  想到這裡,雷虎的臉色就變得很是難看。那些狂妄小子們的事情從雷虎腦海中被排除的乾乾淨淨,‘假如韋澤都督去世了……’,光是這麼想了想,雷虎就感覺呼吸困難,有種天塌地陷般的感受。

  就在這樣不安甚至是惶恐的感受中,雷虎突然聽到林阿生說道:“我想請都督立太子!”

  只是這麼簡單的一句話,雷虎聽了之後突然覺得內心安定了,惶恐消失了。整個人都立刻覺得輕鬆了許多。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9 11:27

第416章 福兮禍兮(十三)

  “你這個洋鬼子怎麼就這麼囂張呢?!”

  “沒錯,都督請你來,好吃好喝好招待。你不報答就罷了,反倒是在這裡胡言亂語!”

  “什麼帝制不如共和,你這是要造反麼?”

  在南京市的市黨校裡頭,一群年輕人對著恩叔嚷嚷起來。

  恩叔並沒有因為這幫年輕人的嚷嚷而有絲毫的不安,恩叔好歹也是見過大場面的人,就這麼點年輕人的嚷嚷對他不過是夏日小風吹過的意思。負責護衛恩叔安全的警衛同志倒是緊張起來了,讓這兩名警衛同志緊張的不是這些嚷嚷的人,以兩名警衛人員的能耐,即便這幫人暴起,他們也能對付一下。

  讓兩名警衛人員緊張的是這幫人嚷嚷的內容,直接把恩叔與反韋澤都督給聯繫在一起,這對於恩叔來說是非常嚴厲的指控。更何況恩叔講的的確是共和制勝過帝制的話題,對於中國人民來講,如果共和制比帝制強,那就意味著共和制下選出來的領導人一定要比現在的皇帝韋澤都督更好,至少現在的皇帝韋澤一定有什麼地方做的不好。可從事實上看,人民群眾不認為韋澤陛下的施政有什麼問題,人民對韋澤陛下的滿意度很高。

  這時候恩叔竟然講起共和制勝過帝制的話,警衛人員也覺得這些人的嚷嚷也並非全然沒有道理。不過他們當然也沒有任由這幫人做出過激行為的打算,恩叔的警衛人員都被韋澤都督接見過,大家還清楚的記得,韋澤都督和每個人握手之後說道:“你們的任務就是保護恩格斯先生的安全,恩格斯先生是個非常了不起的人。他提出的很多想法我們現在未必能接受,但是在未來,他的想法一定能夠成為給我們指引方向的路線。因為,恩格斯先生所堅持的共產主義制度,是和我們普通民眾站在一起的理念。”

  韋澤都督這麼講,大夥就沒什麼好說的。警衛們不知道這位恩格斯先生是不是和中國人民站在一起,警衛們知道的是韋澤都督從來都是和人民站在一起的。如果不是都督的仁政,大家即便因為當了兵,自己和家庭吃穿不愁,大家的家鄉裡面的日子卻不會發生根本性的改變。而警衛人員看到的是,除了那些交通不便的山區人民群眾改變不夠大之外,只要能跟上都督的政策,城市自然不用講,包括農村的經濟局面都有很大改變。這樣的一個人當然是和人民站在一起的。

  當然,下面的吵吵卻是越來越激烈。恩叔很從容的試圖讓這些吵吵的人暫時安靜下,有說法一個個來,然而他的努力卻沒有能夠起到效果。兩位元警衛人員交換了一下視線,其中一位元起身離開。既然班長都沒能在此時起到作用,能指望的就只有學校的管理人員。

  等警衛人員費了些力氣帶著主任趕到教室的時候,沒進門就聽到教室裡面有人正在高聲嚷嚷,“你知道我是誰麼?你也不好好打聽打聽我是誰?!”

  然後警衛人員那練家子中氣十足的聲音毫不示弱的響了起來,“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查查你是誰。”

  那位爭執的傢伙看來也沒有示弱的意思,他繼續嚷道:“你,你竟然敢打我!我,我絕對不會放過你!你放開我,你放……啊!!!!!!!!!!”

  主任聽到這聲音,嚇得幾乎是連蹦帶跳的沖進了教室,就見恩叔還挺從容的站在教室的講臺上,而講臺下第一排的課桌被踹翻了三個,課桌被踹翻後空出的位置上,一名警衛正用擒拿手法把一個學生壓制住。“啊啊啊”的慘叫聲就是那名黨校學生在反抗的時候發出來的。

  “同志,同志!你放開他!”主任連忙上去喊道。

  也許是看到主任進來,又發了話,學員們登時就有人聒噪起來,也不知道是哪個躲在後面的傢伙從人叢後面扔了個鉛筆盒出來。鉛筆盒當然沒有能擊中目標,倒是激發了主任的情緒。就聽主任對著學員們一聲怒喝,“不管是誰,再扔出個東西過來,再想繼續大家,你們所有人都統統開除!”

  看主任怒目橫眉的模樣,前面的一位學生喊道:“主任,我現在就出去。後面發生什麼事情可與我無關。”

  說完,學生扭頭就出了教室。有人帶頭,那幫不願意置身于麻煩的學生就跑了出去。剩下七八個不服不忿的學員頗為孤單的留在了教室裡面。不等主任開口請求,出手的警衛人員放了那個傢伙。剩下的七八名學員看到同伴被放了,也沒了繼續衝突的打算。不管同伴是不是吆吆喝喝,幾個人拖著他就走了。

  “這位同志,到底怎麼回事?”主任看到衝突沒有爆發,總算是放下了心。若是真的在黨校裡面爆發大規模鬥毆事件,若是打傷了學生,學校還能托底。講臺上的恩叔好幾十歲的年紀了,若是不小心把他打傷,黨校就等著吃不完兜著走吧。

  “你們學校不教學生們要守紀律麼?你們學校難道就教給學員們不用尊老愛幼麼?看到一個和大家講道理的老年人,你們的學生因為不服氣,就要上去打老人麼?”警衛人員的話就跟機關槍一樣連續不斷,而且每一個內容都重重擊在主任的心上,讓他覺得有些頭暈目眩的感覺。

  恩叔看著主任那惶恐的表情,心中有所觸動,忍不住摸出了根煙點上。方才的事情他倒也沒有感到害怕,在歐洲的政治討論中也是經常會打架的。馬叔生前在法國遇到過非常激烈的“馬克思主義者”,導致馬叔發表了“以他們的標準,我不是個馬克思主義者”的感歎。

  其實這會兒恩叔最想回到書房,泡上一壺花茶,然後靜靜的把今天遇到的事情反思並且寫下來。到中國之前,恩叔對中國大皇帝韋澤能夠創造出如此巨大的功業感到不解。到了中國當上黨校教員之後,恩叔與中國社會有了非常切實的接觸,那種不解開始逐漸消散。

  所以恩叔有些失望,中國大皇帝韋澤並沒有創造出超越歷史的玩意。這位皇帝僅僅是依照馬克思主義的基本理論“生產力是推動社會發展的根本動力”,而且這位大皇帝也能理解“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的意思,在國家制度上有一定的超前性,很好的契合了社會發展的需要。

  如果把韋澤定位成一個‘統治者’的話,能做到這些的統治者的確非常了不起。不過恩叔是把韋澤定位在‘革命者’這個位置上。看到韋澤沒能創造出比馬克思主義更先進強大的理論,恩叔的確有些失望。

  至於今天的發生的事情,恩叔不得不感覺到中國雖然很強大,但是正如韋澤所說。中國過於短暫的工業時代並不足以讓人民能夠自覺的用歷史唯物主義的角度看待問題。即便中國人民在初中、高中,在大學都學到了歷史唯物主義的理論。

  今天的衝突最大的要點不是恩叔提出了共和制度,共和制度與帝制的高下遠不到讓學生們動粗的地步。激起黨校學生們憤怒的是恩叔對當下中國的判斷,“不管你們嘴裡如何的表達對帝制的支持,其實你們支援的不是帝制,你們希望韋澤都督的政策能夠持續下去。或許說,你們甚至不是在支持韋澤都督的政策,你們希望自己不用花費任何氣力,只要跟著有效的制度向前走。讓別人服侍著你們往前走。我可以告訴大家,這種想法雖然正常,卻不健康……”

  就是這番話大大激怒了那些本來就激動的學員,讓其中的亢奮份子們有些失去了理智。警衛人員立刻制服了沖上來想動手的傢伙,然而從恩叔的角度來看,這或許證明那個被打倒的傢伙還有獲救的可能。至少他的內心認識到恩叔所說的是對的,而學員本人的看法是不能在邏輯上自洽的。

  主任向警衛人員保證,對此次事件裡面有沖上來行動的學員會進行全面通報,並且嚴厲懲處。然後就以“保護恩老師安全”的理由,把恩叔和警衛人員都給送走了。

  在車上,出手護衛恩叔的那名警衛人員突然問恩叔,“恩先生,我知道您對都督沒有惡意,可是您說的話我怎麼聽都覺得您是要造韋澤都督的反呢?”

  “我造韋澤都督的反?”恩叔反問一句之後,忍不住啞然失笑。他思忖了一陣,問警衛人員,“你覺得韋澤都督本人不是個造反者麼?”

  警衛人員先是一愣,接著連忙說道:“滿清本來就是偽朝,我們推翻滿清根本不是造反。”

  “不,我不是指韋澤都督奪取政權。”恩叔答道。

  “那您是在指什麼?”警衛人員對恩叔的態度理解不能。

  恩叔有些遺憾的看著警衛員,這位警衛員應該是韋澤的堅定擁護者。但是他們只是用戶韋澤或者韋澤帶給他們的新生活,他們卻不是韋澤的擁護者。帶著一種惆悵,恩叔說道:“韋澤都督是個造反者,因為他一直在造著‘剝削有理這個制度’的反。你應該知道韋澤都督最近在反復強調土地國有制,他現在怕的就是土地私有制復辟,人民吃二茬苦,受二茬罪。”

  這話讓警衛人員心中一動,大家不再給地主交租也就是這麼二十年的事情,所以他倒是理解了恩叔對於韋澤都督反對土地私有制的評價。不過警衛員還是不明白,這和堅持共和制有什麼必然聯繫。

  “可是推翻帝制不就是要推翻韋澤都督麼?”警衛員說道。

  “呵呵,年輕人。要當皇帝的不是韋澤都督,韋澤都督之所以要給自己帶上一頂皇冠,只是為了讓你們感到安心而已。他從始至終就不是一位皇帝。”恩叔繼續解釋道。韋澤成為皇帝這件事讓恩叔很同情韋澤,韋澤並不是一個對權力抱持厭惡態度的人,不過韋澤並非是一個喜歡皇帝這個稱號的人。恩叔看得出,韋澤本人對政治的判斷與這時代的人完全不同。這種異常倒是有些超出歷史常態的意味。

  在韋澤沒有離開南京之前,恩叔曾經韋澤交流過有關“腦科學前沿”的知識。以大腦功能區和腦神經元連接為核心的理念激發了恩叔無限的熱情,這種理念從理論上解釋了人類大腦的諸多“秘密”,讓那些難以解釋的事情變得可以解釋,並且順理成章。

  當然,恩叔明知韋澤大贊恩叔曾經說過的“勞動創造人本身”是一種恰到好處的恭維,但是恩叔很享受這種恭維。他也對韋澤提出一定年齡之後“大量腦神經元連接自動被淘汰”的解釋很是讚賞。這種理念就解釋了成年人與嬰兒與兒童之間的巨大區別。

  “閣下,我想知道您的知識是從何而來。”恩叔問。用盡腦力消化從韋澤這裡得來的知識是一件非常艱苦的腦力工作。當然,這種艱苦也有了全新解釋,就如韋澤所說,記憶和創造新的腦神經接連模式,需要大腦的腦電流進行相當程度的“加電蝕刻”,而老年人的大腦機能自然無法與兒童與少年相提並論。所以感到腦力有些吃不消的時候,恩叔問了一個很輕鬆的問題。

  “你可以認為我從一個神奇的世界而來。在我們中國近些年的謠傳中,天王洪秀全是上帝耶和華的二兒子,是耶穌的親弟弟。我呢,則是耶和華的拜把子兄弟,也是耶穌的乾爹。”韋澤慢悠悠的用著一種明顯不懷好意的語氣答道。

  “乾爹?”恩叔先是一愣,然後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這個詞所從韋澤這樣的唯物主義者嘴裡說出來時所具備的戲謔讓恩叔這樣的唯物主義者都無法立刻控制情緒。而且讓恩叔放聲大笑的最大理由並非是這話有多可笑,而是恩叔發現自己竟然真的有50%的想法傾向於認同這個說法的真實性。發現自己居然也會這樣看待問題,恩叔實在是被自己逗得樂不可支。

  韋澤的異常就是他的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這個從任何角度都應該是舊世界出生的人,身上命中註定應該有著舊世界印記的韋澤,恰恰沒有這些東西。馬叔說過,人要繼承他的歷史。而單純從韋澤的個人角度來看,他繼承的歷史與中國甚至是世界的歷史都完全不同。如果馬叔所說得沒錯,那麼韋澤來自“神奇世界”的解釋反倒是最合理的。當然,恩叔並不相信那是個相信神創論的世界。因為韋澤對於宗教根本沒有絲毫的善意。

  “恩先生……您的意思是韋澤都督是為了讓我們安心,才要當皇帝的?”警衛慢慢的斟酌著詞彙說著他的疑問。

  “是的。就我這個外國人來看,是你們覺得有了好皇帝就能讓你們的幸福生活繼續下去,所以希望先出了個皇帝,保證你們的利益得到穩定。那是你們的看法,韋澤都督為了照顧你們的想法,得到你們的支援,所以不得不稱帝。”恩叔倒是回答的非常明確。

  “可是……可是……有個好皇帝有什麼不應該?”警衛員聲音艱難的問道,看得出,他的腦子並不太足以應付這個問題。

  恩叔臉上露出了苦笑,倒不是他覺得中國這位警衛人員可笑,而是恩叔想起了年輕時候在歐洲的日子。那時候歐洲的保皇黨們可是大聲的嚷嚷著“國王萬歲有什麼不對?”

  那幫既得利益者,或者擔心社會變動會讓他們失去利益的人,甚至連國王就該是個好國王的想法都不提。他們對於社會變革持堅決反對的態度,歐洲1848年的革命就在這些人的堅定支持下最終被鎮壓下去了。

  現在掀起革命的是中國大皇帝韋澤,必須承認,這個人知道對於“剝削有理”的制度必須採取“造反有理”的應對。不過這位皇帝的追隨者們卻明顯沒有理解這位皇帝的政治理念,如果這種理念被完全公開的話,恩叔很懷疑到底有多少人會爽快的直接站到皇帝韋澤的對立面去。

  “韋澤大概會成為人類歷史上空前的反動者”,馬叔在死前曾經多次表達過這個意思。那時候恩叔覺得馬叔的態度簡直是一種執念,甚至是一種詛咒。

  現在恩叔又覺得馬叔或許真的看到了韋澤的困境,當這位皇帝要在‘灰飛煙滅’與‘流芳萬古’之間做選擇的時候,恩叔並不相信韋澤真的會選擇灰飛煙滅。甚至從人道主義的角度,逼迫韋澤做出那樣革命到底的選擇都是不人道的。

  警衛人員明顯不知道恩叔在考慮什麼,警衛人員也沒想去考慮恩叔在想什麼,他用很是激烈的語氣說道:“都督既然肯稱帝,那就絕對沒錯!”

  看著警衛人員那激烈和堅定的表情,恩叔拍了拍警衛人員的肩膀,“這位同志,我從來不認為韋澤都督做錯了什麼。他是個可以被批評的人,但是他並不是那種同時代的人有資格可以批評的人。”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9 11:27

第417章 福兮禍兮(十四)

  恩叔被攻擊的消息送到韋澤案頭的時候已經是事情發生之後第七天的事情,按照這些年慢慢總結建立起來的各個部門營運的制度,此事能被送到韋澤案頭,就已經是韋澤格外關注的結果。不然此事頂多也就是在南京市黨校校長和書記的案頭過一下的事情。

  排在此事之前的則是肅反委員會對那群反體制傢伙們的調查,到現在為止,已經查出了總數高達160以上的參與者。這些參與者們分為數個團夥,基本都是二代,他們中間基本都有人曾經發表過強烈的質疑與反對韋澤都督的言論。至少在口供總結方面,這些人都反對土地國有制。認為如果能讓他們當上大地主,那就好了。

  韋澤其實不在乎這些人到底怎麼想,他自己年輕的時候也有過當大地主的念頭。年輕人本來就很容易胡思亂想,單純在‘想當地主’這件事上,被抓的這群年輕人也就是個思想落後,錯誤言論的事情。遠不到被長期扣住的地步。

  看完了這個之後,韋澤抬起頭來看了看坐在他對面的韋昌榮。在韋澤的印象裡面,韋昌榮這一生中即便不是一隻高傲的公雞,也從來不是鬥敗的公雞。然而此時韋昌榮終於露出了無奈乃至無力的表情。韋澤很想勸韋昌榮兩句,可他此時也不知道該怎麼一個勸法。這上百號的二代分成了好幾個團夥,而這幾個團夥的核心都是韋昌榮的女兒韋文睿。

  韋文睿執掌民朝在歐洲的金融機構,圍繞了韋文睿這個金源,好些團夥就找到了一些生財之道。比較簡單的模式是,這些人投資一些錢到韋文睿那裡,韋文睿每年給這些人利息。稍微複雜一些的模式則是一些人向歐洲出口產品,韋文睿通過她的管道幫這些商品進入歐洲。不管從哪個角度來講,這些傢伙們的收益都比進工廠、當兵、種地要來的高許多。為了利潤,自然有人圍繞韋文睿形成了一個團夥。

  “四叔……文睿幹了這些事情,是我管教不嚴。”韋昌榮終於開口了。

  韋澤心裡面的情緒遠沒有臉上看著那麼沉悶,倒不是韋澤認為韋文睿沒幹錯,而是韋文睿會幹這些事情,並沒有讓韋澤感到意外。而且這些事情的問題其實不是韋文睿幹出這等事,而是那幫圍繞在韋文睿身邊的傢伙們實在是捅了馬蜂窩。

  那幫大概能用附庸來形容的二代從被抓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半個月,他們的爹媽們都已經知道事情大條,開始托關係想撈人。此時沒從南京離開的那些政治局委員都向中央發報,講了這件事情。當然,進了肅反委員會之後豈是那麼容易就出來的。即便現在沒有大不敬的罪名,但是在制度層面上站在與韋澤都督對立的那邊,肅反委員會自然不肯那麼輕易放人。

  “昌榮,這件事你覺得怎麼處理比較合適?”韋澤開口問韋昌榮,不管如何,韋昌榮都是組織部部長。

  “我……四叔,這件事我說了就不合適。”韋昌榮爽快地答道。

  韋澤輕笑一聲後說道:“你是組織部部長,你要是不合適說這個,誰更合適?高檢的總檢察長?”

  這個示意是如此的明確,韋昌榮已經明白了韋澤不想把事情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大不敬的罪名現在沒有,韋昌榮也知道韋澤從來不準備恢復這個玩意。肅反委員會沒有法律依據,就只能按照他們的職責來辦事。反革命這個罪名是為那些反對幾大政治基礎而設,肅反委員會抓人的主要原因大概是因為那些兔崽子們敢聚眾的時候發表反對韋澤的言論,但是他們大概是不會用這個說辭來給這幫人定罪的。

  韋昌榮最後答道:“凡是有公職的統統先開除再說。至於別的處置,四叔,我作為組織部長,不願意讓別的人那麼輕易影響我們組織部的工作。”

  “那些老兄弟們我是不會去動的。雖然他們教育孩子沒教育好,不過我相信他們絕不會煽動他們的子女去反對國家政策。”韋澤先給此事劃出了一些界限,讓老兄弟們善終是韋澤認為必須堅持的事情。

  韋昌榮很認同韋澤的看法,過於苛烈的做法不是好事。沒等他明確表示贊同,就聽到韋澤繼續說道:“那些老兄弟們,我覺得他們也該好好休息一下。要麼退居二線,要麼就直接退休。”

  “好。”韋昌榮也不認為韋澤這麼做有什麼不妥,若是一味的寬縱也不是好事。此事若是當沒發生,以後就是示範效應。當誰都可以所以批評反對國家的基本政策的時候,註定是大亂的局面。

  “他們的兄弟姐妹怎麼辦?”韋昌榮問道。

  “組織上和他們談話,看他們的表態。”韋澤給了答案。

  韋昌榮連連點頭表示贊同,而韋澤心裡面則是苦笑,在他沒穿越的時候,看到黨組織要求被約談的人表態,韋澤覺得那個實在是有些過份。現在韋澤發覺那並不是過份,好些這些人也是一個家庭受的教育,即便這些人有可能與兄弟的政治觀點大不相同,可從心理上來講,大家都認為他們大概是與兄弟更相同一些。所以組織談話是種保護,若是組織不談話,任由這些人被千夫所指,那結果99%的可能是不好的。

  “四叔,那些人怎麼辦?”韋昌榮提出了問題的關鍵,他不相信韋澤只是剝奪了這幫二代們公職就完事的。現在他們已經和韋昌榮的女兒牽連到了一起,一旦韋澤追究起那幫二代,韋昌榮的女兒韋文睿就會很糟糕。

  “讓文睿立刻回來述職。另外,查出來是誰在給那幫人當的掮客。文睿遠在歐洲,她哪裡有精神頭專門替那幫人服務。定然是有掮客在中間折騰。把這些掮客抓出來。”韋澤答道。

  這個安排讓韋昌榮心中覺得安穩許多,雖然抓出掮客有抓出替死鬼的意思,但是仔細想想卻也沒錯。若是沒有這幫掮客,以韋文睿那大小姐的性子,她定然不肯給別人當槍使。韋文睿不去勒令別人給她效勞就不錯了。

  韋昌榮覺得事情差不多已經可以確定,他在準備告辭前再問了一句,“四叔,還有什麼要辦的麼?”

  “這件事最終還是要當做案例,我在北美講過,土地國有制是民朝的根本制度,現在居然有這麼一群人還是反對,我們除了強化宣傳之外還有什麼別的應對麼?”韋澤平靜地答道。

  這下韋昌榮不準備立刻走人,他穩穩的坐下問道:“四叔,你準備怎麼宣傳?”

  “你不用擔心,此事不用你負責,這個得找宣傳部。我倒是想看看宣傳部準備怎麼一個搞法。”韋澤笑道。

  韋昌榮覺得韋澤的笑容裡面有些莫名的惡意,卻不知道這惡意是針對什麼內容。不過他也不想再問,韋昌榮倒是不怕韋澤,不過他也覺得此時沒必要再摻乎到宣傳部的工作裡頭。對於韋昌榮來說,除了自己的女兒,還有另外的兒子和女兒都需要拎過來好好的教訓敲打一番。韋昌榮覺得韋文睿傻到和那些傻缺糾結在一起,這可就真是傻的離譜。

  北美軍區政委沈心並不知道國內發生了這樣的破事,韋澤的電報發到沈心手裡的時候只說了一件事,讓沈心做好半年後回到北京當組織部副部長的準備。這封電報是北美組織部的同志給沈心的,看著這幫職務級別都低於自己的同志們的嚴肅表情,沈心一時覺得很不習慣。看著這幫組織部同志們的表情嚴肅,沈心突然想明白一件事,這幫人半年後就是他沈心的部下了。

  “我明白了,我接受組織的安排。”沈心答道。這樣的人事案若不是韋澤同意的,那就不會給捅出來。等組織部的這幫人走後,沈心又覺得想不明白了,這個變化到底是為了什麼目的呢?戰爭沒結束的時候更換軍區政委,這是有人想讓沈心給什麼人讓出路來?

  沈心不認為韋澤會傻到讓沈心滾蛋,給祁睿讓路。把祁睿那孩子直接放到軍區政委的位置上,就等於把祁睿架在火上烤。別的人會不會幹出這等事不好講,韋澤是無論如何都不會這麼做的。既然如此,沈心就完全不能理解這麼一個人事調動的意義何在。

  韋昌榮並沒有對這個決定發表意見,他和沈心一樣相信韋澤,所以他不認為此事與韋文睿的事情有關。韋昌榮已經61歲了,按照退休制度已經算是最後一屆。沈心作為北美軍區政委,戰爭結束之後必然有大量的人事晉升,他來當組織部副部長非常合適。所以韋昌榮的感受只是悵然。工作的時候,他無數次的感受到疲憊。只希望能夠扔下一切去好好休息一番。現在他渴望的休息終於快要到來,韋昌榮卻覺得心裡面一陣陣的悵然。他現在又覺得不休息也沒什麼不好。

  就在韋昌榮覺得心情不爽的時候,韋昌榮回到家就見他老婆眼淚盈盈的迎上來,看到韋昌榮就一把抓住韋昌榮的手臂,“昌榮,我怎麼聽說四叔要撤了你的官職?”

  “你從哪裡聽來的瞎話?”韋昌榮當時就怒道。

  見韋昌榮發怒,他老婆更加淚光盈盈起來。“最近從南京來了消息,說都督下令在南京大肆抓人。我侄子也被抓了。”

  “嗯?”韋昌榮當然不認為外頭那些傳言是真的,聽到他老婆的侄子也牽扯到了裡頭,韋昌榮第一念頭就想到了韋澤講的“掮客”。有了這樣的想法,韋昌榮的怒氣遏制不住的就爆發出來,他對著老婆喝道:“難道是你侄子在裡面搗鬼,給人牽線搭橋的找咱們文睿?”

  韋昌榮的老婆是東王楊秀清賜給韋澤的二十位美女之一,那時候還是太平天國齊王的韋澤用抽籤的辦法把這幫美女給分給了部下。那年代哪裡有養閒人的餘暇,所以這位美女也出來工作,依照參加革命的時間也成了開國功臣。不過也許是最初的認知,她一直覺得在家裡低了韋昌榮很多。現在被韋昌榮連番怒喝,又聽到侄子居然牽扯到了寶貝女兒,她被嚇得臉色大變,話都說不出來。

  到是韋昌榮,對著老婆一通怒喝,情緒反倒有所發洩。仔細想想事情發展,韋昌榮倒是看到了解決女兒麻煩的關鍵。這個掮客絕不能是老婆的侄子,若是的話,那就成了親戚沆瀣一氣。這個掮客得是個外人,這樣才能把所有責任都給安到外人頭上。韋文睿被撤職之後,才能以一個‘人情關係’為藉口。想明白了關鍵,韋昌榮倒是冷靜下來。看著小貓一樣有些瑟瑟發抖的老婆,韋昌榮心中一軟。雖然也五十多歲,韋昌榮的老婆因為營養好,三十多年來也沒受過什麼罪,整個人還是以前那種江南美女的樣貌。夫妻的事情就是這樣,不管情緒多麼不好,只要對方的容貌好看,很多矛盾都能化解。

  沒等韋昌榮來安慰他老婆,就有人敲門。韋昌榮開門一看,是送電報的電報員。接過電報,韋昌榮就看到五個字,女婿有問題。落款是林阿生。韋昌榮心中對老兄弟們十分感激,林阿生這是用最快速度高速韋昌榮核心關鍵。在林阿生這位老兄弟和韋昌榮的女婿之間,韋昌榮無條件相信老兄弟林阿生。所以韋昌榮覺得很意外,他那個女婿到底是怎麼想的,竟然要在這個關鍵時刻與韋文睿離婚。若單單看當下的事情發展,這個離婚倒是對韋文睿大有好處的事情。問題就在於,這個離婚到底是因為韋昌榮的女婿預判到了後面的發展,還是韋昌榮的女婿不知道後面的發展。

  思前想後,韋昌榮決定讓女婿來一趟。結果一個電話打過去,得到的消息居然是韋昌榮的女婿被帶走了。等韋昌榮放下電話,他發現事情發展的越來越怪異。一種不安的感覺越來越強烈,這些混蛋年輕人到底弄出了什麼來呢?韋昌榮現在覺得不敢確定了。

  肅反委員會不是一個全國機構,所以只有在南京有自己的辦公樓,在全國其他地區就沒有這麼多的派出機構。不過肅反委員會想在北京弄到一個辦公地點倒是很容易,直接從紀律監察委員借房子就行。

  韋昌榮的女婿被帶進房間之後,肅反委員會就告訴了他肅反委員會工作人員的身份。這下韋昌榮的女婿表情大變。

  “我們知道你給你愛人之間拉了一些關係,讓一些人投了一些錢到你愛人那邊。這個不是我們來管的事情,我們想知道,你愛人是怎麼通過你來散佈各種消息,通過這些消息去攻擊東非行政區的王明山同志。”肅反委員會的工作人員不急不慌的問道。

  韋昌榮的女婿臉色大變,他連忙說道:“這是沒有的事情!”

  肅反委員會的工作人員並沒有否定或者反駁韋昌榮女婿的話,負責記錄的人員在談話記錄奔上記上了雙方對談的內容。而審問在不急不慌的節奏下進行下去了。

  韋坤並不知道在本土發生了這麼多有趣的事情,他先是在蘇丹港好不容易把四散的隊伍給攏住,然後就趕回了喀土穆參加了當地議會預備會議。各地村落的村長以及有勢力的部落代表們都趕來喀土穆參加會議。

  一部分貝沙人此時已經投奔了韋坤,韋坤就讓這些人出馬到各個部落和村落送信,凡是膽敢不來參加會議,或者拒絕參加議會的人等,貝沙人就會等到會議結束之後殺上門去,把他們都抓走當成奴隸販賣。

  在明白無誤的表達了強烈的態度與立場之後,大部分部落的黑叔叔們都派遣人員前來參加會議。等韋坤回到喀土穆的時候,還看到了一份名單,名單上的部落是那幫跑路的部落。遭受了貝沙人的威脅之後,那幫部落人員被嚇得全部遷徙。

  “大人,請您放心,那些人跑得了阿訇跑不了廟。等這次會議開完,請您讓那些願意追隨大人的部落提供消息,一定能把那些人抓回來,賣給阿拉伯人。”貝沙人的代表用非常蹩腳的漢語說道。

  韋坤強忍笑意,問了個問題,“跑得了阿訇跑不了廟,是誰交給你們的?”

  “是盜泉子道長教給我們的。您要求我們都去通道門,所以我們都聽了興揚道長講道,這才明白,那些阿拉伯人都是在騙我們。真正的神才不會因為我們的行為而生氣,而我們想更強,就按照道理來辦事。阿拉伯人騙我們,讓我們信神,卻沒有辦事的方法,結果就是讓我們白白送死。他們的神,都是假神。”貝沙人的代表情緒很激動,說話搖頭晃腦,讓一頭亂糟糟的棒裝頭髮散亂的飛舞起來。

  和黑叔叔們開會有個好處,他們懂得不多,所以大家要討論的內容也不多。三天激烈的會談就結束了會議,議會的成果有三個,第一,黑叔叔們表示服從東非行政區的管理。第二,黑叔叔承認要對各自的地盤做劃片,確定邊界。第三,黑叔叔們同意以後發生的爭執通過議會會議來解決。

  韋坤對這番討論的結果也沒多樂觀,以黑叔叔的社會發展水準,大概比中國商朝時期的蠻夷還糟糕些。所以協議對他們來說的意義有限,而中國商朝和周朝的歷史就是不斷吞併周邊蠻夷的歷史。韋坤自己已經做好了經歷各種血腥和衝突的準備。

  沒等韋坤來得及深化會議,南瞻市在5月11日發了個電報,讓韋坤去南瞻市準備接鈔票。為東非行政區印刷的第一批鈔票已經要啟程開往東非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9 11:28

第418章 福兮禍兮(十五)

  “諸位議員,肅靜,肅靜!”韋坤用小錘梆梆的翹著桌子上的響板,同時對台下的黑人兄弟喊道。為了與民朝的人大相區別,東非採用了議會與議員的稱呼。

  議員們好歹也算是村裡與部落裡頭的頭面人物,議會主席這麼一嚷嚷,他們倒也暫時肯閉上嘴,跟菜市場般的議會很快就恢復到正常的安靜狀態。韋坤接著喊“你們馬上分組,對你們怎麼買賣東西做個記錄。你們還要為怎麼買賣東西更方便做個評論。”

  七天之後,韋坤終於抵達了南瞻市。韋坤在船頭眺望這裡,覺得南瞻市和他離開的時候不太一樣。那些舉著測量標杆的黑人,那些在甘蔗地裡面開始勞動的黑人,讓這座城市看上去滿是讓人有些不夠安心的活力。

  還是在那個很不寬敞的房間,韋坤再次見到了東非行政區的頭頭王明山。王明山笑道:“韋坤,你來晚了。”

  “是。我和當地的黑人兄弟討論了關於貨幣的問題。”韋坤帶了點得意,正色說道。

  “呵呵。辛苦你了。”王明山笑道,稍微想想就能理解韋坤面對的困難。

  “在蘇丹那邊,幣值低,紙面大的貨幣比較能讓黑人兄弟接受。另外,他們對於鑄造精美的金屬貨幣有額外的喜好,就跟我還是小孩子時候,喜歡用一支錢袋裝好多銅質硬幣,用手搖著嘩嘩作響一樣……”韋坤向王明山講述著他的努力結果,倒也有些眉飛色舞的樣子。

  王明山聽了一陣,隨口問道:“也就是說,你希望的東非貨幣只有兩種面值?”

  見王明山如此能抓住要點,韋坤很是佩服的點點頭,“是的。現階段先只有三種面值吧。那幫黑人兄弟們大多數沒有十進位的概念,讓他們養成十進位的概念需要不少時間。過於複雜的幣值只會鬧出事情,而不是解決問題。讓他們一張一張的慢慢數錢,反倒不容易出事。”

  說到這裡,韋坤忍不住笑了。王明山不解地問道:“有什麼好笑的?”

  韋坤帶著笑意答道:“王書記,你沒看到那些黑人兄弟拿著一疊裝作是鈔票的紙,數錢的那個樣子。我反正不指望他們在現階段能用好鈔票。他們既然千百年來都沒有用貨幣的傳統,自然也沒有用貨幣的理念。反正在蘇丹的農村,大部分交易完全是易物貿易,價值多少看他們當時的需求,靠他們當時的心情。反正是別指望他們對金錢有一種細緻與明確的看法。”

  韋坤的描述並不細緻,看來他也沒有用那些滑稽的猶如猴戲的現場來嘲笑人的打算。不過王明山卻被韋坤的話給打動了,一句“別指望他們對金錢有一種細緻與明確的看法”讓王明山對過去二十年來民朝對貨幣的看法有了一種共鳴感。

  剛解放的時候,中國人民對貨幣的看法也是農業國水準,大家認為貨幣本身就是財富。對於貨幣的使用是錙銖必糾,對於勞動力的態度則是鋪張浪費。二十年來,王明山感覺到‘勞動力’在民朝終於被當成交易的物件,也就是說被有些人稱為‘禮崩樂壞’的商品交易時代終於降臨在神州大地上。

  不管別人有什麼看法,至少在王明山認為在這個‘人心不古’的時代,公有制下為整個社會成員提供基本公共服務以及基本社會保障的制度,算是堅持住了民朝的基本道德。這個基本道德是通過‘貨幣與生產力的交易’才得以維持。

  在韋澤都督開創的這個新時代裡,王明山能夠看到的越多,就越覺得有趣。看到韋坤這樣能夠逐漸看到世界變化的年輕人,王明山覺得格外有趣。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不過咱們國內的貨幣可是分四個幣值,你這麼搞的話,最低的幣值相當於哪一種?”王明山問道。

  見到王明山支持自己的看法,韋坤欣喜地說道:“我看現在用幾分錢的人越來越少,大概以後基本單位會變成一毛錢。所以咱們就把最低幣值變成角,按照10:1的比例,正好是一塊錢。這第一批的非洲貨幣就用10塊和一塊作單位吧。”

  兩人商量完之後,韋坤覺得自己又有些犯了過於粗暴的錯誤,他連忙問道:“王書記,這還需要東非行政區的同志們討論通過。”

  王明山聽了這話之後有些不懷好意的冷笑起來,“呵呵。這個麼,已經不需要太多人討論。或者說新一批的年輕同志抵達東非前,很多討論大概湊不齊人數呢。”

  看著韋坤那訝異的表情,王明山笑道:“你不知道麼,很多同志選擇離開東非了。”

  “為何?”韋坤能理解同志們要回家的衝動,就如他本人其實也忍不住開始想家了。不過韋坤當然能理解,大規模的官員逃脫,定然是出了什麼大事。

  “具體出了什麼大事,我其實也不是很清楚。不過能確定的是,原本的東非分錢模式好像崩潰了。那些同志們覺得繼續留在東非沒啥前途,而且也擔心被查,所以回國去了。”王明山的臉上露出了很是不懷好意的痛快表情,“韋坤同志,對於這樣的變化,你怎麼考慮?”

  即便是知道自己的侄女大概是會遭到很大的影響,韋坤卻也沒有感覺到什麼難過。他只是為‘大哥’韋昌榮覺得遺憾,韋昌榮這一生英明大概是要受到韋文睿的牽連。即便是韋坤的老爹韋澤護著韋昌榮,也不可能讓韋昌榮毫髮無傷。

  韋坤並沒有提及韋昌榮或者韋文睿,他對王明山說道:“王書記,中央怎麼命令,我們就怎麼服從。咱們自己把工作幹好,別出事就行。”

  上下打量了一下韋坤,王明山試圖從韋坤的話裡面品出些味道來。他的親朋故舊遍佈中央,各種人脈雖然比不了韋昌榮顯赫,卻也不至於差到天差地別的程度。所以肅反委員會出手,韋文睿偷偷告發王明山,這些事情他也都清楚。所以韋坤的話觸及了王明山的痛處,他的義大利情人格蕾絲就是王明山的一處傷,中央是可以隨時用這個理由來整頓王明山的。

  不過王明山也沒有因為有絲毫的不安,這等事情到了面前再說。倒是韋坤對非洲的看法讓王明山很是有興趣,跟著韋澤都督向上爬是很辛苦的事情,韋澤都督能夠看到的風景,王明山限於能力不足,可就看不到。不過在非洲這種地方,王明山就覺得自己跟上帝一樣明察秋毫,知曉萬事。和韋坤在一起創造一個新的國家,讓王明山感覺到一種如願以償的快感。

  韋坤也有和王明山差不多的感覺,創造一個新的國家是很有樂趣的事情。即便是環境艱苦,即便是黑叔叔看上去很容易讓人產生不安全的感覺,但是這種創造的事業很容易讓男性們沉溺其中。更何況韋坤的老爹韋澤就是一個無與倫比的創造者,韋坤是真心希望自己能夠像老爹韋澤那樣創造出國家級別的宏大功業。

  一討論,大家的看法其實挺一致,其實就是複製中國的工業化進程。韋坤很有信心地說道:“如果東非行政區能夠成為一個工業國,這個工業國大概就能征服整個非洲。歐洲就算是出兵干涉,大概也是沒有能力堅持到底。我這一生若是能辦到這樣的事情,也就心滿意足了。”

  王明山對統帥黑人兄弟沒什麼興趣,不過這樣的一個事情本身挺有趣的。更何況非洲不是本土,若是能經營的好,王明山的家族自然而然就能成為巨富。民朝從中拿大頭,在人類歷史上留一筆王明山的大名,王明山的家族也能從這個事業裡面得到報償。這種國家、集體、個人都有好處的事情,王明山也希望能夠嘗試看看。

  兩人討論了幾十句,確定了各自的想法之後,就向著很現實的問題前進。英國在埃及的部隊不敢直接對上蘇丹郡發動進攻,不過英國陸軍正在對南非的德蘭士瓦共和國以及祖魯王國發動進攻。祖魯王國的地圖上大部分是山區,英國人對山區並無興趣。他們正在向祖魯王國佔領的平原地區發動進攻,大有一舉消滅平原地區所有布林人與祖魯人的打算。

  “國內說已經徵集了大概一萬名左右的人員,支援東非。加上銀行還有那些企業的人員,總人數能達到五萬人。不過這些人不太可能派到前線和英國人打仗,而且光等這些人抵達非洲,就需要最少半年。我很擔心到時候祖魯人扛不住。”王明山對黑人並沒信心。

  韋坤笑著搖搖頭,“王書記,我不但心這個。那是英國人要擔心的事情,假如他們真的消滅了布林人和祖魯人,他們就要和我們中國直接面對。那時候英國人準備如何與我們談蘭德金礦的問題?就我知道的消息,咱們可是已經佔據了那幾道大礦脈中大部分的開採權。你真的認為英國人會在打了那麼多的仗之後把金礦開採權拱手相送不成?”

  身為央行書記,王明山很清楚韋澤都督對蘭德金礦的重視。所以王明山其實不太理解英國展開布林戰爭的理由,不管英國與布林人的戰爭是勝是敗,只要中國解決了美國,幾十萬經歷過戰爭考驗的精銳部隊很快就能殺進南非。只要英國人沒能耐在一兩年內把蘭德金礦的礦脈全部開採出來運去英國,到時候別說是蘭德金礦,包括金伯利的鑽石礦,乃至整個南非的殖民地,中國奪取過來也不過是分分鐘鐘的事情。

  所以王明山不同意韋坤的想法,先講述了自己的看法之後,王明山繼續說道:“英國人的選擇其實很簡單,他們真的只能把金礦開採權拱手相送。因為英國人很清楚,我們中國是不可能讓英國人吃下蘭德金礦的。”

  韋坤原本沒想到這麼深,聽到這更合情合理的解釋,韋坤的臉一紅,“王書記,我其實是覺得就這麼一兩年,我大概就能在東非組織總數超過十萬的部隊。到時候有咱們的炮兵助陣,和英國人掰掰腕子並不困難。到時候甚至能全面打垮英國在南非的部隊。”

  “哈哈,韋坤,你還是年輕啊。”王明山笑道。

  “為啥?”韋坤很是不解。

  王明山看著這個有些地方倒是很有想法,而有些地方完全是一廂情願的年輕人,他強忍住笑意,不然韋坤覺得被嘲笑,接著說道:“你這是倒果為因,因為你現在手裡沒有這十萬人,所以就覺得你有了十萬人之後自然能正確到一些能爭取認同的任務。其實呢,你能組織起一萬人,中央就會給你安排一萬人的任務,你能組織起十萬人,中央自認會給你安排十萬人的任務。韋坤,中央從來不會對有能力的同志視而不見。我可以負責任的說,只有能力不足的同志,而沒有能力不被承認的同志。你真以為我們這些老傢伙們都是睜眼瞎麼?”

  對於王明山這麼自信的說法,韋坤是將信將疑。出於年輕人否定一切的本能衝動,韋坤立刻就想起了一件大概能證明老傢伙們識人不明的例證。不久前剛發生的韋文睿奪權的事情,難道不就是老傢伙們沒有判斷力的表現麼?不過韋坤也知道不要去一味否定別人,所以他就什麼也沒說。

  此時韋坤的侄女韋文睿正躺在病床上,她的臉色慘白如同白紙,嘴唇和蓋在身上的白色被子顏色相差無幾。掛在她身邊的點滴瓶裡面,殷虹色的液體正在一滴滴落下。除了這點動靜之外,韋文睿身邊的一切都仿佛靜止了。

  韋昌榮就呆呆的坐在自己的女兒身邊,他的臉色同樣白的嚇人,只是比韋文睿稍微多了一點血色而已。看著躺在病床上的女兒,韋昌榮臉上沒有憤怒,沒有埋怨,更沒有不滿。他只是和那些步入老年的父親一樣,無能為力的呆呆的看著病中的女兒。除了凝視之外,這位開國功臣也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應對眼前的局面。

  就在此時,一名大夫和兩名護士走進了病房。韋昌榮的眼睛算是活動了幾下,等大夫檢查了韋文睿的身體,韋昌榮的臉上出現了一絲放鬆。如果大夫發現出了什麼事情,或者發現病情惡化,他是不會露出那樣安然的神色的。

  來巡視的大夫完成了工作,轉而對韋昌榮說道:“韋部長,您抽了那麼多的血,先去休息一下吧。”

  韋昌榮沒有說話,只是沉默的搖了搖頭。大夫看著韋昌榮的臉色,看著年老父親的絕望神色,心裡面也是大大的不忍,他說道:“韋部長,這個病房能放下兩張床。我現在就讓人給您支張床。請您先休息一陣。若是您閨女醒來之後看到您病倒了,她得多傷心啊!”

  這樣符合人之常情的話並沒有讓韋昌榮放鬆下來,一種深切的痛苦表情浮現在韋昌榮的臉上。因為激動,片刻之後韋昌榮的臉上甚至飛起了一些紅暈,那是負面情緒激發出來的血色。就在片刻之後,這些血色就消散了,韋昌榮的臉看起來比之前更加蒼白。

  大夫知道自己和韋昌榮之間的身份差距,他並沒有強求。只是微微歎口氣就離開了房間,沒過多久,護工人員就抗進了一張簡易床,再不發出什麼過份動靜的情況下支好,並且鋪好了被褥。韋昌榮對這一切都仿佛沒有看到,他只是呆呆的坐著,目光略顯空洞的看著女兒。

  又過了一陣,門口再次出現了動靜。幾個訓練有素的警衛人員把守住了門口,接著韋澤走了進來。看著韋昌榮的模樣,韋澤長長歎了口氣。他招招手,就和警衛人員一起攙扶起韋昌榮。韋昌榮倒是嘗試著掙扎一下,不過他的力氣很微弱,韋澤和警衛人員很快就把他給扶到了簡易床上。

  韋澤給韋昌榮脫了鞋,又給他蓋上被子。讓警衛員去要一雙醫院用的脫鞋,韋澤轉過頭對韋昌榮說道:“昌榮,你心裡面不痛快,人啊,一不痛快就喜歡傷害自己最珍貴的東西。我倒是覺得這個能理解,可是你傷害了你自己的身體,我看著心疼啊。”

  韋昌榮知道韋澤所做的都是出於好意,所以他沒有玩什麼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把戲,他只是流下了眼淚。因為對自己的軟弱很是不滿,韋昌榮迅速擦掉了眼淚,用很想高亢卻因為本能的擔心驚擾到女兒,所以又壓低的聲音說道:“四叔,我沒想到我居然養出這麼一個女兒來。我……我對不起你。”

  “就算是有誰對不起,也是文睿對不起你。可沒有對不起她的道理。”韋澤安慰著韋昌榮,“而且大家都承認,文睿這孩子像你。不僅長相像你,那種要強的性子也像你。就因為這些,她才能讓有今天的成就。”

  如果幾天前說起韋文睿的成就,韋昌榮就會和之前三十幾年一樣,為自己女兒的深深驕傲。不過現在的韋昌榮即便知道韋澤不是要嘲諷他,卻對成就這個詞感到非常不滿意。是的,韋文睿的確有成就,拉幫結派,私募資金。通風報信,攻擊重要幹部,試圖操縱在東非的政治格局。

  如果韋文睿的努力能夠如願以償的話,此時的她大概就已經是東非行政區政府人員的幕後老闆,插手操縱大概千萬平方公里幾千萬人口的廣大地區的營運。

  但是韋昌榮很清楚,這種想法是錯誤的。韋文睿身邊的重要親人都是權力核心的人物,所以韋文睿這個錯誤才錯的離譜。她能夠拉幫結派,她能夠私募資金,她能夠通過資金對東非行政區的眾多官員實施有效的控制和影響。這些並非是她韋文睿本人得到了授權,而是上層出於各種目的睜隻眼閉隻眼。

  韋文睿把權力核心與掌握核心權力給搞混了。所以她就主動攻擊了一位政治局成員,這種攻擊帶來的結果就是被反擊。當政治局成員們確定這種攻擊並非是韋澤授意的時候,或者說當韋澤把他兒子韋坤派去東非之後。官僚系統就對很多事情有了明確的判斷。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9 11:28

第419章 福兮禍兮(十六)

  “昌榮,文睿這孩子的事情和那幫子拉幫結派的傢伙不是一碼事。我對此很清楚。等文睿醒了,你就告訴她,別想得太過。當然,對她撤職查辦也是少不了的應對。你也對她講清楚。”韋澤語氣溫和地說道。

  韋昌榮好像覺得自己對韋澤又說了幾句什麼,不過他發現自己轉眼之間就忘記了自己剛才說了什麼。韋澤繼續說道:“你現在身體不好,氣血比較弱,所以就很容易遷怒。人的信心來自強壯的肉體。”

  韋昌榮一聽這話,心裡面就不痛快,他覺得自己大聲怒道:“我身體好的很!”

  眼看韋澤的身影在慢慢的飄走,韋昌榮情急之下就醒了過來。

  “韋部長,您醒了!要喝水麼?”秘書在韋昌榮身邊連忙問道。

  韋昌榮只覺得心跳的讓自己有些發慌。抬眼看周圍,他正躺在一張簡易床上,身上蓋了被子。對面的病床上躺著的是他的女兒韋文睿。這下韋昌榮大大懷疑韋澤前來探病倒是真的,還是他做了一場夢。

  “都督……今天來了麼?”韋昌榮非常不自信的問道。

  “是的。陛下來看您和文睿。當時都督坐在您身邊和您說話,說著說著您就睡著了。”秘書聲音裡面有些激動,韋澤在這樣的局面之下依舊對韋昌榮表現出的深切的情誼讓秘書很是激動。

  有秘書這麼一提醒,韋昌榮也恍然想起了今天的所有事情。首先就是他得知女兒韋文睿在接受調查的時候割腕自殺,接著就是趕到醫院之後大夫要求家屬獻血,韋昌榮毫不猶豫的就讓大夫抽血。接著就是韋昌榮整個人處於一種很不正常的狀態,沒太久,韋澤就來了。

  確定自己得到了韋澤的支持,韋昌榮覺得心跳立刻就平穩下來。他甚至回想起下午見面時候與韋澤的談話,“昌榮,你一傢伙抽出來600毫升血,你70公斤,整個人加起來不過5.6升血。一傢伙抽出來九分之一,你真以為你馬上能頂住?你好好養自己的身體。恢復健康才是你的要務。”

  現在回想,韋昌榮覺得韋澤這話單純是在關心他的身體。不過在當時,韋昌榮的第一念頭就是韋澤安排沈心回來接掌組織部是有預謀有計劃滴。韋昌榮一點都不想在這樣的關鍵時刻被犧牲掉。不過此時韋昌榮身體開始恢復正常,他反倒是想清楚了。想撤換一位政治局常委是非常嚴肅的事情,那是需要其他常委共同決定,整個政治局委員們表態的大事。

  看窗外天色已經黑了,韋昌榮繼續問:“我睡著之後,我四叔什麼時候走的?”

  “看您睡著,都督又和文睿說了會兒話就走了。大概在四點吧。”秘書答道。

  一提起自己的女兒,韋昌榮登時情緒就激動起來。憤怒固然是其中一部分,心疼則是比憤怒更大的一部分。韋澤鐵了心搞退休制,韋昌榮和和以往相同,也是支持韋澤的決定。所以他的理智很清楚自己沒幾年就要退休,然後成為一個沒有職務與職權的‘革命功臣’,靠著豐厚的退休金過上閒散和富裕的生活。對於這樣的人生結局,韋昌榮也沒有抱怨的打算。

  現在讓韋昌榮感覺非常不安的則是女兒韋文睿的人生,從韋澤的話裡面判斷,韋澤並沒有打算嚴懲韋文睿。但是韋文睿的前途已經全毀了。韋文睿從小就被稱為‘長相像她爹,比他爹好看太多,性格更像她爹’,這可不是簡單的恭維。韋昌榮其實很喜歡女兒的強烈上進心。如果是普通的渣渣,被紀檢委抓走,99%都是頑抗一下之後就招了。像韋文睿這種看到前程被毀,立刻選擇自盡的,真心是罕見。

  想到這些,韋昌榮長歎一聲,他對秘書說道:“你去準備車,我要回去。”

  等秘書出門,韋昌榮下了臨時病床,走到了女兒的病床前。“文睿,我要走了。你別擔心,你爹我雖然生氣,卻還是更心疼你。”

  裝睡的韋文睿的睫毛顫動了幾下,她卻沒有睜開眼睛。“這時候你先保重你自己。你四爺爺給你說的話,我不知道是什麼。但是你要聽你四爺爺的話。他和我一樣,都不會去害你。更不會幹出拿自家人作法給別人看的事情。”

  韋文睿聽著老爹的話,鼻頭很快就變紅了,她抽了兩下鼻子,卻固執的不肯睜開眼,更不肯說話。韋昌榮坐在女兒的病床邊,伸手摸了摸女兒依舊缺乏血色的臉,“文睿,不管你是不是當官,你都是我的娃。若是你真出了事情,讓你娘和我這白髮人送你這黑髮人。那可是真的會要了我們的命啊!”

  說完之後,韋昌榮站起身來。其實說這話的時候,他也有種把女兒從病床上拖起來揍一頓的衝動,不過這衝動很弱,根本引發不了行動力。所以韋昌榮決定還是順從了慈父的心情,他輕輕拍了拍女兒的肩頭,站起來就走了。因為再留下來,韋昌榮知道自己大概只剩下批評、訓斥和埋怨的話。

  和韋昌榮想的一樣,在病房外面等候著的是紀檢委的官員。他們大概不是來給韋昌榮道歉的,因為他們見到韋昌榮之後並沒有上來說話的意思。既然不是來道歉或者和解,剩下的可能就只有一個,他們的目的是要來監視韋文睿,等她的身體恢復到可以接受調查的程度時,再把她給帶走審問。

  第二天,韋昌榮繼續上班。一開始工作,立刻就召集了組織部的工作會議,“東非那些人完全沒有組織性紀律性。所以先暫停職務,派專案組把他們給帶回來。”

  有關韋文睿的消息傳得跟風一樣快,組織部的這幫人都知道韋昌榮最心愛的女兒韋文睿被逼到割腕自殺,現在生命垂危。韋昌榮現在的話代表了他的態度。雖然組織部的幹部都不認為韋昌榮會對那幫人網開一面,不過如此強硬的應對也實在是讓大家感到韋昌榮這是要下狠手啦。

  韋昌榮臉上看著冷靜,其實心裡面沸騰著怒火。昨天看到等在門口的紀檢委幹部,韋昌榮的心情就接近了爆炸的程度。如果不是還有最起碼的冷靜,大概他就要對那幫人大打出手了。過了一晚上,韋昌榮的憤怒只是濾掉不冷靜的成份,可執行性在徹夜的思索中變得更高。

  “這不是等於要把整個東非的行政部門都給清洗乾淨了麼?”組織部的幹部提醒著韋昌榮。

  “有王明山和韋坤在,我們不用怕。再說,組織上已經下令要派遣幾萬人到東非去,缺了那些人根本不是問題。而且不把他們帶回來,讓這幫人帶壞新去東非的那些人麼?”韋昌榮幾乎是帶著笑意說出這些話來的。

  看著韋昌榮臉上那食人虎般的笑容,組織部的同志們也不敢吭聲了。看到沒人反對自己的提議,韋昌榮繼續說道:“聯繫肅反委員會和紀律監察委員,請這兩個部門一起派遣人員,組成聯合小組,到東非把此事辦了。我們現在就派遣先遣隊去東非,如果那兩個部門不去,我們就自己把這件事給辦了。”

  一聽這個提議要聯合辦公的物件,組織部的幹部們更不敢再吭一聲。這個消息在當天就在重要幹部中間散播開來。傳消息的都只是傳遞一下,沒人敢評價此事。大家都知道激怒一位組織部長是多麼危險的事情,如果不知道到的話,就可以看看東非行政區官員們未來的下場。

  有些知道消息的傢伙‘覺得’或者希望肅反委員會與紀律監察委員會在此事上與韋昌榮能有些衝突,然而事情的發展令這幫看熱鬧不怕事大的傢伙失望了。這兩個強力部門很快就同意了組織部的看法,聯合小組很快成立,準備與第一批前去東非行政區的新派人員匯合之後一起出發。

  前國務院總理李維斯也在事情確定之後前往韋澤的住處。韋澤的兒女們都搬出了這裡,韋澤自己也已經北上,暫時留在這裡的只剩下韋澤的兩位老婆。現在從家裡往外搬東西的是警衛團的人員,正在指揮他們搬家的是李儀芳。見到李維斯趕來,李儀芳就請李維斯進了空蕩蕩的小樓裡。

  這棟三層小樓裡曾經熱鬧的住著一家九口人,現在所有房間都基本空著。李維斯並不知道韋澤的真實出身,所以他不理解韋澤為何喜歡那麼簡單的傢俱佈置。當原本就只是滿足夠用數量的傢俱又被帶走了很大一部分,空蕩蕩的空間中是令人難以形容的冷清,讓李維斯生出人去樓空的強烈空虛感。

  “你要是想參觀,就趕緊參觀。外頭是最後一車,我會和他們一起走。你要是再不看,可就沒人帶著你參觀嘍。”李儀芳一面拍打著藍色袖頭上的灰塵,一面爽快的介紹了情況。

  李維斯疑惑地問道:“為何不跟著都督一起去北京?”

  “我已經買了一套聯排別墅房。社區裡面有人工湖,有人工河。物業公司保證會按時打理,我覺得他們還靠得住。從小我就想在這樣的水邊有個小屋,平日裡讀讀書,睡個懶覺。現在有煤氣,買東西有超市,打掃衛生還有鐘點工。我連傭人都不用請。這麼一個人住,可是遂了我的心願。”李儀芳說的開心,臉上露出了笑意。她本就是江南美女,歲月的流逝在她臉上留下了痕跡,魚尾紋,白髮,這些都有。但是歲月卻沒有奪走她的美麗,現在的心滿意足讓李儀芳看著更端莊秀麗。

  李維斯當然知道李儀芳是怎麼嫁給韋澤的,當年徽商集團為了能夠和韋澤建立起穩固的關係,所以才送女上門。身為李儀芳的堂兄,李維斯到現在才知道這位堂妹人生的願望竟然是獨自居住。

  然而李維斯卻忍不住繼續重複了前面的問題,“為何不跟著都督一起去北京?”

  “北京麼,我去過了。那裡太幹,我受不了。”李儀芳笑道。無視李維斯訝異的表情,李儀芳繼續說道:“我是江南人,在南京住了這幾十年,我也把南京當做家。若是都督明白的告訴我,讓我去北京。那我也會去,既然都督不說,我就要留在我自己的家裡。”

  “儀芳,你別鬧性子。”李維斯幾乎是本能的勸道。

  聽了這話,李儀芳不僅沒有不滿或者不高興,她臉上甚至露出了喜悅的表情,“我就是要順著我的心意才會買了那邊的房子。哥,我今年已經五十多歲了,玩命活也活不了多少年啦。為了革命我也買過力氣,為了韋家我也生了三個孩子。這時候我為何不讓自己更高興些?”

  李維斯一時無語,這樣的要求真的不是什麼罪過,只是任性的程度實在讓李維斯難以接受。他開始懷疑是韋澤家裡的什麼矛盾讓李儀芳做出了如此選擇,所以李維斯說道:“現在前往東非的人員開始進入敲定階段,我已經把人安排好了。你不用擔心韋坤。”

  李儀芳卻沒有評價此事,她拍了拍身邊的牆,“韋坤是我兒子,我這一輩子都會擔心他。在論語裡面講,孝道就是做到讓父母只關心孩子的身體是否健康。從這個角度來講,韋坤是個很孝順的孩子。我不擔心他是不是上進,只是擔心他別生病就好。”

  “到底出了什麼事?”李維斯大概能確定自己的堂妹遇到了非常棘手的問題,所以才會用如此歡快的態度來表達情緒。

  “有不少人覺得是韋坤要拿他們的孩子做法,壞了他們家孩子的前程。我若是再跟著都督去北京,天知道那些人會有什麼想法。既然如此,我還不如就留在南京。”李儀芳笑道。

  這下李維斯不吭聲了,李家曾經在東非比較有勢力,最近的這次事件之下,東非的勢力大換血,所有傳統的勢力與利益集團統統遭到了可以說是毀滅性的打擊。李維斯並不認為這是韋坤的責任,不過覺得‘如果韋坤沒有去東非的話就好了’的人卻也是大有人在。

  特別是此次的事情牽扯的不僅是東非,包括歐洲的金融部門,包括哪些靠了投資吃利息的二代們都遭到了沉重打擊。雖然肅反委員會暫時沒有給出最後判斷,但是那幫人在政治上的前途已經徹底毀了。這個梁子對未來的影響到底有多大,李維斯都覺得無法判斷。

  “難道紅意大姐不想讓你去北京?”李維斯忍不住問了一句,然而問完之後他就覺得有些後悔了。太過於深入摻和到天家的家務事裡面絕不是聰明的舉動。

  李儀芳爽快地笑道:“她心疼她的兒子,我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對。所以她既然願意去北京,我就不去了。各自過各自的,對大家都好。只要那些兒子都是都督的兒子就好。”

  即便李儀芳臉上是笑容,話裡面是實情。李維斯的心裡面也是一陣陣的發愣,天家裡頭更多的是利益,少的是感情。即便有了感情,大家最終還是要在利益面前露出本來面目。這種赤裸裸的鬥爭是如此涇渭分明,讓李維斯感到非常不安。他忍不住在心裡面歎道:怪不得都督會對共和制如此有興趣。

  也許是心情通過對談得到了紓解,李儀芳收起笑容對李維斯說道:“你說的我知道了,哥,我多謝你的關心。若是有好的人才,還請你多送去些到非洲。我兒子韋坤雖然不是他爹那樣的聖人,卻也不是那種會害人的人。這天下不止是祁紅意的兒子才能幫著大家出人頭地。”

  李維斯知道現在祁睿在北美引領摩托化步兵的潮流,大票的青年軍官們也得以脫穎而出。老兄弟們對於戰爭的進程倒是挺訝異,大家感歎戰爭的速度和烈度能達到現在的程度,也對祁睿多有稱讚。真的是老子英雄兒好漢。

  面對李儀芳的話,李維斯牢牢的閉上了自己的嘴,沒有再說出別的什麼。就李維斯所知,老兄弟們其實也未必如語言上那樣的讚賞祁睿。首先是摩托化步兵的崛起讓40歲以上的中高級軍官們面臨著快速榮譽退役的命運。在軍隊中第一代老兄弟以及算是一點五代的老兄弟們帶出來的兵們很快就會被自然而然的排除在新的軍隊核心之外。大票立下大戰功的年輕軍人將和祁睿一起成為新的中堅力量。

  在這一票人裡面,‘非名門出身’的年輕軍人比例達到了八成。韋澤都督通過他的兒子祁睿穩健的控制著軍隊,而韋坤則迅速成為了軍隊中新的核心。軍隊的大權在父子之間非常有效的進行了傳遞,而老兄弟們的家族卻沒能有效的跟上這次的風潮。如果說韋坤是直白的毀掉了很多人的前程,那麼祁睿則是不顯山不漏水的割斷了很多家庭的脈絡。

  從遭受反對的級別來看,這兄弟兩人大概是半斤八兩,不分上下呢。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9 11:28

第420章 頭如雨(一)

  京都是個很雅致的城市,而且京都也是整個日本的標誌中用漢語最多的城市。此時6月的陽光明媚的照耀著,讓這座城市看著更有日本的風情。不過要不了多久就要進入梅雨季節,所以京都的人民忙忙碌碌,他們走過滿是漢字標誌的街道,為梅雨季節做著準備。

  “中國大皇帝陛下強調土地國有制的公有制政策決不允許動搖……”

  在京都的宅邸裡面,伊藤博文在揮毫寫字,旁邊的秘書則給他讀著報紙。聽了這個消息,伊藤博文停下手中的筆,相當不爽地說道:“哼!《江戶日報》就知道整日吹捧中國的消息。”

  《江戶日報》是北海道軍在重奪東京之後辦起的一份江戶政府機關報,日本人很講‘體面’,北海道雖然是這幫幕府餘孽的再起之地,在重奪江戶並且穩定住在江戶的統治之後,北海道政府正式更名為‘日本江戶政府’。

  作為江戶政府的機關報,《江戶日報》頭版頭條自然是江戶政府的政策方向。作為江戶政府敵對方的明治政府,他們也不得不關注《江戶日報》的消息,例如現在內閣成員之一的伊藤博文每天都要讓秘書給他讀《江戶日報》。

  罵完了江戶日報的內容之後,伊藤博文還覺得有些不過癮,他提起筆在紙上寫道:江戶日報,胡說八道!

  這話是伊藤博文剽竊的,中國一份名為《環球時報》的報紙在罵《泰晤士報》的時候率先用了這句話。後來有別的報紙在罵《環球時報》有資本家乏走狗資質的時候進行了改頭換面,就成了‘環球時報,胡說八道’。因為發音押韻,聲調抑揚頓挫。很快就在報紙對罵上大量使用。罵人大概是最通用的人類語言,伊藤博文也懂漢語,用了之後立刻覺得好,就開始經常使用。

  只是單純靠咒駡罵不倒《江戶日報》這個逆賊報紙,伊藤博文如此激動的原因是明治政府對土地國有制度的刻骨痛恨。那些幕府餘孽能夠鹹魚翻身,固然靠了中國人的支持,可幕府餘孽們狗急跳牆的選擇土地國有制,從制度上解決了困擾日本的根本問題。

  因為這條消息,伊藤博文完全沒了聽報紙的興趣。他對秘書揮揮手,“把報紙放下吧。”

  秘書連忙放下報紙,幫著伊藤博文收拾練字的東西。他邊收拾邊說道:“閣下,關西有最好的武士們組成的軍隊,關東的逆賊們靠歪門邪道是擋不住滴。”

  伊藤博文並沒有對此做出什麼評價,中國搞土地國有制幾十年,幕府餘孽們搞土地國有也有20年。土地國有的理論早就不是什麼絕世秘密。只要肯把土地當做生產資料的人都能明白,土地國有制意味著國家可以直接從農業勞動者中徵集糧食,募集兵員。雖然土地國有制不得不給民眾們平等的身份,可這些平等的民眾也給了政權很大回饋。

  剛收拾完練字的玩意,伊藤博文家就來了客人。這位客人是歐洲人,或者說是英國人。在關西有不少英國人,之前關東抓了一批鼓動日本派人暗殺韋澤的英國人,所以這位英國人員臉上明顯有比較警覺的意思。他仔細的命令留在門外的警衛人員強化警覺,不要重蹈覆轍。

  等和伊藤博文在客廳坐下,英國代表爽快地問道:“閣下,您知道北海道政府靠勞務輸出,從中國賺了多少錢麼?”

  伊藤博文知道中國全力開發北美,到北美的溫哥華港最近的航道都要經過函館。在函館補充水和物資,讓函館港幾乎成了幕府餘孽們的印鈔機。所以伊藤博文問道:“您指的是港口服務麼?”

  英國代表搖搖頭,“閣下,我指的是勞務輸出。就如同現在那些被中國人雇傭到北美勞動的日本人一樣。”

  這個問題讓伊藤博文暫時不知道該說什麼,日本人口在四千萬左右,內戰雙方大概各占了一半。擁有兩千萬人口的江戶政府向中國提供了大約90萬勞動力,也就是說,十分之一的江戶政府麾下的百姓,三分之一的成年人都被送去了北美。

  得到了這個消息之後,明治政府的確考慮過採取突襲的模式對兵力不足的江戶政府發動攻擊。不過就在戰爭要爆發之前,中國大艦隊到了日本沿海地區溜達了一圈。除了這樣的威脅之外,中國政府還特意派遣人員上門警告日本明治政府,“不要破壞和平”。

  眼瞅著有機會,卻不能進行任何利用。伊藤博文想到這個問題的時候只想大罵:“娘希匹,帝國主義!”

  “就我所知,中國人給這些日本人的工資是每年四千到六千人民幣……”英國使者開始講述著他想說的話。

  伊藤博文心裡面冷笑一聲,派到北美的日本人有90萬之眾,明治政府當然不會在裡面沒有情報人員。根據情報人員介紹的情況,中國人給的薪水是實打實的一個人一萬人民幣。江戶政府給扣了一半,每個到北美的日本人能夠得到的是五千人民幣。這筆錢可是中國在江戶政府的銀行負責發給江戶百姓的,所以在江戶政府的治下,日本民眾幾乎個個都願意到北美為中國人服務。

  那些出去做工的日本人不再吃家裡的喝家裡的,這幫人還能每年向家裡提供足以購買兩公斤白銀的硬通貨幣。這對於貧困的日本人來講,已經是恐怖的收入了。少數因為意外不得不離開北美返回日本的‘務工者’們除了帶回一年的收入,還帶回了他們在北美得到的戰利品。雖然數量不多,卻又是一筆對日本人來說不菲的收入。這些錢足以讓之前那些光棍們娶到老婆,甚至讓光棍們能夠帶著老婆到城市生活。

  “……閣下,我們願意出每年3000人民幣的價格,雇傭日本人到非洲務工。不知道閣下是否願意?”英國代表直接講出了此行的目的。

  “這件事我需要和人討論。”伊藤博文馬上給了回復。

  “您有什麼擔心的,請全部提出來,我會給您解答。”英國代表說道。

  看著英國代表臉上露出的焦慮神色,伊藤博文心裡面就更加不爽了。關西武士在過去兩百年間一直在南海承擔清道夫的角色,最初是為了種植香料的葡萄牙人製造無人島,後來幫著白人殺白人。中國崛起之後,工作規模就大起來。管殺管埋的模式解決一個土人,就能拿到一兩白銀的報酬,薩摩武士們十年內掙了超過七百萬兩白銀。即便是過去了快十年後的現在,在薩摩武士中也洋溢著對中國人商業信用的稱讚聲。

  “我對非洲並不瞭解,所以我不是有什麼疑問,而是對整個建議完全不瞭解。”伊藤博文解釋道。

  送走了失望的英國代表,伊藤博文讓秘書準備馬車。果然,等他到了內閣,就聽到一種閣員們都在討論這個問題。英國人並非只派出了一個使者,更不是只去遊說伊藤博文一個人。

  “3000人民幣,他們是要打法叫花子麼?”山縣有朋的聲音陰惻惻的,中間都是不滿。

  “逆賊政府拿到的錢都有5000,這些英國人未免太小看我們了。”支持山縣有朋的人紛紛表態。

  “我信不過英國人。”寺內正毅更是直截了當的表達了態度。

  這次沒人應和,不過很多人都在微微點頭。看得出這話得到了普遍的認同。

  這下伊藤博文也覺得放心了,他同樣信不過英國人,此次到內閣來開會,目的就是要表達與寺內正毅完全相同的看法。現在寺內正毅既然把話說出來了,又沒見到要反對的人,伊藤博文覺得大概就沒有支持者了。

  就在他這麼想的時候,乃木希典卻開口了,“如果英國人肯按照人頭計算的話,我們倒是可以派遣一些部隊。”

  這話立刻遭到了寺內正毅的批評,“乃木,你覺得這是計件工作麼?”

  因為話裡面借用了企業管理的模式,引發了一眾人的笑聲。伊藤博文都有些忍俊不禁,跟著笑了幾聲。

  而寺內正毅也沒有客氣,他繼續說道:“不管是什麼付錢模式都不要緊,當下的關鍵是英國人不可信。那些洋鬼子們從來就沒有看得起我們日本人,一年3000塊人民幣的確不少,可如果背地裡害了我們的人,對於英國人來講就能省更多。在這件事上,我寧肯去信中國人,也不願意去信英國人。”

  幾乎所有人都很認同寺內正毅的話,然而乃木希典卻沒有因為自己身處少數地位而退縮,他有些甕聲甕氣地說道:“如果英國人在南部非洲打敗了的話,他們就會被永遠攆出印度洋。如果諸位覺得英國人靠不住,那麼我們現在乾脆完全放棄英國,趕緊投奔中國。如果大家認為中國人不可靠,那麼我們為何要放棄與英國的關係?”

  這下沒人說話了,伊藤博文用訝異的目光看著乃木希典。在他的印象裡面,乃木希典並非是一個以言辭爭勝的人。所以當乃木希典表達出這樣的明確的態度的時候,伊藤博文受到了不小的衝擊。因為乃木希典沒說錯,日本的世界格局一直是希望能夠拉攏英國,對抗中國。所以乃木希典所說的其實指明了問題,日本既然如此的不信任英國,那麼為何還要繼續這樣的政策?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9 11:28

第421章 頭如雨(二)

  6月在北半球的日本是即將進入梅雨季節的日子,在南半球的非洲南部則是冬季。和雨水充沛的日本不同,南部非洲的荒原上看不到絲毫的綠色,大地上除了砂礫與塵土之外就別無他物。近距離看是如此,在幾百米的高空上看更是如此。

  “機長,我曾經覺得人是很嬌嫩的生物,可是能在這樣的荒原上大規模活動的,也只有人類了。”負責拍照的人員一面調整拍攝角度與焦距,一面大發感慨。

  機長是駕駛員,聽了這麼一番充滿文人氣息的話之後,他第一反應竟然是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看不到絲毫活物的荒原上有布林人建立起來的農場,還有從鐵路出發,正在隆隆賓士過荒野直奔農場的英國騎兵。這些都證明了只有人類才能忍受這樣艱困的環境。

  最後機長感歎道:“是啊。上個月從這種荒漠裡面跑出來的機組兩人可真的是好漢。”

  空軍的傷亡率其實不低,那些複雜的機械系統讓機械故障發生率暴增。起飛和降落一直是飛機經常出事故的原因,而上個月還出了一次機械故障,飛機空中發動機停機。駕駛員與後面負責拍攝的同志跳傘。兩人不僅最終靠兩條腿走出了這片荒漠,甚至還帶回了照相機。

  這麼一個英勇的範例的確證明瞭人類有著能夠征服大自然的能力,不過他們能夠熟練操縱求生器材,得到了飛行部隊空投的給養大概能占了更大比例的因素。

  與高高在上,空對空吹噓的中國人不同,英國部隊的指揮官正在腳踏實地的向著目標前進。一個月前,1890年5月1日,英國大部隊擊破了所有阻攔他們的布林人,攻入了普利托里亞。5月1日清晨,英軍開進了空蕩蕩的普利托里亞。關押在這座城市中的英軍戰俘從用作監獄的國立師範學校中釋放出來,和入城的英軍熱烈擁抱。

  那些留在戰俘營的同胞都得到了德蘭士瓦人良好的待遇。入城士兵們還舉行了聯歡活動,隨同羅伯茨遠征南非的諾福克公爵、瑪律巴羅公爵同來自格拉斯哥的士兵一道跳起了蘇格蘭舞蹈。下午兩點整,羅伯茨將軍騎馬入城。他發現這座綠蔭環抱中的城市“典雅而莊重,建築宏偉,市容整潔,完全可以和歐洲第一流國家的首都媲美”。高舉著五顏六色軍旗的英軍從各個方向入城,紅色外套的潮流在普利托里亞的街道上整整流淌了兩個鐘頭。

  羅伯茨和他的參謀部人員沿著克魯格總統大街來到位於城市中央的政府廣場上,廣場的中央是一個光禿禿的大理石基座,上面前不久還安放著克魯格先生的銅像。廣場周圍環繞著古典主義風格的政府各部、立法會和南非高等法院大樓。

  羅伯茨大人就在這個廣場上宣佈,“南非殖民地政府正式成立,普利托里亞是南非殖民地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此時在德蘭士瓦共和國立法會大廈上,已經高高地升起了米字旗。而那些興奮的英國士兵們則爆發出了驚天動地的歡呼聲。

  不過這種歡呼總是有盡頭的,後面的事情則是那些第一次抵達這個金礦產地的英國士兵們希望弄到一塊當地的金礦礦石。這些英國人聽了很多不切實際的宣傳,以為金礦礦石就是由大量黃金與少量其他礦石混合成的什麼玩意。只要弄一塊拿回家,在火力燒一燒就能讓融化的黃金與其他石頭分離。

  所以當他們發現這種想法大錯特錯,這裡的礦石是看著與黃金八竿子打不著關係的一種破爛玩意的時候,很多士兵大大的沮喪起來。得知礦石的含金量居然是一噸裡面只有15克,也就是百萬分之十五的比例後,士兵們對於礦石的興趣降低到了極點。他們發現即便是攜帶一大塊礦石回去,能夠提煉出來的黃金甚至連運費與提煉時的花費都不夠。這甚至引發士兵們對戰爭戰利品的質疑。

  然而英國士兵們並沒有能夠沉浸在這些勝利之後才能享受的情緒與討論裡面,攻下普利托里亞並沒有意味著英國人的全面勝利,布林人撤出普利托里亞之後繼續著戰鬥。英國人只是打散了這些荷蘭後裔的大規模組織,卻沒能讓這些頑固的好漢們放棄自己的行動。

  從5月1日開始,戰鬥就根本沒停止過。英國人倒是希望自己能夠佔領比勒陀尼亞,給那些在農場居住的布林人一個繼續生存的環境。然而布林人卻明顯不這麼認為,他們以農場為基地開始出擊。英國人原來要用大炮轟擊一頭大象,現在他們發現大象化身為成千上萬的老鼠之後遠超英國人的想像之外。

  原本從開普敦殖民地到蘭德金礦這邊有三條鐵路,在攻入比勒陀尼亞之前,三條鐵路平均每兩天要遭到一次破壞。當布林人的小分隊再也不用考慮有目的的打擊英國人之後,他們攻擊的自發性與隨意性大大增加,現在他們發現這三條鐵路中的每一條平均一天就要遭到至少四次以上的大大小小的破壞。

  現在前去剿滅布林人農場的兩名少校軍官們聊著最近的局面,“我們本想借用布林人的力量去打擊祖魯人,現在看那幫祖魯人大概運氣好吧,能多苟延殘喘幾天。”

  “阿嚏!”另一位少校在說話之前先大大打了個噴嚏,南非的荒漠雖然不下雪,但是卻意外的有霜。寒氣灌入鼻孔之後,打噴嚏就在所難免。

  用髒兮兮的手絹擦了擦鼻子,另一位少校總算是開口了,“我倒是擔心中國人,他們會不會出兵呢?”

  這是讓英國最難判斷的問題,此時有超過30萬的英國遠征軍聚集在南部非洲,但是就在隔著一條寬闊海峽的馬達加斯加,據說就有20萬以上的中國陸軍與海軍。如果這幫人與布林人或者祖魯人勾結起來,這場戰爭可就有得打了。

  戰略問題的難點就在於,即便是對戰略局面非常清楚,可這種完全基於勢力的問題也不是靠情緒就能解決的。就在兩位少校陷入沉默的時候,遠處響起了槍聲。整個英國部隊立刻就起了反應。然而追擊部隊一個小時之後趕回來,告訴指揮官,“敵人逃走了!”

  兩位少校都皺起了眉頭,方才那次襲擊中敵人的火力挺猛,四死六傷,英國軍隊傷亡了十個人。可敵人竟然靠地形熟悉,居然給他們跑掉了。不安的情緒開始在兩人心中擴大。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9 11:28

第422章 頭如雨(三)

  布林人的農莊與傳統的荷蘭人沒什麼太大區別,唯一的區別大概就是每個農莊外面都停著幾輛長長的柵欄車。這種柵欄車的模式與美國西進時候常見的大車有異曲同工之妙,都是為了長途行進而準備的。

  曾經的柵欄車有著寬厚的木質車輪,輕便結實的柵欄。前者是為了能夠讓車子跑過漫長的路程,後者則是讓車輛在漫長的路程上盡可能降低自重,節省前進的動力。

  英國軍隊包圍的布林農場就有這樣的柵欄車,因為和中國人做起了買賣,現在的柵欄車都換上了更輕便耐用的中國橡膠輪胎以及鐵質的大車支架。其實中國商人也嘗試著想推銷更輕便的架子車給布林人這幫荷蘭人、葡萄牙人、法國人混血的後裔,然而荷蘭人的頑固在布林人的血脈中表現的格外明顯,他們哪怕是對中國的產品再有興趣,在表達自己來歷的柵欄車上卻是毫不妥協。也就是說,他們能接受幾處實踐層面上的變動,但是不允許外形上的更改。

  這種歷史傳承對英國遠征軍來講毫無意義,他們的目標是解決農場裡的布林人。一個小時之前他們靠近農場的時候遇到了布林人的襲擊,現在靠近農場的時候難免更是神經緊張。野地裡的襲擊和依託農場的攻堅戰完全不是一個等級的戰鬥。

  大炮架起來,把農場包圍起來,英國軍隊經過兩個小時的緊張準備後,指揮官下令對農場開了一炮。

  37炮的炮彈在農場前面的土路上炸起一團煙霧。然後,農場最外面的房屋窗戶裡面就伸出一根長長的木杆,木杆頭上綁著一大塊白布。隨著木杆的晃動,白布飄揚著,向英國人明確表達了布林農場的態度。

  兩個多小時之後,布林農場外的柵欄車套上了牲口,英國人把布林農場裡面的所有人都給攆上了柵欄車。原本的柵欄是布林人越過英國開普敦殖民的界河,在向北前進時用來防禦野獸、敵人與惡劣天氣而製造的工具。現在柵欄連接處被英國軍隊用嘩嘩作響的鐵鍊和大鎖鎖上,車裡的布林農場成員瞬間就變成了柵欄當中的俘虜。

  送進車裡的都是農場裡剩餘的人等,基本都是老人、女人、兒童,以及布林人的黑人奴隸們。當柵欄車開動,熟悉的家園越來越遠之時,這些人登時哭聲震天。

  而英國軍隊則完全依照自己的傳統,也就是說‘打掃戰場’。帶隊的兩位少校在輕便的行軍椅上坐下,這兩個椅子是攻克德蘭士瓦共和國首都普利托里亞戰利品。不銹鋼支架上縫了結實的帆布,展開之後幅寬非常適合坐下,甚至可以舒適的靠在不銹鋼支架撐起的椅背上,把兩條腿伸直後愜意的交叉起來。

  椅子的棱角處都經過打磨,沒有毛刺,沒有尖銳的凸起。所有連接受力部分都在製造的時候就進行了強化,讓行軍椅舒適堅固。兩位少校出身名門,眼界高的很。那些珍貴值錢的戰利品自然有高級別的軍官瓜分,那些俗物則是由低級軍官和士兵分掉。所羅門少校一眼就看中了這兩個椅子,也只選了這兩個椅子。

  舒適的坐在行軍椅上,兩位少校覺得這個選擇實在是太正確了,沒有什麼能比艱苦行軍之後的片刻放鬆更愜意的事情。

  士兵們則進進出出的把戰利品歸於他們巨大的背包之中。英國遠征軍出發之前都給了士兵們行軍背包,沒想到抵達開普敦殖民地後,中國商人向英國軍隊推銷一種容量巨大的背包。這種‘足以把一個大活人放進去’的帆布背包厚實和巨大,價格尤為便宜。英國士兵們都自掏腰包購買,英國軍官則是用部隊的錢集體購買買了許多,每個軍官都分到好幾個。

  看著士兵們拖著裝了越來越多東西的背包在只剩下英國軍人的農場裡面到處搜羅,所羅門少校苦笑道:“我本以為能夠收集一些當地的特產,回家的時候當成禮物送給親戚朋友。現在看,大概只剩下這椅子能給我自己當個紀念了。”

  亞當少校和所羅門少校都是牛津大學的畢業生,兩人一年多前還在證券公司幹著體面的工作,主營美國債券和證券。一年多前中美開戰後,美國債券與證券就呈現飛流直下三千尺的態勢,這兩位所在的證券公司不得不砍掉美國債券部門。

  出身名門的亞當少校與所羅門少校因為出身名門才得以進入證券公司工作,不過證券公司裡面並不缺乏名門出身的大學生,太多人比這兩位更加名門。在經過一番運作之後,兩位少校以加入軍隊為國效勞為理由,體面的向證券公司遞交了辭呈。

  從預備軍官晉升到尉官,兩位花了一年的時間。當他們在報名加入遠征軍後很短的時間中又晉升一級,抵達南非之後再晉升一級。必須說,從伊頓公學畢業,上了牛津大學的這個過程中,兩位年輕少校都有過、騎馬、狩獵、軍訓、野營、野餐的經歷,這些貴族的遊戲其實也是從軍事行動中演化出來的。有這些實踐經驗打底,他們能被稱為‘不那麼精銳的軍人’,卻不能被稱為‘不合格的軍人’。對於英國野戰軍來講,軍事行動其實差不多就是騎馬、狩獵、野營、野餐。

  所羅門少校感歎戰利品都被下面的人拿光了,亞達少校的看法又是不同,他的語氣中滿是嘲諷,“親愛的所羅門,你到了布林人的地盤之後,能找到不是‘中國製造’的產品麼?如果你真的想收集當地土特產,那就帶走些布林人……哦,不,布林人也是從歐洲來的。你帶走些當地黑人好了。絕對的土特產。那種背包不僅能當枕頭,大家都說那玩意能塞進去一個大活人呢。”

  離開了證券公司一年多,所羅門少校第一次聽到有人在經濟領域發表看法。即便大英帝國的軍隊是世界上最好的軍隊,指望這支軍隊能夠對經濟領域有‘搶掠’之外的看法也是太過份的念頭。即便亞當少校的語氣中都是嘲諷,所羅門少校還是用懷念的感覺歎道:“也不知道開普敦的英國商人都是幹什麼吃的。”

  “我在普利托里亞的時候跟著司令部調查了一些繳獲的檔,那些檔裡面主要是關於德蘭士瓦共和國與中國簽署的商業協定。”亞當少校講述著自己的經歷。

  所羅門少校心中莫名的就生出一陣嫉妒的情緒,即便對亞當少校並無惡意,這種嫉妒的情緒卻無法遏制。也許是因為年輕,他的神色中還是忍不住露出了酸意。亞當少校咋了一下舌,露出了無奈的表情,“所羅門,我已經因為椅子的事情感謝過你了。把你調去押運戰利品,可不是我能下的決定。”

  “那些協議上都講了什麼?”所羅門少校也很快就恢復了理智,正如亞當少校所講,他們這個少校軍階在部隊裡面也是聽人命令的階級。

  亞當少校壓低了些聲音,“講的什麼不重要,現在的局面下,我看英國政府準備繼續履行與中國人的協議。也就是說,中國人還能繼續佔有大量金礦礦脈的開採權。和這個開採權一比,那些商人的事情連個毛都不算。”

  聽了這簡短的話,所羅門少校變了臉色。不管那些軍人是抱持著什麼樣的榮譽感,或者是那些在政府宣傳鼓動下興致勃勃來參加軍隊的教師、工人、作家們心中怎麼樣的沸騰著對大英帝國的熱愛。證券公司出身的所羅門少校始終堅信,英國政府打這一仗的目的是為了奪取蘭德金礦的控制權。如果亞當少校所說是真,英國政府這次戰爭的實際收益並不高。

  “中國人已經佔有了大部分蘭德金礦深層礦脈的開採權,我看到的資料裡面,蘭德金礦的淺層礦脈差不多都被挖空了。想繼續通過挖金礦得到利潤,就必須有能力開採深層礦脈……”亞當少校看來也是被憋得難受,現在他講述的時候臉上有著深刻的痛恨,以及一吐為快的開心。

  所羅門少校聽的很認真,他知道亞當少校離開證券公司之前主要從事礦產方面的工作,所有清醒的投資者都認為中國解決美國之後,99%的可能不會承認歐洲投資者在美國礦山的投資,所以能跑的投資者都把礦山債券盡可能早的賣了個乾淨。

  中國人可以完全不管不顧歐洲投資者的投資利益,而英國卻不得不遵守德蘭士瓦共和國與中國的投資協定。這中間的差距用經濟來看,那不僅是以億來計算的錢財,更是好多人的人命。去年英國自殺的人數飆升,所羅門少校知道其中有些人是他以前的客戶。

  “少校,我們已經收拾完了,準備離開。”一位老上尉在此時跑到了兩位年輕少校面前稟報。讓兩人的對話不得不暫時中斷。

  “哦。”所羅門少校有些意氣消沉地答道,然後站起身去做最後的視察。預習、學習、複習,這是所羅門少校和他的同學同伴們自幼開始就接受的教育,也是他們後來能夠一步步走向成功的基礎,所以不管情緒如何,他都本能的按照這樣的模式去做。

  稍微有點價值並且能拿走的東西都被士兵們當成了戰利品,沒價值和拿不走的東西都集中在農場最大的房間裡頭。亂七八糟的雜物,還有被弄壞的玩意統統堆積在一起。看了一眼這堆破爛,所羅門少校問旁邊的老上尉,“所有人都被帶走了麼?”

  老上尉一愣,他本以為這位少校要詢問到底撈了多少。沒想到少校竟然關心起是不是還有人留在這裡。老上尉連忙答道:“少校,所有人都被帶走了。”

  得知沒人被留在這裡,所羅門少校說道:“好吧。我們撤。”

  少校走了沒多遠,就聽到背後有動靜。扭頭一看,就見英國士兵們開始到處放起火來。布林人的農場並非磚瓦結構,在這個比較乾旱的地方,大半的建築物都是木杆和茅草結構,冬季溫度不高,濕度更低。在刻意縱火之下,這些建築很快就燃起了烈焰。

  兩位元少校帶領部隊在農場外集合起來的時候,整座農場已經熊熊燃燒,再沒有挽回的可能。

  “出發!”亞當少校命道。也不管那些背著大包小包,或者乾脆牽著羊拎著雞的部下,他催動戰馬率先出發。慢了幾瞬,所羅門少校也縱馬而去。英國人的大部隊就帶著俘虜與戰利品踏上了返程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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