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幻想] 1852鐵血中華 作者:緋紅之月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3-8 15:53:0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382 64963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9 11:31

第443章 政委的煩惱(六)

  沈心接到了祁睿發來的電報是在10月2日,電報裡面告知沈心,因為在德克薩斯遭到當地部隊的猛烈襲擊,所以進軍奧克拉荷馬城的進軍速度會降低。希望戰區司令部能夠理解六兵團遇到的困難。

  然後祁睿就接到戰區司令部的回復,“九兵團即將南下接替八兵團守墨西哥邊界,八兵團現在就會配合你們作戰。承擔起防衛工作。”

  這個消息讓六兵團非常欣喜,不過祁睿在這一片喜氣洋洋的狀態下給司令部發了一封新的電報,“九兵團把守的是整個邊界?還是部分邊界?”

  發完了這份電報之後,祁睿就全力投入了作戰行動當中。兵團的第六軍政委與祁睿一起和兵團營級指揮員開了個會。營連級幹部都在軍校裡面接受過培訓,大家都見過祁睿這位年輕的軍校負責人。對於這位年輕人在摩托化步兵方面的能力,大夥都很佩服。現在祁睿的身份在六兵團裡面為大家所知,幸虧有之前的基礎,在大家因為嫉妒而對祁睿本人能力評價大幅度下跌之後,這些基層軍人依舊認為祁睿在軍人當中也算是非常出色。

  “我們面對的敵人並沒有打敗我們的能力,最終的勝利必然歸我們光復軍,歸我們六兵團所有。但是對面的敵人也不是隨便踹一腳就會倒地的稻草人,他們也會和我們對射,他們也擁有不少技戰術能力。所以我軍不可避免的會面臨傷亡,甚至是比較大的傷亡。我現在對同志們的期待就是,克服恐懼,用最小的代價得到最大的戰果。等把敵人徹底消滅之時,我們一起痛飲慶功的美酒!而且所有部隊一定可以得到一枚全新的臂章!在同志們退役之後,成為永遠的榮耀。”祁睿也不管話語是否有足夠的號召力,他也只能在自己的能力範圍之內把他能辦到的話講出來。至少祁睿相信,此時的問題是部隊要有面對死亡奮戰的勇氣。

  “敵人真的有那麼強麼?”這是營長們普遍的疑問,最新的戰鬥彙報已經告知了部隊,這些基層指揮員對這些戰報並不太相信。

  祁睿先是坦率的承認了之前發生的十幾場小規模戰鬥的結果,接著說道:“敵人的強在於他們有勇氣和我們戰鬥到底。在之前的戰鬥中,敵人期待的是活著迎接勝利。德克薩斯被稱為瘋狗州,是因為這地方上的人們敢勇敢的戰鬥到死。他們的強大不是他們的技戰術能力,他們的強大源自他們的勇氣。同志們到底是德克薩斯的瘋狗更強,還是我們更強。我對咱們光復軍有信心!”

  軍人們先是短暫的沉默下來,大家能當上營長,自然不是弱雞。看完了戰鬥經過後,部隊的同志們就明白其中的關鍵。祁睿講完之後,大家就更有了判斷。當下的困難就是敵人不放棄,不退縮。這樣的敵人才是讓大家最頭痛的類型。

  之後的會議沒有進行太久,祁睿很清楚要動用的道理大家都懂。子彈嗖嗖飛來,不是打中自己就是打中別人,部隊要克服的只是心理上的恐懼和不安。這種道理是要克服人性的,多說無益。能克服的人就是能克服,不能克服的人就是不能克服。祁睿現在要做的就是給同志們實話實說,並且指出解決問題的管道。

  這個會議一結束,祁睿立刻召開了更高級別的會議。對於這些政委,祁睿的話就更加直白,“對於部隊裡面勇敢戰鬥的同志,必須加以鼓勵和宣傳。每個人都會害怕,每個人都會恐懼。誰能在戰鬥中不受到這些情緒影響,誰能夠挺身而出,那就是優秀的軍人。我們的部隊絕不能湮沒這些優秀軍人的實績與行動。這是我們政治部門的重要工作。”

  政委們並沒有立刻說話,他們在品味著這位兵團政委的話。祁睿的身份讓別人不得不考慮一下這位太子背後的事情,特別是這種話的背後是否有更加有權勢的人做了什麼指示。

  看到這幫人的態度,祁睿大聲說道:“現在我們哪裡有閒心思想戰爭結束之後的事情,大家都把心思放到當前的戰爭中來!這才是關乎無數人生命的大事!”

  祁睿心裡面真的非常不爽,聲音裡面也不由自主的充滿了怒氣。到現在為止,大家都認為兵團這個單位在戰爭結束之後就會取消。兵團政委也好,兵團司令員也罷,兵團經歷都會經過。祁睿從來沒想過自己能矇騙老爹韋澤,老爹韋澤從來不是個只講結果不講過程的人。韋澤關心的是辦事的人是否盡力,到底掌握了何種程度的能力。身為集團軍政委的祁睿更容易遭到老爹的審核,他完全知道老爹韋澤對工作做不好與成績不突出的看法。

  也許是被祁睿吼了一嗓子,政委們總算是活躍了一些。“祁政委,你覺得現在的政治部宣傳工作做的不夠好麼?”

  有人提問,祁睿反倒不急了,“咱們之前太順了,順道根本不用在乎敵人。只要咱們能夠正常發揮出平日裡訓練的結果,就能解決所有問題。德克薩斯這幫傢伙並不是那麼容易就能打垮的,我們除了要發揮出訓練的成果,還需要有戰鬥的勇氣。而勇氣這種東西是需要的時候才會出現的,而且很多人在需要的時候未必能夠湧現。這時候就需要靠宣傳,讓大家知道勇氣是什麼。對你這個問題,我的回答是,不是以前做的不好,而是我們現在要做到更好!”

  聽這位太子並不是訓斥,更沒要求大家立刻完成什麼偉大功業,政委們倒是都放下心來。而且祁睿所講的問題也是不少政委原本沒想到,但是實際上有所感覺的事情。

  不管之前有如何的古跡,政委們也是軍人,還是比較優秀的軍人。祁睿能指出問題,大家也就開始認真的參與討論。六軍政委率先發言,“勇敢就是一種態度,一種經驗。當時想是想不出來的。是不是沖出去追擊那一步,追出去很可能會被敵人反擊而受傷甚至犧牲,但是有些人就是能夠踏出那一步。我看了之前的戰例,德克薩斯人就能跟牛皮糖一樣有韌性。我們的戰鬥力比他們強,所以這幫人被打死許多。但是這不是他們的錯,只是他們不知道和我們的戰鬥力差距在哪裡。若是讓這樣的敵人得到成長,整個局面很麻煩。”

  祁睿立刻答道:“這個不用擔心,六軍要做的是沿著鐵路快速推進,儘快抵達奧克拉荷馬城。與四兵團會師。五軍會負責起掃蕩周邊敵人據點的行動。光有勇敢是沒用的。掐斷德克薩斯人得到更多武器援助的途徑,摧毀他們襲擊交通線的據點。這幫人完全靠馬匹的攜帶能力,雖然還能飛蛾撲火般發動少數人進行的襲擊。但是沒能力發動影響戰局的軍事行動。政治部門當下要做的是讓同志們的思想轉變過來。”

  “到底怎麼轉變?”六軍政委試探著確定。

  “之前的戰鬥裡面,我認為不少同志們形成了運氣不好才會被敵人打死的看法。現在,我們必須讓同志們認識到新的現實,我們即便很小心,也會出現傷亡。為了減少傷亡,我們必須克服恐懼,以最快速度結束戰爭。”祁睿的語氣很沉重,他思前想後,始終找不出能夠讓部隊繼續以比較輕鬆的模式就能獲得戰爭勝利的可能。即便明知戰爭就是讓部下有效的去死,可真的輪到自己面對這樣的局面時,祁睿還是感受到了無比沉重的壓力。

  六軍的政委們倒是沒有對祁睿的看法進行反駁,更沒人嚷嚷出“你為何不帶著部隊衝鋒”的話。必須得說,若是有人真的這麼質疑,祁睿心裡面也未必不會感覺心虛。但是祁睿即便是心虛,依舊會毫不留情的把說這種話的人趕出軍隊。就如兵團司令周新華所講,軍隊就是一個要讓軍人服從命令去戰鬥的組織。凡是與這個原則對抗的所有人都必須驅逐。

  與六軍的政委談完,祁睿又和五軍那邊談了一次。五軍倒是活力充沛,與會的同志都表示做好了戰鬥準備。祁睿雖然感覺開心,卻又不得不懷疑五軍與六軍的區別在於兩邊要面對的作戰任務不同。

  五軍要在空軍的指引下去殲滅附近的德克薩斯人的聚集點,屬於掌握主動的行動。六軍則是要沿著鐵路進發,德克薩斯人可以在鐵路附近設下各種埋伏,六軍面對的是被動挨打的問題。所以六軍方面心理壓力大,並非是因為六軍更嬌氣。

  只是這種問題祁睿可以想,卻不能講。他也只能收起這種看法,和五軍仔細討論有關戰鬥的問題。五軍軍長拿出了一張紙遞給祁睿,祁睿掃了一眼,上面全部都是提出的要求。第一條就是建設機場。而且軍長提出要建立能夠在兩小時內完成單向航程的機場。祁睿也不知道自己該覺得認同,或者是該覺得有些擔心。與空軍有過一年多的合作之後,陸軍方面對空軍的依賴程度以及依賴心理變得非常強。

  道理上很容易理解,千人規模的偵查隊派出去偵查一天,效果也許不如兩個人的一架偵察機。飛機兩個小時能飛出去兩百公里,敵人根本沒有武力阻擋飛機偵查的手段。實際上以當下的經驗來看,敵人根本就沒能發現偵察機從他們腦袋上悠哉悠哉的飛過。地面上的軍隊,城鎮,村落,道路,都被拍進照片帶回來。這種效率根本不是傳統的偵查部隊能與之相比。

  想到這樣的裝備,祁睿突然覺得心情不錯。至少從中國的軍事裝備與戰爭理解方面有如此優勢,怎麼看都看不出德克薩斯人在被完全清洗掉之前還能翻出什麼真正的大浪。有了這樣的心情,祁睿倒也能沉下心與五軍的軍長討論起具體的執行。

  修建機場需要大量的物資,營運機場需要的物資只怕更多。這些物資裡面的燃料屬於易燃易爆的產品,如何強化安全是個大問題。

  到了10月6日,祁睿就跟著六軍一起出發了。這可把六軍的人員給嚇了一跳,軍長與政委都勸祁睿留在阿馬里洛。大家都知道這次行動危險很大,萬一祁睿被流彈所傷,且不說祁睿是韋澤都督的長子。若是死了一位兵團政委,六軍上下就有極大干係。戰功不用講,大家的前途也就全毀了。

  “大家不用擔心我會插手指揮,咱們現在的戰鬥已經從會戰變成了剿殺戰,這種時候六軍反倒是兵力最集中的部隊。跟著你們,我放心。”祁睿笑道。當然,這只是安慰六軍的理由,祁睿覺得自己若是不能帶著部隊前進,對自己的聲望只怕有些影響。這些天裡面,所有人看祁睿的感覺都讓祁睿很不滿。

  他老爹韋澤地位在民朝無人能及,祁睿見到的所有注視韋澤的目光都很正常。也就是說,大家都覺得韋澤高高在上屬於名至實歸的事情。而祁睿的部下看待祁睿的眼光遠沒有這樣的認同。認同這玩意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祁睿除了多和部隊在一起之外,他也沒了別的辦法。

  當然,這種話也不能說出來。祁睿面對六軍司令部的反對,給了大家一個說法,“我認為四兵團的局面並不好,所以這才要親自去和他們會師。若是四兵團見了大家,他們總是要顧及一個體面,有些不好說。我覺得呢,我好歹頭上有這麼一個兵團政委的大帽子,真的讓四兵團說實話,他們還是肯說幾句的。”

  六兵團從內心深處一點都不想給四兵團做嫁衣,聽祁睿這麼講,六軍倒也沒辦法反對。畢竟這裡是軍隊,祁睿一聲令下要求和六軍一起行動,六軍除了服從也沒有別的辦法。

  所在6日清晨,六兵團的第六軍就開始出發。隊伍沿著鐵路排成一字長蛇陣,沿著鐵路修建沿線堡壘,拉鐵絲網來保護鐵路。這做法雖然看著沒效率,但是總是能讓部隊對自己的側翼有安心的感覺。而且五軍的剿殺計畫裡面就是依託鐵路,在空中偵查後實施鐵壁合圍。力求徹底解決。

  祁睿本以為這樣的行動會導致大部隊行軍速度變得很慢,沒想到六軍的前鋒竟然一路擊破了美國人的阻攔,在10月10日就抵達了奧克拉荷馬城附近,並且開始圍城。每天行軍上百公里,這個速度讓祁睿覺得很是驚喜。

  先頭部隊抵達根據地,後續部隊的狀態也變得自信許多。原本部隊嚴格控制同時施工距離在30公里,現在部隊一傢伙就把施工距離給延長到100公里。10月13日,祁睿不僅抵達了奧克拉荷馬,沿線鐵路兩邊也拉出了幾百公里長的鐵絲網,並且建設很多初期的屯兵點。

  此時奧克拉荷馬城的圍攻戰已經結束,日本人在城外挖坑解決俘虜和市民。祁睿則在被摧毀的慘不忍睹的城內見到了前來會師的四兵團的指揮員。兩人碰面之後,祁睿忍不住叫了聲,“舅舅,怎麼是你?”

  來人是四兵團的司令員李維仁,李維斯是李儀芳的堂弟。祁睿雖然和李儀芳沒啥血緣關係,不過按照輩分他必須叫李維仁舅舅。李維仁上下打量了一番自己的這位“外甥”,然後說道:“在部隊裡面,咱們就別這麼稱呼了。祁政委。”

  祁睿其實喊完就覺得自己失態了,只是他萬萬沒想到前來圍攻奧克拉荷馬城的竟然是李維仁。在祁睿的想像中,李維仁應該指揮四兵團圍攻新奧爾良才對。到現在都沒接到攻克新奧爾良的消息,祁睿自己也是頗為意外的。

  “李司令員,我們去交換一下情報。”祁睿應道。

  因為級別足夠高,所以情報交流倒也很是順暢。六軍的政委原本不是很認同祁睿隨六軍行動的理由,現在他倒是覺得祁睿對事情的判斷很准,看祁睿的目光也變得越來越正常。

  李維仁提起戰鬥,就看著並不高興,卻也沒有拒絕介紹情況。在李維仁的講述中,祁睿發現戰爭的進展完全超出了他的想像。四兵團和五兵團遇到的問題一樣,美國海軍集結了大量軍艦在城市附近的海岸,掌握了運輸的便利。不管四兵團殺了多少美國佬,慘烈的巷戰中都會遇到美國佬的頑強抵抗。抓到的俘虜裡面不僅有白人,還有一群看著像是白人,又有著較為黝黑膚色的傢伙。審問之後的結果令人訝異,這些人的確不是白人,甚至不是美國人,他們都是加勒比海沿岸國家的窮人。

  加勒比海當地有專門的人給這些走投無路的人錢,讓他們來做些“買賣”。加勒比海海盜橫行,各國都有在海上“做買賣”的人,所以這幫人就跟著這幫人走,接著就被送進了新奧爾良。面對戰火紛飛的戰場,這幫人若是不前進或者不堅守陣地,就會被後面的美國督戰隊打死。加上肯來幹這個的也都用過槍,拎起槍來的本能就是作戰。靠了不斷的填人命,新奧爾良硬是也抗了好幾天。

  根據俘虜的口供,美國在新奧爾良模仿奧斯曼帝國的防禦體系,用鋼筋水泥建起了一個防禦體系……聽到這裡,祁睿認不出噗哧一聲樂了。李維仁的表情沒有尷尬,而是惱火與無奈的混合體。祁睿看六兵團的同志不知道兩人為何如此,他就給同志們稍微解釋了一下,奧斯曼的防禦體系就是李維仁在俄土戰爭中,在堅守普列文要塞時候搞出來的。現在這位祖師爺卻要和轉了兩手的偷師者正面對決啦。

  對於祁睿的掌故,六兵團的同志們倒是耳目一新的感覺。而李維仁繼續介紹了情況。李維仁司令官當然知道這套防禦體系的厲害,他試探性進攻之後就確定美國佬以強大的行動力以及工業能力,真的搞出了一個有交通壕,鋼筋混凝土堡壘,密佈炮兵以及機槍的要塞。而這個要塞背後還有美國海軍的重炮協助,光復軍的155炮根本不是對手。

  聽著李維仁的介紹,祁睿突然生出一種不安的感覺。美國人看著並沒有那麼糟糕呢。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9 11:32

第444章 政委的煩惱(七)

  奧克拉荷馬城是1889年建立的城市,按照美國人自己的說法,一天內一萬頂帳篷就建成了一座城市。現在帳篷猶在,人去帳空。接管了奧克拉荷馬城的光復軍快速的在這座城市開始佈置駐地,每輛伙食車上都冒出了炊煙。飯菜的香味讓聞到的戰士們都忍不住露出了放鬆的微笑來。

  在奧克拉荷馬城的四兵團與六兵團的最高指揮官們臉上沒有絲毫的輕鬆,嚴酷的現實就擺在大家面前。美國的沿海要害城市擁有的優勢很大,穿過北美陸地而來的光復軍此時還無法有效摧毀。

  “李司令員,您覺得放棄沿海城市更好麼?”六兵團政委祁睿總結了一下李維仁的意思。

  李維仁臉上有懊惱的表情,不過這表情已經不是李維仁的主要情緒。他堅定的點點頭,“美國人如果認為靠那幾個沿海要點就能活下來,我覺得也挺好。徹底清洗北美,能跑到那些沿海據點城市的,就讓他們去。跑不去的,就讓日本人收拾他們。”

  “這就是長期戰鬥了啊。”祁睿對自己“舅舅”的看法並沒有反對的意思。其實祁睿原本就知道消滅美國這樣的國家必然是一場艱苦的長期戰鬥,不過摩托化步兵投入戰爭之後,現實中高強度高速度的戰爭進程讓祁睿早就忘記了“長期戰”的問題。

  李維仁的眼中閃爍著冰冷的光芒,他平靜地說道:“長期戰不等於是烏龜爬。我要求你們過來攻打奧克拉荷馬城,就是要打通這條交通線。快速進軍美國東海岸的平原地區。最大程度消滅美國人口。同時還要加強在已經清洗過地區的移民工作。”

  祁睿暫時不吭聲了。遇到困難的不僅是南下的四兵團,美國佬的學習精神也超出了沈心的想像,在之前西海岸、洛磯山脈、五大湖地區表現的非常拙劣的美國軍隊,在構建城市堡壘系統上極為靈光。新奧爾良的經驗立刻就被用到了紐約城。紐約城建築物和樓房眾多,建設堡壘比木質結構居多的新奧爾良城容易許多。五兵團啃上硬骨頭之後,真的傷了些牙齒。

  除了正面戰場的困難,五兵團以及四兵團的側翼還不斷遭到美國小部隊的襲擊。襲擊者們飛蛾撲火般的不斷發動進攻,對光復軍的心理影響很不小。李維仁提出的解決辦法並不難理解,祁睿當然知道這種辦法的可行性。所以祁睿忍不住說道:“這麼幹下去,會不會導致剩餘的美國人不知死活的發動進攻?”

  聽了祁睿的話,李維仁笑了。那是發自內心的笑意,不過笑容中沒有絲毫的溫暖,而是充滿了銳利的味道。笑容維持了幾瞬之後就消失在李維仁冷靜的臉上,他平靜地說道:“戰爭已經開始了,難道我們現在停手,美國人就會對我們夾道歡迎麼?我們可以決定什麼時候開戰戰爭,但是我們沒辦法決定什麼時候結束戰爭。祁睿,做好美國人戰鬥到最後一人一槍的準備吧。”

  祁睿對李維仁所說的每一個詞都不陌生,這都是軍校裡面教授過的要點。而且德克薩斯人表現出的戰爭意志讓祁睿感覺到了強烈的危險。光復軍當然不會敗給美國人,不過想達成徹底消滅美國的戰略目標,光復軍需要付出相當大的代價。祁睿覺得這代價或許會是數百萬,而不是之前樂觀估計的數十萬。

  強行把自己從這種對損失的恐慌感裡面掙脫出來,祁睿用回到現實的第一想法就是,“李司令員,想讓我們與你們配合作戰的話,就必須先解決德克薩斯。”

  “我也這麼認為。解決了德克薩斯之後,我們就能讓八兵團負責墨西哥邊境。那時候搞不好還得學習蒙恬,在邊界上修建長城呢。”李維仁答道。

  如果不是李維仁的表情冷靜到看不出絲毫的波動,祁睿其實覺得有關長城的笑話說的真不錯。然而李維仁不笑,祁睿也實在是沒辦法自己笑出聲來。

  說完了這個“笑話”之後,李維仁繼續說道:“我已經準備給戰區司令部打個電報,請他們把我的電報轉給韋澤都督。根據當下的戰況,四兵團請求中央派遣艦隊到北美來作戰。如果想儘快擊破敵人的武裝,就必須派遣艦隊。”

  祁睿心裡面立刻就否定了這個建議。派遣艦隊在萬里之外的北美孤軍作戰,祁睿懷疑李維仁和四兵團的同志們是被局面給逼瘋了。不過這話無論如何都不能說,所以祁睿笑道:“這件事我得和六兵團的同志們討論之後才能決定。”

  聽了祁睿的表態,李維仁說道:“現在我們的傷患先通過你們那邊的鐵路送到西海岸去吧。五大湖那邊已經告訴我們,鐵路線運力完全飽和,太多的物資要用鐵路運到前線。”

  祁睿當然不會拒絕這個要求,然後他就和五軍以及六軍在奧克拉荷馬城附近連續剿殺了半個月的美國佬。牽扯安全和衛生的問題,運送傷患的車輛人數不能過於密集,車速也不能太高。所以這半個月的時間裡面,六兵團打通的南線鐵路運輸被傷患運送傷患的車輛給占滿。運輸三萬名輕重傷患的工作實在是太大了。

  把這三萬人撤下去,司令部又告知四兵團,五萬名補充部隊即將乘船到南線,讓他們做好運輸準備。即便是早就知道打通和四兵團的交通線後會出現這樣的局面,祁睿心裡面也忍不住覺得夠遺憾。鐵路線給四兵團用了之後就沒辦法給六兵團用。這會引發的問題可不小。更何況,現在九兵團也已經南下,八兵團開始東進,這條鐵路交通線的壓力變得格外的大。但是這話已經沒辦法再去抱怨,祁睿光鎮壓不平之鳴就已經有些精疲力竭的感受。

  頂住了壓力,祁睿還是根據半個月的戰鬥經驗,向戰區司令部提交了一份報告。這份報告在11月1日,也就是三會召開前,由北美戰區那邊遞交到了韋澤手裡。

  看了報告的文字裡面出現了“鐵壁合圍”“手拉手的圍剿”等用詞,韋澤忍不住苦笑起來。這文字讓韋澤聯想起了抗日戰爭時期日軍的圍剿行動。在那時候,這種戰術屬於落後的戰術,也就是欺負一下八路軍這種缺人、缺槍、缺重武器的部隊。不過在1890年的現在,這種戰術卻是世界最強大的工業國才能實施的戰術。

  在北美的民朝以及在南部非洲的英國,都不約而同的實施了這樣的戰術。而且韋澤對此也不是沒有準備,在與墨西哥總統會面的時候,現在的六兵團就有部隊實施了一次手拉手的合圍。那次還抓到了一些美國刺客。證明這種合圍對於精銳小分隊同樣有效。

  北美戰區司令部送上這個的原因不是對這個行動有什麼反對看法,而是這個行動是第一次出現了三個兵團合作作戰的局面。這件事總不能讓北美戰區司令部派人去指揮,需要設立前線光復党軍事委員會負責指揮。對於這個前線指揮部的人事安排,北美戰區司令部可不想承擔責任。

  韋澤歎口氣,就召開了軍委會議。在軍委會議上,韋澤建議讓李維仁當前線指揮部司令,八兵團司令鄭明倫當副司令。軍委眾人互相交流了一下視線,既然韋澤都督沒有強行讓祁睿在裡面充當領導職務,大家其實都很放心。所以這個人事決定全票得到了通過。而且現在軍事教育的頭頭柯貢禹還表示,希望這個前線指揮部能夠在此次行動結束之後就解散。

  老傢伙們知道柯貢禹這是心疼祁睿,若是司令部一直存在的話,有什麼事情都會被追責。那時候祁睿年紀最小,還是個兵團政委。傳統的背鍋俠也就非祁睿莫屬。戰鬥結束之後就解散前線指揮部,即便出了大事,大家也能互相扯皮。所以這個看法也變成了決議得到了通過。當然,通過的理由就是這樣的前線指揮級別無法確定,不適宜長期存在。

  到了11月4日,戰區司令部就下達了命令。於是三個兵團的最高指揮員就聚集在了阿馬里洛,光復軍歷史上第一次百萬大軍參加的單次行動的大會戰就掀開了序幕。

  大家決定從11月7日開始,各部隊先調動兵力到各個地點。11月10日,各部隊開始封閉所有缺口,接著就從東、西、北三面收縮包圍圈。力求一次性把廣大範圍內的所有敵人全部清洗掉。除了包圍的部隊之外,中間還有機動部隊實施剿殺。力求最大限度削弱包圍圈部隊承擔的壓力。

  動用了110萬的部隊進行一個多月才能完成的戰鬥,這個計畫大概只能用一個“笨”字來形容。不過三個兵團的頭頭討論的結果,也真的找不出更聰明更有效的戰術。

  在會議結束之後,祁睿和自己的老上司鄭明倫談起了一些心裡話。有些話也只能對老上司才能說出來。祁睿有些愁眉苦臉,“鄭軍長,我覺得這次戰爭的傷亡太大。我很擔心士氣的問題。”

  鄭明倫用理解的目光看著祁睿,然後他用一種老師才會有的語氣說道:“祁睿,在北美奮戰的幾百萬軍隊都要面臨嚴酷的戰爭考驗。不過我覺得你不用想那麼多士氣的事情,你好好考慮戰爭的問題就行了。”

  祁睿有些意外,他忍不住皺著眉頭說道:“軍長,我是政委,部隊的士氣是我的工作。”

  “呵呵。”鄭明倫的笑聲裡面有些嘲諷,嘲諷的笑完,鄭明倫收起笑容正色說道:“祁睿,到這裡戰鬥的所有官兵,都認為自己是響應了韋澤都督的號召,到北美為民朝而戰。我希望你能夠弄清楚這點,部隊的官兵們認為自己在為韋澤都督而戰。知道為誰而戰,知道為何而戰,這就是最好的政治動員。”

  這話讓祁睿愣在原地,他聽過老爹韋澤說過,“對美國的戰爭是我要挑起的,無論最終勝敗如何,戰爭結束之後,我個人的信用也就被消耗乾淨。除非外國敢主動挑釁中國,否則我是沒可能再發動戰爭了。”

  鄭明倫這位老軍人的話與韋澤說法完全一樣,事實上也的確如此。祁睿很擔心部隊的士氣會起起伏伏,而實際上只要能夠確保一線部隊的參戰次數與參戰時間,部隊的士氣並沒有出什麼問題。不過知道了這點,祁睿並沒有感到高興,他反倒有些情緒低落。祁睿相信軍隊的士氣來自對國家的效忠,如果軍隊的忠誠心只是針對韋澤一個人,等韋澤死後,軍隊會變成什麼模樣呢?

  就在祁睿思前想後的時候,就聽到鄭明倫軍長用非常不高興的語氣說道:“祁睿,你知道你爹很心疼你麼?”

  “啊?”祁睿被這種問題給弄的無法應對。這麼多年來,在部隊裡面,祁睿第一次聽到有人這麼說。

  看著祁睿愕然的表情,鄭明倫怒道:“都督是瞎疼你這兔崽子啦!”

  這痛駡來的如此突然,祁睿並沒有生氣,因為完全被罵懵了。而鄭明倫上前兩部,一把拽住了祁睿的脖領子怒道:“你爹怕別人知道你的身份之後欺負你,所以給你改了你娘的姓。你爹怕有人刁難你,更是對你的消息隱藏的很深。現在你小子當了少將,當了政委,不怕別人知道你的身份啦。然後你還矯情起來。告訴你,我也聽說過你小子的一些事情,聽說你從來就沒喊過一句都督萬歲!有沒有?!”

  這劈頭蓋臉的痛駡依舊沒能激發出祁睿的憤怒,反倒讓祁睿感覺到了相當程度的委屈。祁睿當然知道他的一身所學,以及關鍵時刻的方向,都是他爹韋澤努力灌輸與推動的,不過祁睿總是覺得這也是自己努力學習的結果。而且這也是老爹韋澤反復強調的事情,韋澤從來不吹噓自己的教育是如何的費心和認真。有今天的成就,祁睿也是在一線工作許久,在戰火紛飛的戰場上奮戰與穿行,甚至克服了對死亡的恐懼感。現在被人認為這都是老爹韋澤的功勞,祁睿當然覺得自己的努力被抹煞了。

  看到祁睿懵逼和委屈的表情,鄭明倫氣的一把推開祁睿,然後指著祁睿怒道:“你小子給我記住,你爹是韋澤。不管你怎麼看,不管你爹怎麼心疼你,這點絕對不會變。在我們看來,你就是韋澤都督的兒子。你這當兒子的就是像個兒子的模樣!”

  訓完祁睿,鄭明倫氣哼哼的扭頭就走,把年輕的祁睿留在原地。祁睿還是一臉懵逼的表情,挨了這麼一頓罵之後,他也沒有能想出來自己到底做錯了啥。按照韋澤一貫的標準,就現在祁睿的成就,他明顯是很對得起老爹的。哪怕是孔子都說過,孝就是只讓父母擔心子女是不是會生病。

  腦子裡面飛速旋轉著,從自己對老爹韋澤的態度,到自己在軍事和政治工作上的表現。祁睿開始嘗試把自己的所作所為與鄭明倫的怒駡之間達成一個聯繫。也不知道想了多久,一個念頭猛然蹦了出來。如果只是從鄭明倫所罵的字面來看,鄭明倫生氣的是祁睿始終沒有態度鮮明的表達對老爹韋澤的服從。

  有了這麼一個想法,祁睿突然覺得很多問題豁然開朗起來。全天下的人大概都不知道韋澤家庭裡面的教育內容,韋澤素來認為既然子女並非是出於自己的意願而誕生在世界上的,所以是父母欠孩子而不是孩子欠父母。這種念頭對於韋澤看來是非常堅定,但是在現在的民朝秉持這樣態度的人大概是少之又少。

  現在的民朝人看到的是,祁睿是韋澤最心疼的兒子,也就是韋澤的繼承人。作為繼承人,不管祁睿現在表現出多麼了不起的能力,大家都認為祁睿需要表現出來的是身為繼承人該有的那種“繼承的態度”。祁睿表現出的獨立于老爹韋澤的態度讓很多人感覺不爽了。就如鄭明倫所說的那樣,“你這當兒子的就是像個兒子的模樣”!

  仿佛是打開了一扇窗戶般,祁睿感覺自己終於抓到了現在與未來聯繫的一條細線。儘管這細線如同蜘蛛絲般的纖細,而且還有種難以捉摸的感覺。不過祁睿總是找到了一個別人對他的定位。甚至可以說,祁睿感覺到了別人對他的“期待”。

  幾百萬的官兵因為韋澤的命令到了北美來作戰,如果沒有韋澤的號召,也許中國與美國在未來也會爆發戰爭。但是那必然是幾十年後的事情,而不是現在。這些官兵基本都比韋澤年輕,他們為了自己效忠的韋澤冒著生命的危險,穿越了生死。他們出生入死所換來的生活是否能夠延續下去。

  在祁睿看來,這是一個社會發展的問題,主動或者被動,現在韋澤所創造的一切註定會被摧毀。但是在這些官兵看來,他們的未來就是韋澤都督建立的這個天下與善政能夠延續的問題。一成不變的未來,才能保護他們的利益。

  那麼誰是一個能夠繼承韋澤都督政策的人,自然是繼承了韋澤都督血脈的祁睿。雖然祁睿在老爹韋澤的教育下知道這種血統的傳承就是個笑話,但是在人民群眾其實也不是關注血統。他們認為必須有可靠的東西才能保證韋澤都督的政策不出現顛覆性的變化。

  血統是一種比空口白牙更可靠的保證!祁睿繼承了韋澤都督的血統,他就是天然比別人更應該繼承韋澤都督的政策。明白了這點,祁睿又是歡喜又是不安。至高的權力距離他其實並沒多遠,只要能夠“正確”的符合了眾人的期待,走上那條路其實很輕鬆。

  不過作為韋澤的兒子,作為一個自認為相當程度繼承了韋澤思想的兒子,祁睿看到了這條道路下面隱藏的危機。那是可怕的深淵。歷代曾經有過這種想法的人,他們子孫的屍體幾乎填滿了無底的天坑。最上面的一層數百萬的屍體都是滿清的子孫。屠滅了滿人集團的那個人就是現在的皇帝韋澤同志。祁睿無論如何都沒辦法無視這個事實。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9 11:32

第445章 政委的煩惱(八)

  艾倫•艾蘭手中緊緊握著短管步槍躲在一條溝壑中,在斜上方沒多遠的地方,一名中國軍人正在來開褲腰帶。從這個熟悉的動作上看,艾倫知道這就是老爺們拉開褲子就撒的典型動作。他很想立刻就對這個中國軍人射擊,直線距離不到十米,命中的幾率非常大。不過艾倫最後還是決定暫時不要動手。旁邊的聲音證明周遭還有別的中國軍人,他希望能夠等到中國軍人轉過身之後,他再偷偷靠上去。畢竟中國軍人剛對這條溝壑撒完尿,想來中國人不會那麼警覺,搞不好一次能夠打死好幾名中國軍人。

  中國軍人邊撒尿邊說著些什麼,艾倫不懂中文,完全不明白。不過聽著周圍歡聲笑語的意思,想來是說著男人們之間逗樂的話。因為有些笑聲聽著又假又刻意。

  在上面撒尿是王大力盡力用平穩的對周圍的同志笑道:“我右下有個美國佬,哈哈。你們誰準頭好,一槍把他給崩了。”

  周圍的同志被這話給逗樂了,“哈哈!你小子就編吧!”

  “就德克薩斯的瘋狗們那股操行,我現在敢突然閃,他大概就立刻開槍。我是強忍著才沒去繼續看他。你們趕緊動手啊!哈哈!”因為過於激動,所以王大力的聲音聽著都超級假。

  這種語氣讓同志們覺得王大力不是開玩笑,班長掏出手槍,讓戰士拽住他的腰帶後面,整個人突然從溝壑上探出身去。沒等艾倫發覺頭上方的威脅,班長連著三槍就在艾倫腦袋上射出一個洞來。

  在艾倫抽搐著倒地的時候,班長也被戰士給拉回了直立的狀態。而始終努力往外憋尿的王大力則僵屍般蹦回了溝壑裡面射角之外的位置,那種激動是如此的充滿恐懼,讓其他同志忍不住笑出聲來。

  不過這笑聲只是維持了幾下而已,大家很快就進入了戰鬥的狀態。溝壑裡面藏著美國佬,這的確是很糟糕的事情。拎起步槍,拽出手雷,部隊迅速包圍了溝壑,防備有其他美國佬也在裡面躲著。

  十幾分鐘後,溝壑最終被搜索一番。裡面除了有一個被打死的美國佬之外,再沒有別的活人。這讓部隊的同志鬆了口氣。

  “撒泡尿都不讓人安生!”王大力憤憤地說道。

  要是在和平時期,這話以及這悲憤的語氣必然會引發哄堂大笑。而此時的部隊卻沒有這樣的情緒。大家不僅沒覺得搞笑,看表情,反倒有些於我心有戚戚焉的同仇敵愾。

  事情完事之後,部隊立刻端著槍,繼續向前行動。廣闊的德克薩斯的土地上,光復軍那顯得稀疏的大網想變的稠密,絕非一朝一夕的時間。

  秋天的德克薩斯草木凋敝,這讓部隊的搜素工作也變得更加有效。當然,這也是為何要在此時開始這次百萬人手拉手鐵壁合圍的天時成份。德克薩斯有大概70萬平方公里,光復軍這百萬多人撒到這裡,一平方公里上也只能分到兩個人。若是此時又是草木茂盛的夏季,合圍只會變得無比艱難。

  百萬人手拉手可以組成將近兩千公里長的一條線,這條線就先圍住德州邊界,然後穩穩當當的前進。雖然緩慢和辛苦,不過王大力他們連溝壑裡面躲藏的一個美國佬都能摳出來,也可見部隊的細緻程度。

  此時包圍網已經收縮了十幾天,部隊普遍前進超過100公里。包圍圈越來越小,遇到的敵人的頻率則是越來越高。王大力所在的部隊和其他部隊一同緩緩前進,溝壑、樹林、草叢,如同篦子般仔細梳理。是那些有可能躲藏人的地方則由軍犬查看,雖然軍犬也經常對各種鼠類或者打洞的動物感興趣,不過也的確摳出過不少發揮想像力的德克薩斯人。

  又向前走了不到五公里,王大力就看到遠處出現了些問題。用望遠鏡一看,應該是釘在一些木樁上的人型物品。影影綽綽的看不太清楚,不過王大力卻收起了望遠鏡。這種局面他和戰友們不止一次的見過,釘在木樁上的,或者懸掛在樹上的,都是印第安人的屍體。一般來講,這些印第安人死前都遭到了殘酷的對待,器官被切掉,或者死前遭到了極為殘暴的毒打。德克薩斯人處決了印第安人之後,還會在印第安人身上掛上牌子,上面寫著“這就是中國人的下場”。

  此時日頭偏西,部隊開始準備駐紮。大量的偵查人員以及夜班人員做好了準備,白天的努力成果不能在晚上被浪費掉。這也是部隊行動緩慢的原因,每次駐紮前有太多準備工作要做。

  一夜無事,第二天部隊繼續開始進發,王大力終於有機會抵達那些被懸掛的屍體旁邊。有大概二十人被高高吊起,其中只有三四個是印第安人,剩下的十幾個全部是膚色黝黑的黑人。王大力有些不解的問身邊的副排長,“我記得美國有黑人啊,為什麼這幫德克薩斯人要把黑人給吊起來?”

  副排長冷笑道:“黑人在美國是奴隸,美國人啥時候把奴隸當成人看的?”

  這話讓王大力回想起之前的培訓內容,其中就有關於美國白人與黑人之間的問題。美洲本來沒有黑人,這些黑人都是英國以及歐洲奴隸販子從非洲運去美洲。雖然黑人黑黢黢的皮膚讓王大力覺得有些令人不快的髒兮兮的感覺,但是黑人就被這樣屠殺,王大力也自然生出了一些同情。

  又向前走了沒多遠,前面突然就傳來了槍聲。光復軍立刻就做出了反應,部隊臥倒的同時確定敵人的所在。那麼摩托車部隊立刻出發,對敵人實施了背後包抄。和之前一樣,敵人沒想到光復軍的反應如此迅速,如此具備攻擊性。眼瞅著光復軍的摩托車部隊向著自己後方繞去,那幫美國佬再也忍耐不住,他們紛紛跳上馬匹試圖用最直的路線與光復軍的摩托車部隊比野外行駛速度。

  兩支隊伍靠近的時候,還暫時看不出誰更具速度優勢。然後架在三輪摩托車鬥蓋上的輕機槍就開始鳴唱起來,跑在最前面的兩名騎兵片刻後就被打落馬下,後面的騎手們則不得不選擇離輕機槍的距離遠些,或者趴伏在馬背上試圖避開輕機槍的射擊。不管是哪一種選擇,都讓他們被摩托車輕鬆的超越。合圍很快就完成了。

  看到這樣的局面,王大力鬆了口氣。這種每天都要上演的戲碼結束之後,部隊就可以繼續前進。沒想到那幫德克薩斯人被圍之後居然很沉穩的負隅頑抗起來,也不知道他們帶了多少子彈,反正槍聲響的激烈。後續的摩托車載了迫擊炮過去,幾發炮彈命中目標,德克薩斯人的抵抗就結束了。

  就在部隊開始繼續搜索前進的時候,隨隊的日本人趕過去,連抬帶押的弄出來二十幾號人,其中有俘虜居然是黑人。王大力這下就不解了,他問副排長,“不是說黑人是奴隸麼?怎麼還有奴隸為奴隸主這麼賣力的?”

  副排長先是愕然,他也沒想到飛蛾撲火般的襲擊者裡面竟然有幾個黑人。後面沒多遠就有被德克薩斯人吊死的十幾號黑人,前面就有要為美國拼死作戰的黑人。副排長皺著眉頭說道:“這些黑人大概不是一夥的。”

  王大力覺得這個解釋倒也能說明不少問題,也許美國人對黑人的劃分級別完全不同,黑人是奴隸,有些黑人比其他人更奴隸一些。就在此時,指導員經過隊伍,聽到大家評論黑人為何不起來反抗。指導員立刻跑去了營政委那裡,沒多久,營政委就帶著翻譯和指導員過來攔住了日本人,他們把黑人帶走了,方向就是那些高高懸掛著一眾黑人屍體的方向。

  到了晚上,部隊依舊秉持了開會的制度。通報了部隊面對的戰鬥,以及最新的輪換,營裡面就準備散會。王大力忍不住舉手要求發言,得到允許之後,王大力問道:“白天被抓住的黑人到底怎麼看白人吊死黑人的事情。”

  營長有些愕然,營政委起身答道:“那些黑人說,如果他們肯努力給白人賣命,他們大概就會被白人公平對待。所以他們不是被強迫來的,而是自己申請來參加戰鬥。”

  王大力登時就懵了,他不太能理解營政委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或者說他完全不能理解那些黑人的想法。明明白人就沒把黑人當人看,可還是有黑人希望能夠通過為白人去死,而得到個人被白人認同的機會。王大力覺得這種邏輯思維實在是不存在對等的原則。

  政委看不少同志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就把白天發生的事情給同志們講了講。部隊同志和王大力一樣,不能理解那些參戰黑人的邏輯思維。既然他們是被壓迫者,在壓迫者們遭到沉重打擊的時候為何不起來造反。反倒心甘情願的為壓迫者們當炮灰。對於德克薩斯黑人的想法,光復軍的軍人們真的感覺把握不住。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9 11:32

第446章 政委的煩惱(九)

  王大力所在的部隊繼續前進了五天之後,王大力所在的部隊就從搜索隊論調為作戰部隊。

  接下來的日子裡面,包圍圈越小,敵人就越活躍。德克薩斯人騎著馬從樹後沖出來,光復軍立刻正面作戰,側翼包圍,實施全殲。德克薩斯人從山坡後沖出來,光復軍立刻正面作戰,側翼包圍,實施全殲。德克薩斯人從草場中沖出來,光復軍還是立刻正面作戰,側翼包圍,實施全殲。不管德克薩斯人是如此的出招,光復軍就是這麼包圍殲滅的老套路。

  作為摩托車駕駛員,王大力覺得屁股生痛。為了在並不平坦的地面上穩住摩托車的行駛,他的手臂也感覺肌肉隱隱作痛。晚上的會議時,營長告訴大家,現在的德克薩斯包圍圈已經縮小到長寬都不到300公里的一個圈裡面。按照現在的推進速度,最多還有五天,就要進入激烈的戰鬥階段。大概半個月內,大部分戰鬥都會結束,那時候部隊裡面符合退役條件的指戰員就可以按照規定到後方去過上預備役的輕鬆生活。

  第二天上午,這種枯燥的搜索前進就被暫時叫停。王大力所在的部隊受命離開搜索隊行列,以摩托化行軍的模式前去參加大戰。這消息一出,王大力只覺得心臟立刻加快了跳動。參加大戰意味著可以得到升遷的機會,部隊裡面對於功臣的獎賞從來很重,作為完成服役的軍人退役之後,可以在北美申請加入農場。親眼見識到北美的廣闊之後,王大力覺得很滿意,不過立下軍功的軍人,可以得到的就是更多的機會。如果能當個農場幹部的話,日子就會更好過。王大力對此很是憧憬。

  到了下午,摩托化部隊就抵達了目的地。遠遠看去,地平線上的一座小城正在炮火中顫抖。不少步兵隨著自己的部隊的卡車停下,還有眾多火炮在卡車牽引下抵達目的地。王大力緊張之餘,心裡面想到的只有一件事。那座城裡到底有多少敵人。能不能讓他獲得立功的機會。

  在距離王大力大約100公里遠的德克薩斯首府奧斯丁,州長與州務卿等人坐在議事廳裡面焦急的等待著。他們是在四天前才徹底明白中國人採取了手拉手掃蕩的笨蛋戰術,然後州長以及州務卿以及德克薩斯民團頭子們很快就討論出了一個戰術,那就是一點突破,徹底撕爛中國人的包圍網。

  德克薩斯號稱孤星共和國,是美國各州裡面唯一有自由退出美國權力的州。這個州的政府與其說是傳統的美國州的結構,還不如說是一個小型國家的模式。這套組織模式讓他們還制定了一個戰役計畫。首先就是在韋科城吸引中國軍隊集結,目標達成之後,韋科城的守軍向北突圍,利用對地形的熟悉牽著中國人走。而德克薩斯另外一支騎兵部隊就突然向東,打穿中國人的包圍圈,從後面猛烈攻擊中國人。

  這個計畫從理論上很完美,為了能夠實施這樣的行動,在拉索斯河上的要地韋科就成了這些德克薩斯勇士們的要地。按照計畫,韋科此時也已經該開始突圍,他們等待的就是突圍前的電報。

  等待的過程中,這些孤星共和國的頭頭們討論著另外的問題。州務卿和聯邦的國務卿差不多,都是行政機構的頭頭。州務卿帶著疲憊提出了他的看法,“我覺得我們還是要在沿海確定據點。由聯邦海軍來保護。”

  州長早就聽州務卿說過這個問題,德克薩斯有很長的海岸線,有不少海岸城市。不過這個建議並沒有讓州長有絲毫的動搖,他答道:“我們必須知道,那些農場主們絕不會離開他們的農場。他們只會拼死保護他們的農場。”

  “所以,我們現在的兵力已經沒有拉索斯河以北的人。我認為他們大概已經被中國人給殺光了。”州務卿疲憊地說道。

  這話仿佛是抽在州長臉上的一記耳光,讓州長的臉上的肌肉開始抽動。中國軍隊所到之處,所有的人都失去了消息。他們就這麼毫不聲張的從三面逼近,而德克薩斯則沒有還手之力。

  一個月前,德克薩斯已經集結了最強有力的武裝力量對中國人發動了進攻。這些進攻都如同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極少數逃回來的人講述了中國軍隊的可怕之後,就離開軍隊返回家裡的農場保護他們的家小去了。現在德克薩斯的精銳力量已經耗盡,州政府最後能集結的三萬人是他們最後的能集結起來的武裝力量。而且這三萬人裡面還有很多都是老面孔,他們中間不少人在南北戰爭之前就參加過其他戰爭。

  德克薩斯有人口,但是除了這三萬人之外的其他人口都留在地方上保護家庭,這些人口不管再多,都無法變成德克薩斯州的力量。州長對此愁眉不展。

  州務卿依舊很冷靜,他說道:“我認為我們自己先做好撤退的準備吧。如果戰鬥沒辦法結束,我們至少能夠繼續戰鬥到最後。”

  逃跑主義的態度讓州長翻了翻白眼,如果不是知道州務卿是個聰明人,也是個好人,他大概就只能罵人來發洩情緒。即便沒有罵人,州長也轉頭問秘書,“你們再給韋科發個電報,問問他們是不是已經準備好了。”

  秘書領命而去,州長也不想說話。左等不來,右等還是沒消息。眼瞅著天就要黑了,州長開始考慮自己是不是先去睡一會兒。他真的不想再和州務卿說話,逃跑的建議強烈的刺激了州長的道德觀,讓他覺得自己不能同意。

  此時的韋科,如同熱鍋上螞蟻般的德克薩斯指揮官對著那些電報員怒道:“不會修,不會修!一個指頭大的破管子你們都修不好麼?”

  電報員們也是滿臉焦急,中國人的炮擊擊中了電報室。沒出現什麼人員傷亡,但是炮擊把電報機震落,電報機上的真空管損毀。而且那些備用的真空管也被摧毀。此時韋科這邊想把自己請求援助的情報傳遞給州政府,但是中國人把韋科圍的水泄不通,他們找不到任何方式。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9 11:32

第447章 政委的煩惱(十)

  “兄弟們,就靠你們從河邊出去給報信了!”夜色下的韋科城邊,指揮官送了一眾兄弟們在河邊。中國人圍城後,城內可以通往外面的交通線只剩了布拉索斯河。

  布拉索斯河原本是西班牙語,意思是上帝的手臂。要通過這條並不算特別深的河流離開,讓覺得自己篤信上帝的美國人覺得是個很好的彩頭。

  “上帝保佑你!”“上帝保佑美國!”在祝福聲中,十幾名德克薩斯男兒們下水了。

  指揮官並不想離開,若是可以的話,他其實很想跟在這幫人後面一起走。白天的時候,韋科城外是如山如海的中國人。這和之前在司令部時候說好的不一樣呢,司令部裡面認為中國大概會開著車沖過來。現在中國人的確開著車沖過來,不過他們是從四面八方沖過來,而不是從單一方向沖過來。

  懷著某種期待,韋科指揮官矗立在河邊。就在他開始對流水聲感到不安,準備回去的時候,遠處傳來了微弱的慘叫聲,片刻之後慘叫聲中又增加了呼救聲。一眾美國人都覺得很意外,聲音是從兩百米外傳來的,那裡大概已經是中國軍隊的控制區。

  又過了一陣,韋科這邊的河岸上有了動靜。指揮官迎了過去,在微弱的燈光下,他看到的是渾身血口子的四名人員。被抬上來的人員可以說是渾身是血,那些靠自己上來的人員片刻後就幾乎變成了一個血人。

  “河裡面有鐵絲網!中國人在河裡面下了鐵絲網!”在流血流到失去神志之前,受傷較輕的傷患痛苦地說道。

  韋科的指揮官這下終於把白天觀察到的一些事情聯繫起來,據觀察員說,中國人把一些東西投進了水裡。觀察員認為有可能是給浮橋做準備的玩意。現在大概能確定那些玩意不是浮橋的定錨。

  陸路走不了,現在水路也被截斷。在絕望的情緒下,韋科的指揮官突然仰天長嘯,“啊~~~~!給條活路不行麼?”

  “咱們向中國人投降吧。”指揮官旁邊的兄弟說話了。

  指揮官本能都扭頭瞪過去,但是黑夜中別說看清楚眼神,連對方的臉都看不清。看著主張投降者黑黢黢的暗無天日的臉,指揮官怒道:“萊因哈特,你怕死了麼?”

  “你不怕麼?”萊因哈特反問指揮官。

  “你……”指揮官立刻為之語塞。這名叫做萊因哈特的膽小鬼真的說出了所有人的心裡話,如果在可以不死與必須去死之間選擇,大家還是希望能夠不死。

  “現在我們絕不缺乏英勇戰死的機會,只要不投降,和中國人打下去,我們就可以英勇戰死。既然如此,我們就看看有沒有能夠更體面活下去的可能。反正談不妥就會死,和中國人談談又有什麼問題?”萊因哈特繼續說道。

  沒等指揮官叫駡,旁邊就有人問道:“中國人真的會和我們談判麼?他們原本不就是要殺光我們麼?”

  這樣的問題說中了德克薩斯人的心情,至少他們是用這樣的態度對付印第安人的。既然不認為異族有存活在這片土地上的理由,德克薩斯的白人也不覺得身為強者的中國有必要放過居於弱勢的德克薩斯人。

  “如果印第安人肯跪在地上求我們,並且願意以後按照我們規定的生活方式生活,我認為我可以放過他們。中國人也是文明人,他們大概也會認同我這樣的看法。”萊因哈特答道。

  萊因哈特的話立刻激發了一眾反彈,“印第安人採用我們的模式?你在開玩笑吧。”

  萊因哈特也有些生氣了,他怒道:“你們就說個實話,想不想看看自己能否活下去!”

  河水嘩嘩流淌,傷患哼哼唧唧。陸上逃脫的可能不復存在,在黑暗的水面下也有可怕的鐵絲網構成的荊棘地獄。十幾人下水,現在回來的只有四人。大部分走水路的直接被掛在鐵絲網上死在河裡。

  不僅沒人吭聲,包括指揮官也把怒駡憋在嗓子裡面。如果是之前滿心認為和中國人絕無能夠和平相處可能的時候,他們還能喊出決不妥協的口號。爭辯讓這些人理解到不死的唯一可能稍縱即逝,這些人再也沒有主動斷絕生路的意願。

  於是第二天上午,萊因哈特打著白旗前去中國營地。德克薩斯人看到中國人的陣地上跑出人來,對站的筆挺的萊因哈特搜身後,就引領著他走進中國人的陣地。他們忍不住感覺到一些訝異。德克薩斯人知道打白旗的意思,也很清楚他們從來不會給投降的印第安人活路。印第安人會剝白人的頭皮,白人不僅學會了剝印第安人的頭皮,還依照他們的傳統剝印第安人的整張人皮。

  “難道中國人真的會接受投降麼?”德克薩斯人們竊竊私語。

  在中國營地的萊因哈特得到了很禮貌的對待,接待者至少認真聽完了萊因哈特要表達的意見。萊因哈特表達完了他們願意投降,希望中國軍隊能夠保護他們的人身安全之後,看到中國軍人的臉上露出了為難的表情。這下萊因哈特心裡面一陣失望,難道在中國人眼中接受投降者是這麼困難的事情麼?

  負責聽情況的團政委商量了片刻,就把萊因哈特留在這裡。會投降的美國人實在是有些大出同志們意料之外,而且德克薩斯人之前表現出來的是誓死不降的頑強意志。現在表達投降的打算,讓部隊同志覺得措手不及,而且完全不相信。

  指揮這次戰鬥的是一個師,團政委找到了師政委,告訴了說這幫人有投降打算的情況。師政委眉毛一皺,“他們的意思說,要保留他們的武器,私人財物,以後還要保護他們回家的權力?”

  “是的。”團政委答道。

  “這根本不可能!”師政委的反對簡直是從牙縫裡面擠出來的,“他們的家早就被毀了。讓他們帶著武器回家,看到那片廢墟之後再拿起槍和我們開戰麼?”

  團政委只能歎口氣,他其實也想到了這些。可這話他真的說不出口。哪怕是在戰場上竭盡全力的殺死美國佬,哪怕是毫不遲疑的射擊能夠看到的所有的活美國佬。當面對面的時候,政委還是沒辦法毫不遲疑的把殘酷的事實以及未來告訴這幫美國佬。戰爭很血腥,但是現實是遠比血腥更無法接受的殘酷和絕望。至少團政委自己認為,如果他面對這樣的未來,是絕不可能苟活下去的。家園被毀,除了死戰到底外,真的沒有別的可能。

  “我和那邊的人怎麼說?”團政委終於開口問道。

  “告訴他們……我們接受他們的投降。”師政委的聲音聽著有些乾澀。

  團政委一愣,師政委這是什麼意思?然後就聽師政委繼續用乾澀的聲音說道:“我們會讓日本人負責接收俘虜。”

  “騙他們?”團政委聲音裡面全部是反對的情緒。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會這麼激動,但是團政委的聲音中都是強烈的反對。欺騙之後實施殺戮,這讓團政委的羞恥心仿佛被大刀猛烈砍過般起了激烈反應。對等的殺戮很殘酷,不過也只是殘酷。戰鬥結束之後只會讓大家很疲憊,很痛苦。但是團政委從來沒有因為這種疲憊和痛苦感到羞恥。現在師政委提出的建議讓團政委痛苦不堪,強烈的羞恥感讓他甚至感覺氣都有些喘不過來。

  師政委臉上也強烈的痛苦感覺,不過團政委看得出,師政委越來越被這種想法給誘惑。團政委連忙勸道:“政委,我們在之後的戰鬥裡面根本損失不了什麼。”

  師政委的聲音裡面再沒了負面情緒,他聲音平靜地說道:“傷亡了這麼多同志,我已經夠了。你能保證一個人都不死麼?你能保證一個人都不會變殘疾人麼?能讓大家少死傷一個人,哪怕少死一個人,我都覺得可以接受。”

  團政委立刻為之語塞,他張口結舌的不知道該說什麼。不過這不是理屈詞窮,而是他只是覺得這個道理雖然聽著對,但是只是聽著對而已。團政委認為有些事情比死亡更可怕。例如師政委提出的這個辦法。

  半個多小時之後,團政委瞅准師政委離開師長帳篷的機會,他立刻進去問師長,“師長,您知道政委的辦法了麼?”

  師長的臉色立刻就不好看了,他不耐煩地說道:“那件事怎麼了?”

  “我覺得那件事不該那麼做。”團政委說道。

  “不該那麼做,可我不知道怎麼才能阻止。”師長給了個回復。

  “你給軍政委打個報告,看看軍裡面怎麼講。”團政委也算是豁出去了。

  師長翻了翻白眼,狠狠的對團政委說道:“我知道,你下去吧。”

  一個小時之後,電報就送到了六軍軍部。六軍政委看完了電報,連連搖頭,同時立刻把電報遞給了在六軍的祁睿政委。看得出,能夠轉瞬間拋掉這麼一個燙手山芋。六軍政委感覺很好。

  祁睿看完之後,也忍不住咋了一下舌。他萬萬沒想到下面的同志竟然把這麼一個官司打到了軍政治部裡面來。祁睿第一反應也是反對欺騙美國人,但是祁睿很快就發現自己面對“自己人的命就不是命”的指責時,竟然也沒有反駁的理由。

  六軍政委只是看祁睿的表情,就知道祁睿的想法和他差不多。強烈的厭惡感是種感情的東西,而戰爭其實不講感情。欺騙敵人,殺戮敵人,讓自己的部隊有效的去死,就是戰爭的主要內容。

  就在六軍政委認為祁睿大概會選擇屈服于殘酷現實的時候,卻見祁睿長歎口氣,露出了一副文人的表情。這下六軍政委竟然心中一喜。

  祁睿說道:“秦王在杜郵賜死白起,白起先說,我對上天有什麼罪過,竟落得如此下場?過了好一會兒,他又說,我本來就該死。長平之戰,趙軍降卒幾十萬人,我用欺騙的手段把他們全部活埋了,這就足夠死罪了!”

  六軍政委當然知道長平之戰,也知道秦軍名將白起。所以他連連點頭。

  祁睿繼續說道:“我們消滅美國是完成都督都督給我們的任務,互相殺戮只是受命,不得不如此。雖然心中不安,卻不虧心。但是用這種騙術,乃是我們自己的選擇。這麼幹的話,問心有愧。”

  六軍政委不停點頭,不過他問祁睿,“那師政委怎麼辦?”

  祁睿答道:“把他調回來。我覺得部隊裡面太多同志需要休養。我還年輕,其實每天都覺得精力不足,考慮問題容易走極端。我認為很多同志需要休養。你覺得呢?”

  六軍政委大大的點了頭,“我也這麼認為!戰爭太過於激烈,很多同志的確需要休養。”

  命令下去之後,祁睿覺得很疲憊。從三年前離開南京,祁睿這三年裡面幾乎沒有休息過。雖然日子過得飛快,一次次的勝利也讓祁睿感覺很高興,疲憊積累的感覺是非常現實的。現在祁睿處理此事之後,突然覺得無與倫比的疲憊。

  他先是回到了自己的帳篷躺下,卻覺得一股鬱悶之氣在胸口中怎麼都沒辦法疏散出去。祁睿發現自己竟然不敢考慮方才的事情,當戰爭已經打到以徹底毀滅為目的的時候,祁睿真有種無法承受的感覺。

  殺戮和毀滅不是一回事,祁睿感覺自己被這樣的認知弄到無法言語。打敗敵人和殺光敵人不是一回事,祁睿認識到這是兩種情緒。也許有人能夠對此毫不在意,不過祁睿發現大多數軍人其實都知道這不是一回事。

  就如那位師長,寧肯在戰鬥中多付出兵力的傷亡,他也不肯幹出許諾給美國人活路,然後突然動手殺死美國人的做法。難道是這位師長對自己的部下沒有絲毫的愛護麼?祁睿不這麼認為。

  當然,祁睿覺得很可笑的是。光復軍在戰場上打敗敵人之後,對日本人清洗美國人就完全裝作沒看到。雖然看著跟自欺欺人般,可大家就是能接受這樣的結果。

  想到這裡,祁睿突然生出一種逃離戰場的衝動。他覺得受夠了,自己對於這樣的事情真的受夠了。只要能夠逃離這裡,祁睿突然覺得到哪裡都行。

  思緒只是這麼散發了片刻,祁睿立刻感覺到事情不對。這種情緒主導的反應應該是身體虛弱的結果。就如祁睿小時候感覺到莫名恐懼,或者生出強烈對鬼怪或者威脅感覺的時候,他老爹韋澤就用各種辦法讓祁睿理解,一部分恐懼來自記憶,但是大部分恐懼都來自身體的虛弱。當然,所謂的直覺的恐懼和不安,也有一部分是因為我們忘記了我們看到過的一些危險的可能性。所以我們只覺得不安,卻不知道不安的緣由。

  至於現在的狀態,祁睿覺得是身體變弱了。他最近一個多月裡面,每天都在奔波。身體在如此強度的消耗下變弱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所以祁睿選擇睡覺,睡覺是最好的讓身體恢復氣力和正常狀態的模式。

  夏日的一個午後,祁睿和楚雪躺在兩個並排放著的躺椅上,空氣暖暖的,讓人覺得渾身懶洋洋的不想動。祁睿好像靠在楚雪身邊,又好像距離楚雪有些距離。在這樣的狀態裡面,祁睿突然說道:“楚雪,戰爭一點都不光榮。戰爭除了痛苦之外還是痛苦。”

  楚雪用那種經常露出的“懶得理你”的表情扭頭看了祁睿一樣。這讓祁睿覺得一定要讓自己親愛的楚雪對這個重要的問題有認同的想法。不過這種強迫的念頭一出,祁睿就覺得心軟了。他當然生出過要讓楚雪完全認同他的想法,但是每次要到想實施的時候,每次看到楚雪的時候,這種念頭就被祁睿打消了。想歸想,祁睿並沒有準備實踐這種衝動的願望。

  就在他準備對楚雪繼續慢慢訴說戰爭是如何的痛苦,戰爭要讓人做出多少無奈選擇的時候,一個漂亮的小姑娘跑了過來。她笑靨如花,粉色的小裙子因為跑動而有些飛揚的味道,祁睿突然意識到那是自己的女兒。在下一瞬,祁睿猛然意識到這一切都不是真的,然後他被驚醒了。

  天色已經昏暗,警衛員不知道什麼時候給祁睿蓋上了一床比較厚的絨毯。祁睿發現肩頭溫暖和現實的觸感,與他夢中那個夏日的環境一模一樣。只是空氣中的德州的土味,和夢境中的回憶中的夏日南京溫暖的泥土氣息相差很大。

  抬起上身,祁睿覺得臉上的淚痕已經乾涸。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在睡夢裡面哭了。可負面情緒此次並沒能動搖祁睿的意志。即便知道面對的是無盡的痛苦,祁睿卻感覺自己能夠冷靜對待。

  起身洗了臉,祁睿整理了一下軍容。這麼簡單的動作讓他恢復了自己的定位。他是祁睿政委,是現在德克薩斯戰役的前線司令部成員之一。不管未來有多麼殘酷的戰爭,不管未來有多少血腥的事情。祁睿都要繼續前進,他不僅要保衛自己,更要保衛指戰員們。哪怕是用讓他們付出更多鮮血與生命的模式。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9 11:32

第448章 北京會議(一)

  12月10日上午,南京的碼頭外汽笛響亮,一艘巨大的遊輪在小船引導下緩緩駛入港口。白色的塗裝讓這艘遊輪看著很是氣派,在船上站立的都是穿著綠軍裝的軍人。看到熟悉的故鄉風光,不少人已經忍不住站在船上對著碼頭上前來迎接的人群高喊。

  石謙上校和其他指戰員一樣激動,他也忍不住摘下軍帽對著碼頭邊喊邊揮動。儘管和大多數南京居民不同,他老爹石達開是作為失敗者和降將抵達南京的。但是石謙自從記事開始,就在這座城市成長。南京就是他的故鄉,生於斯長於斯。作為剛參加了殘酷和漫長戰役的軍人,重回故鄉本身就讓他覺得整個身心都變得活躍起來。

  然而石上校的歡喜並沒有維持太久,他其實知道自己家裡沒人來迎接。他的哥哥姐姐們成長期視光復軍為仇敵,到現在也沒能改變他們的看法。指望他們前來為北美的征服者們歡呼,好像是太高的要求。今年59歲的老爹石達開倒是沒有這麼狹隘,他對石謙的說法是“吃了人家的糧,就給人家好好效力”。只是石達開當了降將之後就不喜歡抛頭露面,過著低調而富裕的生活。

  想到這裡,石謙上校懷念起自己那位印第安老婆。他的老婆前一段說,她家在大平原那邊加入了農業合作社,租了好大的土地。因為人手不足,所以希望石謙在退役後能回去農場當個幹部。石謙其實不討厭種地,只是他希望能夠在南京附近的農場種地。北美那邊平原夠大,但是太荒涼。那種粗獷的風格與江南真的沒辦法比。

  有人接船的戰士們拉著親人朋友的手,又是笑又是抱。石謙上校拖著行李包,靜靜的越過這些歡喜的人群,走到了出口。出了車站之後,石謙上校忍不住皺了皺眉頭。在他的印象中,12月的南京是車水馬龍,擁擠不堪。即便皇帝韋澤陛下下令修建的道路是那麼寬闊,照樣會被塞得滿滿的。

  現在也不能說街道上空空蕩蕩,只是那種熱鬧遠不是以前可以比擬的。當然,公車這種方便廉價的大眾交通工具依舊擁擠。坐在車上。石謙看出了一些門道。街道上的自行車沒變少,公車大概還多了些。街道上的小汽車數量明顯少了許多,幾年前開工的立交橋都已經竣工,公車的速度大大提升。

  車上的民眾對於部隊的同志們很熱情,有些人給指戰員們讓座。指戰員立刻以紀律不允許婉拒了大家的善意。對於民眾詢問北美戰爭的問題,大家都是搖頭不答。石謙完全能理解大家的態度,走下戰場之後,他的期待是永遠把那樣的慘烈日子拋在腦後。就如石謙根本不想回想起清剿德克薩斯的戰鬥一樣。

  石謙從沒想到,十天裡面每天都要不停的邊前進邊作戰。德克薩斯人最後時刻表現出來的瘋狂在十天裡面震動了石謙,日本人管殺管埋。德克薩斯人則是把殺死的印第安人與黑人懸掛在醒目的地方,並且掛上醒目的牌子。生怕光復軍看不到。在最後的奧斯丁圍攻戰中,德克薩斯人還公然在城外槍斃了他們手裡最後一票黑人。戰爭打到這樣的地步,石謙除了試圖遺忘之外,再沒有絲毫別的想法。

  好在公車車速提高,和市民相處的時間也不長。在父親所在社區門口下車,石謙覺得輕鬆了許多。走在社區裡面,石謙也覺得有些冷清的味道。這個社區原本人就不算多,現在更是看不到有多少人。當然,這也可能與此時不是上下班時間,而且冬天大家不想出門有關。可記憶裡面熱鬧的社區家家閉戶,再和之前街上的冷清感覺聯繫,石謙覺得越來越不對味。

  按響老爹石達開家房門上的門鈴時,石謙突然懷疑自己老爹會不會也不在家。不過糟糕的事情並沒有發生,房門沒多久就打開了,頭髮已經花白的石達開出現在門口。見到自己一身戎裝的小兒子,石達開臉上瞬間就露出了笑容。這笑容讓石謙覺得心裡面暖暖的,他情不自禁的扔下包裹,拉住父親的手,“阿爹,我回來了!”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石達開笑道。然後他對著聞聲而來的妻子喊道,“么兒回來了!”

  母親做的雞蛋面還是回憶中的味道,石謙也是真的餓了,所以埋頭吃面的時候並沒有看到母親用手抹著眼角的歡喜淚水。吃完了飯,家裡人就談起了分別時候的事情。對於母親的詢問,石謙只是回答,“我這不是好好的麼。”

  害怕母親繼續問下去,石謙掏出了兩個信封,遞給了父親和母親。裡面是不少錢。戰爭中花不了什麼錢,戰爭津貼也不少。石謙看到存摺上的數位之後立刻就準備了這麼厚厚兩疊,作為給父母的禮物。

  禮物倒也起效了,石謙的老娘立刻被這麼生活化的做法把思路引發到別的方向上去,關於石謙是否在戰場上出生入死的事情暫時被放到一邊。又說了一會兒話,石達開讓石謙和他去書房。石謙的老娘從來不敢阻止石達開的命令,就目送這父子兩人進了書房。

  在書房坐下,石達開就問道:“你們是怎麼打下德克薩斯的?”

  見石謙訝異的說不出話,石達開輕描淡寫地說道:“我在軍中也不是沒有故舊,而且新聞裡面也說了,我們攻克德克薩斯,完成了對美國大平原地區的控制。我只是想問問你們到底是怎麼打的。”

  老爹石達開曾經是石謙心中的英雄,湖口戰役是石達開指揮的經典之作,逼的曾國藩投水後差點自殺成功。進了軍校之後,石謙慢慢明白老爹石達開在光復軍面前是真的不行。不是某個方面不行,而是全方位的不行。即便中世紀的軍隊拿起火槍,也不是現代軍隊的對手。然而石謙依舊很尊敬的老爹。

  見老爹還在關心軍事,他就把摩托化步兵的戰術告訴了石達開。對於依靠卡車實施機動的事情,石達開只是靜靜的聽,卻沒有發表意見。直到聽了德克薩斯鐵壁合圍戰,光復軍把幾十萬美國佬合圍在德克薩斯首府奧斯丁的時候,石達開才開口問道:“你們只用了兩天就攻克了奧斯丁?”

  “是。”石謙答道。

  “怎麼攻克的?”石達開的聲音裡面有些熱度。

  “我們用了一種新型的火箭炮。”石謙倒是不激動。回想起奧斯丁戰役對他來說是一種痛楚,二十萬部隊在奧斯丁週邊布下了密密麻麻的鐵絲網,把這座在北美算是有年頭的城市圍了個水泄不通。

  城內的火炮也嘗試對城外的光復軍實施阻攔,為了完成鐵絲網封鎖,光復軍也付出了些代價。第二天天一亮,炮兵就對城內開始傾瀉火力,猛烈的炮火讓整座城內煙霧騰騰。上午九點左右,炮兵停止射擊,進攻部隊出發。石謙不用親自帶隊衝鋒,但是他還是按照自己的習慣抵近最近的位置進行觀察。

  然後他就理解了現代的防禦體系到底有多麼強悍,哪怕是被炮火犁地般的給掃過一遍。美國佬看似殘破的週邊還是突然出現了很多射擊口。遠遠看去,那些黑孔猶如小小的芝麻粒,然而佈置的非常有層次的射擊點還是讓進攻部隊遭到了來自前方、左方、右方的火力。戰士們面對如此窘境時候依舊頑強的作戰,讓觀察戰鬥的石謙忍不住熱淚盈眶。他這個上校是因為戰爭打的激烈,所以晉升的快。哪怕是成為上校,石謙的本心還是那個奔行在第一線的營長。只是看了看,他就對前線戰友們的困境感同身受。

  進攻最後還是失敗了,最讓石謙感到痛苦的是,嘗試去增援的部隊遭到了敵人炮兵火力的殺傷。在部隊損失很大,不得不撤退的時候,依舊遭到了敵人的火力攔截。如果不是敵人在炮彈的使用上很吝嗇,部隊的傷亡只會更大。

  即便如此,一個營的部隊不到兩小時的戰鬥中就陣亡了近百人,受傷兩百多。石謙被氣得七竅生煙。這憤怒當然不是針對浴血奮戰的部隊,而是對他自己的無能感到了強烈的不滿。

  就在部隊總結問題,準備針對性的採取新的作戰模式之時,圍攻奧斯丁的司令部下令讓部隊暫停進攻。有了點時間之後,四個方向上的攻城部隊指揮員們一起開了個會。石謙才知道每一支進攻部隊都遭受到了慘烈的損失。石謙在會上起身對司令員說道:“請司令員一定給我們一個機會,讓我們參與進攻。犧牲了這麼多同志,若是最後我們沒機會為他們報仇,我是死也不甘心!”

  石謙話音剛落,其他部隊的指揮員們都起身向司令員提出了同樣的請求。進攻受挫不僅沒有讓這些在戰爭中成長起來的年輕指揮員們有絲毫的退縮,反倒格外激發了這些人血戰到底的狠勁。

  “你們先做好接下來的準備。我們準備動用更多火炮來解決問題。”司令員說的輕描淡寫。

  “咱們哪裡有那麼多炮彈!難道要長期圍困不成?”石謙並不認同。他希望的是能夠在盡可能短的時間裡面組織起第二次搶功,他心裡面已經決定,自己要更靠前,帶領第二隊發動進攻。

  “你們服從命令,做好繼續戰鬥的準備就好。”司令員命道。

  當天的進攻終止,部隊每隔一段時間就對著奧斯丁城來一次炮擊。除此之外再沒有絲毫進攻。在石謙的陣地上,有其他部隊開始佈置一種古怪的導軌。再過一天,上午八點左右,大量的粗大火箭就被送到了這裡。石謙雖然沸騰著復仇心,可看到這些火箭之後還是被嚇住了。身為軍人,簡單的一看就明白了這種比較短粗的火箭的目的。

  光復軍陸軍部隊的火炮口徑最大是150,150的炮彈並不足以擊破堅實的防禦牆壁。雖然威力不足,可這種炮彈的重量不小。眼前的火箭彈,內部裝的炸藥得有幾十公斤,遠不是150炮能夠比擬的。光是這個就足以對防禦體系造成重大殺傷。這玩意倒是與傳統的臼炮有些類似。都是不追求射程,只是追求更強大的投放能力。

  上午十點左右,炮擊開始了。噴著火舌的帶穩定翼和尾翼的彈體沿著滑軌飛出去,劃了漂亮的弧線飛向不到一公里遠處的目標。大部分火箭彈飛進了奧斯丁城內,少部分落在城外。那震天的巨響以及強烈的衝擊波讓石謙覺得腳下一陣陣的發軟。有些不耐震的戰士甚至乾脆就嘔吐起來。即便沒有戰士那麼糟糕,石謙也覺得腦袋暈乎乎的有些隱隱作痛。

  炮擊了一個小時之後停止,石謙他們的部隊立刻接到命令再次出擊。因為難受,石謙再也沒有最初那種沸騰的殺意,令他意外的是,當部隊靠過去的時候,城內的守軍並沒有進行反擊。在望遠鏡中可以看到,敵人的射擊口在火箭彈攜帶的大量炸藥的轟擊下被泥土堵死,有些掩體甚至被炸毀。

  部隊攻入城內時只遇到極少數的敵人在嘗試反擊,如此微弱的抵抗很快就被粉碎。石謙登上了奧斯丁殘破的城頭向裡面看去,他倒吸一口冷氣。這座城市已經完全變成了廢墟,只有斷壁殘垣可憐巴巴的證明這裡曾經有過建築物。密集的火箭彈把這座城市清洗一遍之後,所有殘留的東西都證明它們曾經被何等猛烈的爆炸氣流衝擊過,沒有什麼能夠在這裡生還。

  向前走了幾步,石謙就看到了一個還算有些完整的建築。也就是說,磚石結構的房子在被攔腰切斷之前好像挺高,四面的牆壁有三面半殘破不堪。石謙經過的時候就感覺裡面到處是髒兮兮的如同破布般的紅黑色玩意。仿佛是陳舊的厚厚蜘蛛網。

  石謙隨意看上去一眼,卻見一大塊這種玩意突然從牆上掉落,裡面還是這樣的玩意,不過其中竟然有些白乎乎的東西。定睛一看,石謙突然就明白過來,那是人類的骨頭。這座建築物裡面的人被劇烈的炮擊炸的稀爛,就如同黏糊糊的泥漿般糊在了牆壁上。還是好些人一層層的糊上去。

  雖然早就習慣了戰場,心浮氣躁加上之前炮擊時候震盪波的衝擊,石謙還是忍不住彎下腰幹嘔起來。

  在回到家裡的時候,石謙回想起那座破爛的建築,還是覺得胃裡面一陣陣的不舒服。石達開只是聽兒子簡單的說,部隊用一種威力極大的火箭彈對敵人堅固的城市進行了飽和攻擊。看到兒子的不良反應,石達開微微皺眉。

  “父親,這座城也沒剩幾個活人,就被我們輕鬆佔領了。”石謙為戰役敘述做了這麼一個收尾總結。

  石達開的眉毛微微挑動了一下,他英俊的面龐上滿是沉思時露出的陰沉。過了一陣後,石達開開口問道:“真的能靠炮彈把容納幾十萬人的城市給橫掃一番?”

  “那個城不大。”石謙解釋道。

  “你說過,那城裡跑進去了幾十萬人。”石達開追問道。

  一提起這幾十萬人,石謙臉色變得非常難看。他根本不想去關心那幾十萬人的去向,想到幾十萬人大概都變成了那種紅黑色的破布一樣的玩意,石謙就覺得胃部更加難受了。

  然後他就聽到老爹石達開用不可置信的語氣說道:“真的能只靠炮彈就把所有人都給炸死,我不信。這得多少火藥才行?!”

  石達開說的認真,石謙聽的更加不能忍受。身體難受,心情更加拒絕回憶過去。石謙的眉頭深深皺起,他第一次用極為厭惡的語氣對老爹石達開說道:“父親,夠了!咱們再也不要提這個問題了!”

  被兒子如此對待,石達開很是訝異,他問道:“為何?”

  “因為夠了就是夠了!我不想再說了!”石謙的聲音裡面厭惡的情緒更重,在回國的船上,所有官兵都不提一句戰爭。大家只是盡自己所能去憧憬美好未來,勾勒幸福的退役生活。在如此的互相幫助下,石謙好不容易才把對戰場的回憶埋葬在心裡。可石達開現在又把這些玩意從黑暗中拉出來,擺在明亮的地方讓石謙再次響起。石謙除了強烈的厭惡感,完全沒有別的情緒。

  “在軍中當上了上校,就敢這麼你爹我這麼說話了麼?”石達開沉聲問道。從聲音和表情中,石謙看到了非常的不滿與惱怒。

  這種惱怒與回憶中的東西一比,石謙發覺自己根本不想解釋。他一言不發的站起身,轉身開門就離開了石達開的書房。有些東西是沒辦法解釋的,石謙所經歷的一切不是視覺的回憶,那種東西仿佛烙刻在石謙的身體內部。只要回想起來,就讓他渾身難受。

  一言不發的背起包裹,石謙在老媽訝異的目光和追問他要去哪裡的聲音中打開門出去了。與那種希望徹底埋葬的回憶相比,石謙覺得被父母誤解反倒是很容易就可以接受的結果。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9 11:32

第449章 北京會議(二)

  走出老爹家門的那一瞬,石謙就覺得自己沒了最初的那些怨氣。他沒有下樓,只是在樓道裡面靠著牆壁點著根煙。第一口煙還沒吐出去,石謙的老娘就走了出來。看著兒子一副非常不爽的表情,老太太埋怨道:“你怎麼生氣你爹的氣來了?”

  “娘,我沒有生我爹的氣。”石謙答道。

  “難不成你還是在生自己的氣?”老太太並沒有因為兒子的話而有絲毫放鬆。

  “我也沒有生自己的氣。”石謙繼續答道。回答了第二個問題後,看這老娘還是一臉不高興的樣子,石謙只能解釋道:“娘,我和我爹說話的時候想起了一些在戰場上見到的慘事,所以心裡面難受的坐立不安。只能跑出來緩緩。”

  這話倒是讓老太太接受了,她現實用疑惑的目光看著兒子那不安的神色,然後臉上就露出了愛憐的神色。伸手摸了摸兒子的臉,老太太說道:“抽完這根煙就給我進屋去。”

  石謙算是比較快的把令他非常不快的回憶驅逐出了腦海,這才低著頭走進了屋內。此時石達開已經在客廳的沙發上坐著看報紙,等石謙進來之後,石達開抬頭看了石謙一眼,用有些蔑視的語氣說道:“你那幾個侄子,讓他們殺個雞,他們恨不得先給雞念幾遍往生咒。”

  一聽到和屠戮有關的事情,石謙立刻就反彈了,他坐在老爹對面又給自己點了根煙,抽了一口後就說道:“我覺得那挺好。軍隊四處打仗,死了那麼多人。這些孩子們以後不沾血很好。再說買個雞直接去市場上買就好,何必非得自己殺。”

  “哼!你自己膽小,又何必強詞奪理。”石達開給了反抗的兒子一個大大的嘲諷。

  石謙竟然沒生氣,這讓他自己都感覺意外。然後石謙就用這樣的心境答道:“沒錯。我打了仗之後真的變得膽小了。死人死的太多,我看夠了!”

  老太太見這父子倆竟然又開始對抗,心裡面也很不高興。正想過來數落幾句,沒想到石達開又只是給了一個嘲諷的“哼”之後,不再提這個話題。他問起了石謙未來的打算。這個與家庭非常親近的話事情讓老太太心裡面很滿意。

  石謙是她最小的兒子,自幼就聰明伶俐。當石謙的哥哥姐姐們因為被強行帶到南京,所以不敢在外面行走的時候,石謙倒是每天在外面跑來跑去,和小朋友們一起玩耍。後來老太太出去買東西也多讓石謙跑路,石謙自幼也算是老娘的小棉襖呢。

  聽到石謙表示仗打完就希望退役,退役後在南京附近的農場租上一大片土地好好耕種,老太太覺得這想法真心不錯。她正想詢問兒子到底這“一大片”能大到何種程度,結果石達開搶在老太太發言前開口了,“你從軍後竟然沒有想過幹到底?這是做事的態度麼?”

  石謙答道:“我已經為國家打過仗,賣過命了。我還年輕,退役之後還能去上大學,如果在農大能夠讀完四年,那時候我也不到30歲。未來還有幾十年時間好好種地。”

  “哼,當兵都當不到底。種地你能種到底不成?”石達開還是沒好氣地答道。

  這次石謙沒有表示反對,因為他覺得和自己老爹石達開已經沒辦法溝通。光復軍認為每一名軍人都是正常的國民,大家當兵只是選擇了一個為國奉獻的職業。國家對於國民的奉獻也不會視若無睹,自然有相應的待遇。戰爭已經耗盡了石謙對戰場的忍耐,他覺得自己選擇脫下軍服後當一個農業勞動者的選擇根本沒理由覺得不好意思。既然現在決定這麼安排自己的未來,石謙不想和老爹來一場毫無意義的辯論。

  見兒子沉默不語,旁觀的老太太心裡面很是滿意。男人們梗著脖子如同鬥雞般的爭吵,老太太見過太多次這樣的場面。其實只要有人退一步,就如石謙現在所做的這樣,一場架自然就吵不起來。至於石謙會不會按照石達開的要求去做……歷經了兩任太平天國,在民朝也生活了這麼久。加上聽了不少皇帝韋澤的收音機節目,老太太早就已經明白世道變了。只要石謙能夠靠自己的能耐生活,石達開也拿石謙沒辦法。除非石達開能拿出一哭二鬧三上吊的骨氣,賴在石謙的單位前面鬧到大家都不安生,把石謙搞到名聲敗壞。否則石達開也拿跑的遠遠的石謙沒辦法。而且就老太太對石達開的認識水準,她覺得石達開不是那種無聊人。

  後面父子兩人談的則是有關石謙何時返回部隊,石謙表示自己有半個月的假期。至於如何使用這半個月的假期,石謙準備到自己從小學到初中到高中到軍校的地方走走。因為他需要通過這樣對過去的回溯,讓心情盡可能的恢復到以前沒心沒肺只知道樂呵呵的時代去。

  “孩子氣!”石達開只是做出了這麼一個無奈的評價,就不再評價自家兒子。

  老太太倒是覺得這選擇挺好,她笑道:“你想吃什麼就早點給我講,我做了給你吃。”

  第二天和第三天,石謙上校並沒有出門。他在家打掃衛生,幫著洗衣服。將原本就挺乾淨的家整的更好了許多。第三天,他才穿了一身便服出門。家裡面有暖氣,出門之後就感覺外面的溫度的確不高,卻也不低。

  南京二十幾年前落入韋澤手裡,從那時候開始就進行了大規模的建設。石謙也是幾年沒回來,印象裡面到處都是工地的南京現在終於展現出一個城市的面貌。二十幾年前這座偉大城市開始新建時候種下的小樹早已經長成了大樹,那些寬闊的街道兩邊都是這樣的高大樹木。走向自己的小學,街道就沒有那麼寬。石謙抬頭著看路邊的銀杏樹,那是他上小學的時候在老師的帶領下,和同班同學一起種下的。十幾年後現在,即便銀杏樹生長速度不快,植樹節時候種下的小樹也高大了許多。

  拍拍樹幹,石謙看到一些刻下的痕跡。都是人嫌狗不待見的時候的兔崽子們突然冒出來的各種蠢話。看過十幾棵樹,石謙還看到有刻下的歪歪扭扭的“XXX我喜歡你”之類的話。“現在的老師對孩子們的教育力度可不夠啊!”石謙心中劃過這樣的念頭。

  再向前走,石謙終於看到了自己的小學母校。在他的回憶裡,這座學校用常見的青灰色磚頭砌牆,校門兩邊則是用磚頭修建的時候專門留下凹處,凹處中掛著銀杏路小學的牌子。現在出現在石謙面前的學校可不一樣了,所有的圍牆都被拆除,只留下很矮的基牆。基牆上架設了刷黑色防銹漆的鐵柵欄。所有學校建設的時候都要符合韋澤都督提出的要求,石謙記得自己上小學的時候覺得學校大到怎麼跑都跑不到頭的感覺。

  現在沒了圍牆後,從鐵柵欄看進去,就見到漂亮的新教學樓與青灰色磚頭修建的老教學樓互相掩映,學校裡面綠草如茵,樹木很多。操場、運動場,還有些不知道用途的場地佔據了校園,看著就感覺很氣派。而小學的學生們有些班級正在上體育課,能聽到小東西們在運動時候亂叫的動靜。

  石謙很想進學校去看看,然後他發現在學校門口有一群老頭老太太在等著。看樣子不像是在鬧事,而是準備接孩子回家。走到大門口,石謙發現學校大門緊鎖,裡面有校警看守。剛看到鐵柵欄的時候,石謙還覺得學校對外更通透了。看到這緊鎖的大門,再看看高高的難以攀爬的欄杆,石謙又覺得學校的守衛比以前更嚴。

  既然進不去學校,石謙就繼續往前溜達。他發現街道上的小汽車和之前相比少了好多,那種掛著政府牌照的汽車幾乎看不到。雖然他知道民朝已經遷都,首都從南京遷到了北京。甚至他還知道遷都的理由之一就是希望首都距離北美更近些。然而只有自己親自走了這麼一趟後,石謙才能感受到遷都到底意味著什麼。

  原先的南京給石謙的感覺是充滿了各種不同的大人物,充滿了各種被認為擁有莫名強大力量的機構與單位。那些高大氣派的部、局的辦公樓,大院,還有街上各種汽車。都意味著這些城市的與眾不同。每年從11月份開始,來參加三會的大人物更是雲集這裡。讓首都這個權力中心的氣派顯露無遺。

  石謙走了這麼久,他發覺街道上很少出現軍人的身影。即便是有,也都是些戰士以及尉官,軍階都比石謙低。這在以前是很難想像的,南京作為首都的時候,將官們並不罕見,一個上校根本沒有什麼好令人驚訝的。

  在十字路口停下,石謙看到的周圍的所有人服裝氣度,都是完全的普通市民。南京這座在過去近40年中一直是中國權力核心的城市竟然簡簡單單的恢復了之前普通城市的地位,石謙還是覺得不敢相信。

  繼續向前走,石謙仔細的看著他的故鄉。周圍的市容還是那樣的美麗與從容,市面上也沒有受到特別大的影響,可石謙總是感覺這座城市好像丟失了些什麼。非得形容的話,那是這座城市的靈魂。決定民朝命運與世界命運的那群人已經不在南京,在他們立刻的那一瞬,南京就只是一座城市而已。

  抬頭看向北邊,石謙很容易就想起了不遠處的長江。因為參加過拉練,他還記得更北到安徽的一些土地。至於再向北,石謙沒去過。他的心中就只有一片混沌的感覺而已。他突然生出一種衝動,如果時間允許的話,他想去北京看看。石謙只覺得北京也許比南京更給他一種故鄉的感覺。雖然不知道這奇怪的判斷是怎麼完成的,石謙就是生出了如此感覺。

  當然,感覺這種玩意是因人而異的,北京參加三會的人員就不這麼認為。離開了溫暖濕潤的長江流域,跑到在河北的北京,一眾人等完全沒辦法習慣這裡的乾燥氣候。

  紫禁城並沒有成為韋澤都督的住處,而是變成了故宮博物院。韋澤都督和一眾高級別的幹部搬到了圓明園去住,在圓明園附近則建起了各種辦公機構。有過南京的改建經驗,北京的改建就顯得更加俐落。

  當然,對於從南京遷來的十萬人來講,建築肯定不夠,很多安排也都是臨時的。例如有說法要把中央辦公機構設在中南海裡頭,這讓一眾對圓明園很是喜歡的同志覺得很錯愕。但是非得這麼說也不是空穴來風,天安門外設立了巨大的廣場。並且開始興建人民英雄紀念碑以及人民大會堂,怎麼瞅都不是當擺設的。

  如此的傳聞和未完成的東西都是小事,即便大家其實私下抱怨為何要離開南京那個好地方,也沒人敢對韋澤都督說出來,更沒人敢去煽動別人。韋澤都督讓遷都到北京,大家就老老實實跟著走。不願意跟著走的人就可以留下,能跟上都督可不是容易事。

  就如1890年的三會討論的內容就是未來中國的規劃,韋澤都督拿出了一套北美農業帶的設想圖,就把一眾人等弄到發暈。北美大平原無比廣袤,不僅有美國土地上的平原,更北邊的原本英國殖民地上也有廣袤的平原。特別是英國殖民地上水資源豐富,種地根本不擔心缺水。這些內容讓這幫身處黃河以北的傢伙們感覺到了其中的巨大優勢。

  韋澤在主席臺上用從容的語氣講述著:“我們以後的社會保障可以分為兩部分。一部分是退休年齡之後可以固定得到了食物券,拿著食物券就可以到各種商場當中換到食物。我前面讓大家研究一下北美農業帶,就是讓大家心裡面有個準備,以後我們的糧食不會吃不完。所以養活這些退休人員不是問題。”

  看著一眾人等那有些懵的表情,韋澤帶著微笑說道:“這次和以前差不多,我們一旦達成了決議,就會先做出培訓試卷給大家進行考試。”

  “有考試重點麼?”下面的同志中有不在乎被人笑的,他高聲問道。

  這話立刻引發了大家的笑聲,韋澤都督的政策學習就是這麼有趣,該大家自由發揮的,都督也不會傻乎乎的強行定下標準。但是作為核心不能討論的,都督也會非常明確的告訴大家。哪怕是採取考試劃重點的這種做法,韋澤都不會有絲毫的放鬆。所以大家也都知道,在核心問題上玩馬虎眼會遭到什麼樣的懲處。

  對於大家的笑聲,韋澤也露出了微笑,“我現在就能告訴大家一個考試重點,對於退休農民的問題,這絕對是考試重點。”

  這個問題讓那些原本有些嬉皮笑臉的傢伙們板起了臉。想樹立“退休農民”的概念對大家實在是有些困難,民朝的土地國有制的核心之一就是“耕者有其田”,這句話沒說出的後半段就是“不耕田者不分地”。不分地就意味著土地不僅可以授予,還有回收。

  對於中國人來說,從國家領到土地去耕種,這非常符合大家的認同理念。但是把耕種了幾十年的土地交出去,這就違背了大家的感覺。即便是明明白白的知道自己耕種的土地從來都不是自己的,而是屬於國家的。大家也覺得非常難以形容這種認知帶來的衝擊。

  “農民也會老,也會耕不動土地。那時候土地當然不可能搞什麼親屬繼承制度,所以對於老年的農民,就必須有自己的土地。”韋澤毫不遲疑地說道。

  “都督,我爹的個性我最清楚。他就是死,大概很大可能就是死在自己的地裡。您真的讓他不種地,我只怕他還真的享受不了這樣的福氣。至少我勸了多少次,他都不肯跟著我在城裡住。”有同志站起來發言了。

  這種一生都與土地在一起的老農在中國實在是太多,多到與會者基本都見過。所以這話立刻就引發了一眾人等的認同,以及某種程度的對韋澤的反彈。

  韋澤對於這樣的問題都是用很粗獷的對待模式來回答:“對於老農,他們如果申請土地,也只能給不超過兩畝地的農田。我不認為給他們更多土地,他們就真的能種。但是這個退休後的食品券必須普及到每一個人。”

  聽了這樣的說法,與會的同志們暫時消停下來。大家都看得出,韋澤嘟嘟是鐵了心要徹底解決土地各種許可權經由親屬繼承方式來解決的模式。其實大家的反彈也大多是針對這點,既然看到此時沒辦法動搖這樣的模式,大家索性先不說話了。

  “土地國有制是國本,我們可以討論如何做得更好,實施的更有效。卻不允許討論怎麼弱化,怎麼修正。因為這個制度保證的是民朝所有國民的利益。動搖了這點之後,吃苦的必然是人民。”韋澤語氣很是嚴厲。

  對於這樣的“套話”,大家也就是聽聽。韋澤都督在這件事上是真的幾十年一貫。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9 11:32

第450章 北京會議(三)

  1881年11月17日,俾斯麥向帝國議會宣讀了皇帝的沼書,宣佈國家準備實行社會保障制度。主要包括三大類:《疾病保險法》、《意外事故保險法》和《老年和殘廢保險法》。

  對這種社會保障體系,俾斯麥的說法是,“俺願意支援任何目的在於積極改善工人處境的努力,社會弊病的醫治,一定不能僅僅依靠對社會民主黨進行過火行為的鎮壓,而且同時要積極促進工人階級的福利。”

  首相大人一生都致力於打擊資產階級的社會民主黨,社會保障制度也是首相的手段之一,就如他對真正核心成員的解釋,“一個期待養老金的人是最守本分的人,也是最容易統治的人。社會保險是一種消除革命的投資。只要給健康工人以勞動權,保證他病有所醫,老有所養,那些先生們(社會主義者)就會成為鳥的空鳴。”

  和首相相比,民朝的社會保障體系正式成為法律,成為一整套可靠的制度,是在1890年11月開始的三會上才由韋澤提出。

  此事上給韋澤幫助最多的是恩叔,儘管對韋澤的帝國主義侵略行為非常不滿,但是恩叔希望能夠建立起一套更加有效的社會保障體系。於是兩人進行了好幾次對於“自給自足”與“交易行動”的討論。

  韋澤最後拿出的計畫是一個混合制計畫,眼瞅著很快就要徹底解決美國,韋澤終於可以借鑒美國的食品券體系。韋澤那個時空,從20世紀開始,美國就是世界上最大的糧食出口國。20世紀末到21世紀初,美國和加拿大則是全世界的糧倉。按照現在發展的局面,韋澤覺得到了21世紀的時候,中國人口得有20億之多。也就是說,現在的國土,剛夠滿足中國自己的糧食需求。

  “身為中國的國民,不該有因為饑餓或者生病,或者貧病交加倒在路上無人問津的事情。”韋澤說這話的時候不怒不笑,聲音非常嚴肅。一眾人等都知道這代表著都督是在玩真的,只要都督還在一天,他大概是不會持相反的態度。

  韋澤還是繼續用這樣的態度發表著他的看法,“當然,這不意味著勞動能力有限的人就要和勞動模範們享受同樣的待遇。這不意味著那些對國家社會保障體系更有信心的人,就要和那些對國家保障體系沒什麼信心的人享受同樣的退休金。這個食物券與是社會保障體系,全民醫保是社會保障體系,而退休金則是勞動福利體系。大家一定要弄清楚其中的區別。”

  恩叔作為會議的旁聽者,對於中國會議的內容實在是非常有興趣。在民朝的權力核心,光復黨全國委員會裡頭,恩叔看到了他聞所未聞,匪夷所思的權力集中。居於權力頂峰的自然是被人大賦予最高行政、立法、司法最終裁量權的皇帝韋澤同志,圍繞在皇帝韋澤同志周圍的是光復黨中央委員會這麼一個掌握了國家所有重要行政、財政大權,以及司法權的組織。

  沒有甚至制衡的物件,中華民朝所有權力都集中在這不到兩百號的男男女女手中。如果這種事情發生在歐洲,恩叔相信這種組織將成為撒旦的巢窟。這樣的一群獨佔權力的小團夥會只把手中的權力應用到極限,用盡吃奶的力氣去榨取國家,榨取社會。

  在皇帝韋澤的麾下,這樣一種在歐洲註定成為邪惡根源的團夥卻在為整個中國盡心竭力的工作。恩叔當然知道歐洲對中國的看法,歐洲的近代啟蒙時代,就是對中國“聖人王”“哲學王”,以及集結了各種“道德之士”的政府制度的宣傳和憧憬。到了中國之後,恩叔知道集結道德之士的政府有個專屬中國詞彙,叫做“群正盈朝”,在中國被認為是“拍馬屁的胡吹”。中國人對“群正盈朝”這個詞的態度讓恩叔非常欣賞。

  這麼個組織會場兩側分別寫著“全心全意為勞動人民服務”以及“勞動人民是國家的主人”兩句韋澤都督的標語。在會場後面的牆上則是馬叔的“生產力是推動社會發展的根本動力”。會場主席臺上的光復黨黨主席引領的話題是如何推動社會發展,這些委員們參與的議題都是如何解決社會問題。

  恩叔知道自己是個人類,會有偏見,會有妄想與臆測。就如恩叔相信,如此高度集中的權力,大概不可能去如此高效的去推動社會進步。如此高度集中的權力,在這個世界上應該是討論如何更有效榨取利益才對。

  中國人民嘲笑“群正盈朝”是一種拍馬屁的瞎話,然而領導中國人民的絕非是一群兇殘的吸血鬼。這樣生氣勃勃的局面讓恩叔很是著迷。

  等韋澤講完這些,有委員起身發言,“都督,我看您的計畫裡面,推行了新的社會退休金制度的地區,原本的企業退休金制度就要取消。原本的企業退休金將轉到國家退休金制度裡面來。這就牽扯了太多別的問題。”

  這委員主管的就是社會保障系統的工作,韋澤看著他皺著眉頭的模樣,心裡面也是一陣感慨。在21世紀的時候,中國已經開始大量使用網路,依舊沒辦法解決很多問題。當然,那些問題中有很大一部分是原本制度留下的問題。現在韋澤就面對這樣的問題,如此巨大的資料量,需要非常大量的管理和層層把關的操作辦法。

  以韋澤的經驗,建立這樣的制度,並且讓制度正常營運,需要讓官僚體系花費巨大的力量。驅使官僚體系花費如此的力量,本身是件非常痛苦的事情。而一旦這樣的體系良好運行,用別的新玩意取代這套體系,所花費的力量,所引發的痛苦,大概比建立這套體系的時候更痛苦。

  “現在放著那些企業繼續搞自己的社會保險體系,那是非常危險的事情。本來企業就沒有承擔社會責任的功能,強行讓企業承擔,只會產生巨大的問題。”韋澤說的非常果斷。

  “可是都督,這事情不好講。那些參加了企業保險的人,肯定更相信企業。”負責同志一想到具體的問題,申請就顯露出很大的痛苦感。想說服人是非常困難的事情。

  韋澤對負責的同志不批評,不責備,他帶著笑意說道:“這種事情最好講了。我說過很多次,咱們說實話。民間說,話說前面不醜咱們就對人民明明白白的講,滿清這麼渣渣的政權還維持了百十年,這百十年裡面倒了多少商號,倒了多少店鋪。上百年間倒了這麼幾十萬上百萬的商號店鋪,才倒了一個國家。那麼有什麼企業的退休金比能比國家的退休金更可靠的?”

  恩叔與大部分與會者一樣,露出了笑容。這話其實不可笑,只是簡單的闡述了一個事實而已。不過這種闡述有個問題,恩叔發覺他也覺得其實商號與店鋪某種意義上比國家看著靠譜些。恩叔思忖了一陣,總算是對此有了他的解釋。也許是商號與店鋪更貼近人民,所以人民更相信這樣的存在。而是讓國家為人民服務,不管怎麼看都讓人覺得比例不對等。

  也許這真的是人類社會的全新模式,一個政權與人民直接交流的國家。恩叔忍不住這樣想。不過身為唯物主義者,恩叔又推翻了自己的假設。以他這樣的大人物,很清楚用假設去證明假設的思維陷阱。

  如果從發生過的現實來看問題,以恩叔搜集到的資料。民朝有一直在宣傳的政治理念和綱領,民朝人民本身也反對權力者恣意妄為,反對權力者魚肉百姓。坐在這裡的這幫官員本身不是歐洲那種世襲的貴族或者資本家,他們也是通過中國選拔制度層層篩選出來的。他們最終在強有力的領導者領導下履行自己的義務……這是一種偶然麼?

  偶然出現的為人民服務的體系,這說起來像是個笑話。可從現實的角度來看,這卻是非常現實的局面。

  此時,韋澤正在就如何宣傳,向中央委員會的同志做著解釋。韋澤所說的都是實話,人民為什麼不肯相信國家提供的保障制度,因為他們現在沒有錢,恨不得多掙每一分錢。所以對於未來幾十年後才能領到的退休金,大家其實沒信心。而國家是沒辦法如同商業機構那樣,針對人民擁有的人性有針對性的處理。這個本來很冷峻的話題在韋澤說來就顯得很是活潑,那幫中央委員們不時發出笑聲來。

  恩叔突然生出一種感歎來。人類歷史上那些震撼人心的英雄們,無論他們所建立的功業有多大,都終將如辛棄疾的詞中詠歎那樣“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但是歷史會記載下那些英雄們是如何一次次刷新了人類的上限,這些在史冊中的英勇、睿智、仁愛、上進,可以明確告知後世的人們,人類到底可以偉大到何等程度。當然,也有那麼一部分人則用自己另一種刷新行動告訴後世,人類又可以卑劣無恥到何等程度。

  中國是一個非常重視歷史的國家,韋澤是個非常重視歷史教育的人。恩叔突然生出一種他自己都覺得很小資的想法,他很想看看未來的人又是如何評價韋澤這個人物的。現在韋澤提出的實實在在的理念,會在多少年後被實現,會在多少年後落伍。

  就在恩叔有些胡思亂想的時候,韋澤開始了他的總結發言,“同志們,我們現在面對的問題就是建立起一個全新的社會制度,在這裡面非常重要的是讓人民認識到現實世界是個什麼模樣。我相信,認識到現實世界的人民是一定會去參加國家的社會保險,而且會努力建設國家,監督以及完善制度的運行,以保證他們的利益。在民朝,生產資料的所有權是個核心問題。”

  不管這種套話講多少次,韋澤都還是忍不住要繼續講。其實這話是中國人民很容易理解的話,擁有了大量土地就擁有了生產資料。每個中國人其實都不會反對自己當個大地主,最好是國家來保障其地位的大地主。

  話聽多了,大家也無所謂了。凡是參加到此次制度建設裡面的部門,都有些感覺工作量好大。光是建立資訊庫,就意味著巨大的工作量。韋澤看了看這幫傢伙,心裡面很是感激自己是中國學生。中國教育中很重理論教育,所以韋澤好歹知道資料庫理論。即便是不明白雲計算,光是這麼一套資料庫本身也能降低以後電腦應用的困難。直接從紙面資料變成電腦資料,只要核心理念不改變,很多麻煩都會減少。

  當然,韋澤的想像力也很快就發散出去。韋澤曾經很欣賞的《肖申克的救贖》當中,就有美國當年搞的紙面大資料年代,直接引發了社會信用號的問題。那些知道裡面問題的人,就可以通過這個制度當中的漏洞,憑空創造出一個根本不存在的人。而這個“人”其實有完備的納稅、工作的資訊。直到這個虛擬存在的人有一天變成現實存在的人。

  當然,這個想法只是讓韋澤覺得精神得到了適度放鬆。推動社會發展的過程的其實不是喜劇,而是悲劇。就如恩叔所說的,巨大的社會悲劇,往往會帶來一種補償的幸福。雖然韋澤本人其實不太認同補償會有幸福。但是人類就是這樣一點點積累起來,才有輝煌的文明。

  三會是個比較複雜的流程,民朝的制度有這麼一個特點,三會裡面政府會議和黨的會議重疊度相當高。公務員體系下,政府人員和黨員的重疊度開始下降。因為大部分公務員們的目標是為了一個安穩的生活,而有進取心的傢伙才會努力入黨。韋澤不矯情,他並不會把權力分給別人。

  所以三會就是政府先做報告,經由光復黨黨會的審核討論,最後做出評判。接著才是政府給人大做出解釋。而政府提交的那些解決綱領,還有新的政策,都是黨會的決定。經由人大的審核批准,最後才是對整個局面做出評判的收尾性黨會。

  到了12月下半,特別是韋澤決定了要在人大裡面重點推行的工作內容後,人大總算是召開了。如光復黨中央委員會所料,全新的社會保障體系在人大裡面引發了極大的震動。

  人民群眾老了以後竟然可以衣食不愁,這種未來其實早就有各種說法。那些國有企業也有些很好的單位有所執行,然而沒想到事情竟然變成了真的。當皇帝韋澤同志公開宣佈要執行的時候,一眾人大的同志先是目瞪口呆,接著歡聲雷動。

  光復黨中央委員會其實認為這玩意大概就是群眾得到消息喜出望外,歡呼萬歲之後謝恩領旨而去。所以參加人大的討論之時,大家其實也沒太在意。大家希望的這些人大同志和以前一樣,學到了該怎麼向人民解釋的內容之後,就跟背書機器一樣回去履行他們人大人員的工作就好。

  沒想到,面對如此相關自家利益的事情,人民還較真了。第一個問題自然是如何繳納。在得知了是自己交30%,所在企業繳納70%以後,大家就繼續問國有企業、省級企業怎麼一個繳納辦法。國有企業的人員並不是強制繳納,當然是鼓勵繳納。結果人大代表就提出了另外一個問題,“既然都是給錢,能否現在就把這些錢給了大家”。

  原本中央委員會的同志覺得人大的這幫同志們總的來說也是個有些檔次的存在,沒想到在這些事情上這幫傢伙們的態度非常非常非常的功利實用。中央委員們回去開了個會,會議剛開頭,不少同志先關上門,先在背後把這幫人大代表罵了一頓,以抒發情緒。然後大家開會做出針對各種問題的說明。

  這樣的過程讓恩叔看得很是開心。恩叔沒去過美國,只是靠過資料,聽過一些人接觸過美國元老院與眾議院的人的介紹。至於歐洲的議會麼,恩叔見識過一些。總的來說,歐洲的議會屬於各種地方實力派共同參加的會議,有著非常濃厚的歐洲封建味道。至於美國議會麼,韋澤說法就是“一群畫地為牢的土匪與山賊的嘉年華會”。

  在中國不存在這樣畫地為牢的傢伙們的說話範圍,民朝政府只有大一統的中央集權的政府可以發佈問題。所以這個如此集中的權力面對人民的問題時候,他們固然氣憤,固然因為溝通不良而不滿。不過就解決問題的角度,他們還是真的表現出相當程度的責任感呢。

  “如果中國的生產力發展有一天停滯了,那麼中國會變成什麼模樣?”恩叔饒有興趣的想。然後恩叔覺得自己在中國待了一年多,大概是變成了一個樂觀主義者。如果不是這樣,恩叔大概是不會希望看到悲劇。人類希望悲劇的程度勝過喜歡喜劇,特別是當現實生活中更多的是喜劇的時候。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9 11:33

第451章 北京會議(四)

  “給,吃桔子。”韋昌榮把幾個黃橙橙的桔子放在沈心面前的桌子上,自己也拉了凳子坐下。

  沈心拿起一個來聞了聞,然後用懷念的語氣說道:“江西的桔子,好久沒吃到了。”

  新上任不久的組織部副部長沈心剛回到亞洲沒多久,他離開亞洲的時候是從南京出發,等他回來的時候首都就發生了變化,盛產桔子的江西距離北京可比南京遠了幾千里。

  韋昌榮剝了個桔子,吃了幾瓣後忍不住感歎道:“因為怕壞,桔子都不敢在成熟時候摘采。吃起來還是太酸。”

  沈心也吃了幾瓣,然後笑道:“老韋,你還矯情上了。這些年你在江西旁邊,桔子想怎麼吃就怎麼吃。我們在北美,除了罐頭之外吃不上這種水果。”

  韋昌榮毫不遲疑的反擊道:“我們這邊除了罐頭之外吃不上鮭魚。你們那邊的生鮭魚片,隨便吃呢。”

  面對如此的應對,沈心翻了翻眼睛,考慮著回擊的說辭。不過片刻後他又覺得試圖回擊未免太孩子氣。然後沈心情緒一放鬆,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既然對手已經放棄,韋昌榮也跟著笑出聲。兩人都覺得情緒得到了相當的紓解。

  當然,組織部的兩位頭頭也不是那麼容易就完全放鬆,韋昌榮提起了最近的問題,“45歲、50歲、55歲。沈心你覺得哪個年齡開始領食物券合適?”

  沈心微微歎口氣,沒有立刻回答。這是個很大的問題,每一個年齡都有一票支持者,支持55歲的認為退休年齡就是如此。55歲開始領很合適。支持45歲的人數原本不多,直到一位人大代表站出來大聲疾呼,“人到45歲,上有老下有小。若是事業有成,食物券對他們也不算什麼。若是事業普通,他們承受的壓力可就非常大。我認為事業普通的人是大多數,這時候若是能給個食品券,他們就會覺得個人壓力變輕了。對國家也會有信心。”

  至於提出50歲的人,大概抱持了一種折中態度。認為45歲還是比較早,55歲顯得太晚。沈心這些日子左思右想,竟然覺得45歲在這三個選項當中最有吸引力。不過沈心也很清楚,這種福利一旦開始發,大概就不存在縮減的可能。就如軍中的退役福利,哪怕是入伍時候對此再不在乎的人,真的到了退伍的時候也會非常注重。更何況很多人入伍的原因就是沖著軍人的待遇和福利而去的,他們更是錙銖必糾,毫不妥協。

  想到這裡,沈心歎道:“當年都督下令,福利絕不能過份,絕不能因為一時心軟就對基本內容進行調整。現在看,都督就是比咱們有眼光。我堅決支持退休金男55歲發,女50歲發。”

  韋昌榮一聽就明白了沈心的意思,他點頭道:“我也支持45歲開始發食品券。一個月20斤大米或者白麵,三斤油,六斤肉,其實也沒什麼了不起。以現在的局面,完全想靠這個生活的人其實也沒有多少。就算他們把這些賣了錢,也換不到多少。”

  “這些都是生的,想把這個做熟,也需要額外的投入。水、電、氣,廚房,這些可少不了。”沈心贊同地說道,剛回中央,他也不敢亂表態。上層很講規矩,沈心可沒有無視其他同志的打算。韋昌榮公開表態,沈心也覺得輕鬆許多。

  韋昌榮投票多了,對此沒什麼特別的感覺。他放下年齡問題,轉而詢問起了他關心的內容,“當下的問題不是到底多大年紀,當下的關鍵是都督準備建立起新的制度來。人民與黨和政府的關係要發生變化。而且你從北美來,自然知道北美的土地狀況吧。”

  沈心離開北美之前專門冒了不小的風險乘坐偵察機在北美好多地方飛了一圈,現在聽韋昌榮問了這個問題,他立刻答道:“北美的大平原非常多,都督的那個農業帶思路完全符合北美的局面。”

  “那你覺得北美能容納多少人?”韋昌榮正色問道。

  沈心微微撓了撓腦袋:“一億人口根本沒問題,就是放兩億人口,照樣能夠有大票的糧食可以對外銷售。”

  “可別兩億!”韋昌榮被這個數字嚇了一跳,他連忙擺手說道:“能去北美的都是青壯,咱們現在總人口還不到八億,你弄走兩億青壯,亞洲部分就剩下老人和兒童麼?”

  “容納一億人口絕對沒問題。”沈心對此非常有信心。

  思忖片刻,韋昌榮聲音有些遲疑地說道:“沈心,你是安徽人。你不知道我們廣西1850年是個什麼模樣。只能說沒地,沒水,沒糧食。我們客家人和土家人為了一點點的土地,為了一點點的水源,就能打到你死我活。前一段有廣西的親戚來,他們說現在廣西山區已經沒什麼人。廣西人要麼去了南洋,要麼就在城市,種地的都住在那些平地上。回想起40年前的種種,我只覺得很滑稽。為了現在連屁都算不上的那點東西,就能死那麼多人。現在那些破地根本沒人種,在那些地上的都是護林員。一個護林員的收入,頂原來十家窮人的全家收入。以前的人……就是那麼傻啊!”

  提起以前,沈心的感覺與韋昌榮差不多。三十幾年前,沈心乘坐熱氣球飛上天空轟炸梧州的時候,他就明白自己跟對了人。韋澤不僅僅讓大家看到推翻滿清只是個時間問題,更讓沈心感受到人類本身能夠做到什麼。不久前他乘坐著飛機在北美廣袤的天空翱翔的時候,沈心發覺中國的變化不僅沒有終止,反倒以更快的速度向著前方突進。只要聽了兩節課,沈心就完全理解了熱氣球的原理以及操作關鍵。被熱氣球非得更高,非得更快的飛機,沈心聽了兩節課後也只是明白了因為機翼的形狀,可以帶來某種基於空氣動力學的升力。科學技術的突飛猛進已經到了非專業就難以理解的程度。

  沈心也歎道:“老韋,不是那時候的人傻。而是那時候的人生產力水準比現在差的太遠。我們北美的耕種更多靠拖拉機,一個人一天能耕上百畝地。你覺得這速度快麼?我們還覺得慢呢!已經有人希望能夠開發更大的拖拉機,一天耕幾百畝地的拖拉機。以前咱們自己用鋤頭,能刨個十幾釐米,那就是好莊稼把式。現在拖拉機耕地,二十釐米,三十釐米,就跟玩一樣。生產力水準相差太大,所以看問題的水準就完全不同。”

  韋昌榮聽了這話之後深深點點頭,“說得好!沈心,我這個組織部部長交給你,我很放心。你選拔幹部,首先自然是對党是否忠誠,對於社會理念的認識是否正確和堅定。要是你自己都認不清這點,那就選拔不出什麼人才來。”

  看著韋昌榮在沒有絲毫激動,而是從容不迫,冷靜理性的神色,沈心突然想明白了一些事情。他不滿的嚷嚷道:“喂喂!”可也只是這麼喊了兩聲,沈心就明白韋昌榮這是在做交接工作。此時說的太多反倒浪費了韋昌榮的這份心思,沈心也沉默下來。

  “你真的準備退休了?”沈心的聲音裡面有種蕭瑟的感覺,幾十年來,民朝的基礎之一就是韋澤與韋昌榮的組合。韋澤的直系家族人數不多,這麼多年來大家固然始終在追隨韋澤的旗幟,不過有韋昌榮這樣可靠的人一直掌握人事大權也讓大家對民朝的信心很高。

  “沈心,我頭髮都快白完了。我今年都六十了,也該退下來好好的享享福。”韋昌榮笑道。

  沈心並不認為韋昌榮所說的是真的,上層都知道韋昌榮被他女兒連累,退休只是一種體面的處置而已。可沈心也不知道自己該對此如何評價,不僅韋昌榮要退休。最多十年,大概沈心也要退休了。即便是一直對韋澤非常尊敬,沈心此時還是忍不住有種怨懟的情緒。

  韋昌榮又說道:“沈心,你接掌部門之後,特別要注意一件事。最近都督在思想問題上非常注重,此事絕不能有一絲差錯。”

  “是關於土地國有制問題麼?”沈心一直在搞軍政,對於黨政的事情其實關心有限。

  “不光是這個問題。都督請了那個外國人當教員,他也做了不少報告,我認為這個人有真材實料。當然,這個洋鬼子有些話很氣人。他寫過一個文章,叫《反杜林論》。在裡面,有些聽有意思的評論。這個外國人認為,中國現在的工業化時間短,所以未來發生的事情會讓當下的局面全面變化。”韋昌榮講述著他擔心的事情。

  沈心聽的很認真,但是他並不能理解恩叔在韋澤都督心裡面的地位,也不知道恩叔真正的主張到底是什麼。聽韋昌榮說完,沈心問道:“要不要我去見見這個人。”

  “去見見他很好。”韋昌榮立刻表示贊同。

  沈心沒有立刻去見恩叔,他的工作也很忙。特別是人大會議上,勞動者們的代表對於韋澤提出的未來中國方向有些不安。大家都是幹事的人,所以這個社會保障體系讓大家感覺到其中很多不友好的地方。

  例如,基本的社會保障與福利的明確定義,讓企業與內部人員的關係從原本農業類型的人情關係變成了一種長工短工般的單純雇傭關係。在農村,長工短工其實不好得罪。特別是短工,地主得好吃好喝好招待。讓短工不滿的話,短工找個藉口撕破臉,罵罵咧咧的撂挑子走人,接著在村裡大肆宣傳地主如何不仁義。

  事後報復,那是以後的事情。地主的工時耽擱之後,顧及面子還得暫時忍了。而現在的企業就不一樣,如果工人不能讓企業滿意,企業說讓工人滾蛋,工人就得滾蛋。國有企業比私營企業好的地方就在於,國營企業不能隨便開除工人。可現在韋澤推出的很多制度裡面,隨著國營企業與工人之間的相互關係變弱,人大代表們都覺得裡面不對頭。

  於是工人對於社保體系的問題就直線提升,矛盾很快就集結在兩點上。第一點就是既然每個月要交十塊錢的社保,累計夠15年才能在45歲開始領取食品券。大家就要求工人可以在每個地方繳納才行。不能只是在一個固定的地方繳納。

  韋澤聽了之後立刻就回想起他曾經看過的有關社保的很多爭論,其中之一就是不同地方繳納,不同地方領取的矛盾。韋澤的計畫裡面曾經針對此事有過專門討論,負責建立社保體系的人對此非常頭痛。在這麼一個時代,想搞跨地區的社保,隨便一件事就要動用好多的人力。例如從南京到北京的人事調動,要經歷南京單位的人事、南京單位的財政部門審批,南京人事局的人事、南京財政部門的審批和轉移。北京對口單位的審批,北京財政、人事、單位,三方面的人事審批。一個人的事情就牽扯了十幾個部門,從人事、財政、檔案。為了不出錯,這些單位需要大量的審核,蓋章,批准。

  當然,對於在網路時代生活過的韋澤,這些可以通過生產力發展,也就是電腦、資料庫、網路來實現。韋澤有一次去北京玩,忘記帶身份證,住宿旅館被拒絕。就在他不知所措的時候,旅館接待人員告訴韋澤,去附近的派出所開份證明就好。韋澤就去了派出所,報上姓名和身份證號,對方通過網路很輕鬆的完成了資訊調取工作。

  兩個人觀察螢幕上的韋澤的照片和現實中的韋澤之後,都認為是韋澤本人。然後就用A4紙列印了一份身份證影本,把打出圖像的半張撕下來給了韋澤。一分錢沒要,派出所就解決了韋澤的問題。韋澤對此印象很深。不過在1890年12月,韋澤不認為短時間內能夠把技術拉近到如此地步。

  既然做不好網路時代的技術,韋澤就必須構架一個現有技術能夠完成的制度。也就是說,一個貨真價實的官僚體系,一個充滿了文牘主義,一個很容易就八股橫行的官僚體系。到底是官僚先把國家的理想啃食殆盡,還是技術進步能夠維持理想的先進性,並且繼續推動社會進步。韋澤覺得這個賽跑真心有看頭。

  不過韋澤並沒有把這些對大家講,面對問題的時候,韋澤發揮出了驚人的耐心,他詳細把官僚體系如何建立向人大代表們做了仔細的說明。

  沈心聽的認真,他也看到了,與會的那些執掌中國官僚體系大權的中央委員們一個個都露出了很沒耐心的表情。沈心發覺自己完全能理解這幫同僚的情緒,因為人大代表們提出的問題無疑例外都直指一個方向,用文雅的話說,就是要求官僚體系“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不同的階級,不同的階層,不同的利益,不同的屁股。沈心心裡面默念著政治上的一個基本理念,若是按照人民群眾的要求,官僚體系需要以人類根本無法完成的效率營運才行。光有這樣的營運效率還不夠,國家還需要提供規模大到會讓國家破產的通訊設備才行。不管是從身為官僚一員的立場,或者是有權力審核政府財政預算的實權人士,沈心都覺得自己無論如何都沒辦法站到勞動人民那邊去。

  沈心身邊的一個女性幹部兩隻手十個指尖並在一起,放在桌面下,面無表情的玩起了指尖追逐的小遊戲。另外一邊的男性幹部則拿出了一份檔,在上面開始寫寫畫畫。沈心一看,這是農業部有關1891-1894年擴充服務于退役軍人的農業學校以及學員名額的報告。上面資料很多,需要大量計算。實在是一個殺時間的好辦法。

  沒有女性幹部的從容,也沒有男性幹部這樣充分的準備。沈心微微閉上眼睛,準備在自己的腦海裡面把北美戰區的人事再給理一遍。雖然這需要的時間其實不長,不過能幹點正事總是比滿心不爽的聽人大代表瞎BB更有效。

  就在此時,麥克風響了幾聲,那是換人時候常見的聲音。接著韋澤的聲音就響了起來,“同志們,我聽說過了一個真事,我姑且當做故事來講給大家聽聽。有一個工廠車間,車間裡面有一位班長,他準備好久,然後讓大家也準備好,要在一天裡面幹出前所未有的工作量。然後把這個工作量交給車間主任。他班組裡面的同志得知此事之後,一位同志上去抽了這傢伙一耳光,還罵他說,他這麼做就是害人!”

  嗡……大會堂裡面的人大代表們都哄笑或者嗤笑起來。而中央委員們則是冷笑,或者只是露出冷冷的表情。

  那位班長的想法大家都能理解,報上去一個真實發生過的資料。如果能讓這個資料變成公認的平均數據的話,這位元班長就有機會得到上司的青睞。當然,在他得到提拔,脫離一線之前,這樣的做法會不會曝光,那就是另外的問題。但是這廝的做法的確該打。

  至於韋澤陛下為何說這麼一個例子,大部分人都不明白。所以每個人都在等著韋澤說完。韋澤等大會堂裡面安靜下來後大聲說道:“政府,公務員,的確是為人民服務的。不過他們也是人,他們完成工作也需要時間。所以人大的同志提出的要求過份了。”

  這句話說完之後,人大代表們都不吭聲。沈心抬起頭,他旁邊玩指尖追逐遊戲的女同事十指交叉放在小腹上,計算數字的同志合上檔。他們三人和其他委員們都盯著韋澤,臉上露出了或多或少的笑意。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9 11:33

第452章 北京會議(五)

  “聖上,若是行政部門的同志能夠更認真一點……”

  “我說過,世上就怕認真二字。不過我還說過,我們所處的世界是一個唯物的世界。也就是說,在意識產生之前,先出現的是物質。人的身體是物質的,所以身體的不適,對於過去想法的考慮。想做到認真可不是容易事。即便是心理上超級認真,做出錯誤判斷的事情都必然出現。人大的同志都是勞動能手,你們對此應該有深刻的體會吧……”

  “行政部門比我們更有力量……”

  “行政部門比你們更有力量,是因為行政部門的流程步驟有十幾道,甚至是幾十道。大家作為勞動模範,你們肯定知道十幾道工序會對良品率有什麼影響。而行政部門真的不敢有企業那麼高的次品率,那是要出大事的……”

  ……

  沈心坐在韋澤辦公室的沙發上,回味著韋澤與人大代表們的對談內容。看得出,相當一部分人大代表對韋澤的話並不滿意。因為韋澤明確告訴這些人,行政單位自有其工作流程以及各環節的交接速度。行政系統可以在規定時間內完成任務,但是規定時間的權力並非掌握在人大這幫人手裡。根據人大的許可權,他們可以要求這幫人做出解釋,可以監督這些流程的執行過程,但是他們不能插手行政部門的營運。

  “沈部長,都督來了。”秘書提醒了沈心一句。沈心連忙站起身,然後就見到韋澤走了進來。

  “都督。沈心向您報導。”沈心恭謹地說道。

  “在北美辛苦了。”韋澤邊和沈心握手邊說道。

  沈心可不敢把功勞都歸於自己,他笑道:“北美的戰爭能進行到這樣的程度,還是軍委佈置得當。沒有摩托化步兵,我們到現在頂多在洛磯山脈和美國人打。”

  此時韋澤和沈心兩人以及坐下,韋澤直截了當的問沈心,“你也是老政工,管人事也這麼久。在組織部適應了一下工作,有什麼感受。”

  沈心想了想才答道:“我覺得都督您對政工工作要求實在是太高,我擔心同志們跟不上都督的規劃。”

  沈心的秘書有些呆住了,他真沒想到沈心發言竟然這麼“率直”。即便沈心是革命功臣,是地位極為穩固的老同志。上任之初直接告訴上司說“我遇到了你給我造成的巨大困難”,怎麼都感覺很不好。

  韋澤倒是有些欣慰的對沈心說道:“這種變化以後只會越來越快。這次人大的同志展現出來的對行政部門的認識,證明他們開始有能力理解更複雜的流程。我以前提過有關企業管理的問題,這次終於能夠推進。”

  沈心知道韋澤的視野一直非常深遠,若是沒有深遠的對世界的認知,光復軍的軍事技術發展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在北美戰爭爆發前,沈心對戰爭的預測是以鐵路、步槍、重機槍、火炮這些技術為基礎。而且沈心當時認為,這些已經是軍事領域最先進的部門。真正的北美戰爭開打之後,沈心才發現戰爭其實可以更加先進,更有效率,更加激烈的模式展開。所以韋澤這麼講,沈心一點都不認為有什麼意外。

  “都督,您對人大的同志所說的話,我很贊同。這算是說出了我們行政部門的心裡話,行政部門的工作可是不容易。”沈心笑道。

  “哈哈。”韋澤被沈心的話給逗樂了,不等沈心說出“都督為何發笑”之類的話,韋澤就接著說道:“沈心,你要真的是這麼一個想法,那就未免不理解行政部門同志的心思。我只怕有人還在覺得我多事,沒有維護行政部門無所不能的形象。”

  既然韋澤把話說的這麼直白,沈心也不想對此多說什麼。沈心當然知道韋澤說的沒錯,行政部門人員的心態一直是高高在上。官員的身份,數量龐大的人員,強大的力量,神秘的決策過程。最重要的是,行政部門覺得自己在治理國家。然而韋澤對人大描述的行政部門就沒有這風光體面,沈心能理解有些人大概是不能接受的。

  韋澤繼續說道:“這些事情現在就要動手準備。戰爭結束之後,我覺得很多產業大概就要體會到生產過剩帶來的結果了。”

  “生產過剩?”沈心沒想到韋澤居然給了這麼一個評價。

  韋澤點點頭,“沒錯。大規模的戰爭是最能解決過剩的手段,特別是現在我們要跨越太平洋去作戰。這麼多的人員、裝備、物資,都要通過海運。造船業,船舶上的工作人員。還有與之有關的大票的連帶產業都會很興盛。不過這種事情總不會沒有盡頭,戰爭結束之後,很多產業都會面臨過剩的局面。若是現在不能讓企業自身能夠調整,那時候一定會出現很厲害的衝擊。”

  沈心思忖了一陣後皺著眉頭問:“都督,我聽你的意思,你難道是想通過提高產量來解決過剩問題?”

  “不是提高產量,而是提高勞動效率。提高了勞動生產率,才能降低成本,才能提高人員工資。成本降低了,工資提高了,社會需求才能提高。”韋澤答道。

  沈心知道韋澤對治國很有一套,所以並不懷疑韋澤的看法。但是這種聽起來怎麼都互相矛盾的話讓沈心覺得自己還是儘量弄明白才好。他繼續問道:“都督,我不知道我哪個環節弄錯了。總感覺你這個做法只會導致少數人有工作,大部分人失業啊。”

  “你這麼想,是因為你覺得社會的總需求量不會增加,社會的總勞動量不會增加。北美已經開始建立合成氨工廠和合成氨生成硝酸的工廠了吧。”韋澤笑道。

  沈心用力點頭,“有了這些工廠之後,彈藥總算是能供應上了。”

  “合成氨化肥還能提供肥料。我想問你個問題,若是人民施化肥花的錢比增收的糧食賺到的錢還多,誰會用化肥?”韋澤語氣輕鬆。

  沈心點點頭,他已經明白了這裡頭的問題所在。然後沈心說道:“都督,那技術培訓工作也會是現在要重點抓的內容了吧。”

  見沈心已經明白了問題關鍵,韋澤笑道:“學習必須是一個長期的過程。沈心,我們的憲法第二條是什麼。”

  沈心回想了一下,然後率直地答道:“讀完我就忘記了。”

  “學習和勞動是人民的權利和義務。”韋澤編寫的憲法,他對此當然不會忘記,“記住,這不僅是權利,更是義務!”

  沈心離開韋澤那裡,秘書在汽車上忍不住歎道:“沈部長,都督的要求是不是太宏大了?”

  “宏大?”沈心微微皺了皺眉頭,“你家是什麼成份?”

  秘書沒想到沈心突然查起來了出身,可是把他嚇得不輕。不過出身這種事情在檔案裡面都有記錄,想瞞也瞞不過。秘書一橫心,答道:“我家原本是中農,我父親參軍,退役後被分配到南京的工廠工作。”

  “那麼四十年前都督起來革命的時候,你們家裡能想到有朝一日你能聽懂國家的政策麼?”沈心慢悠悠的問。

  秘書登時為之語塞,以他家的出身,若是按照以前的社會情況,根本無法觸及社會上層,更別說能夠理解國家層面的政策。秘書本人的確努力,可在民朝屈指可數的高級官員面前,他可沒膽量吹噓他今天的成就完全是他個人努力的結果。而且秘書本人也知道這根本不是他個人努力的結果。

  秘書在沈心眼中根本屁都不算,他根本沒有為難一個秘書的打算。倒是秘書的問題讓沈心有所觸動,他繼續說道:“我到了今天的年齡,回頭看看,覺得做了一場噩夢。那樣一個垃圾般的社會真的存在過,而且還真的維繫了一百多年。社會進步的如此之快,我相信都督的理想能實現。”

  秘書哪裡敢去和沈心硬杠,聽沈心這麼講,他連忙點頭應道:“沈部長,您說的是!”

  韋澤並不知道別人在這樣評價他,此時韋澤正和恩叔乘坐的火車馬上就要抵達終點站天津。看到韋澤情緒飽滿,恩叔也有些訝異,“都督,那艘軍艦值得你如此重視?”

  “沒錯。海軍的形態從此要發生巨大的變化,戰列艦走進歷史垃圾堆的倒計時,現在正式開始。”韋澤說著說著忍不住就露出了笑容。

  恩叔的好奇心也被勾起,他從不懷疑韋澤對軍事的判斷力。原本恩叔還認為美國人無論如何都能與中國進行人民戰爭,當韋澤嘲笑美國就是一群分贓山賊,根本不是人民,所以不存在人民戰爭的時候。恩叔心裡面還是暗自嘲笑韋澤,希望看到中國侵略軍被美國人民殺的落花流水的戲碼。

  然而見識了中國的大一統到底集權到何種程度之後,恩叔就發現他對世界的判斷並不準確。北美戰爭的進程也證明了這點,美國民團是一群占山為王的割據貨色。各州拼湊出來的百萬精銳在五大湖地區被數量和品質都佔優勢的光復軍殲滅之後,美國實際上就是各自為戰的局面。全中國各省的年輕人集結在一面旗幟下作戰,占山為王的美國渣渣根本不理解大一統帝國的力量,所以被這股統一的力量一個個粉碎。

  專列直接開進了天津港區,早有部隊封鎖了車站通往碼頭的道路。迎接的車隊把韋澤與恩叔送到了港口。一艘龐大的軍艦停泊在港口,艦體上裝飾著彩帶,上面插著彩旗。韋澤健步如飛,恩叔有人扶著。上了軍艦之後,恩叔很是意外。和那種炮塔林立的戰列艦完全不同,這艘軍艦的上部一片平坦,如同是巨大的長條形操場。在軍艦右部有一個小小的塔樓。平坦的軍艦甲板鋪設著柚木甲板。兩架飛機停在甲板上。

  “都督,這是用來做什麼的?”恩叔很是訝異。

  “航空母艦,現在是偵查航母,裝載的飛機全部是偵察機。每一個戰列艦大編隊裡面都會有兩艘或者更多的偵查航母。白天的時候,偵察機會起飛搜索周邊上百公里的敵人。恩先生,您在軍事上有著深刻的造詣,所以您一定知道。在海上,相隔幾十海裡,就跟睜眼瞎一樣。我們的偵察航母並不完善,限制很多,技術也有太多不足。但是在一個全是盲人的國度裡面,只有一隻眼睛的人也能當國王。”之後一句雖然說得看似謙遜,不過韋澤得意的語氣難以掩飾。

  “你準備派艦隊到大西洋作戰?”恩叔很快就做出了自己的判斷。

  “我有所準備。不過能實現怎麼都得一兩年才行。這種偵查航母本身還需要大量人員,飛行員,指揮員。要知道,判斷飛機能不能起飛和降落,那需要非常有經驗的飛行員。而這些飛行員,是一定要目睹很多悲劇。人類血戰前行的歷史,就如同煤的形成,起初是一大塊,最後是一小點。”面對恩叔,韋澤總是很有種文藝青年的感覺。因為別人聽到這話,總是會曲解或者過度解釋韋澤的想法。

  “如此強大的軍事力量可以讓這個國家永存麼?”恩叔嘲諷韋澤的時候從來不會客氣。

  “我們中國的歷史讓我們早就知道沒有不滅的王朝。我建立如此強大的軍事力量只是為了拉動技術進步而已。”韋澤根本不為所動地答道。

  “為什麼你這樣的純粹的唯物主義者總讓我感覺一種難以置信的荒謬。我一直認為純粹的唯物主義者總是有些悲天憫人的情緒,而你更像是一位宿命論主義者。對於結果從不抱怨。”恩叔對韋澤的不正常忍不住有些抱怨。

  韋澤倒是沒想到恩叔竟然會和傳統歐洲讀書佬一樣說出這樣的話來,他笑道:“因為我相信人民。就我看來,這個世界上有少數人的確有些是因為天生的腦補結構問題,天生就是社會意義上的壞人。不過大多數人在正常的時候,他們都是竭盡全力去做到自己能完成的極限。基於對人類社會的信心,我認為一切結果都沒什麼好抱怨的。對於那些純粹的唯物主義者,他們的墓誌銘難道不該是,那樣真摯高尚的一代信徒已經死去,他們會緬懷自己的不幸,卻沒有怨恨。”

  韋澤這段文青味十足的話還真的給了恩叔些觸動,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不幸,真正不去怨恨的人卻沒有幾個。也許韋澤已經做到了這個程度,但是他本人成為了無數人怨恨的對象。

  不過恩叔也來不及多想,韋澤可不是來發表感慨的。他到天津來的目的就是給這艘兩萬四千噸的偵察航母主持下水儀式,給有功的同志予以表彰。對建造過程中不幸遇難的工作人員表達哀悼。為接收船隻的部隊進行鼓勵。恩叔覺得自己的體力甚至都不足製成參加完全程。

  最後一條就是新船下水儀式,一位女軍人,一位船廠女工把香檳酒瓶砸在船頭上。飛散的碎片和白色的香檳泡沫尚未落入海面時,歡呼聲就響了起來,軍樂聲隨即響起。船頭上系的彩帶一根根斷掉,船錨升起,汽笛鳴響。在船體周圍圍著厚厚橡膠防撞墊的拖船牽引下,這艘兩萬四千噸的龐然大物離碼頭越來越遠。

  落後的被先進的毀滅麼?恩叔心裡面的歷史唯物主義情緒有些昂揚。熱情、歡喜、科技、先進、戰爭、流血,這些東西依附在碼頭的新船下水儀式上。每個現場參與者以及未來面對著都逃脫不了這樣的命運。

  馬叔曾經大大讚美過美國,馬叔到死前始終認為韋澤會成為一個空前的反革命。現在韋澤這個“反革命”馬上就要摧毀美國了。眼前如同“烈火烹油,鮮花著錦”的國家,消滅它又會是什麼樣的強大力量。或者如同馬叔所預言的那樣,這個國家的現行制度再也沒能力解決制度本身製造出來的問題。一場徹底的社會革命,把人類社會推進共產主義時代。眼瞅著周圍生命力旺盛的國人群,恩叔知道自己真的看不到那一天了。

  韋澤沒有在主持完下水儀式後立刻回北京,他上船看了船上的訓練。結果起降的時候還是有一位飛行員因為阻攔的鋼索斷裂,飛機差點撞上指揮塔。韋澤倒是沒生氣,也沒有批評什麼人。得知飛行員倒是沒出事,韋澤說道:“沒人受傷就好。”

  出了這樣的事故,飛行演練自然不可能繼續進行了。韋澤又在船上巡視了一圈,才再次安撫海軍人員,要他們放下包袱,吸取經驗教訓,儘快前進。

  折騰了兩天,韋澤才回到北京。此時部委的同志們總算是和人大的同志達成了一個妥協。雙方同意了基本要點。不過要在接下來的三年內完成工作。而且全面實施的一個大前提就是,北美戰爭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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