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幻想] 1852鐵血中華 作者:緋紅之月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3-8 15:53:0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382 64988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9 11:06

第373章 堅定者(十)

  “阿嚏……”祁睿打了個小小的噴嚏,揉了揉鼻子,接著對送來信件的軍中郵遞員說道,“謝謝!”

  郵遞員見祁睿在收件單上簽了姓名與1889年11月13日的簽收日期,就收好單據,說了句“再見”,就趕緊給下一個辦公室送信去了。祁睿又揉了揉鼻子,搓了搓手。波特蘭還算是地中海型氣候,夏天有些熱,冬天溫暖濕潤。不過和南京一比,就顯得不夠暖和。

  進入11月之後,波特蘭地區一直在下雨。這個地方並中國一兩個月,距離中國城市普遍水準還有一大段距離。例如,祁睿好幾年都沒有用過老爹韋澤家的暖氣,外面有雨,屋裡的暖氣散發著熱力,沒有燒煤或者燒木柴取暖帶來的氣味,他本人還是很懷念那種玩意的。

  擺在祁睿面前的是兩份郵件,一份電報,一封信。電報是母親拍來的,祁睿打開一看,上面寫了六個字,二弟東非上班。民用電報就是這個樣子,按字數算錢,還有字數限制。民朝教育部門就以實用性的指導方針,在初中和高中添加了寫電報的課程。人民的智慧是無窮的,電報的普及催生出最著名的“錢多人傻速來”的段子。

  當然,祁睿知道自家母親並非段子手。二弟東非上班,表面上看是對於家庭變化的正常介紹,實際上則是對祁睿的一種警告。祁睿1862年1月1日出生,一個多月後他就滿28周歲了。祁睿非常清楚母親祁紅意在擔心什麼,祁睿非常清楚母親祁紅意想表示什麼。所以祁睿只覺得一陣的無聊。

  老爹韋澤在祁睿眼裡是一個洞察事情明辨是非的人,如果韋坤因為到了東非工作,然後就淩駕在祁睿之上,祁睿會覺得無比滑稽。太多的公務讓祁睿煩不勝煩,所以祁睿眼間就把老娘的電報扔在一旁,他真的不想再給自己增加些毫無意義的煩惱。沒打開的信封發信人是楚雪,祁睿手指按在沒有拆開的封信上,竟然有些猶疑不決起來。

  每次讀楚雪的信,祁睿都感覺到一種難以形容的情緒,一字一句的讀著信上的內容,感受著與楚雪的某種交流,他都很舒服。讀信的時候祁睿心情很好,每次讀完信之後祁睿就會清楚明白的意識到他是沒有辦法和楚雪在一起的事實。在這樣時候,祁睿就會清楚明白的回想起他老爹韋澤的話。

  “你知道我有很大的權力,我有非常大的影響力。身為你爹,我願意幫你。我可以去他家提親,別說楚雪現在沒結婚,就算是領證了,我也能改變這個事實。只要你誠心誠意向我提出這個要求,我就會幫你。”

  祁睿曾經認為他爹的這種做法是對愛情的粗暴干涉,甚至是對感情的褻瀆。現在祁睿經常忍不住想,如果當時他老老實實的向他爹低頭懇請,那該多好。這次也不例外,對於過去的懊悔讓祁睿內心再次走了那麼一輪反省與遺憾。然後祁睿苦笑起來,他發現自己真的變了。

  看來我老了!祁睿心裡冒出了年輕人特有的念頭。也就是說,他自己不信,但是忍不住就這麼用這個理由解釋面對的難題。當“我愛你”的念頭被“想和你在一起”的願望替代的時候,在感情上並沒有什麼經驗的祁睿整個人都不知所措。

  而且一件非常現實的事情就擺在祁睿面前,看了楚雪的信之後祁睿心裡面就會感覺不爽,祁睿對這種不爽的忍耐度越來越低。所以他的手指沿著信封的邊緣輕輕滑動,就是不去撕開信封。然後祁睿的目光就落在了他母親的電報上,思路也不由自主的轉到了這封電報的內容上去了。

  母親祁紅意擔心祁睿的“繼承優勢”被祁睿的同父異母的弟弟韋坤奪走。祁睿很好奇的是他爹韋澤這麼多年都沒讓老婆明白他根本不想搞血統繼承麼?而祁睿這二十幾歲的人都已經明白這件事了。如果在兩個都合格的人中間,父親韋澤肯定要選自己的兒子祁睿,但是祁睿若是個無能之輩,那他就永遠不要覬覦權力的頂峰。

  國家將訓練摩托化步兵的重擔交在祁睿肩上,這是一份沉重而且費心的工作,甚至可以說是一份超出祁睿能力的工作。祁睿很清楚他現在展現出來的知識都是他爹韋澤那裡借鑒來的,而和祁睿一起工作的人中間有那麼多優秀的人才。很多其貌不揚,也看不出有啥范兒的同志,在工作表現出來的是令人不得不佩服的能力,這種能力讓祁睿都覺得自愧不如。所以祁睿的傲慢被打消了,沉重的工作與優秀的同事,逼的祁睿不得不學習全面與人溝通與人合作與人分享。

  有了這樣的認知之後,祁睿再也不認為弟弟韋坤就比自己在智力方面差多少。祁睿認為自己和韋坤最大的差距就在祁睿已經有了自己的陣地,他在為體制服務,在為國家效力。同樣,這種效力在戰略級別的功業完成之後,就會變成高官厚祿與豐厚的獎賞。一定要形容的話,祁睿就是靠自己的汗水把自己浮起來,而他的弟弟韋坤即便能扶搖直上,也是靠別人鼓起的氣球。

  所以祁睿的競爭對手並非是弟弟,而是周邊這些優秀的年輕人。祁睿發現自己甚至不要考慮如何完成全軍範圍內的摩托化步兵建設,他能把當下集結在波特蘭的部隊的訓練課程完成,就已經成就了以祁睿能力之上的了不起的功業啦。

  想到這些,祁睿心裡面生出了緊迫感。他把電報收起來,又想把信收起來。可心裡面對信裡的內容始終放不下。

  “也許楚雪有什麼要我幫忙的事情呢?”給自己找了個理由,祁睿終於以一種還算平靜的心裡姿勢打開信,看了起來。

  “……前幾天我去樓頂餐廳吃飯,就想起你來……”只看了這麼一句,祁睿心裡面就一陣難過,一年多前,那次吃完飯之後,祁睿才知道楚雪馬上就要結婚了。

  “……沒想到餐廳的領班還記得你,竟然還記得當時我和你一起吃的飯……”祁睿心裡面一陣惆悵,我一直都記得你呢。

  “……領班拿了報紙過來,問上次來的是不是你。我這才知道,你竟然升了少將。這麼多年來,我覺得你總是能做到想做的事情。考上南京陸軍學院,在戰爭裡面立下功勞,不斷晉升。祁睿,我每次看到你都覺得你需要的應該是一種非常穩定輕鬆的生活,但是你缺偏偏一直孜孜不倦的追求那些非常難以達到的目標。我理解不了你想達成的目標到底是什麼,這些我想都不敢想的目標被你一個個的達成,我覺得你好厲害。而且領班確定報紙上的人的確是你之後,還給我打了一個折扣,讓我也沾了你的光……”

  看著看著,祁睿突然笑了,然後他連忙掏出手絹,擦著自己的眼睛。在被楚雪說的“打折沾光”的事情逗笑的同時,眼淚也遏制不住的從祁睿的眼眶裡滾落下來。豈止是一個小小的打折,祁睿很想現在就拉著楚雪的手說,他想和楚雪分享的是生活,那不僅僅是一年多前的中校的生活,包括這一年多來經歷的上校、大校,乃至現在的少將。還有未來的中將、上將、大將,甚至是有可能的元帥。還有祁睿正在不斷向前,並且有機會抵達的民朝權力的頂峰,祁睿想和楚雪分享的是生活,是兩個人共同的未來……

  甜美和苦澀的感覺同時湧了上來,讓祁睿讀不下去。他把信收了起來,不願意再讀。經驗告訴祁睿,如果再讀下去,特別是讀完了所有內容之後,他就會不可逆轉的進入心痛的狀態下。還不如在這樣的輕鬆喜悅的部門就停止,等到心情十分低落,需要撫慰的時候再看信。

  除了這些心理上的因素,祁睿馬上就要去上課也是他此時必須放下信件的理由。祁睿把信裝回信封,認真的放到了一個抽屜的角落。起身稍微擦了把臉,就向著教學樓去了。所以祁睿並沒有看到信紙最後一頁上的話,“……祁睿,我思前想後還是想要個孩子。所以你要保重自己,等你安全回來的時候,大概就能看到我已經當了媽媽……”

  祁睿並沒有下課之後再去看信,下課之後他立刻被這裡的負責人,新鄉陸軍學院的副校長叫去開會。加利福尼亞的公投進入了關鍵時刻,而美國那邊突然派出了數量比較可觀的騎兵進入加州。看樣子有擾亂加州公投的打算,所以一部分摩托化部隊必須南下,北美戰區司令部下了命令,祁睿本人也要跟著這部分部隊南下。即便是打仗,也不能讓教學有絲毫鬆懈。

  所以祁睿回到寢室拎了點隨身的衣服,又花了大力氣把要帶走的各種教材給分門別類。直到他蹦上去港口的卡車,抵達港口後上了船,這才想起信沒看完。不過祁睿反倒感覺輕鬆起來,這次行動隊祁睿來說屬於“臨時出差”,宿舍和辦公室都給他保留著,不會有人動。那封信現在不看倒也挺好,隔上幾個月再讀,大概也會有別的感受吧。

  北美司令部的政委沈心得知部隊順利南下的消息之後鬆了口氣,冬天的北美並不適合大規模戰爭。山區無法讓大部隊通行,五大湖地區厚厚的積雪連摩托化部隊都難以施展,更別說人或者馬匹。1889年的戰爭其實已經結束,在明年,也就是1890年,戰爭才會更激烈的爆發。司令部希望的就是能夠在明年開戰之前從法理上確立西海岸成為中國的領土,1890年吞下密西西比河以西的地區。1891年奪取阿拉巴契亞山區以西的所有地區。所以徹底清洗加利福尼亞是非常重要的工作。

  沈心的目光落在北美地圖上,光復軍在1889年完成了摧毀芝加哥的戰役目標,而在1890年,光復軍還有一個極為重要的戰役目標,那就是匹茲堡。整個美國大概一半的鋼鐵都是在匹茲堡生產的,美國的機械也有很大一部分在匹茲堡生產製造。摧毀了匹茲堡,就等於摧毀了美國的工業能力,失去了翻盤的可能。如果美國人肯拿著歐洲製造的步槍和大炮與光復軍作戰,那就讓他們這麼幹吧。1890年的光復軍摩托化步兵註定比1889年的更強大,就讓美國佬用生命來證明這點好了。

  就在祁睿踏上南下的輪船之時,韋坤也在南京港口上了前往東非的輪船。兄弟兩人都不知道彼此的行程,也沒有太多的想起對方。充斥在兩人心中還腦海裡的,都是他們即將面對的問題,都是他們即將面對的困境。而且兩人都認為自己一定可以解決問題,獲得勝利。

  這兄弟兩人的老爹韋澤還是一臉沉穩,讓人無法輕易判斷出這位領導者心裡面的盤算。當然,按照制度,中華民朝也不搞什麼秘密政治。韋澤直接告訴了同志們他的規劃。

  “1889年,遷都的前期工作已經做好,1890年,遷都工作正式展開。我將在1890年率領一部分單位抵達北京,二十年過去了,北京的胡騷即便沒有徹底剷除,大概也所剩無幾,做首都大概也到了最低限度。我要告訴同志們的是,中央並沒有放棄長江流域,更沒有讓珠江流域和南海放羊的意思。遷都意味著中央在不放鬆珠江和長江的同時,要把黃河流域的發展當做主要工作。北方也進入全面規劃,快速發展的階段!這是更艱苦的工作,大家不要鬆懈,更不要覺得自己可以放羊!……”

  “……對於我們在北美的戰爭,這事關中國未來幾百年甚至上千年的國運,我們必須抱著必勝的信心投入戰爭,贏得戰爭。到了那個時候,我們除了慶功之外,也很有可能得到報償,那就是中國軍隊以後再也不用出國作戰,我們將只為保衛國土而戰!……”

  民朝既然不搞秘密政治,這種政府報告自然是公開的。外國記者們從得到這份檔的第一時間就開始往歐洲傳遞,十幾個小時之後,《泰晤士報》就全文刊登了第一版的翻譯稿,二十小時之內,各國政要就拿到了《泰晤士報》開始閱讀,或者拿到了由《泰晤士報》上全文翻譯之後的本國語言翻譯件。

  葡萄牙王國工商大臣約翰•法雷爾此時正坐在他未婚妻家的客廳裡面,拿著一份《泰晤士報》認真的閱讀。他的未婚妻是外交大臣的女兒,所以很有禮貌的閉口不言,並沒有簡單粗暴的打斷工商大臣的閱讀。而外交大臣看著自己的准女婿再次施展“在美女注視下旁若無人看書”的技能,心裡面實在是不爽。而外交大臣的妻子,工商大臣未來的岳母兼學姐則是用一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歡”的表情注視著工商大臣的閱讀工作。

  幸好工商大臣約翰•法雷爾閱讀的速度很快,沒等外交大臣出聲打斷,他已經自己抬起頭來。那份檔是放在夾頁上的,所以報紙的價錢並沒有提高。這也算是泰晤士報本身做生意夠意思的表現。

  “中國人一字未提戰爭。”約翰•法雷爾說道,“咱們可要小心了,如果英國人戰敗,安哥拉只怕是不保。”

  “他們會在戰勝英國人之後再對我們動手?”外交大臣皺著眉頭發表著意見。這讓工商大臣約翰•法雷爾很是不爽,外交大臣表現出了整個葡萄牙王國政府官員的平均水準。

  “他們只用派遣軍隊把我們殖民地的武裝力量消滅就好。至於宣戰,他們才不會那麼做。他們更希望我們葡萄牙對他們先宣戰。那時候中國就可以順理成章的接掌安哥拉。”約翰•法雷爾解釋著。

  外交大臣看來暫時沒能明白工商大臣的判斷,他眨巴著眼睛露出了困惑的表情。這讓工商大臣約翰•法雷爾不得不給外交大臣解釋外交上的手段,“中國如果直接對葡萄牙宣戰,只會奪取葡萄牙的殖民地。但是中國要是先現實中奪走,和葡萄牙進行外交上的對峙,中國就能夠找出誰在支持他們,誰在反對他們。並且以葡萄牙為引子,展開他們的一些外交行動。畢竟中國打敗了美國,實質性打敗英國之後,會遇到外交上的困局。”

  不解釋還好,這一解釋,葡萄牙的外交大臣整個人都懵了。就在工商大臣約翰•法雷爾完全不知道該如何繼續的時候,就聽他的准丈母娘噗哧一笑,然後用清脆的聲音說道:“中國人想讓如同葡萄牙這樣的國家知道,如果和他們為敵是沒有好下場的,甚至連戰錯隊都會有危險。但是只要能遵守中國制定的新秩序,中國大概還是會給這些國家一條活路的。約翰,之前你不是說過這樣的問題麼?”

  聽了自家岳母的話,約翰•法雷爾連連點頭。他發現自己真的有些昏頭了,為了給外交大臣講外交,以至於弄混了自己的想法。中國的目的不是征服世界,而是稱霸世界。可是在一部分歐洲人眼裡,或者說在相當一部分歐洲人眼中。中國人稱霸世界必然會和歐洲國家一樣大肆鎮壓異教徒。

  看著准岳父如夢方醒的表情,約翰•法雷爾心裡面感到非常遺憾,這幫歐洲人就沒有明白麼。中國人沒有國教,對一群唯物主義或者無神論者而言,根本不存在異教徒這種玩意。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9 11:06

第374章 堅定者(十一)

  “約翰,我個人並不覺得和中國人合作有什麼好處。不過你既然如此的願意與中國合作,我認為你總不至於滿足於中國來不打我們的程度吧。這樣的合作毫無意義。”葡萄牙外交部長盯著自己的准女婿,用很是質疑的語氣說道。約翰•法雷爾這位葡萄牙王國的工商大臣準確預言了中國進攻莫三比克的軍事行動,雖然沒能幫上葡萄牙王國的忙,至少讓外交大臣對約翰•法雷爾的判斷力有了一定的認同。所以他也想聽聽准女婿的觀點。

  “我不知道國內還有多少人對巴西依舊寄予厚望,以我的看法,和中國人合作的條件最好是中國能幫我們奪回巴西。”約翰•法雷爾從容不迫地答道。

  外交大臣本能的瞪大了眼睛,外交大臣的妻子和女兒也帶著極大的驚訝表情看著葡萄牙王國的工商大臣。巴西曾經是葡萄牙的殖民地,拿破崙戰爭時期,葡萄牙在1808年被法國所佔領。因此,葡萄牙的布拉干薩王朝逃亡到南美洲的殖民地巴西,1809年更遷都里約熱內盧,直到1821年才重回葡萄牙。1822年當時國王的兒子就在巴西自立為王,宣佈成立了巴西帝國。

  也就在前天,1889年的11月15日,巴西國內的共和派政變成功,巴西帝國第二任皇帝的統治被推翻。對於普通人來講,這種變化是巨大的突然的,對於葡萄牙上層的外交大臣,這種變化並不意外。諸多事情早就證明巴西帝國政府的覆滅僅僅是早晚而已。

  至於葡萄牙王國工商大臣約翰•法雷爾,他的看法與外交大臣更是不同。即便是在准岳父家的客廳,即便三位聽眾裡面有兩位是女性,約翰•法雷爾依舊神態堅定,甚至有種難以隱藏的戾氣,“閣下,如果我們想恢復在巴西的統治,此時大概是最好的機會,或者說是唯一的機會。”

  “……這和投奔中國有啥關係?”葡萄牙王國的外交大臣至少擁有理解趁火打劫的水準,可他還是沒辦法理解為什麼工商大臣如此執著的堅持要與中國保持良好的關係。

  約翰•法雷爾忍不住冷笑起來,因為情緒的關係,他的語氣中充滿了嘲諷與不屑,“因為巴西帝國經濟的控制者實際上是英國人,而且巴西帝國之所以會崩潰,不就是因為巴西帝國現在的皇帝佩德羅二世在英國長期的逼迫下不得不廢除奴隸制麼?大家還記得佩德羅二世在去年支持他那位伊莎貝爾公主簽署廢奴法令的事情麼?我真沒見過這麼滑稽可笑的決定。如果他真的想拋下皇冠,直接宣佈退位不就好了。如果他真的支持共和,直接修憲,改變國體不就好了。何必要把自己變成一個失敗者,讓世人恥笑呢?”

  話說到這個份上,外交大臣總算是明白了他的准女婿對世界局面的判斷。既然英國的支持導致了巴西帝國的覆滅,現在葡萄牙以血親的方式介入巴西帝國的事情,先扶植當地傀儡,再想辦法吃下巴西,除了沒考慮到葡萄牙在現實中的實力之外,這是個很不錯的選擇。

  外交大臣的腦筋甚至一時靈活到考慮到了中英之間的問題,中國與英國之間雖然在激烈衝突,但是這種衝突遠沒有到雙方大打出手的地步。所以只要葡萄牙能夠與中國合作的話,中國強大的海軍有機會護送葡萄牙的軍隊抵達巴西。而且中國一旦打敗美國,獲得了加勒比海出海口,中國強大的陸軍甚至都有機會乘船出海,加入到鎮壓巴西共和派的行動中去……

  在種種念頭的迸發中,葡萄牙外交大臣突然覺得眼前一片光明。假如葡萄牙能夠重新奪取巴西,甚至如同80年前一樣遷都里約熱內盧。巴西這個幅員遼闊,人口稀少的國家將讓葡萄牙王國頃刻就變的富裕,至少有機會變得富裕起來。

  “約翰,難道你支持奴隸制?”葡萄牙外交大臣的千金用一種訝異震驚乃至於悲痛的聲音說道。兩個男人先是一愣,然後都看向這位大小姐。大小姐穿著一身漂亮的禮服,大眼睛裡面差點要湧出淚水來。

  約翰•法雷爾知道自己的未婚妻並非是在葡萄牙當地上接受了全套教育,她小學之後就去英國上學,雖然沒能考上牛津和劍橋,好歹也是在一家不錯的英國大學畢業。所以她對英國人宣傳的“廢除奴隸貿易”的口號非常的認同,才會有這種強烈的敏感度。即便約翰•法雷爾方才根本沒有談及他個人對於奴隸制存廢的看法,妹紙也從中感受出了不少東西。

  “艾麗,你要知道,英國人可是海上奴隸貿易的主力軍。全世界其他國家販賣的奴隸加起來也沒有英國一家多。”約翰•法雷爾勸說著。

  “英國人的事情我不管,我是不想讓約翰你支持奴隸制度!”同樣名叫伊莎貝爾的大小姐語氣堅定。不過也就在說完之後的片刻,她立刻又補充了一句,“而且英國現在已經是堅定的廢奴主義了,以前的事情過去了啊!”

  “……過去了……呵呵。可是英國人是最大奴隸販子的事實還在那裡,英國人也沒有真正懺悔。而且他們反對奴隸貿易的理由真的不是什麼善心或者人道主義,英國人反對奴隸貿易的理由是他們要通過反對別人家的奴隸制度來削弱別國的生產力啊。”約翰•法雷爾還是年輕,他忍不住和自己的未婚妻講起了道理。

  這下,外交大臣以及外交大臣的夫人都下意識的微微搖頭。和一位年輕的姑娘講道理本來就顯得很不明智,更何況約翰•法雷爾居然試圖去扭轉一位年輕姑娘已經形成的理念。這就更加屬於吃力不討好的範疇。

  果然,伊莎貝爾大小姐眉毛微微立起,眉頭也出現了皺起來的痕跡。她毫不猶豫地說道:“約翰,在你眼裡什麼都是利益和交易麼?”

  “嘖!”約翰•法雷爾咋舌了一下,看得出這位還算年輕的大臣並沒有讓步的打算,就見約翰•法雷爾用一種語重心長的態度說道:“艾麗,國家和國家之間不是人和人之間的關係。人和人之間單純的因為感情與喜好而做出各種事情,這很常見。可是國家之間單純考慮的是利益,更不用說是英國這種稱霸世界上百年的大國,不管他們的表現如何,切開他們的胸膛,能看到的必然是一顆黑心。和英國一比,咱們葡萄牙才是單純的……”

  “夠了!約翰。我不想再和你討論這個問題啦!”伊莎貝爾怒氣衝衝的站起身快步離開了客廳。因為動作比較大,還帶翻了凳子上的一本書。約翰•法雷爾定睛一看,封皮上的名字居然是《黑奴籲天錄》,也有翻譯叫做“湯姆叔叔的小屋”。自家未婚妻以這樣的書當做平日裡的讀物,約翰•法雷爾終於明白為啥她對於奴隸制有那樣激烈的反對。

  “約翰。伊莎貝爾還是年輕,你別和她一般見識。”外交大臣的夫人用安撫的語氣說道。

  約翰•法雷爾連忙答道:“夫人,您放心,我還覺得她很可愛呢。像我這樣的壞人,其實很喜歡與這樣純潔的人在一起。”

  “哈哈!”外交大臣的夫人被逗樂了,她笑道:“約翰,其實國家需要的就是你這樣能夠把國家的利益放在最高位置上的人。如果沒有你這樣的人,我們的國家就沒了希望。”

  得到了學姐兼岳母的讚賞,約翰•法雷爾也露出了平和的表情,“夫人,我其實只是想讓咱們幾百葡萄牙人都能擁有屬於自己的大量土地。葡萄牙人民能夠通過耕種擺脫了饑餓和貧困,所有人都能有錢輕鬆的繳納國家的稅金。而我們葡萄牙政府也能夠通過這些稅金來興辦教育,開辦工廠。把葡萄牙重新變成一個強大的國家。這就是我作為工商大臣的希望。”

  “成為一個像中國那樣的國家?”外交大臣的夫人說道。

  這下外交大臣愣住了,他完全沒想到自家老婆居然提出了這麼一個比方。在歐洲的上層,很多人可是把中國看成邪惡的異教徒,看成兇猛的野蠻人,雖然這些中國人能夠建造出比英國大艦隊更強大的海軍,但是感受到中國強大威脅的歐洲人,特別是已經失去在歐洲當家作主能力的葡萄牙人,還是本能的把中國看成是野蠻人。

  “夫人,您真的是太仁慈了。”約翰•法雷爾誠懇地說道。

  外交大臣看到他的夫人被這樣的話恭維的甚至眼圈都微微一紅,沒等外交大臣判斷出他夫人的政治傾向,就聽到准女婿約翰•法雷爾說道:“閣下,我其實希望您能夠在內閣會議裡面支援我的看法。想想看,如果您能以外交大臣的身份最終辦成這麼重大的事情,您將在葡萄牙的歷史上留下什麼樣的名聲。我認為您也許會被稱為葡萄牙歷史上最偉大的愛國者。”

  對於准女婿拍上來的馬屁,外交大臣並不在意,他認真地說道:“約翰,這件事太過於重大,需要的不是我一個人的支持就能完成。而且在這樣的時刻中,國王陛下又是什麼想法呢?被中國人奪走了莫三比克,國王陛下真的非常憤怒。”

  “閣下,明天我想請您到我家一趟。咱們可以好好商量。”約翰•法雷爾沒有回答,卻給了一個其他的說法。

  離開了外交大臣的家,約翰•法雷爾直奔法務大臣的家。一路上他的汽車開的飛快,而約翰•法雷爾也在不停的看著手錶。在下午兩點之前,他終於抵達了目的地。快步走進了法務大臣的家裡,一眾人等已經在等著了。

  葡萄牙人口不多,雖然也是號稱各種大臣,實際上公務繁忙程度很低。所以看到在法務大臣家裡面的那些級別不低的軍官以及官員,約翰•法雷爾一點都不意外。他甚至在介紹了外交大臣的看法之後,很開心地說道:“諸位,我們的人員越來越多,如果在上帝的保佑下,我們真的能重奪巴西,重建葡萄牙、巴西和阿爾加維聯合王國,想來諸位就會忙的停不下來。”

  這話引發了一眾算是葡萄牙裡面統治階級人等的笑聲,然後司法大臣就介紹了三名新加入的人。其中第一位不少人都認識,他是里斯本的一位教授,素來以思想啟蒙者自居,而且也真的做了那麼些翻譯以及推廣工作。

  這位教授上來就講了一番他自己的看法,工商大臣約翰•法雷爾知道歐洲除了對中國單純恐懼的人之外,還存在另外幾類人,例如知識階層雖然也對中國的擴張非常警惕與不安,但是歐洲的知識階層卻對中國的“土地國有”“消滅封建土地制度”“廢除地租”“尊重勞動人民的地位”“保護勞動者的合法權益”等等國內的經濟政策非常讚賞。

  這位正在發言的翻譯家就是其中之一,而且這位翻譯家還拿出了些資料來支援他的看法,他認為葡萄牙的知識階層至少有超過三成的人認為土地戰爭是“正義”的,還有三成認為中國殺戮地主的做法雖然不正義,但是有效。從長遠看,利於國家。即便是剩下四成對中國政策非常不滿的,面對中國日漸強大的事實,他們也不得不承認中國的政策對中國人大概是有用的。

  所以歐洲各國現在都有一種看法,他們開始反思之前的殖民政策是不是有問題。工商大臣約翰•法雷爾曾經參加過一個歐洲的會議,討論的內容就是中國人的殖民政策與歐洲的殖民政策不同。工商大臣約翰•法雷爾對於這種玩意並無興趣,所以只是單純的聽聽。現在他倒是有些回憶起裡面的內容。

  很多歐洲學者認為,歐洲是希望能夠從殖民地獲取可以賺到大錢的商品,所以他們只滿足於此。這些錢都被那幫有能力去殖民地撈錢的人賺走了,隨著海上運輸能力的提高,曾經的獨佔貿易在競爭中越來越糟糕,雖然還是有少數人賺錢,但是不賺錢的人是大多數,於是殖民地就變成了賠錢買賣。

  而中國是利用殖民地來解決中國人多地少的根本矛盾,所以中國殖民地越多,中國到殖民地工作的人就越多,然後中國殖民地的產出種類越多。中國龐大的內部市場又能充分消化這些產品,於是中國的每一塊殖民地都變成了獲利的源泉。

  會議的結論就是歐洲各國若是想擺脫過去的錯誤,就得轉變政策,由一個單純的掠奪者變成一個當地的建設者。與會者都是歐洲人,大家就暢想了如果歐洲殖民者們變成開拓者的話,西班牙現在大概還是南美大國,而擁有巴西的葡萄牙也同樣人人都不會挨餓。

  回想起過去,工商大臣約翰•法雷爾突然覺得工商大臣約翰•法雷爾大概也已經和那幫知識階層們在方向上已經合流了吧。

  除了知識階層,那幫下層的葡萄牙人中也受到了中國的影響。那些該死的歐洲共產黨們到處宣傳中國不收農業稅的政策,最初的葡萄牙下層對此是嗤之以鼻的,他們根本不相信世界上居然會有國家的當權者不向下層收稅,特別是不向農民收稅。然而自從這個傳言抵達歐洲之後,經過數年的時間,越來越多的葡萄牙人開始相信這個事情,他們進而希望葡萄牙有朝一日也實施這樣的制度。

  就工商大臣約翰•法雷爾所知,葡萄牙的教會幾年來一直在試圖平息“不交農業稅”的說法,但是事情的發展好像與教會的希望背道而馳。而且有些激進的年輕教士轉而支持這種稅收方向,甚至開始用聖經的裡頭的話,“富人想上天堂,比駱駝穿過針眼都難”。

  在翻譯家講完話之後,法務大臣介紹的另外兩位,一位就是個激進派的教士。這位教士認為人民的要求是可以傾聽的,而且上帝的兒子耶穌本人不僅沒有明確反對土地國有制的言論,倒是對社會不公有相當程度的批評。如果按照聖經裡面的話,耶穌本人並不反對建立一個地上天堂呢。

  聽了這位激進派教士的話,約翰•法雷爾心裡面偷著樂。他能理解法務大臣選擇拉進來這麼一個激進派教士的想法,因為有些事情是需要一些週邊的人員主動去幹的,激進派們就是非常趁手的武器。法務大臣就是在為組織尋找替死鬼,至少也是趁手的刀。

  而最後一個加入的新任就讓大家有些意外了,經過介紹,這傢伙居然是巴西當地地主的代表。“我們本地地主希望諸位老爺能夠推翻共和制的亂党,恢復巴西的舊有制度。只要諸位老爺能夠幫助我們,我們一定會竭盡全力幫助葡萄牙的軍隊。”

  約翰•法雷爾雖然不知道法務大臣把一名激進的教士和一名奴隸莊園主放到一起是個什麼意思,不過有了這樣的莊園主帶路黨,至少進攻巴西鎮壓革命的行動已經有了脈絡,就等幹下去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9 11:07

第375章 堅定者(十二)

  “我真的沒想到約翰居然支持奴隸制!”外交大臣的女兒伊莎貝爾心情很不好,她端了杯摻入苜蓿蜂蜜的花茶,向著自己的閨蜜抱怨著。

  “你是不是弄錯了?”伊莉莎白的閨蜜和她是在英國的初中以及高中同學,作為這麼久的朋友,所以閨蜜的聲音挺訝異的。她這麼久以來是第一次看到伊莎貝爾談起約翰•法雷爾的時候露出這樣失望的表情。

  伊莎貝爾鬱悶的歎口氣,之前約翰•法雷爾在她心中的形象可不是這樣。那是十二年前的春日午後,年僅十二歲的伊莎貝爾跟著母親一起到郊外遊玩。然後她就在路邊的小坡上看到了一個漂亮的花園。花園中綻放著絢爛的花朵,伊莎貝爾只能認出一小部分,大部分的花朵都是她從所未見的品種。那種精緻的佈局,綠色爬藤纏繞的拱門,讓伊莎貝爾的母親和同行的一眾高官夫人和孩子都讚不絕口。然後眾人乾脆就下令停下馬車前去觀看。

  僕人前去尋找花園主人的時候,熱愛花朵熱愛生命的伊莎貝爾趁大人們不注意,一路跑上小坡,溜向花園。走到門邊的時候,伊莎貝爾又感覺到有些不安起來。這些貴族家庭的子弟可是都遇到過很兇猛的門房、惡狗或者花匠。越是那種美麗的花園,就越有兇狠的守衛者。在這樣的心境下,伊莎貝爾在拱門處停下腳步,有些擔心的向花園裡面張望。然後伊莎貝爾看到花園中有一張長椅,一位年輕人靠在長椅上靜靜的看書。他是那樣的專注,根本沒注意到旁邊出現了人。

  在年輕人腳旁臥著一隻半大的金毛獵犬,看到出現在爬藤纏繞拱門下的伊莎貝爾,這個溫順可愛的守衛者抬起腦袋好奇的看了伊莎貝爾片刻,又怡然的趴回地面上微微閉上了眼睛打起了瞌睡。微風在花園裡面卷起花香,在伊莎貝爾身邊輕輕經過,那名正在讀書的青年完全沉浸在書本裡面,沒有抬頭,沒有離開。

  伊莎貝爾有生以來第一次這麼認真的觀察一名男子,他穿了一件素色的絲綢襯衫,外面套了一件淺藍色的勞動布馬甲,腿上是同色的勞動布長褲,腳上則是一雙輕便的橡膠底白邊布鞋。這樣一位裝束簡單素淨的年輕書生,腦袋後面還留了一個小馬尾。看上去就如素描畫裡面的青年一樣。這個印象深深的留在伊莎貝爾腦海裡,十幾年後還能非常清晰的回憶起來。

  “約翰真的一點都不反對奴隸制!”伊莎貝爾對此很是篤定,因為約翰•法雷爾還要利用巴西的亂局,勾結中國人一起去鎮壓巴西共和派革命。伊莎貝爾好歹是外交大臣的女兒,在英國完成了大學學業,她當然可以看到假如這場鎮壓行動得以完成,葡萄牙人就要勾結當地奴隸農場主,恢復邪惡血腥的奴隸制。約翰•法雷爾無論如何都不會反對這樣的未來。

  “他即便是支持奴隸制,咱們葡萄牙已經沒有奴隸制了。約翰想支持奴隸制,靠他一個人也沒有能力讓葡萄牙重新制定允許奴隸存在的法律啊。”閨蜜看伊莎貝爾情緒激動,於是笑著為伊莎貝爾排解不滿。

  “他不是要在葡萄牙恢復奴隸制,而是要在巴西維持奴隸制。”伊莎貝爾見閨蜜根本沒有弄明白發生了什麼,索性就把約翰•法雷爾的行動簡單的向閨蜜介紹了一下。

  閨蜜聽完了葡萄牙拉中國進來進攻巴西的計畫之後,先是沉思了片刻,然後說道:“……哦,約翰看來還是挺能幹的麼。”

  “什麼?連你也這麼講?”伊莎貝爾眉頭都皺了起來,她是真的有些生氣了。

  “艾麗,約翰看來也是在為葡萄牙考慮。而且這件事牽扯的這麼多,你覺得他能輕易辦到麼?”閨蜜笑道。

  這樣的道理挺符合事實,一個葡萄牙的官員居然隔著浩瀚的大西洋,印度洋,太平洋,同時將中國、巴西、英國同時算計在內。如果能做到的話,大概此人已經超越了葡萄牙這麼一個小國的極限。理論上這是不可能的。然而伊莎貝爾連連搖頭,“你不瞭解約翰,他從來不會輕易的做出決斷,但是一旦有了決斷,他就會咬牙幹到底。如果是別人的話,我還不信。約翰的話,我總會給他一份期待。我不是想指責約翰,我只是對奴隸制無法忍耐。”

  閨蜜暫時不吭聲了,她很清楚伊莎貝爾哪怕對於約翰•法雷爾的某些部分再失望,約翰•法雷爾依舊是伊莎貝爾驕傲的對象。沒弄明白這點的時候就去胡亂說話,那可是很糟糕的。

  兩人會面結束,伊莎貝爾的閨蜜就上了汽車。汽車抵達了熱鬧街道的咖啡廳,伊莎貝爾的閨蜜就下車進去。在一個包間裡面,有一名男人在等著。聽完了這位妹紙的敘述,那名男子並沒說話,而是從懷裡掏出一個不算薄的信封放在妹紙面前,然後沉默的起身離開了開咖啡廳。

  1889年11月19日,英國內閣會議上,情報部門先把葡萄牙的最新局面給內閣人員介紹完畢,接著就等內個人員的詢問。讓他們意外的是,內閣並沒有詢問,而是直接讓這幫人退場。這幫傢伙也只能服從命令,離開了內閣辦公室。

  等他們一走,內閣立刻就討論起他們關心的內容。“我們接下來要怎麼解決葡萄牙?”

  塞西爾•羅得斯立刻說道:“當然是派遣軍艦到里斯本,要求葡萄牙政府公開承認維護巴西的主權與獨立,並且承認巴西共和政府。”

  這個建議只經過了短暫的幾句討論,討論的內容還是“我們現在在歐洲還有多少戰列艦?”“熟悉里斯本的艦長還在麼?”“里斯本的防禦水準如何?”所以內閣成員都認同採取如此強硬的手段。

  在11月22日,約翰•法雷爾正在與外交大臣一起約見中國駐葡萄牙大使,雙方要談的當然是莫三比克,儘管談話的雙方都知道葡萄牙根本沒有能力改變現狀。然而哪怕是出於起碼的面子,大家也得這麼談一談才行。毫無營養的屁話說了一番之後,兩邊都停下來省點唾沫。約翰•法雷爾趁機說道:“大使閣下,中國的艦隊有能力到里斯本,幫助我們運載部隊抵達巴西麼?當然,還要幫助我們在里約熱內盧登陸。”

  既然在葡萄牙當大使,中國大使對於葡萄牙與巴西的關係很清楚,對巴西最近發生的事情也很清楚。所以即便是心中很訝異,中國大使依舊能保持起碼的鎮定。當然了,受到一定程度的刺激也難免,誰也想不到葡萄牙這幫人居然會從敵人向著合作者發生如此快速的變化。

  中國大使說道:“我國的艦隊……這得需要我國的軍委才能決定。不過您的意思能否說得更清楚些麼?”

  約翰•法雷爾早就有了自己的方案,他立刻就把自己的方案講了出來。以中國現有的實力,葡萄牙並沒有與中國對抗的實力與打算。但是葡萄牙希望中國海軍能夠派遣主力艦先抵達葡萄牙的首都里斯本,然後運上葡萄牙士兵橫渡大西洋抵達巴西里約熱內盧,並且幫助葡萄牙軍隊成功登陸。葡萄牙能保證的只有在他們奪回巴西之後,確保葡萄牙和巴西與中國的良好關係,中國以後的艦隊就能在葡萄牙與巴西的港口停泊補給,甚至可以在戰爭期間享受到這樣的待遇。

  中國大使並沒有說話,這不僅是因為外交官都接受過這方面的訓練,打斷對方的話是很沒有禮貌的事情,而且中國大使本身也感覺到一種意外。太平洋、印度洋、北冰洋,中國已經進入了地球上這三個主要的海洋,而且在這三個海洋中逐漸有了自己的主導權。然而北大西洋以及南大西洋到現在為止都是中國難以介入的地區。

  難以介入北大西洋與南大西洋不僅僅是因為這裡有英國這個強大的對手,更重要的是這裡根本就沒有中國能夠利用的港口。只要英國佬一聲令下,北大西洋與南大西洋的港口都不會對中國開放,而英國艦隊則能一路從倫敦開到開普敦去。

  如果葡萄牙以及巴西能夠對中國開放港口,中國的軍艦就能在南大西洋與北大西洋的交界處橫行無忌。那意味著英國的霸權遭到了完全動搖。更重要的是,如果能夠做到這點,中國海軍大艦隊就能在美國東海岸開始肆虐,甚至有機會配合陸軍進行登陸作戰。這其中的好處簡直是數都數不完。

  正因為如此,中國大使除了閉嘴不言之外,根本就沒有別的選擇。這是外交官培訓中的一條,“如果你真的看到極大的機會,任何輕率的表現都會讓這個機會出現負面的可能。既然中國外交並不追求能力之外的利益,那麼有求於我們的人會一次次的求到我們門上來……”

  沒等約翰•法雷爾全部講完,外面就有人快步進來。那是外交大臣的侍從官,侍從官臉色發白,低聲與外交大臣講了片刻,外交大臣立刻就起身告辭。約翰•法雷爾不得不跟著外交大臣出了中國大使館,走到門外,進了汽車,外交大臣立刻喊道:“去英國大使館!”

  等汽車開動,約翰•法雷爾問道:“閣下,發生了什麼?”

  “英國艦隊現在就在里斯本城外,封鎖了港口。現在還不知道英國人具體有什麼要求,不過看得出,英國這是要玩真的啊!”外交大臣氣哼哼地答道。

  “閣下,難道是英國人聽到了什麼風聲?”約翰•法雷爾說話的時候緊皺著眉頭,除了消息走漏之外,他想不出有什麼別的可能讓英國艦隊打上門來。

  “我……希望不是那樣。”外交大臣不爽地答道。他作為外交大臣,好不容易才接受了約翰•法雷爾的建議,沒想到連正式實施都談不上,英國人就打上門來。外交大臣原本對約翰•法雷爾的認同現在全部變成了否定,如果不是這麼樣的一個政策,葡萄牙怎麼都不會被英國人逼到這等份上。

  兩人到了英國大使館,很快就被領進了大使館裡面。英國大使已經接到了國內來的電報,所以他開門見山的就說道:“閣下,我國政府已經告知我,要求貴國政府公開表明態度。第一、公開承認維護巴西的主權與獨立,第二、承認巴西共和政府的存在,並且與巴西共和政府儘快建交。”

  英國人果然是發現了事情不對了。葡萄牙外交大臣的心裡面一陣的不爽,而英國大使並沒有理會葡萄牙外交大臣的心情,他繼續說道:“接下來的是我個人的看法,我希望葡萄牙王國政府能夠公開表明態度,葡萄牙王國政府堅定支持美國抵抗中國的侵略,在美國獲得反侵略戰爭,收復包括西海岸的所有國土之前,葡萄牙政府不會與中國進行任何合作!”

  “什麼?”葡萄牙外交大臣忍不住出聲詢問。而約翰•法雷爾的眼睛則下意識的眯縫起來,英國這是要逼迫葡萄牙斷絕與中國的合作可能。在英國自己都對中國與美國的戰爭沒有任何“偏向性”的表態之時,卻要把葡萄牙強行綁在美國的立場上,這要求真的是太過份了。

  約翰•法雷爾悲哀的發現,自己其實對這樣的發展毫無辦法。英國的戰列艦也許不如中國的戰列艦,但是英國的戰列艦卻擁有歐洲國家根本無力對抗的水準。英國人也許不會炮轟里斯本,無端屠殺歐洲平民對於現在歐洲國家來說實在是有些駭人聽聞,只會激起歐洲國家對英國的強烈反對。

  但是英國卻能夠完全封鎖葡萄牙的港口,抓捕商船,擊沉軍艦,這種做法在歐洲看來是非常正常的行動。然而對於葡萄牙這麼一個小國來講,他們的經濟根本無力承擔如此打擊,被英國人封鎖上一兩個月,葡萄牙的經濟只怕就會遇到重大的困難。

  英國大使並沒有準備搞外交談判持久戰,說完了英國的態度以及他自己的態度之後,英國大使就讓葡萄牙的外交大臣和工商大臣走人。在英國大使館門外,就在外交大臣氣哼哼的準備說些什麼的時候,約翰•法雷爾搶先開口了,“閣下,您先回內閣,向國王陛下稟報。我再去一趟中國大使館。”

  “你現在去中國大使館做什麼?難道希望中國人派遣艦隊來里斯本保衛我們麼?”外交大臣用尖酸的語氣嘲諷著約翰•法雷爾。

  約翰•法雷爾絲毫不為所動,他正色答道:“閣下,您說的沒錯,我就是要向中國提出這樣的要求。”

  在外交大臣一臉懵B表情的注視中,約翰•法雷爾上了他的汽車,直奔中國大使館而去。等汽車跑到不見蹤影,外交大臣也上了汽車,前去給內閣以及國會彙報他現在得到的消息。然而外交大臣的心思並沒有放到那些大概驚慌失措的同僚身上,也沒有放在現在帶著葡萄牙王國王冠的垂垂老矣的國王身上。

  現在國王臥病在床,即便知道了這樣的消息,國王陛下也沒有能力起來主持政務。而且這位國王有沒有能力理解發生了什麼都是個問題。現在佔據外交大臣主要思路的就是約翰•法雷爾,難道約翰•法雷爾真的有能力讓中國人出兵?他真的有能力讓中國派遣堪比英國皇家海軍大艦隊的兵力到里斯本來麼?

  想到這個問題,外交大臣甚至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即便是發生了什麼奇跡,中國人真的肯出兵,那時候的葡萄牙國內又將是一個什麼局面?天主教的勢力在葡萄牙十分強大,而天主教視中國為死敵。那時候只要天主教的那幫教士們鼓動起葡萄牙民眾,搞不好葡萄牙民眾還敢要求政府裝過炮口與英國人一起摧毀中國艦隊。

  想到這樣紛繁複雜,而且非常可怕的未來,外交大臣就覺得心亂如麻。他甚至開始後悔,自己怎麼就會被約翰•法雷爾這個傢伙給忽悠了呢?為什麼竟然會相信約翰•法雷爾隨便勾勒出來的那副海市蜃樓般的美妙未來呢?什麼重新奪回巴西!什麼葡萄牙開始大量移民巴西,並且在葡萄牙內部開始搞土地國有制!什麼與巴西國內的奴隸主們暫時虛與委蛇,等葡萄牙控制了巴西的政權和軍隊之後,再發動對那幫奴隸主的打擊。進而對巴西的政治體制進行改革!

  咱葡萄牙只是個小國啊!小國就該有小國的本份!咱們絕對不能有太大野心,野心是大國的事情,小國真的玩不起!外交大臣在心裡面呐喊著。就算現在英國已經不是中國的對手,但是英國收拾葡萄牙卻綽綽有餘。英國的大艦隊想什麼時候來抽葡萄牙,他們就能在什麼時候來抽葡萄牙。

  外交大臣的車走到半路,突然聽到港口附近有劇烈的爆炸聲。此時的里斯本城已經是人心惶惶,聽到第一聲爆炸,人們還是露出了訝異的表情。然後就聽到爆炸聲一聲接著一聲,沒過多久,驚慌失措的民眾開始嚇得滿街亂跑。奔跑的人群堵住了接到,外交大臣的汽車被擋在路上動彈不得。

  外交大臣本想下車步行去內閣,可看到這些人群如此的慌亂,他突然悲從中來,鼻子一酸眼淚差點湧出來,“葡萄牙的大臣不靠譜,這時代的葡萄牙人民也不行哇!”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9 11:07

第376章 堅定者(十三)

  1889年11月23日下午,約翰•法雷爾一身合體的黑色西裝,讓他整個人看上去都顯得清瘦文雅。在他身邊走動的都是如此裝束的高官顯貴以及高官顯貴的妻子兒女,還有那些僕役侍從。只有那些主教與教士們身穿的繡了金邊的白色法袍,才算是給停葬的環境中增加了一些別的色彩。

  人群中並沒有誰對約翰•法雷爾投以刁難或者指責的目光,這讓心裡面本來有些惴惴的約翰•法雷爾放心不少。他緩步走到正在國王靈柩旁念經的主教以及教士前面,點燃一根散發著香氣的小蠟燭,插在了已經插滿很多這樣小蠟燭的木架上。

  在蠟燭與電燈的照耀下,約翰•法雷爾看到躺在棺木中的老國王鬚髮花白,神色莊重,好像死亡都沒能奪走這個人的威嚴。這讓約翰•法雷爾內心深處忍不住生出一種嘲笑的衝動。

  身為工商大臣,約翰•法雷爾並沒能在國王的病榻前看著國王的最後一息。當他得知國王路易士一世病危的消息後,立刻從中國大使館趕往王宮,在王宮中不久前還是病榻的靈床上看到國王陛下的遺體。

  大概是好幾天都沒洗頭洗澡的緣故,只見國王路易士一世陛下髮型散亂,頭髮看上去頗為污濁。渾濁的雙眼都沒閉上,嘴還半張,嘴角和臉上有乾涸的口水痕跡。再後來據內侍官講,已經病重的國王路易士一世陛下“英國軍艦堵在里斯本港口外。”在大家都精神緊張不知所措的時候,英國軍艦進行了示威性炮擊,結果宮廷內傳出了英國人“要血洗里斯本,活捉路易士”的謠傳,然後國王陛下就一命嗚呼。這是1889年11月22日的事情。

  就在此時,約翰•法雷爾看到一身黑衣的英國大使出現在門口,比約翰•法雷爾稍早或者稍晚一點,靈堂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英國大使身上。而這些目光中90%都不含好意。幾乎是無視此類目光,英國大使走向靈堂中路易士一世陛下的兒子卡洛斯。這位三十多歲的年輕“准國王”先是一愣,等英國大使站在他面前並且伸出手的時候,才和英國大使握手。

  因為距離的遠,約翰•法雷爾並沒有聽清英國大使到底說了什麼。從兩人的互動上看,應該是普通的禮貌性用語。約翰•法雷爾很想湊過去聽聽,但又很不想過去。他即便不算事主謀,也是重要推手,和英國人的立場針鋒相對不可調和。

  禮貌性的講話一結束,約翰•法雷爾就見到英國大使非常認真的對著准國王又講了些什麼,這次准國王臉色大變。那不是憤怒,而是緊張。說完了這些之後,英國大使與葡萄牙准國王再次握手,接著就施施然離開了會場。

  好幾個人都向准國王靠過去,約翰•法雷爾卻沒有。在國王與英國大使談話的時候,外交大臣就在旁邊,一會兒只需要詢問外交大臣即可。就在此時,眾人的目光再次看向門口。約翰•法雷爾連忙扭頭過去,然後就見到中國大使同樣一身黑色禮服,從大門口從容走入。英國大使此時正好走到門口,兩人見面之後甚至連招呼都沒打,就各自背道而馳。中國大使在侍從官引領下走到了葡萄牙准國王身邊。在兩人握手的時候,包括約翰•法雷爾在內的大臣們都靠了上去,想在第一時間知道中國大使要說出什麼來。

  “閣下,知道您的父親去世,我們也很震驚。所以到這裡表達對您的慰問,以及對路易士一世國王陛下的哀悼。”中國大使的沿途很禮貌,開門見山的就是禮節性的慰問。

  准國王卡洛斯倒也維持了應有的禮儀,他引領著中國大使去看了路易士一世的遺容,講述了一下葡萄牙官方對此次死亡事件的說明。大概就是那麼一番蒙主召喚的屁話。

  約翰•法雷爾對此當然很無奈,至少在宮廷內部的看法裡面,國王路易士一世雖然身體不好,但是也不至於立刻就死,他的死有很大原因是被英國人嚇的。但是這樣看待問題又有什麼用處呢?英國並沒有因為自己的軍事行動“嚇死”了葡萄牙的國王而有絲毫的收斂,英國艦隊不僅沒有撤退,還以“向去世的路易士一世國王陛下表達哀悼”為目的,在里斯本外用艦炮發射了空包彈。炮聲驚天動地,嚇得里斯本市民惴惴不安。這就是英國的做派,這就是歐洲第一海軍強國的決定。

  不得不說,約翰•法雷爾固然有惱怒,卻很佩服英國人的果決。如果不是英國佬處事果斷,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強力手段把葡萄牙的異動暫時給按住,現在這些行動大概就能走的更遠。是否嚇死一位葡萄牙國王對於英國人來說根本不是個事。

  聽完了葡萄牙准國王卡洛斯講出的“蒙主召喚”的話,中國大使並沒有露出絲毫訝異的表情,反倒是那種真心安慰的意思。這讓約翰•法雷爾心裡面真的很不爽。這位國王太讓他失望了,和中國勾結一碼事,但是准國王陛下好歹也得提一下有關莫三比克的問題吧!就算是要把莫三比克買了,葡萄牙能否認真的就此與中國進行討論,並且在討論當中尋找讓葡萄牙獲得利益的機會麼!然而國王陛下就跟一個木偶一樣,除了表演宮廷禮儀和人子悲哀之外毫無動作。這是個合格國王應該做的事情麼?

  也就在此時,中國大使用很清亮的聲音說道:“閣下,我們中國認為英國艦隊在此時堵在里斯本是不對的,英國艦隊威脅葡萄牙的做法並不正義。如果葡萄牙方面對我們提出請求的話,我們中國願意考慮來維護正義。”

  這話是用漢語說的,所以翻譯以及約翰•法雷爾都愣住了。等到翻譯把這段話翻譯成葡萄牙語講出來,當准國王卡洛斯以及周圍的大臣都清清楚楚的聽到中國大使宣佈的內容時,葡萄牙上層都震驚了。

  約翰•法雷爾低下頭,他知道如果自己繼續仰著臉,別人就能清楚的看到他臉上高興的表情。在約翰•法雷爾接到國王升天的消息之前,他跑到中國大使館討論的就是這件事。中國肯出手和英國對峙,約翰•法雷爾立刻就能繼續他被英國人打斷的行動。也就是說派兵殺入巴西,聯合那些失去奴隸的農場主解決掉巴西的陸軍以及共和派。

  這些機會不會永遠的等下去,如果不能在短期內完成這樣的工作,農場主們此時在心中沸騰的怨恨最終會平息下去。參與到此事中來的軍方人士普遍認為,沒有巴西內部人士的接應,葡萄牙人勞師遠征也不可能獲得勝利。

  用手按住嘴,好遮蓋住自己的笑容。約翰•法雷爾心裡面一個勁的祈禱著,“趕緊答應!趕緊答應!趕緊答應!”

  在中國大使公開發表說法的一個小時候,一通無線電報就從英國大使館的電報房裡面發了出去。幾分鐘後,這封電報就被英國外交部的電報員接收,並且在最短時間裡面送到了英國外交部,接著送到了首相那裡。首相立刻就把海軍大臣請來。

  “閣下,中國人的艦隊真的能夠越過這麼遠的距離麼?”英國首相對此很是不能接受。

  “嗯……有可能。”海軍大臣並不想吹牛,在講完了這些之後,他繼續說道:“首相閣下,只要葡萄牙真的願意為中國提供港口支援,中國海軍是可以從馬達加斯加開到葡萄牙,開到里斯本。甚至能夠在葡萄牙人的幫助下,從里斯本出發去進攻巴西。”

  “決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我們絕不允許葡萄牙成為中國在歐洲的軍港!”內閣大臣馬上就做出了決定。

  “閣下要我們對里斯本實施炮擊麼?”海軍大臣馬上就提出了海軍的方案,只要炮擊一番里斯本,葡萄牙上層大概就會一片混亂。

  內閣大臣擺擺手,“那樣做的話大概會讓里斯本不顧一切的向中國提出懇求。您下令艦隊繼續保持對里斯本的壓力,我現在會和西班牙人聯繫一下。”

  海軍大臣心裡面為內閣大臣的計策佩服了一下,西班牙人被中國攆出南海之後對中國恨之入骨。歷史上西班牙與葡萄牙之間恩怨就很深,現在對於一個有可能勾結中國引狼入室的葡萄牙,西班牙人的選擇大概不會是友好的。

  也就在此時,約翰•法雷爾也從葡萄牙外交大臣那邊問到了英國人到底對葡萄牙准國王卡洛斯說了什麼,“我明天將去拜訪您,希望在拜訪您的時候得知您對我們英國要求的正式回復。”

  約翰•法雷爾心裡面大大不爽起來,這就是赤裸裸的逼迫。可約翰•法雷爾看到講述了這話的外交大臣居然一副根本無所謂的表情。約翰•法雷爾明白這幫對改變葡萄牙毫無興趣的高官們的念頭。所謂的“冤有頭債有主”,英國人嚇死了國王,這是英國的責任。至於英國人的要求麼,就看繼承人肯不肯接受,如果繼承人不肯接受的話,他大概是坐不上葡萄牙王國的王位滴。在這種事情上,大臣們反倒不用承擔什麼責任。

  這屆內閣真的不行啊!約翰•法雷爾心裡面憤憤的想。這些傢伙要麼因循守舊,完全不考慮未來的發展。要麼就膽小如鼠,以葡萄牙力量弱小為理由不去做任何努力或者突破。葡萄牙雖然小,但是葡萄牙也曾經真正的輝煌過啊!在葡萄牙航海家開闢世界的時候,英國人還縮在英倫三島玩泥巴呢。

  約翰•法雷爾再也忍耐不住,他直奔准國王而去,對著露出些疑惑表情的卡洛斯說道:“陛下,您現在有空麼?”

  “法雷爾,我現在只想靜靜,什麼都不想談。”准國王卡洛斯毫不猶豫的拒絕了約翰•法雷爾交談的請求。

  約翰•法雷爾也沒有遲疑,他大聲對著卡洛斯高聲喊道:“陛下,就是因為英國的艦隊堵在里斯本門口,我們才需要馬上與中國人合作。您真的認為英國人不達目的就會離開麼?不,英國人絕對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他們一定要逼著閣下答應英國人的要求,非得逼著閣下實踐了承諾之後才會撤走。難道陛下您真的願意接受這樣的命運麼?”

  這聲音非常大,不僅准國王卡洛斯聽的明白,大廳裡面的高官大臣們同樣聽的清楚。這幫人都沒想到約翰•法雷爾竟然選擇直接破局,把他的念頭如此清楚明白的喊出來。這做法意味著准國王卡洛斯必須正面做出回應。

  所有人的視線都轉向了准國王卡洛斯,就見卡洛斯苦笑一下,然後高聲說道:“法雷爾先生,因為你的言行,我現在解除你內政大臣的職務。”

  約翰•法雷爾聽了這話之後也沒有太意外,他本來就對卡洛斯並沒有抱什麼幻想。現在葡萄牙王室的這幫人真的沒有祖上的風采。既然已經被解除職務之後,約翰•法雷爾向卡洛斯行了個禮,接著扭頭離開了大廳。把一眾愕然、意外、喜悅、不安的人丟在裡面。

  因為心中氣憤,約翰•法雷爾直接吩咐司機自己開車回家,他選擇了步行。此時里斯本街頭空空蕩蕩,從上午開始,每隔幾個小時,英國艦隊的船上就會開炮。隆隆的炮聲嚇得里斯本居民們不敢出門,平素裡擁擠的狹窄街道此時變得意外的寬敞起來。

  然而在街道的交叉口,卻意外的聚集了好大一群人。在高處的那位對著周圍的群眾們高聲喊道:“國王不滅,葡萄牙不興!”

  這一嗓子出來,圍觀的人群中就有些人鼓起掌來。約翰•法雷爾一聽就知道這是群共和派份子,十幾年來,隨著葡萄牙的不斷衰落,共和派們開始興起。這幫共和派把罪孽推倒國王身上,認為君主制是葡萄牙衰落的根本。約翰•法雷爾對此完全不能接受。所以在鎮壓和打擊共和派方面,約翰•法雷爾從來不手軟。

  不過此時被軟弱無能國王罷黜了工商大臣的職務之後,約翰•法雷爾發現“國王不滅,葡萄牙不興!”的口號竟然讓他生出一種共鳴的感覺。因為心情不爽,約翰•法雷爾索性站在這幫發言人的週邊,聽著中間那位在宣傳什麼。即便是令人不快的發言,可約翰•法雷爾此時的心情非常糟糕,所以聽聽這些令人不快的話,或許有助於心理恢復。

  中間的這位兄台先開宗明義的表示了自己對君主制的全面否定之後,接著就開始細數國王們的罪惡。什麼出賣國家利益,喪權辱國。在最後,發言人情緒亢奮個的表示,只有廢除君主制,實施和共和制,才能挽救葡萄牙的命運,讓葡萄牙走上康莊大道。

  對這老一套的宣傳,約翰•法雷爾根本不在意。他其實很是懷疑,如果是共和制,面對這樣的局面會有能力解決麼?當葡萄牙是一個王國的時候,它當然可以用國王的名義來維持奴隸制,來鎮壓共和派。雖然約翰•法雷爾認為這種行動的目的並非是政治理念的鬥爭,而是單純的利益鬥爭。但是有一位國王存在,就可以團結守舊派,維持一個基本盤。

  如果是以前,約翰•法雷爾會覺得這是天經地義。現在他突然生出一個念頭,在約翰•法雷爾心中的國王和君主制其實像是一個垃圾堆,一個汙水缸。什麼樣的惡行,什麼樣不合理的東西,都能用國王萬歲一句話去對抗。君主制只是約翰•法雷爾認為維持統治,實現野心的最方便的制度。如果此時共和制能夠公開支持約翰•法雷爾吞併巴西,維持奴隸制的話,大概約翰•法雷爾也會立刻誠心誠意的跑去支持共和制吧。

  想到了這些,約翰•法雷爾忍不住露出自嘲的笑容。但是這笑容裡面只有自嘲而沒有自責,約翰•法雷爾對自己的道德並無責難,只要葡萄牙能夠以強國之姿立于世界之林,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作為被蹂躪的弱者而存在,約翰•法雷爾並不在乎自己的雙手沾滿鮮血。

  “那邊穿黑衣服的閣下,您支持共和麼?”站在中央的發言者對著約翰•法雷爾喊道。

  約翰•法雷爾並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引起了這位發言者的注意,他先是左右看了看,並沒有在街上看到員警。看來在英國艦隊的威脅下,員警們也不敢出來。或者被抽調到其他地方去了。

  既然沒有員警,約翰•法雷爾突然就生出了一種衝動,他只是私下以自己的立場批評著共和主義者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公開的面對共和主義者。所以他很想看看自己能否說服這幫共和主義者。

  走進人群裡面,約翰•法雷爾才發現那位發言的傢伙踩著一個破凳子。他讓那傢伙下來,自己站了上去,“諸位葡萄牙同胞,我方才聽這位歷數君主制的罪惡。我並不想非得說君主制就是好啊就是好,我只想舉另外幾個例子,現在世界上最強大的兩個國家,英國和中國都是君主制。他們同樣有皇帝,有國會,有議員,有選舉。我們葡萄牙與這兩個國家相比並無不同。那麼為什麼這兩個國家如此強大,而我們葡萄牙卻落到如此地步?我們當然能把君主制度當成理由,當成藉口。但是我認為,並沒有這簡單。”

  方才那位發言的人聽了約翰•法雷爾的話,感覺這廝一派保皇黨的味道,於是立刻嚷道:“你是認為葡萄牙的君主沒有英國和中國的君主好麼?”

  “君主本來就不是好或者不好的存在,君主的義務是要為國家效力,讓國家變得更好。他們本人的善惡沒什麼討論的必要。不管是英國的皇帝或者中國的皇帝,都殺了很多人。據說現在的中國大皇帝為了奪取權力,在中國殺了一億人。然而在中國並沒有人認為他是罪大惡極的殺人者,而是認為他是一個拯救了中國的偉大者。這是為什麼?因為中國和英國的皇帝都在推動中國與英國的生產力!推動社會發展的根本動力是生產力!”約翰•法雷爾大聲講道。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9 11:11

第377章 堅定者(十四)

  “推動社會發展的是生產力,當年我們葡萄牙為何強大?因為我們有強大的航海業,而航海業帶動了我們的造船業,加工業,科學技術的大發展。那時候的人民好歹有工作,有收入。那些偉大的航海家們開闢了商路,往國外帶去了我們的商品。讓我們的人民賺到了錢。可要是把錢這個表面因素拋開,我們看到的是那時候的葡萄牙能夠生產出別國無法生產的產品,擁有別國沒有技術。”約翰•法雷爾對著一眾人民講著他的看法,在宮廷裡面得不到支持,被罷黜,被攆出去。約翰•法雷爾覺得自己胸中有種怨氣,有些東西不吐不快。

  “我看大家有些是挨過餓的,有些則沒有。那麼我想問的是,在大家挨餓的時候,大概都是你們沒有工作沒有收入的時候吧?”約翰•法雷爾對著一眾群眾問道。

  群眾們最初的時候沒能理解約翰•法雷爾前面那一段高深的歷史知識,後面這個事關肚皮的挨餓的問題一聽就明白了,群眾不假思索的紛紛表態,“沒錯!沒錯!”

  “如果大家願意當工人,就可以去工廠上班。只要勞動,即便工廠開經營不好,但是大家總是能分到麵包,你們願意麼?”約翰•法雷爾大聲問道。

  “願意!當然願意!”群眾們立刻答道。

  “如果大家想種地就可以去當農民,還不收農業稅,你們願意麼?”約翰•法雷爾繼續問。

  “……這位先生,您在開什麼玩笑?!天下哪裡會有這樣的好事!”比較靠近圈裡頭的一位群眾笑道。約翰•法雷爾一身能去參加國王守靈儀式的禮服,周圍這幫人自然可以看得出他身份不一般。所以那位群眾也不敢造次。

  沒等約翰•法雷爾回應,原先吆喝著要推翻國王建立共和的演講者仿佛面對不共戴天的仇人,他帶著半紅半白的臉色高聲喊道:“這個人是個共產黨!他講的都是共產黨的歪理邪說!”

  這嗓子下去,圍觀群眾登時都是大驚。共產黨,致命的邪魔,教會的敵人,歐洲的大敵。那些熱衷去教堂的信眾經常聽神父們講,只要聽了共產黨人的蠱惑,原本能進天堂的大概就會去煉獄。事關死後的神聖靈魂的去處,信眾們當然不會毫不緊張,甚至有信眾被嚇得倒退一步。

  “共產黨麼……呵呵!”約翰•法雷爾被這話逗得幾乎要放聲大笑啦。不過他最後還是忍住了笑意,用盡可能平靜的聲音說道:“諸位,你們覺得《泰晤士報》是不是共產黨的報紙?你們就算是沒看過,至少也聽說過這份報紙吧?”

  有那麼幾個群眾看來是看過《泰晤士報》的,不過更多群眾則是一臉懵B的表情。約翰•法雷爾不得不稍稍解釋了一下,“那是一份英國報紙,在歐洲算是最有名的老報。我所說的一切,都是中國正在執行的政策,在《泰晤士報》11月15日的報紙中寫的清楚。這份報紙在里斯本並不難找,如果各位不願意掏錢買,那就去圖書館的報刊閱讀室裡面找。大概是能找到的。”

  說真話自然有其力量,即便是群眾不相信約翰•法雷爾所說的話,卻本能的感受到約翰•法雷爾說的是實話。然後群眾就更加懵B了,人民居然能夠衣食無憂?在沒有錢發的時候發給麵包和食物?如果這是真的,難道世界上真的存在如此仁慈的君主和國家麼?

  對著人民進行了一番宣傳,約翰•法雷爾覺得心情也得到了宣洩。至於這幫民眾麼,他們願意去看《泰晤士報》的話,自然就能知道事情真相。如果他們不去看,約翰•法雷爾就算是說破嘴皮也沒辦法讓那些人相信的。

  跳下破凳子,約翰•法雷爾擠出人群,施施然而去。

  11月末的里斯本並不算冷,穿著正裝的約翰•法雷爾沒有感受到絲毫寒意。他回到家的時候發現自己的司機並沒有開車回來,這讓他覺得挺怪的。司機開車,他步行,反倒是步行的回來更早。

  進了大門,約翰•法雷爾發現自家的管家也沒有出現。沒等約翰•法雷爾想明白這是則麼一回事,從門後突然蹦出兩名大漢。他們配合默契,動作準確。治住了約翰•法雷爾的同時,一快帶著奇怪味道的布就蒙在了約翰•法雷爾而口鼻之上。片刻後約翰•法雷爾就失去了意識。

  兩位大漢迅速的動起手來,被放倒的管家、僕役、司機,都被拖出來放在了各種位置上。約翰•法雷爾被抬進臥室。兩人手腳麻利的在眾人身上撒上助燃的油料,然後又把廚房裡的煤氣罐打開。

  準備好了這一切之後,兩名大漢就從後門離開。沒多多久,約翰•法雷爾家的宅子內部爆發出劇烈的爆炸,所有的窗戶從內到外猛烈的炸開來。路邊的行人都被這巨大的衝擊力給推倒在地,約翰•法雷爾家的宅子很快就燒成了一個醒目的火炬。

  在距離此地安全的地方,一輛汽車停在可以很好觀看這一幕的地方。約翰•法雷爾未婚妻伊莎貝爾的閨蜜和上次在咖啡館裡面見面的男人都坐在車裡。看到熊熊燃燒的宅子,那個男人拿起酒壺灌了一口。喝了酒,他對伊莎貝爾的閨蜜說道:“難道就是因為法雷爾沒有看上你,你就要這麼對他麼?”

  伊莎貝爾的閨蜜冷笑一聲,“怎麼會。決定動手以及親自動手的不還是你們麼?和我有什麼關係。”

  說完之後,伊莎貝爾的閨蜜卻收起了笑容,她歎道:“那孩子好可憐,其實我真的很想當那個小丫頭的繼母。”

  男子沒吭聲,他對於殺男人根本不在乎,殺成年人也在他的心裡接受範圍之內。但是殃及一個還在搖籃裡頭的小女娃,他實在是只想儘快忘掉。然而這種事情只要想起,哪裡會那麼容易就忘掉。為了擺脫這種負面情緒,男子索性開口問伊莎貝爾的閨蜜,“你現在要去哪裡?”

  “當然是等著伊莎貝爾知道消息,然後去安慰她啦。”閨蜜從容地說道。

  “哦?你也會感到不安?”男子的語氣裡面帶了點嘲諷。

  “不。”伊莎貝爾的閨蜜拿出一包莫三比克煙草為原料的細長香煙,抽出一支來點著,吸了一口之後,她用一種難以形容的冷漠與熱烈的混合情緒說道:“我想在最近的距離上看看她的悲傷。”

  男子在這一瞬間有些被嚇到了,他覺得這女人好可怕,比他曾經見過的絕大多數男人都要可怕的多。所以他勉強說道:“要我開車送你回家麼?你總不能沒遇到任何人,就這麼直接跑去安慰吧。”

  “好。”伊莎貝爾的閨蜜點頭表示同意。男子心裡面大大鬆口氣,能儘快擺脫這個毒蛇一樣的女人,對他來說實在是太好了。

  約翰•法雷爾家裡出了意外,因為煤氣罐洩漏引發爆炸,全家都葬身火海的消息並沒有在葡萄牙社會上引發什麼轟動。一位高高在上的大臣與人民之間並無交集,而且工商大臣的出境率更低,絕大多數葡萄牙人從來不知道工商大臣到底是誰。更何況此時正好是葡萄牙國王駕崩的時候,誰會去關心一個工商大臣的生死。

  然而中國情報部門卻很認真的在對待此事,經過調查,中國情報部門很快就發現了一些可疑的問題。但是限於無法在葡萄牙有效使用力量,所以也只能是可疑而已。這件事很快就傳到了國內,既然事關英國,關係到中國有可能大規模進出北大西洋與南大西洋,所以事情還是到了軍委這一級別。

  “我們還是全力與葡萄牙那些希望收復巴西的人聯絡吧。那位約翰•法雷爾絕非是孤單一人,即便他是核心領導或者主要推手,願意奪取巴西的葡萄牙人也未必只有他一個人。”韋澤習慣性按照他認同的人民創造歷史的思路來辦事。如果整個葡萄牙只有約翰•法雷爾一個人支持奪取巴西,韋澤認為只能選擇放棄。

  對於英國,韋澤表達了自己的看法,“英國那邊之所以這麼著急,必然是因為要儘快壓下去各種對他們不利的事情。如果他們在南部非洲被打得狗頭噴血,這時候歐洲再蹦起來造英國的反,英國進退維谷,是維持不下去的。”

  “一群土人,少量的布林人就能擊敗在南部非洲的英國人麼?”阮希浩對此並不認同。

  “我認為英國佬的陸軍已經腐朽了,大家認為他們還能打,那是幾十年來大家對英國陸軍的刻板印象而已。能不能打,大家拭目以待就好了。”韋澤還是對未來做出了預判。歷史上的布林戰爭,英國人打得無比丟人。動用了數倍於布林人全國成年男子數量的兵力,建炮樓、修鐵路、挖長壕,拉鐵絲網,英國人的勝利靠的是他們遠超布林人的絕對兵力以及物資的優勢。

  任何軍隊只要訓練得力,裝備不錯,在保家衛國的時候總是能表現出相當的力量。但是對外擴張的時候就沒辦法用保家衛國來當作標準,如果不能讓部隊認為他們也能從中分到好處,部隊的戰鬥力都非常有限。

  阮希浩並沒有要和韋澤爭論的意思,韋澤說的內容聽起來很怪,但是阮希浩本人對非洲的情況也不清楚。

  解決完了這些問題,韋澤就開始做出行的準備。他要趕在中美沒有交戰的冬天視察前線與後方,英國人既然用雷霆手段鎮壓了葡萄牙,那韋澤也能趁著這麼一個空窗期好好的給前線的官兵鼓鼓氣。很多東西,皇帝陛下講與地方官員講,效果可是完全不同的。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9 11:11

第378章 一些暗流(一)

  “如果能刺殺掉中國的皇帝,大概中國現在就會崩潰吧?”英國首相與主持暗殺葡萄牙工商大臣約翰•法雷爾的秘密情報局的頭子聊著這麼一個可能性。看得出,首相大人態度認真,心情急迫,想殺掉中國皇帝韋澤的願望非常強烈。

  “殺了中國皇帝之後呢?我們有機會擊破中國的海軍,重奪印度洋的主導權麼?”秘密情報局的頭子反倒是情緒穩定,並不激進。

  “只要能殺掉他,中國就會陷入政策混亂,人事動盪的時期。那時候我們大英帝國反倒要盡可能表現出對中國的和平。只要中國內亂到一定程度,就一定會爆發內戰。那個時候,我們所失去的一切都能夠重新奪回。”首相看來對未來有自己的看法。

  “我不這麼認為。”秘密情報局的頭子連連搖頭,“中國已經有了明確的戰略目標,消滅美國,讓中國的農民有更多土地可以耕種。只要堅持這個政策,中國的社會就不會發生動盪。而且閣下沒有注意到麼,中國的皇帝已經講了中國三個主要職位的繼任方式。五年後,繼國務院總理的職務,國家主席的職務也將通過選舉產生。如果中國的皇帝突然死了,中國的光復黨黨團只怕也是能選出繼任者的。”

  “難道閣下不想動手?”英國首相提出了疑問。

  “不,我只是想說我們英國沒必要直接動手。現在對中國皇帝恨之入骨的人很多呢。”秘密情報局的頭子從容地說道。

  英國首相鬆了口氣,他本人其實對有極大幾率發生的中英南非戰爭並沒有勝券在握的感覺,他甚至覺得英國輸掉這場戰爭的可能性非常大。既然如此,首相大人就開始策劃針對中國皇帝的暗殺行動。如果成功了,首相大人即便不能宣揚,卻也是大功一件。如果沒有成功,也能證明首相大人在艱困的環境下真的為英國嘗試了新的道路。

  這次談話到此為止,首相大人甚至沒問接下來秘密情報局準備怎麼做。因為秘密情報局表面上並非是政府下的部門,部門人員也不列在政府的公務員名冊之上,他們的薪水支領是通過一套走漏洞的方式得到的審批。所以具體的內容是由軍隊和政府一個聯合部門進行審批,而不是首相來管。這次首相只是和頭頭商談此事,有一個秘密的記錄,證明首相大人對大英帝國的未來有在努力。

  不管首相怎麼考慮,秘密情報部門則是把這項工作當成現在可以大力推動的工作。從中國卡住紅海,英國實質上失去對印度洋的控制權之後,英國就成了秘密情報部門,通過專門的努力來保證往來與英國與印度之間情報的暢通。從那時候起,這個部門就有過刺殺中國皇帝韋澤的努力。

  秘密情報部門當時面對的問題是,讓洋鬼子跑中國之後立刻就是重點監視物件,指望讓他們刺殺韋澤,可行性基本為零。雇傭中國當地人的風險其實比雇傭歐洲人的風險都大,因為中國人可以很輕鬆的查出幕後主使者到底是誰。搞暗殺的目的就是讓被暗殺的那一方並不知道是誰幹的。否則以國家之間的對峙,雙方直接開練就好。

  現在終於找到了機會,比英國人更仇恨中國人的名單裡面出現了美國與日本明治政權,英國秘密情報局終於找到了可以出人的選項。剩下的問題則是弄到中國皇帝韋澤的行程,經過了十幾年的努力,這個重大條件也開始有達成的機會。至少現階段出現了一個比較確定的事情,中國皇帝韋澤要遷都到北京。那裡距離日本近了許多,這個變化讓刺殺成功幾率大了好多。

  當然,英國秘密情報局的頭子並沒有認為即便提升之後成功率就能超過10%。但是這些事情本來就是要準備好,就如英國從歐洲各國到英國留學的人員裡面嘗試培養出英國情報人員,兩天前被殺的葡萄牙工商大臣約翰•法雷爾未婚妻伊莎貝爾的閨蜜,就是在英國留學的時候被招收到英國秘密情報局旗下的人員。

  也就是這麼一位情報人員的一條情報,讓英國對葡萄牙的政局拼圖得以完成,確定了在這個體系內的節點就是工商大臣約翰•法雷爾。事實證明英國秘密情報局的決定非常正確,其他管道送來的消息中,那幫試圖勾結中國,吞併巴西的葡萄牙激進派們的會議中,他們決定等等再說。這批人可沒有約翰•法雷爾那種關鍵時刻豁出去的氣概。

  現在英國人的艦隊就在里斯本外,里斯本距離海岸線還有12公里的距離,這個距離上正好可以讓英國軍艦不斷開炮展現英國皇家海軍大艦隊的威力。那個軟弱的葡萄牙准國王一定會答應英國人的要求,那時候英國就可以不用擔心葡萄牙人搞出什麼么蛾子來。

  所以英國秘密情報局的頭子就給日本的情報人員發了一封電報,要求他們在日本提出鼓動,看看退守關西的日本明治政府有沒有這樣的打算。

  11月的日本已經很涼,情報員湯姆穿了一身西服,前去拜訪他在明治政府裡面的朋友。山縣有朋神情有些委頓,看得出心情很不好。見到了湯姆,他有些疲憊地問道:“中國真的能消滅美國麼?”

  湯姆暫時沒法回答。明治政府背後的兩大靠山一個是英國,另一個就是美國,這兩個國家都是為了自己的利益而支持日本。中國已經奪取了美國西海岸,日美之間的貿易就此完全斷絕。日本根本不用再考慮得到來自美國的物資支持。但是日本明治政府看來對美國還是非常關注。

  想了想,湯姆答道:“閣下,不知道您為什麼這麼關注美國的局勢。”

  山縣有朋無奈的搖搖頭,卻沒有回答,這讓湯姆感到很是遺憾。這些日本高官裡面有些重要人物其實挺有堅持,例如山縣有朋是不會把那些重要的情報告訴湯姆這樣的外國人。既然如此,湯姆就只能放棄收集情報,而是把精力放在遊說日本高官上了。

  “閣下,不知道明治政府內部有沒有想過刺殺中國皇帝的人。”湯姆直截了當的問。這幫明治政府裡面大票的人都是刺客出身,或者參與過謀殺行動。這種問題對他們來說根本不具備什麼衝擊力。

  山縣有朋並沒有因為這個提問而覺得有啥奇怪,他歎道:“我們討論多次,覺得這麼做了不妥。”

  “為何?”湯姆追問道。

  “不妥就是不妥。”山縣有朋再次拒絕回答,他反過來問了個問題,“下一批彈藥什麼時候能到鹿兒島?”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9 11:11

第379章 一些暗流(二)

  “英國人的彈藥自己都不夠用了麼?”山縣有朋嘲諷的對湯姆說道。

  湯姆當然不可能用英國秘密情報局的身份出現,他此時的身份是一名有門路的“商人”,聽了山縣有朋的嘲笑,湯姆自己也有些訕訕的感覺。南部非洲的戰爭已經初步開始,英國方面擔心遭到中國的突襲,武器彈藥的準備量很大。為了把這麼多武器裝備以及人員運到南非,英國真的沒船再往日本送貨。日本已經沒什麼能夠讓英國感覺可買的東西,萬里迢迢的往日本運貨已經是毫無利潤的事情。英國船本來就沒興趣,現在他們就更沒興趣了。

  所以湯姆也沒有因為山縣有朋的諷刺而不高興,他只是生出一種興致索然的感覺。日本已經沒什麼搞頭了,如果現在日本明治政府趕緊被擊潰的話,湯姆就能回祖國去,至少也能幹些更加有意義的工作。

  想歸想,湯姆還是盡力答道:“到了明年,我們就可以派船來日本。”

  “明年?哼哼,明年來給我們收屍麼?”山縣有朋嘲笑地說道。

  湯姆一愣,他很訝異於山縣有朋的說法,難道明治政府此時已經撐不住了麼?所以湯姆連忙說道:“山縣先生,我認為中國並不會插手日本內戰。讓北海道軍吞併了西局,對於中國沒有絲毫好處。日本統一之後,立刻就會選擇擺脫中國的控制……”

  山縣有朋靜靜的聽著,帶著那種並不在乎的表情。湯姆看到山縣如此,他也覺得有些訕訕的,甚至覺得自己的做法也許有些過了。最後他也感到沒話可說,乾脆就選擇離開了。等湯姆離開,山縣有朋對另一間房子裡面的人說道:“緋村,你覺得英國人說的如何?”

  “山縣先生,您是在後悔當年選擇英國而沒選擇中國的決定吧?”紙門拉開,一個紅頭髮,臉上有十字傷疤的年輕男子走了出來。日本的紙門不高,一般人進門大概都得彎彎腰低低頭,這位昂首闊步,腰杆挺得筆直,從紙門中走進來到了山縣有朋旁邊,從容的坐下。

  “緋村,你總是這麼毒舌。”山縣有朋苦笑道。苦笑歸苦笑,山縣有朋並沒有去反駁。現在明治政府裡面已經有不少人開始反思,如果當年他們沒有固執的認為中國沒有英國強大,所以堅持走親英反華的路線,現在大概局面就會完全不同。

  “難道明治政府就沒有派人去和中國和談麼?”緋村看著院子裡的楓葉,端起茶杯,然後開始問道。說完,他就開始品著茶杯裡面的茶。

  山縣有朋忍不住微微搖頭,人總是有習慣性的,現在的明治政府恰恰認為沒辦法向中國尋求和平。日本的傳統裡面和平就是換莊。下面的人以後用什麼辦法玩下去,那是下面的問題,至少山縣有朋這幫人是沒機會繼續玩。他們即便沒有被砍頭,也是罷黜之後幽禁或者再沒前途的生活。山縣有朋一生縱橫,讓他落到這樣的下場,他寧肯指揮著部隊在戰場上戰死。

  緋村看山縣沉默不語,他放下茶杯之後說道:“山縣先生,我是個窮苦農民家的孩子,如果不是因為戰爭,我沒有機會和您坐在一起。所以我想告訴您,我個人支持土地國有政策。”

  這一句話戳到了山縣有朋的心窩裡面,他下意識的就皺起了眉頭,臉上也露出了無奈和痛苦的表情。北海道軍的頭頭們都曾經是明治軍的手下敗將,德川幕府覆滅之後,這幫人失去了政權,人力、兵力、財力、武力,從任何角度來看都沒辦法贏得戰爭。

  中國對北海道的支援的確重要,北海道卻不是躺在中國的援助上混日子,他們硬是靠土地國有政策,一步步的吸引了大量窮人去投奔。並且走到了與明治軍相提並論,平分日本的現在。由於琵琶湖的存在,以及日本國土的形狀特點,只要海軍上沒有出現什麼特別的失衡,東西對峙的均勢局面很容易形成。位於東部的北海道軍有北海道這個煤鐵符合基地,位於關西的明治軍則有九州的煤鐵複合中心,短期內的確看不出誰強誰弱。

  讓山縣有朋非常不安的是越來越多的人知道了土地國有制度之後開始支持北海道軍,而且日本歷史上東西決戰的時候,西軍真的沒啥讓人覺得開心的歷史戰績。

  沉默了一陣,山縣有朋開口說道:“緋村,我想請你到東京去看看。也不知道那邊被奪走之後到底變成了什麼樣子,兩邊的戰爭打到這樣激烈,我是很擔心的。”

  緋村放下茶杯,對山縣有朋說道:“好的,我會去看看。實際上那邊也有我的一些朋友,我也在擔心他們的情況。”

  看著緋村的背影,山縣有朋心裡面盤算著。緋村這個人出身貧寒,對於社會醜惡事件有本能的反感。東京被北海道軍奪走之後大概被折騰的很慘吧,看到那樣的東京,緋村定然會對北海道軍有反感,搞不好緋村就會在東京開始動手刺殺。

  即便事情沒有像山縣有朋想的那樣,山縣有朋也希望把緋村打發到東京去。這個人對於正義有著不動搖的堅持,既然他能說出支持土地國有,那就一定是真心支持。而這種看法在明治政府裡面屬於另類異類,好不好這一句話就會引發對緋村的肅清。山縣有朋並不希望出現那樣的局面。

  12月1日的東京比京都稍微冷一些,麵館的門上已經換上了更厚更長的門簾。傍晚時分,門簾一挑,走進來了客人。先不管客人是誰,老闆娘立刻喊道:“歡迎光臨。”

  等她抬起頭,卻見到一個挺熟悉的面孔。紅發、臉上的十字疤傷痕,還有那張漂亮的娃娃臉,怎麼看都讓人懷疑他到沒有到二十歲的年齡。

  “老闆娘,來三碗面。”年輕男子笑道。

  老闆娘往年輕男子背後看去,就見到一個看上去二十出頭的年輕女子站在客人緋村背後,她的手還拉著一個五六歲小姑娘的手。小姑娘有著一張和父親超級像的臉,這麼一個小美人靠在母親身邊,好奇的看著店裡的佈局。

  把這一家三口讓進座位,老闆娘說道:“客人,我推薦您吃我們店裡的新品牛肉麵吧。”

  “為什麼沒有中國蕎麥面了?我可是很懷念您這裡的麵條和雞蛋的。”緋村訝異的問道。

  老闆娘並不想宰熟客,她笑道:“客人,不瞞您說。蕎麥雞蛋面太貴,不划算,我們已經換了牛肉麵。”

  看得出緋村對這個說法完全不能理解,他秀氣的面孔上露出了不解的表情,“難道牛肉比雞蛋還便宜?”

  “客人,您說的沒錯。現在東京進口的麵粉和牛肉都是從中國來的,白麵比蕎麥面便宜,牛肉比雞蛋便宜。”老闆娘解釋道。

  緋村不知道該怎麼評價此事,這種事情他也是第一次遇見,完全沒有評價的標準。既然老闆娘這麼熱情的推薦,而且暗示牛肉麵比蕎麥面更便宜,他除了接受之外好像也沒有別的選擇了。

  牛肉麵一上來,緋村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評價。肉、蛋、菜、湯都是他從沒見過的濃郁,這麼多東西盤踞在好大一碗麵條上,僅僅從濃濃的麵湯露出來的部分看,那麵條果然是白麵。從份量上看,這已經是完全不符合日本習慣的超大份量。到了此時,緋村也沒辦法再退了面。他先喝了一口湯,這真的是濃濃的肉湯,還真的是牛肉。再挑起幾根麵條吃下,麵條勁道,味道也十分不錯。

  一家三口也沒什麼好說的,三碗面給吃的乾乾淨淨。此時已經不是飯點,店裡沒什麼人,緋村就和老闆娘攀談起來。

  “客人,您是剛回東京吧?”老闆娘問。見緋村點點頭,老闆娘歎道:“兵荒馬亂的時候好多人都跑了,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您這個面真的很便宜。”緋村忍不住贊道。

  老闆娘帶著些自豪的語氣說道:“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兩邊打仗的時候都毀了不少的莊稼,等暫時不打了,東京哪裡有那麼多糧食可用。現在的官府就讓中國人在這邊開了糧鋪和肉鋪,市民們只要辦了他們的戶口,就能拿到糧票和肉票,到這些糧鋪和肉鋪去買麵粉和肉。這免費和肉便宜到最初的時候我都覺得裡面定然有什麼問題。也是用了一段之後才確定真的沒問題。”

  “大家真的有錢買糧食和肉麼?”緋村疑惑的問。

  “只要報名參加政府重建東京的工程,政府就給工錢,給糧票和肉票。不過啊……”老闆娘說完之後歎口氣。

  “不過什麼?!”緋村立刻追問道。

  老闆娘抱怨道:“不過啊,中國的糧鋪和肉鋪裡面只賣白麵和牛肉,別的他們都不賣。蕎麥面、大米,都是本地種出來的,價格卻是中國白麵的一倍還多。客人你那麼喜歡吃我這裡的蕎麥面,牛肉蕎麥面味道很好的。可本地糧食價格太高,真的是買不起啊。”

  噗哧!跟在緋村背後的女子剛用手絹給女兒擦了嘴邊剩餘的痕跡,聽到老闆娘的抱怨,她忍不住笑出聲來。而緋村也沒了緊張的表情,露出了真正開心的神色。哪怕是完全不理解為何中國的白麵買的這麼便宜,至少大家有得吃,沒有挨餓,這在緋村看來就是好事。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9 11:11

第380章 一些暗流(三)

  和老闆娘談了一陣最近東京的局面,老闆娘有高興的地方,也有不高興的地方。北海道政府並不欺壓百姓,大家對此自然很高興。不過政府也提出了要土地國有,這就讓有自己店鋪土地的老闆娘感覺很是不安。

  “我聽說我們家鄉的村裡面搞了土改,當地地主起來反抗,被官府給殺了。好像很慘。不過我家鄉的家人都分到了土地,而且政府也安排他們農閒的時候到一些工廠去工作,即便工資很低,卻能吃飽飯,日子算是能過。但是我們在東京的這麼一小塊地若是被官府拿走,我們的店鋪可怎麼辦。真的是讓人不放心啊!”

  老闆娘絮絮叨叨的講,讓老闆不高興了。他喝道:“你這個女人能不能少說點,官府早就說我們搬去新的地方,你說三道四,總是不肯。”

  “怎麼回事?”牽扯到了一個貌似和政府政策有關的內容,緋村對這個家庭爭執有點興趣。

  “是這樣,政府規劃說要學中國的大城市建立什麼新型的社區。那些社區都設有各種配套設施,我們這種食堂也算是配套設施中的一種。他們說我們若是願意的話,就可以進行土地置換,換到的開新食堂的地要比我們現在的大。但是我們不能買賣那土地。這可是讓我感覺揪心。若是答應了,北海道再變卦了怎麼辦?”老闆娘提起這些就有些愁眉苦臉。

  說了這些之後,老闆娘壓低了些聲音說道:“現在的仗還沒打完,雖然日子過得還行,可是天皇要是帶兵打回來的話,我們這種人會不會被看成從賊的。真的遇到這等事,我們可就慘了。”

  吃了美味的牛肉麵,看到東京不僅沒有被北海道軍摧毀或者摧殘,緋村生出一種錯覺,戰爭至少在東京結束了。聽了老闆娘的話,緋村的感受才算是回到了現實。戰爭並沒有結束,雖然從今年開始戰爭暫時出現了熄滅的狀態,可戰爭真沒有結束。在關西,明治軍可是在做著激烈的準備,要和東邊的北海道軍決一死戰。

  起身告辭的時候,老闆娘問緋村,“緋村先生,您是要到東京常住還是來這裡看看?”

  “我只是來看看。卻不知道小荻屋還在麼?”緋村問。

  “我猜你就想去小荻屋,那裡已經不在了。現在官府管的嚴,所有旅店都是官府來經營,您這樣的外地人來這裡需要報備。若是官府覺得你可疑,你會被抓走的。”老闆年說道。

  緋村雖然不知道中國麵粉與中國牛肉的事情,但是他出發前就知道東京的這種管理模式,不過老闆娘人不錯,此時又提供了消息,緋村問道:“老闆娘您能幫我找到住處麼?”

  “旅館是找不到了,不過住處麼倒是有。我家還有一套房子暫時沒忍住,您若是願意的話可以去。”老闆娘說道。

  老闆娘家的房子是一座江戶時代傳統的木屋,周邊也都是這樣的屋子。生氣火來之後,屋子也不算冷。把女兒安頓好,緋村夫婦就靠在火邊說話。

  “沒想到東京變化這麼大,也不知道咱們的房屋是否還在。”巴有些懷念地說道。

  “總是不要惹麻煩才好。”緋村答道。他在東京有一處自己的小房,不大,但是很溫馨。可那是明治政府人員緋村的房子,對於北海道軍來說,緋村在遙遠的幕府時代就他們的敵人。

  “戰爭會結束麼?如果結束的話,我們就算沒辦法留在東京,至少還可以回我的老家。那裡還有些地可以種。”巴靠在緋村肩頭悠然地說道。

  “我不知道啊。”緋村的聲音裡面有些悵然。他本以為戰爭打幾年就會徹底結束,幕府的覆滅意味著日本的和平。戊辰戰爭的確摧毀了幕府,卻在幕府的灰燼中催生出了北海道軍。從1868年到現在已經過去了30年,雖然不是每天都在打仗,但是兩股勢力的鬥爭一天都沒停過。北海道軍越戰越勇,由弱轉強。從蝸居北方,變成了佔據日本東部的龐大勢力。

  但是戰爭真的會結束麼?緋村並沒有信心。他發現自己其實並不想看到京都的明治勢力徹底覆滅的結局。可現在的走勢,怎麼都沒辦法看到明治政府能夠獲勝的可能。

  心情不爽,緋村就安慰妻子,“至少我們這次在東京不愁吃飯了,天天在麵館解決的話,還能省下不少錢呢。”

  巴聽了這話之後點點頭,一點都沒表示嫌棄這種飯太重複。緋村反倒是有些不安了,他一個男人,這麼一個吃法沒什麼稀奇的。帶著妻子和女兒,這樣的吃法就未免太粗糙。緋村心中對於結束戰爭忍不住又期盼了一些,如果戰爭結束,他就可以按照以前的理想,在鄉間種地,和家人幸福平凡的生活在一起。30年了,雖然也有過和平的日子,但是戰爭並沒有這麼簡單的結束。不過緋村外貌上如何的年輕,他今年已經44歲了。對於穩定生活的渴望一日勝過一日。

  第二天醒來,緋村就去外面看看情況。東京在三年裡面經歷了三度易手,不少街區都遭到了焚毀。此時這些損毀的房屋基本都被拆除,大量的人們都在工地上勞動,一些四層的樓房已經封頂。

  街道比緋村印象中寬闊了許多,即便是更多的人不斷往來,也沒有記憶中的擁擠。除了建築工人之外,還有很多拿著奇怪儀器的人做著測量。走到街口,那些高大的板子上貼滿了各種招工的小廣告。

  工地在招人,店鋪在招人,工廠在招人。緋村讀了一陣之後發現,東京街頭的招人廣告可不僅在提供在東京的工作機會,包括東京之外的城市的工作機會在這裡也有表現。最離譜的是,這裡還有些是徵召願意去海外的人。特別標明的是,“如果你是女性,如果你懂漢語,或者漢字,那就最好。中國方面徵召護士,在外工作三年,還能拿到中國認同的護士資格。”

  緋村看完之後就覺得這也太邪乎了,女性到萬里之外的地方當護士。這話說出來鬼才信呢。把女性弄到那麼遠的地方,大概只有做皮肉生意一途。可偏偏那招工文後面還寫著“可到中國大使館認證”的說法。

  難道真的有人能夠騙到這樣的地步麼?緋村覺得百思不得其解。也就在此時,他幾乎是本能的側過身,轉頭看向後面。在距離緋村十幾米的地方,有個頭髮花白,穿著員警制服的大高個盯著緋村在看。從年齡上看,這傢伙至少也有40歲。肩頭上的高級警界階級章也能證明這些。此時他臉上露出了一種極度興奮的表情,仿佛是猛獸看到了期待已久的獵物。

  “緋村先生,上次一別已經兩年。我這次終於見到你了!”中年男人笑道。

  緋村並沒有輕舉妄動,因為周圍已經有十幾名武裝員警已經從隱身的地方端著步槍或者拎著手槍出現了。就他們的姿勢來看,若是緋村輕舉妄動,結局只怕很糟糕。所以他暫時問道:“你們怎麼知道我來了東京?”

  那個中年男人哈哈一笑,“哈哈!這還用問麼,肯定是你們那邊的人給我們的消息。緋村,看來有人是想借刀殺人啊!”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9 11:11

第381章 一些暗流(四)

  緋村覺得心臟劇烈的跳動著,這種跳動甚至影響了他的情緒,讓他在面臨大敵的時候突然想起了妻子和女兒。如果北海道軍能夠找到他,難道不能找到他的妻女麼?

  想到這裡,緋村覺得心跳開始更快,興趣更加不穩。在幾瞬後發現自己失態,用久經殺陣的定力把心態調整到戰鬥狀態之前,緋村甚至開始胡思亂想起到底是哪個傢伙出賣了他。然後緋村確定自己老了,再不是那個能完全專注於戰鬥,在電光火石的一刹那依舊能冷靜做出最精確判斷的劊子手。

  兩個小時之後,與緋村見過一面的日本公安部副部長原田左之助就去拜訪了北海道軍總司令土方歲三。土方歲三已經54歲了,儘管身為劍豪的他身材沒有走樣,依舊有著能令人感到強大壓力的氣勢。但是提及在倒幕時代交過手的維新志士,土方歲三的神態非常從容,甚至露出了一些懷念的表情。點上一根煙,土方歲三緩緩地說道:“那個劊子手,果然好好的活著啊。”

  “也不知道他會不會立刻走。”原田左之助一屁股坐在了土方對面的沙發上,絲毫沒有普通日本人對上司的那種恭謹。

  土方也不在乎,原田左之助本來就是個糙漢,而且北海道軍全盤學習中國的軍隊組建。受到中國軍隊官兵平等理念影響了三十年,加上實力弱,北海道軍也沒辦法維持日本傳統的那種制度。只要不是刻意的挑釁,長官並不會對下級正常的行動提出質疑。

  而且原田左之助提出的問題讓土方也覺得有些意思,他問道:“差清楚是誰給的消息麼?”

  原田左之助搖搖頭,“是投書,所以不好查。不過我總覺得那些人既然會幹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明治那幫人看來也不是鐵板一塊。那個緋村好可憐。”

  對於部下的評價,土方歲三也真沒評價的意思。這位原田左之助實在是個讓大家很無語的傢伙,在新選組的時候,他一刀砍死了一個間諜,然後心滿意足地歎道:“好開心。”然後挨了近藤勇一通訓斥。現在又評價被出賣的對手好可憐,這心境就跟個只追求自己開心的孩子一樣。

  既然知道原田左之助的脾氣,土方歲三就直奔主題,“中國那邊詢問過,我們有沒有機會與明治那邊和談,盡可能以和平的手段解決問題。議會也認為能和平解決自然是最好,若是這樣持續打仗,只怕還得打好幾年,死上好些人才行。”

  “但是那個緋村會把消息帶回去麼?”原田左之助對土方歲三的期待並沒有十足的信心。

  “他能活著回去本來就是一種宣傳。而且那傢伙並不是來搞刺殺的,按照我們討論的結果,他並不在需要幹掉的範疇內。”土方歲三解釋著。

  “聽您的意思,好像是怕我去把他給幹掉?”原田左之助帶著點調侃的意思問道。

  “我擔心的是你去找他比武藝。”土方歲三說的直截了當。

  原田左之助聽了之後露出一副“我就知道你要這麼問”的表情,他笑道:“難道您不想去找他比試麼?”

  被說中了心事,土方歲三抬手指著門的方向,對原田左之助說道:“幹活去!”

  此時緋村在他的老住處見到了妻子和女兒,與原田左之助對峙的時候,緋村最擔心的是這娘倆而不是自己。結果原田左之助並沒有和緋村動手,只是告訴緋村,按照北海道軍的新政策,幕府時代的事情不在追究範圍內,所以緋村可以在東京滯留,前提是得去辦張良民證。又告訴緋村,他住別人家容易引發別人的麻煩,還是回自己家先去看看。接著就撤退了。

  緋村不傻,他覺得這話太怪異,就一路狂奔向他在東京的小房子,結果在房子裡面見到了老婆孩子。這下事情已經沒啥廢話的價值,緋村此行果然完全暴露,他要麼就乖乖夾起尾巴溜回大阪,要麼就夾起尾巴在東京好好生活。兩邊一比較,緋村決定還是老老實實回大阪的好。

  走之前他倒也沒有倒架,而是前去公安部所在找了原田左之助。原田左之助也沒擺譜,很從容的請了緋村進去聊天。“緋村,不知道關西那些人有沒有想過要和平。如果他們考慮過的話,你不妨去說服他們一下。我們雙方大概勢均力敵,但是關西的那些人背後是英國,我們背後是中國。一旦英國被中國全面打敗,中國就可以調動他們的艦隊對關西的海軍發動進攻。我不知道沒了海軍之後,關西還能撐多久。趁著這個機會和談了,大家豈不是都省心?”

  “按照你們的和談條件?”緋村並沒有被嚇住,更沒有失去冷靜。

  “明治天皇要退位,關西要土改,而且關西政府的人要解除職務,軍隊要接受我們的改編。當然,我們會保護他們的人身財產安全。而且一旦經過我們的審核,他們還是有機會被政府雇傭。”原田左之助就把北海道軍的和平要求拿了出來。

  甚至不用回去討論,緋村就知道這絕不可能,明治天皇好不容易奪還大政,讓他退位,讓他老老實實的恢復到毫無權力的地步,那還不如殺了他。其他的明治政府的高官大多數都不肯放棄手中的權力,在手裡還有軍隊的時候,他們的選擇只有死戰到底。至於土改麼……麵館老闆娘說的清楚,地主們是在用生命和北海道政府進行著悲壯的抗爭。在關西也有不少逃去投奔明治政府的地主或者地主家庭,他們對北海道軍的痛恨簡直是比天高比海深。明治軍還指望用這支軍隊給北海道軍重創。

  緋村靜靜的想了一圈,最終發現只有他這樣貧寒出身的人才會覺得北海道軍的提議不壞。假如緋村帶著老婆孩子回老家種地的話,按照規定可以從政府那裡申請到土地。而對於那些原本就有不少土地的人來說,北海道軍的革命就是把這些人的財產徹底剝奪的邪惡政策。

  身為窮人,緋村樸素的階級立場自然傾向于窮人,當年他離開師傅下山的目的就是去推翻幕府,建立起一個對窮人更有利的日本。然而事情的發展並沒有讓緋村滿意,幕府雖然被打倒,日本人民的幸福生活卻遠沒有降臨。然而這並非是能讓緋村立刻投奔北海道軍的理由,所以緋村拿了原田左之助給的一份文件,就準備回家。

  就在他出門的時候,就見外面有個中年人快步走來,即便在拐角之處看不到對方,兩人都聽到了對方的腳步聲,立刻都停下腳步。等兩人用合適的速度走到拐角之處見到了對方,都很認真的看了對方一眼。這真的是值得看看的傢伙。

  那人走過拐角之後直奔原田左之助的辦公室,進門之後立刻關上門,然後壓低聲音說道:“局長,我們得到消息。英國人在關西尋找刺殺中國皇帝的人選。”

  原田左之助登時就懵了,來的人是赤報隊的新隊長。赤報隊作為當年賣力推翻幕府的組織,在蝦夷共和國建立共和實施土地國有制之後就與這幫幕臣出身的組織合流。蝦夷共和國並不想浪費赤報隊這麼一個響噹噹的名稱,所以就保留了這個名稱,把這個組織變成了類似敵區武工隊性質的組織。隨著戰爭的發展,這個組織又包含了刺探敵人情報的功能,屬於一個半公開半秘密工作的混合體。

  “你確定?”原田左之助很是意外,英國人想刺殺中國皇帝並不稀奇,明治政府敵視中國也不稀奇,這兩邊在刺殺中國皇帝的事情上合流本來就挺符合理念。

  原田左之助在意的是,如果能把這個消息確定,砸實。那時候北海道軍拿著這個情報,就能去中國和中國官方談判。如果中國官方之前並沒有直接介入日本內戰的打算,當他們的皇帝的生命遭到威脅的時候,北海道軍實在是想不出中國還有拒絕參與戰爭的理由。中國強大的海軍可以輕鬆的碾碎明治政府軍的海軍,中國的陸軍一直稱雄亞洲,現在正在萬里之外的北美和白人作戰,將近一年來也是戰果輝煌。當僕從軍的日本人都從中撈了一大筆錢。

  當然,原田左之助也不得不考慮劊子手緋村是否也參與到這次的陰謀裡面。不過轉念一想他又覺得不太可能,若是緋村同意參加刺殺行動,現在他就該準備刺殺中國皇帝的行動,而不是傻乎乎的帶著老婆孩子到東京“旅行”。

  想到這裡,原田左之助又是喜歡又是失望,喜歡的是與緋村正式比武的機會沒被破壞,失望的則是赤報隊也不知道多久才能掌握中國皇帝準確的行動。他對赤報隊的頭子說道:“你們好好的打聽此事,如果有機會的話,就綁架那些可能主持此事的英國人。日本人不好找,難道英國人還不好找麼?”

  這法子的思路讓赤報隊覺得茅塞頓開,隨著中國的崛起,隨著中國一塊塊的奪取外國人的殖民地,在日本的外國人越來越少。失去了在亞洲的殖民地之後,葡萄牙人與西班牙人都不見了蹤影。法國人現在連印度洋都進不去,就別提到太平洋了。俄國人被徹底攆出太平洋,不久前美國人正式失去了他們在太平洋沿岸的所有土地。整個日本的外國人數量比起全盛時期大概只有二十分之一的模樣。這些人還基本都集中在關西,對這些人精確定位實在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

  在12月份上半個月,赤報隊在大阪的探子就是準確搜集梳理這幫人的消息。到了12月15日,抓捕行動開始了。在大阪的英國人基本都和明治政府官方有聯繫,那就盡可能都抓走。一夜之間,這幫英國人就失蹤了。那正好是緋村回到大阪的第二天。

  緋村本來可以早些回來,但是他覺得既然到了北海道軍控制的關東,他索性多看看。於是乾脆回了老家一趟,回家的時候就見到村鎮裡面正拖了地主遊街,一眾人民帶著欣喜與不安的表情在旁邊看稀罕般的瞅。緋村能理解,這幫人一貫都是地方上的頭面人物,是能直接與官府勾結的人等,也是欺壓百姓的主力。現在北海道軍的官府和日本窮人站到一起來鬥爭老爺,窮人即便不敢蹦出來,卻也是在沒理由與新官府做對。若是表現出過多的本土意識,被官府扣個“反賊”的罪名,立刻就是殺頭的罪。不久前官府已經這麼幹過一次了。

  緋村的妻子巴的臉色已經很不好看起來,緋村感覺妻子緊握著自己的手都有些微微顫抖。遊街之後,幾個頭纏紅布條的年輕人就在會場上開始歷數地主的罪行,真的是激昂慷慨,要字字血淚了。

  這次被嚇住的可就不僅是緋村的妻子,緋村的女兒也被嚇的不輕。緋村只能先帶著兩人先回借宿的民家,等他再回來的時候,地主和地主走狗的腦袋已經被砍下,高高掛在公審台前面的竹竿上。緋村本來以為自己會有些悲傷,可他發現自己其實一點都不悲傷。以前也不是沒有過這樣的審判,不過那都是官府和老爺們審判作亂的窮鬼。審判完畢之後,竹竿或者木樁上高高懸掛的都是窮鬼的腦袋。見過無數次這樣砍窮鬼的活動,第一次見到殺老爺,砍老爺腦袋的活動,緋村除了莫名的感慨之外,實在是沒有其他情緒。

  正因為見識了這活動,他回到東京之後才晚了幾天。在東京又吃了兩頓麵館的牛肉麵,委託老闆娘把緋村在東京的房子租出去,然後緋村就帶著老婆孩子上了從東京到關西的船。

  在緋村接到山縣有朋的告知,希望他能夠幫著尋找潛藏在京都的關東探子之時,已經是12月19日。那都是英國人大量失蹤之後的第四天。

  而12月20日,北海道政府正式請中國駐東京的領事參加了一次審問會議。那些被諸多酷刑折磨的再不敢決絕說話的英國人們,帶著滿臉的青紫交代了他們受命尋找刺殺中國皇帝韋澤後一系列行動。

  中國領事當然不敢對這等事有什麼推脫,當天,外交部就把這個消息送給了軍委。而軍委立刻爭論起來,要不要讓此時快抵達日本的艦隊返航。這是一支由四艘戰列艦組成的艦隊,旗艦上有一個特別改建的船艙,皇帝韋澤陛下就在那個船艙裡面住著。這支艦隊的目的地是北美,很少有人知道這支艦隊的目的是去北美進行遠航訓練,知道這支艦隊目的地的人中只有極少數人知道皇帝韋澤陛下就在軍艦上。

  皇帝的目的是要到中國的北美地區視察慰問,不僅要慰問當地的政府人員與人民,更要慰問在北美作戰的軍隊。

  “我們可是考慮過安全問題的,警衛團不會防不住刺客。而且我們這麼大驚小怪,都督只怕不會高興。”負責安全評估的同志不敢拿韋澤的安全開玩笑,但是他也不怕事。在他參與的千日防賊的工作中,他明白了絕對安全這玩意並不存在。例如,軍委成員阮希浩若是想刺殺韋澤,成功率大概在40%左右。大家不擔心這樣的事情發生,只是大家找不到阮希浩刺殺韋澤的理由。所以關鍵就是別讓那些不該靠近韋澤的人靠近韋澤。

  “現在的問題是我們要不要對日本明治政府下手,他們幹出這樣的事情之後我們若是不下手,這還能說得過去麼?難道我們要讓日本人看扁不成?”阮希浩並不知道自己被當做某種事情的舉例物件,他表達的是一部分人的看法。

  情報部門的負責人沒這麼激動,他先是擺擺手,表示了一下自己的情緒,這才說道:“可這麼一來,我們會不會是因為北海道軍說什麼,就跟著他們的指揮棒跳。這也不比明治政府那麼做而動手強到哪裡。我們才是擁有最終決斷權的人,不能讓外國用君子可欺以其方的手段來對付咱們。日本不過是咱們的狗,難道還要被狗給捉弄了麼?”

  阮希浩很想立刻就去反對,不過他最終還是忍住了。若是十年前,即便是為了爭口氣,阮希浩也是要堅持自己的立場。在這個世上只有韋澤一個人才能讓阮希浩在某些部分上做出妥協讓步。不過現在他發現自己慢慢沒了這種衝動,有些東西好像隨著年齡的變化而消失的樣子。

  情報部門的同志說的也有道理,阮希浩相信韋澤大概能對有人想殺他根本不在意,這世界上曾經想殺韋澤的人太多太多。但是這世界上能夠牽著韋澤鼻子走的人大概還沒存在過。

  “要發報給都督麼?”阮希浩決定把事情交給韋澤。

  令阮希浩意外的是,情報部門的同志答道:“這件事我們先來做出處理決定,做好了決定之後再去向都督彙報。”

  “你算老幾啊?”阮希浩真的很想問一句,居然敢把都督決斷的大事攬過來自己做。不過阮希浩這次還是沒吭聲,他倒想看看這幫年輕人這麼做了之後,都督會有什麼反應。隨著老傢伙們的退休,大票的年輕人都上來了。這些人的數量是如此之多,阮希浩甚至都覺得有些難對付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9 11:13

第382章 一些暗流(五)

  兩萬多噸的戰列艦在海上行駛的感覺其實不錯,雖然不至於一點晃動都沒有,卻遠不止於讓人感覺到不舒服。完全參觀了這艘鋼鐵巨獸之後,韋澤對這個也不知道該稱為第幾版的軍艦評價很好。

  四座雙聯炮塔、燃油鍋爐、大送氣管、蒸汽輪機,裝甲盒式構架,新時代的戰列艦該有的元素一應俱全。存在的問題大概這時代沒有電腦和CAD系統,所以這種東西怎麼看都遠沒到盡善盡美無懈可擊的地步。

  當然韋澤也沒有想過要把戰列艦發展到那樣的程度,隨著飛機的出現,光復軍海軍第一艘偵查用航空母艦已經開始建造,飛行員們也開始培訓。這件工作就交給了海軍元老劉沙的兒子,劉沙本人已經是海軍政委,要不了多久就要退居二線,進入預備役。所以劉沙自告奮勇當了此次艦隊的司令,陪著韋澤一起到北美。

  三十幾年前,為了中國的寶島琉球,劉沙指揮的艦隊就和日本薩摩藩激戰一場。最終確立了兩國在日本薩摩藩附近的島嶼劃分,更是開了光復軍海軍為中國謀取國土利益的先河。此次艦隊經過津輕海峽後直奔溫哥華,經過日本讓劉沙忍不住就懷念起往昔的崢嶸歲月。

  和韋澤說了以前的戰爭之後,劉沙歎道:“都督,我已經老了,以後的事情就要看年輕一輩們幹。沒有都督就沒有咱們光復軍的海軍,我那兒子搞航母,您可要多關照他。”

  劉沙關心自家兒子,韋澤感同身受,所以他說道:“老劉,你也是老海軍。我問你個問題,按照咱們現在的造艦思路和技術,每一艘軍艦都是聚集了各種遺憾的大成品。然後這些大成品自身又創造出新的遺憾來。所以你見到你兒子的時候,就告訴他,他不是跟著在我們背後走,而是要站在咱們的肩膀上向著更高的位置和境界上走!”

  若是陸軍的軍人聽了韋澤的話,大概相當一部分人會覺得都督在唱高調,劉沙作為海軍就沒這個感受。即便是同一批軍艦,也基本不會同時開工。因為之前的軍艦建造積累了無數的問題,新軍艦建造中就要用上討論很多次的解決方案。而這些方案只有用了之後才知道對不對,所以每一艘軍艦差不多都能算是試驗品。還真沒見過什麼完美的軍艦。所有的軍艦都是問題多或者問題少而已,不存在什麼完美的軍艦。

  當然,劉沙也沒有因為這樣的比喻而感到洩氣。如果韋澤都督能扶劉沙的兒子一把那是最好,現在韋澤都督明確表示對劉沙的兒子有期待……這也不錯。劉沙認同有能耐就上沒能耐就滾的規矩,他這一生能到今天,又是誰來扶持的?不還是靠劉沙自己一路艱辛跋涉才得到的麼。

  韋澤只仔細參觀了他的坐艦之後,艦隊就到了津輕海峽。在函館停泊之後,率先抵達的運輸船隊給艦隊補充油料,在當地補充淡水。然後負責安全的中央警衛團的團長就建議準備下船到另外一艘軍艦上看看韋澤不要下船。

  “都督,我們接到消息。英國人在明治政府控制區尋找能夠行刺您的殺手,北海道方面已經抓住了那些英國人。雖然這裡是北海道區的控制範圍,但您還是別下船了。”團長建議道。

  “哦?那些人把個消息傳過來,就沒有後續的消息了麼?”韋澤問團長。

  團長其實也覺得奇怪,都督剛離開南京沒幾天,留守的那幫人就開始自作主張了麼?這麼敏感的事情,他們難道就只通報一聲,接下來什麼都不講麼?所以警衛團團長問道:“都督,您難道就不準備發個命令回南京?”

  韋澤輕輕搖頭,“我不是獨裁者。以前管得多,那是因為制度不完善。現在制度已經初步訂立,遇到這等事情他們自然要按照規定去做判斷,我頂多管管他們的判斷結果。”

  警衛團團長讀書不少,混到這個位置上的人絕不是大老粗。因為對韋澤忠心耿耿,團長反倒一點都不畏懼韋澤。聽到都督說出“獨裁者”三個字,警衛團團長突然被逗樂了。

  “有什麼好笑?”韋澤有些不解。

  團長解釋道:“我覺得都督所說的獨裁者挺有趣。若是在外國那種小國寡民,大概真的會有事必躬親的獨裁者吧。”

  韋澤擺擺手,“這個倒未必。科學越是發展,事必躬親的效率越低。一個人能夠懂得的東西很少,什麼都去插手,只可能把事情搞糟。”

  團長只是一時有感,所以他立刻放開獨裁者這個話題,轉回了刺客威脅的問題。“都督,若是您來處置這件事,會怎麼選擇?”

  “有人拜託你來問這個問題?”韋澤笑道。

  警衛團團長立刻搖頭,“都督,您知道我是絕不認同亂干涉政治。不過事關您的安危,總不能放著英國人不管吧。”

  面對忠誠的警衛團團長,韋澤笑了笑,“你思考的方向就很對,我們不能放著英國人不管。不過怎麼一個管法,這就是看每個人對世界判斷的問題了。”

  警衛團團長聽不明白韋澤的思考模式,所以直奔主題地說道:“都督,您能不能別賣關子了?”

  被警衛團團長這麼講,韋澤也直奔主題,“如果是我的話,我就告訴英國人我們知道了他們的計畫,然後要求英國人對此作出解釋。”

  “……敲山震虎?”這次警衛團長立刻就明白了韋澤的意思。

  提起這種根本算不上事情的小事,韋澤自然是很輕鬆,“所以你不用擔心,英國人即便是推三阻四,我們也可以告訴他們,既然他們可以計畫暗殺我,我們也可以計畫暗殺他們的女王。他們可以雇傭日本人,甚至考慮雇傭高麗人。我們就可以雇傭歐洲人,歐洲這十幾個國家裡面,對英國女皇……哦,對印度女皇心懷不滿的人多的很呢。”

  警衛團長都被逗樂了,韋澤情緒不錯,他的情緒自然也跟著變好許多,“都督,您在嚇唬他們呢。”

  “難道我不嚇唬他們,現在就真的要和英國開戰麼?得不償失啊。而且有你們在,現在能殺我的,大概只有我們自己信得過人的。所以我一點都不擔心。”韋澤用這樣的話做出總結。

  接著他就按照原定計劃,到另外一艘軍艦上視察。中國軍艦在函館本來就有自己的碼頭,警衛團布下警戒,韋澤也沒有上岸,而是乘坐小艇。當他沿著舷梯登上軍艦的時候,列隊以待的官兵們立刻發出了驚天動地的歡呼聲。歡呼的並非是“陛下”,也不是“聖上”,而是都督。

  “都督”是軍隊內部幾十年來對韋澤的傳統稱呼,韋澤從來沒有試圖改變過,也沒人願意改變。都督這個稱呼與陛下一比,不僅更接地氣,還沒有皇帝那種生殺予奪只在一念間的威壓。即便韋澤都督下令殺人,那也一定是與軍務有關的事情。而並非大不敬這樣讓軍人完全不理解的罪名。當然,現在大部分軍人其實不知道“大不敬”這玩意在民朝從來不是罪名。

  因為採取了四炮塔以及燃油鍋爐,還有大量的新設備,這四艘戰列艦上的全艦定員為648人。韋澤心情不錯,參觀了全艦所有部門和崗位。和韋澤的坐艦一樣,他也與所有艦上官兵親切握手。

  等韋澤要求去輪機艙看看的時候,所有人幾乎都傻眼了。大家都沒想到韋澤都督會到這又暗又髒的輪機艙,現在輪機艙裡面的輪機並沒有啟動,不然這裡將是充滿噪音與酷熱的地方。都督提出了要求,也沒人敢阻止。

  一眾軍官陪同著韋澤下到了輪機艙,聞著油料和那種蒸汽微微洩漏後留下的特別氣味,韋澤覺得很是懷念。在他沒穿越之前,這種味道是他記憶中很重要的一部分。

  輪機艙內的官兵自然在裡面列隊,韋澤就見到一名軍人站的筆直,手在褲子上拼命擦拭手上的油污。看著那年輕孩子,韋澤喝道:“全體都有,立正!”

  全軍大元帥下令,所有人立刻都立正。韋澤很滿意的看著周圍,沒有人因為韋澤特殊的身份而搞不清狀況。當大元帥下令的時候,所有軍人無一例外的選擇了服從。包括跟隨韋澤的那些軍官。

  韋澤走到機輪艙的官兵面前,和他們一一握手。中間,韋澤稍微注意了一下,眾人的手都談不上乾淨,指甲裡面的殘留的油垢證明這幫戰士並非是在這裡享福的。到了那個不久前拼命擦手的那位上士面前,上士用憧憬和激動的目光看著韋澤,但是怎麼都不敢伸出手來。

  韋澤就看著這孩子,這孩子不敢有絲毫動彈,因為心裡面過於激動,這孩子差點在窘迫下哭了。

  本來韋澤覺得過去握個手,讓大家知道韋澤都督對官兵的愛護,這就行了。沒想到這個孩子想太多,反倒打斷了本該順利進行的視察。

  “這位同志,你是故意把手弄髒的麼?”韋澤問。

  上士立刻拼命搖頭。

  “你是不想和我握手麼?”韋澤笑道。

  上士臉憋得通紅,腦袋搖的跟風扇一樣。

  韋澤溫和的繼續說道:“那麼不管你的手弄得再髒,也只是工作留下的痕跡。你就抬起頭挺起胸,和我握手就好了。來,把手伸出來。”

  說完,韋澤向這個在韋澤眼中的年輕孩子伸出了手掌,那孩子很不好意思的伸出手,戰戰兢兢的握住韋澤的手掌。等兩人雙手握在一起,那孩子嘴一扁,竟然哇哇大哭起來。

  周圍的官兵不少人即便沒跟著哭,也被韋澤都督能如此看待官兵而感動的熱淚盈眶。令他們更加肅然起敬的是,韋澤都督並沒有在那位上士前面糾纏不休,他只是拍了拍上士的肩膀,說了句“別哭了!”然後就繼續和下面的軍人握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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