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幻想] 1852鐵血中華 作者:緋紅之月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3-8 15:53:0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382 64989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9 10:55

第363章 逐利者(二十)

  “……我很尊重中國軍人,在任何時候他們都能保持相當的水準。當他們放棄要塞,利用鐵路撤退的時候,阻擋的阿拉伯人破壞了一小段鐵軌。而那些中國人就冒著槍林彈雨,用人力推動車頭越過了那段被被損毀的鐵軌,最終沖出重圍……”

  “……那些暴民沖進了中國人撤退後留下堡壘,搶走了能被他們拿走的所有東西,包括他們能從牆壁或者別的什麼地方撬下來的東西。為了爭奪這些戰利品,這些人之間發生野狗爭食般的鬥毆……”

  摘自1899年出版的《東非回憶錄》麥克斯•托瑪律遜著。

  英國軍官麥克斯盡情的在他的書裡面嘲笑著當地人,當時的他和英國軍隊前去追擊中國部隊,所以沒能趕上搶掠城堡的行動。而且事後麥克斯軍官發現城堡裡面其實也沒啥好搶的。

  牛肉、羊肉、牛皮、羊皮、蜂蜜,這些對當地人或許有用,對於千里迢迢抵達喀土穆附近的英國人就毫無價值。外城堡裡面並沒有財物,當中國人把儲蓄所裡面的東非行政區的貨幣都給帶走之後,這座城堡裡面就沒有了英國人能看上眼的東西。面對這樣的局面,嘲笑一下當地人阿拉伯人的醜態就成了英國軍官麥克斯的樂趣所在。

  當然,英國軍官對這座堡壘本身也並非完全是嘲諷,他的《東非回憶錄》裡面還記載了另外一件事,“……戰鬥中的傷患很多,中國人撤走的時候帶走了他們那邊的所有非戰鬥人員與傷患。所以當我們沖進掛著紅十字標誌的醫院,發現這裡空無一人。那些暴徒對洗劫這裡並無興趣。我們的目的則是尋找藥物和療傷的裝備,在醫院的住院部裡面,我們竟然裡面意外發現了一個受傷的當地孩子。從他身上的刀口以及縫合內容來看,在不久前他接受了中國醫生的手術。看著那複雜又非常精緻的刀口,我很想見見這位在東非出現的優秀外科醫生,即便在英國國內都極少能見到如此水準的大夫……”

  實際上英國軍官麥克斯沒提及一件事,當他看到這個孩子的時候,旁邊還有兩名成年人。在英國人進入醫院之前,埃爾多安扶著村長的叔叔也進了醫院。老爺子沒受傷,但是這麼一番奔波之後身體感覺不適。埃爾多安對醫院很有印象,那些生病的人送進來之後,基本都能恢復健康。按照中國醫院的傳統,堡壘裡的醫院同樣刷了白牆,這讓村長的叔叔本能的露出了一些敬畏的感覺。

  埃爾多安能理解老頭子的感受,在非洲這麼一個缺乏白色的地方,白色被認為是一種純潔神聖的顏色。三層的建築內部統一是雪白的牆壁,和外面那種斑駁色彩的差距實在是太大。即便先闖進來的那些人對這裡進行了劫掠,地上散落著紙張之類被劫掠者拋棄的玩意,埃爾多安依舊覺得這座建築讓他覺得有種讓人精神得到調劑的功效。

  醫院裡面沒有任何醫生與護士的身影,進了醫院之後看到這樣的現實,埃爾多安還是感覺有些失望。懷著試試看的絕望態度,埃爾多安在醫院裡面的每一個房間都走了一圈。不僅屋子要看,連床底下都找過。萬一有沒來得及跑路的中國醫生躲在裡面,埃爾多安決定無論如何都要保護那人的安全。論起殺人的能耐,埃爾多安不敢說自己比中國人強。但是論起治病的能耐,埃爾多安知道自己絕對比不上中國醫生。

  然後,埃爾多安就在二樓的病房裡面看到了那個小孩子羅安。在最初的時候埃爾多安大大懷疑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走上前去仔細辨認,埃爾多安才確定那臉色蒼白的孩子就是羅安本人。即便羅安的小臉慘白的如同死者,可他依舊有呼吸。病房裡面其他床鋪上的被褥枕頭床單什麼的都被搶了個乾淨,可洗劫者並沒有動羅安趟的床。所以身穿藍白交錯的豎條病號服的羅安被醫生很穩妥的放在床上,甚至給他蓋了個薄被子。

  村長的叔叔震驚的看著羅安與埃爾多安,他堅信埃爾多安殺死了羅安,此時就顯得格外的困惑。看著埃爾多安驚訝中甚至有些喜悅的模樣,村長的叔叔突然問道:“埃爾多安,到底是誰動的手?”

  “……是戈西姆。”埃爾多安終於忍不住為自己辯解了,哪怕只是告訴誰是兇手,就讓埃爾多安心裡面輕鬆了許多,“我們碰到羅安,他說要去找他的老師。只要把他的老師帶走。可老師不在這裡,羅安就問我們是否看到老師。他沒忍住就和我說了這些,我想把羅安從城裡帶走,沒想到戈西姆突然就動手了。我只擋住了戈西姆最後一刀。”

  老頭子靜靜的聽著,過了一陣後他才問道:“那你為什麼回到村子之後不說這事?”

  “哼!”埃爾多安冷笑一聲,“我說了之後讓村長和戈西姆家的人一起對付我麼?”

  在埃爾多安看來,他若是在當時馬上就要對中國人動手的局面下說這樣的事情,在村裡面都是人口大戶的村長與戈西姆家族最大的可能就是聯手對付“挑撥離間”的埃爾多安。與其那樣,還不如自己承擔起來殺人的罪名。只要能成功奪取城堡,把問題邊界清楚的機會多的是。而且……埃爾多安知道自己對村長可沒有絲毫好感。

  老頭子並沒有對這個回答做評價,他只是說道:“埃爾多安,你去叫村長來。孩子沒事,就該讓他父親知道。”

  埃爾多安準備動身的時候,老頭子又補充了一句,“你先別回來,先問問到底有多少人準備服從馬赫迪大人的命令,繼續去圍攻喀土穆。”

  此時蘇丹北部地方幾乎所有中國人的據點都面臨著圍攻,有些據點被攻下,更多的據點則守住了。中國的據點中無線電“滴滴滴滴”的發報聲很快就轉換成人類聽不到的電磁波奔向遠方,喀土穆接到電報之後又進行著判斷。

  而在喀土穆附近,馬赫迪大人正在他的帳篷裡面靜靜等待。在旁邊坐著的那個歐洲人忍不住開口了,“馬赫迪先生,進攻喀土穆的部隊最終還是要集合在一起的。您是準備現在召集他們,還是更晚的時候召集他們?”

  馬赫迪神態自若,他答道:“戈登先生,你不要用英國的看法來想我們,真正的信徒們接到消息之後會趕到喀土穆參加戰爭。”

  英國人聽了這話連忙擺手,“不不,馬赫迪大人,我絕對沒有質疑信眾的忠誠度。”

  這位英國人名叫查理•喬治•戈登,是英國派來協助馬赫迪與中國作戰的部隊總指揮官。這些日子以來他一直跟在馬赫迪身邊,看到馬赫迪發揮了他出色的感召力,讓心存疑惑綠教徒一個個的接受了“真主把一切賜給信徒”的理念。

  當然,神的恩賜從來不是單方面的,信徒們也要通過奪取那些“真主賜予的財富”來完成“真主給與的試煉”。戈登本人很能理解,這種把戲並非穆罕穆德自己獨創的,閃米特三邪教都這個操行。戈登本人篤信上帝,他對此非常能理解,更是非常能接受。戈登相信,如果宗教不去號召信徒為神增添榮光,這種宗教就沒有存在的必要和價值。

  之所以現在說話,戈登完全是出於他對於自己的職務與職責的責任心,“馬赫迪大人,我們的炮兵移動並不方便,所以我們需要您先確定攻擊哪裡。是喀土穆?是北喀土穆?還是恩圖曼?請您現在就給出一個比較明確的方向。”

  青尼羅河與白尼羅河在喀土穆交匯向北流去,其地形與武漢很相像,也由三鎮組成,即:喀土穆、北喀土穆和恩圖曼。三鎮之間現在通過船隻運輸,那些英國人好不容易才埃及運來的大炮可沒有太強的機動性。戈登並不相信靠步兵就能拿下喀土穆三鎮。

  “真主的意志決定信眾的行動,那些信眾所到之處,讓大炮跟著行動就好。我們要相信真主!”馬赫迪用平素那種充滿神聖感的語氣闡述著他的看法。

  戈登沒有反駁,或許是與馬赫迪一起行動了這麼一陣,他發現馬赫迪的作戰指揮有個特色,就是非常善於發揮群眾的能力。馬赫迪軍與英軍都是外來戶,這十幾年裡面中國在蘇丹經營,根本輪不到馬赫迪軍與英軍在這裡撒野。然而比中國人更加熟悉蘇丹的就是蘇丹當地群眾。所以馬赫迪軍自己並沒有主動選擇,而是鼓動群眾,然後從群眾那邊請教中國人的防禦陣地哪裡薄弱,哪裡是可以打的要害。如果沒有蘇丹群眾,馬赫迪與英國聯軍根本沒機會發動對喀土穆的進攻。

  放棄了這個話題,戈登又問了心中感到不安的話題,“馬赫迪先生,您認為那些信眾參與攻打喀土穆的理由何在?他們已經參加了在各地圍攻中國人堡壘的行動,難道就不算盡了自己的義務麼?”

  馬赫迪大人看樣子最初並不想回答這麼一個蠢問題,不過他還是精神飽滿的開口,“喀土穆是整個蘇丹最富裕的地方,這是真主賜給信眾的蘇丹首都。他們會來的,他們一定會來的!”

  聽著這樣的回答,戈登忍不住再次點頭。他發現自己與馬赫迪實在是有共鳴,戈登非常相信馬赫迪所說的。當個人利益與宗教利益交匯的時候,沒人來才是不可理解的怪事。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9 10:55

第364章 堅定者(一)

  王明山神色頗為平靜,他並沒有說出什麼“馬赫迪為何要背叛我們”之類的傻話。從戰略上講,王明山節度使從來就沒有把末日英雄馬赫迪先生當做自己人看待。他所有與馬赫迪的交涉都是為了讓馬赫迪北上與英國人作戰,王明山很清楚自己的選擇,所以他也不認為有理由去指責馬赫迪的選擇。

  “南方的部隊正在向這邊出發,那些……企業的保安隊伍大概四天之內就能到喀土穆附近。而且一支運輸道教人士的船隊也在向我們這邊開來,頂多一天就能在蘇丹港下船。聽說裡頭有武裝力量。等他們到了之後,就可以彙集在蘇丹港的兵力開始進攻。所以我們只需要守五天大概就可以了。”王明山的語氣非常鎮定,仿佛他已經看到了戰爭的最終結果。

  從地圖上看,未來的確對東非行政區有利,偵查的空軍已經發現大量以喀土穆為目標的行進隊伍。從正常的局面判斷,這裡頭大部分都是當地的阿拉伯人,這幫阿拉伯人大概採取了包圍的姿態。而中國人麾下的部隊正在更大的範圍內構建出反包圍的姿態。

  司令官用能鼓舞士氣的聲音對大夥說道:“聚集到喀土穆的都是這些叛匪中的精銳,把他們消滅了,那些地方上的傢伙就知道了厲害。想來短期內不敢再胡作非為啦。喀土穆有超過四萬人可以投入戰鬥,守住這裡應該沒問題。在週邊,我們還有四五萬人可以行動。馬赫迪所部定然沒有十萬人。”

  “可是看著他們的人好像很多的樣子!”有人很不放心。

  “人多未必就能打仗。要是當地的阿拉伯人真的能打仗,他們絕不會現在才動手。這些年小規模的戰鬥多的很,那幫阿拉伯人不懂得怎麼打仗。”司令官再次勸說大家不要擔心。

  節度使看上去完全不擔心,司令官也沒有絲毫畏懼。與會的眾人也只能選擇放下心來。這一放心,大家就忍不住說起關心的事情,“馬赫迪怎麼會現在進攻我們?”

  “定然是英國人給了馬赫迪更大的好處,而且馬赫迪也覺得英國人比咱們更可靠。”王明山給出了他考慮出來的答案。

  “馬赫迪傻麼?他和咱們血戰一場,就算是能贏,也是兩敗俱傷的局面。那時候英國人翻臉不認人,馬赫迪到時候只有死路一條。”與會的同志很是不能理解馬赫迪這麼幹的想法。

  “不。我倒是覺得英國人不會那麼傻。大家看地圖。”王明山解釋著,東非兩大要點就是蘇伊士運河與南部非洲的金礦以及好望角。如果能佔有這幾個戰略目標,中國就可以完全控制非洲的主動權,“既然英國人不肯公開和咱們翻臉,他們除了支持馬赫迪之外別無他途。我原本覺得馬赫迪的智商沒這麼高,看問題大概沒有這麼透徹,但是現在看是我錯了。而且我對英國人的果斷也沒能做出正確判斷。我光是聽說過英國是著名的攪屎棍,可我也就是光聽了聽,沒把這個放到心裡。結果讓英國與馬赫迪先聯起手來。”

  即便局面緊張,聽到“攪屎棍”這個詞,不少與會同志都露出了一些笑容。的確,中國看不起馬赫迪,厭惡馬赫迪。而這個在中國看來跟泡屎一樣的傢伙就成了英國人眼中的香餑餑,英國人一頭紮進去就攪和起來。這份果斷以及攪和出來的結果的確不一般。

  正說話間,參謀跑進來報告,圍繞城市的鐵網已經架設完畢。王明山聽完之後立刻起身,“同志們,部隊有部隊的任務。咱們不是部隊的就按照剛才分配的任務帶領各自的單位的人開始巡邏,警戒,實施宵禁。現在的白天好過,夜裡倒是讓敵人有些機會。所以各單位都弄清楚,這個關鍵時刻對於那些不聽從宵禁命令的格殺勿論。”

  “是!”與會成員齊聲答道。在這麼一個時候,大家除了同心協力之外沒有任何別的選擇。

  晚上的時候喀土穆三鎮槍聲零落,卻幾乎整晚沒停。到了天亮的時候,王明山終於揉了揉酸澀的眼睛把指揮權交給司令員。他畢竟快五十歲了,兩天兩夜幾乎沒睡,他真的感覺撐不住了。而且晚上的時候巡夜,他還行。白天打仗就不是王明山的專業。

  王明山在喀土穆城內開始呼呼大睡的時候,埃爾多安跟著村裡面以及周邊村落的人匯合城的大隊抵達了喀土穆城外。

  這些人昨晚幾乎走了整晚,中間也的確胡亂睡了一會兒,不過天微亮的時候,這些人就再次起身出發。埃爾多安還記得昨天村長的叔叔對著一眾村民的發言,“你們問這個城堡裡面為什麼沒有那麼多東西,我要告訴你們,這個城堡裡面的東西都被帶走了。被中國人帶去了喀土穆。大夥都見過中國那種鐵車,一次把咱們大半年收割的苜蓿都帶走了。那種鐵車把城堡裡面的財富都帶走了。你們想想!你們想想看!那到底是多少的財富!老鄉們,跟著我們的隊伍打下喀土穆,那裡面所有的東西都歸我們啦!”

  在這樣的鼓動下,老鄉們都生出一股子勁頭。有些家族人多的,就派人先把東西送回家裡,他們家族的主力則跟著隊伍走。那些人少的家族擔心自己搶不到東西,乾脆帶著此次搶道的“細軟”,例如一些布匹和商品前進。埃爾多安就見到走在他旁邊的那個家族的人把印了紅十字的白色床單裹在身上。那傢伙還注意到的紅十字,特意讓紅十字位於他的後背背心處,非常的醒目。

  人人不肯落後的走了大半個下午和幾乎一個晚上,隊伍完成了五十公里的行程,抵達了喀土穆附近。在村民們看來,堡壘中的高大建築物已經很多,與低矮平房組成的村子一比,堡壘真的是高大氣派。然而與眼前的喀土穆城,堡壘就顯得微不足道。那些高大的建築在喀土穆城中很多很多,遠遠看去,真的是如同樹林。

  不少村民只看到這些就已經忍不住歡呼起來,沒錯,一旦能攻破這裡,大家就可以任意的拿走他們能搬走的一切。不過埃爾多安並沒有這麼激動,他發現歡呼的其實不止他們這一路人馬。以喀土穆為目的地的人好多,不僅是已經抵達喀土穆的人等,在埃爾多安後方還出現了更多的這類人。

  有過攻打堡壘的經驗之後,埃爾多安心裡面一個勁的嘀咕,這麼多人打進喀土穆之後,到底還能給他剩下些什麼?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9 10:57

第365章 堅定者(二)

  “……中國人在非洲並沒有推廣他們的宗教,只是認為靠他們的武力和先進的科技就能讓當地人服從。大英帝國的經驗告訴我們,這完全是一廂情願。如果不能讓當地人放棄他們自己的本地信仰,起來反抗是遲早的事情……”

  摘自1899年出版的《東非回憶錄》麥克斯•托瑪律遜著。

  看上去不到30歲的興揚道長背靠著火車車廂側壁盤腿坐下,把步槍平放在身前,然後問身邊的盜泉子道長:“還活著麼?”

  同樣不到三十歲的盜泉子道長此時已經盤腿坐在敞篷貨車車皮的地板上,他並沒有靠在側壁上,步槍也用很舒適的姿勢背在背後。他遞給了興揚道長一根煙,給自己也點了根,這才說道:“我們龍虎山的人可沒有這麼短命。”

  如果之前半個多月來講的話,盜泉子的話無疑會引發道門內部的派系情緒。興揚道長只是笑了笑,就顫抖著手抽起了馬達加斯加省產的“黃金葉”牌香煙。這是船隻先抵達中國西部邊疆馬達加斯加省時候地方上的同志送的,莫三比克煙草醇厚絲滑的口感讓兩個剛結束戰鬥的道士都微微眯縫起眼睛。

  抽了一陣,興揚道長的手終於抖的不是那麼厲害。他對盜泉子說道:“萬萬沒想到步槍竟然震動的這麼厲害,後坐力這麼大。”

  盜泉子還是那副盤膝而坐的模樣,這個姿勢可以讓他隨時起身投入戰鬥。聽興揚道長這麼說,盜泉子微微笑了笑:“那是你們龍門派的人自己太裝,非得到陛下整頓道門之時才肯低頭。我們龍虎山可是早早就投奔了陛下,像我這樣在西域省傳道的,大概都是槍不離身。每個月都要進行操演。你好好操演三個月,拿起槍來就不會如此。”

  這話雖然對,不過盜泉子對於正一派道士的身份明顯很是堅持,這讓全真龍門派出身的興揚道長不爽了,他掐滅煙頭,挺直腰杆說道:“陛下說過,革命只分真假,不分先後。現在道門正本清源,各個門派要恢復老子‘道德’的本源,難道正一派要擺架子,講資歷麼?”

  論資歷,源自天師道一脈的正一派的確比全真派要早。不過到現今實力與影響更強的則是全真龍門派。所以興揚道長對於張應宸的表現有足夠資格不爽。

  見興揚道長反駁,盜泉子也沒有不高興。這一路上他和興揚道長爭執多很多人,這麼點小小的反駁根本不算啥。盜泉子也坐直了身體,正色說道:“當今天下道門之首並非我們龍虎山正一派,不是全真龍虎派,更不是南北茅山。當今天下道門之首乃是皇帝韋澤陛下……”

  興揚道長對盜泉子的判斷完全認同,韋澤陛下不僅貴為天子,更是學識驚人,手段強大的人。別的朝代都是對道門冊封一番,民朝則是把道門先給聚集起來開會,以國家的大檔案館以及大圖書館為基礎,各地進行配合。通過大量的文字搜索以及編撰工作,在唯物主義以及實事求是的基礎上,把道門的各門派近兩千年來的歷史給理了出來。

  神秘學能夠流行與發展多數靠虛無縹緲的東西,道門歷史被整理出來之後,所有蒙在道門之上的神秘色彩被剝奪一空。面對一眾道門的子弟,韋澤陛下就問了個問題,“你們是準備以道門繼承人的身份繼續下去呢?還是準備以封建會道門的身份被我給剿滅呢?”

  後來道門記載的“全國第一次道門全體大會”中,道門做了一個“道門歷史若干大問題決議”,全體大會又對道門未來發展做出了《告天下道友書》的決議。

  《告天下道友書》中聲明,道門從此再不用“道教”這個稱呼。除此之外,道門表示作為中國先秦哲學家兼科學家老子的追隨者,道門子弟要講科學,學科學,用科學。反對一切封建迷信以及各種封建會道門組織。發揚道門的唯物主義傳統,做實事求是的道門子弟。

  民朝打擊封建會道門不遺餘力,道門自己願意正本清流,皇帝韋澤陛下自然對道門網開一面。不過聖上韋澤也不是光敲打,道門還得了些好處。在國家機器宣傳下,“佛珠”與道門的“流珠”出現的先後順序以及兩者之間的區被厘清,蒙古人逼迫道門子弟讓出的“清真”稱號重新歸還給了道門。

  在道門把所有度牒權重新交給政府,並且主動清除了那些害群之馬以及混進道門的假道士之後,道門制訂了全新的組織模式。愛國、愛黨放在了三清之前。道門每年召開一次全國會議,五年改選一次全國委員會。在西域省以及西域省更西北的地區配合政府工作,在歐洲、南美建設道觀。

  這所有的一切如果用一句話來講,那就是“服從韋澤陛下的指揮”。盜泉子的話只是說出了道門當下的局面,不管是盜泉子或者是興揚道長,他們行動的目標都是如此。

  盜泉子繼續說道:“我知道你發表了一篇反對創造人格神,讓道門完全恢復本來面目的文章。被陛下賞識,卻讓道門裡頭的老傢伙不爽。所以才把你攆來非洲‘立功’。”

  興揚道長苦笑一下,那篇文章的確是他的真心對道門的理解,可這種理解本身就有徹底改造道門思維模式的意思。一個不到三十歲的小道士寫出這種不知天高地厚的文章來沒什麼,但是這文章被皇帝陛下點名稱讚。除了被送到非洲第一線建功立業之外,興揚道長還真不知道還能有什麼別的可能。

  “你那個文章寫得很好,我很喜歡。不過那是得和韋澤陛下這類人討論的時候才有意義的文章。我們到了非洲,面對一群土人,你那話他們定然聽不懂。在這種地方需要的不是反對人格神,而是你你得非常會裝神弄鬼才行。”盜泉子坦率的對興揚道長講著他的看法。

  興揚道長則是靜靜的聽,之前的時候張應宸並沒有說過這樣的話,而興揚道長也只是有過周邊的思忖。現在張應宸直指核心,讓興揚道長對人心的城府有了更深刻的瞭解。

  現在是皇帝韋澤陛下作為道門第一人,那麼興揚道長若是沒能完成東非的任務,那就是他口才遠比能力強,在有能者上風氣盛行的民朝,這可不是什麼好事。

  若是興揚道長很好的完成了在東非的任務,一個擅長裝神弄鬼的傢伙主張反對人格神……聽起來未免有點太搞。

  至少從現在面對的局面來講,興揚道長不管是成功還是失敗,結果都是要閉嘴的。甚至在他未來閉嘴之前,就已經沒了在亞洲核心地區發言的機會。

  看著興揚道長變幻不定的面孔,盜泉子哈哈一笑,“我說你也不用這麼慌了神,其實我很看好你。道友,咱們聯起手來,就在這東非開拓出一番大事業。以後不僅能從東非進入歐洲,還有很大可能組建起咱們道門的非洲騎士團。那時候我們再回到亞洲,把那幫昏聵無能的老傢伙們清洗一空,建立起咱們道門的光輝未來!”

  聽了盜泉子這番慷慨激昂的描述,興揚道長並沒有露出高興的表情,他想了片刻後語氣平靜地問道:“道門的騎士團……黑黢黢的大票人馬殺回去奪權麼?”

  “當然不能讓那幫老傢伙這麼折騰……”盜泉子滿是不爽地說道。有野心的人的確可以把到非洲當做是機會,不過到非洲來的基本就沒幾個自願的。這麼一片被認為是蠻荒之地的東非,一片到處都是黑……

  “黑黢黢……道門騎士團……哇哈哈……”盜泉子先是瞪大了眼睛,接著就爆笑起來。想像高大強壯的黑叔叔們組成的道門騎士團,穿著刺繡了八卦圖的騎士團戰袍,一笑就露出雪白的牙齒,那樣的黑白分明,與八卦圖相得益彰……

  “哇哈哈……哈哈……”盜泉子邊大笑邊用拳頭猛捶火車車廂的地板。優雅、從容、有悠久歷史的道門,一群不開化的黑人。兩者的結合看著是如此的荒謬,除了大笑之外盜泉子也沒有別的表達方式了。可是他心裡面其實很清楚,這大概就是盜泉子他們未來唯一的道路吧。

  “咚……咚……咚……”車廂上傳來槍托猛砸的聲音,接著就聽到有人怒道:“車上的,別笑了,馬上就要準備戰鬥啦!你要是再笑,就下來到車底下笑去。別在這裡耽誤大家打仗!”

  盜泉子也算是有自我控制能力的傢伙,他總算是忍住了笑意,憋得通紅的臉上還有兩道淚痕。而興揚道長卻沒笑,他只是遞給了盜泉子了手絹。

  擦了臉,兩人互相攙扶著站起身,端著步槍趴在敞篷貨車車廂的邊上向遠處看。遠處的地面上已經橫七豎八的躺了好多屍體,這些屍體都是不久前火車上戰士們的功勞。在火車頭前面是另外一輛做前導視察的車頭,在前導車頭更前方,戰士們正在把堆在鐵軌上的石塊什麼的給搬開。

  也許是看到了鐵軌上的石塊很快就沒能力阻擋火車前進,那些一度退下去的敵人再次發動了進攻。盜泉子聽到敵人的陣列裡面傳出種說不清的誦經的吟唱,即便很所人在頌唱,卻因為距離太遠而聽不清楚。不過這麼一個誦經的風格在盜泉子聽來實在是太哀怨。

  手腳麻利的給彈夾上子彈,給步槍上彈夾。幹完這些之後,盜泉子又把車廂裡面的地板上所有空彈殼都用腳給踢到角落裡面,省的戰鬥時候不小心踩到而滑倒。

  “那些黑人會不會通道門,我不知道。不過外面這幫,我看他們這輩子沒戲啦。”盜泉子對興揚道長說道。

  “我有同感。”興揚道長給自己點了根煙,帶著一臉認真的表情,目不斜視地說道。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9 10:57

第366章 堅定者(三)

  “……有件事令我極為驚訝,試圖推翻東非行政區的當地人居然認為,在他們造反成功之後還能繼續使用這種文明國家才能發行的紙幣,得知了這些之後的我竟然無言以對……”

  “……東非生產出來的絕大多數產品都不是賣給東非當地人的,因為他們根本買不起。我曾經嘲笑過中國人治理殖民地的水準,等我注意到這些之後,我得稱讚中國在殖民地的建設上有巨大成功。整個非洲除了東非之外的土地的產出大概之後東非地區的三分之一甚至更少。苜蓿、肉類、皮革,歐洲對於東非產品的需求越來越多……”

  摘自1899年出版的《東非回憶錄》麥克斯•托瑪律遜著。

  兩位從亞洲萬里迢迢抵達東非武裝道士跟隨的是一支從蘇丹港出發的部隊,這支部隊的最終目標的是喀土穆,不過沿途之上他們的任務就是援助那些遭到敵人圍困的堡壘。這些堡壘基本都修築在鐵路附近,把控著地方上比較要害以及交通方便的地方。

  到現在為止,只有少數要塞失陷。這少數要塞的失陷理由無一例外都是遭到敵人的偷襲,而不是在敵人的強攻下失陷的。所以在部隊裡應外合之下,圍攻要塞的當地人若是聰明到見事情不對撒丫子就跑,東非治安軍也沒有兵力與時間去追擊。那些覺得賊不走空的當地人則遭到了合圍,被殺的很慘。兩位道士一天裡面就在黑人士兵面前做了三場簡短的法事。兩位身手矯健,高中學歷,基本功扎實。那行雲流水般的法事動作很吸引黑人士兵的眼球。

  喀土穆當然收到了這些增援部隊發去的無線電消息,不過喀土穆普遍的情緒也從最初的恐懼變成了緊張。以王明山的話來解釋,那就是“鐵絲網真是個好東西”!

  守城部隊也沒幹太多,就是用卡車拖著鐵絲網在城外防禦陣地上拉了數道。光復軍以前就有布鐵絲網的訓練,北美戰爭又把這方面的實戰技術發給了各個軍區。各軍區哪怕是為了完成任務,也得訓練一番。喀土穆這邊剛訓練完,地面上那些木樁都沒完全拔掉,不少訓練是弄出來的痕跡還清晰可見。鐵絲網以及重機槍火力點組成的防禦體系堅若磐石,那些當地阿拉伯人發動的進攻,不管是有組織或者沒組織,不管人數是上萬或者幾個人,都在看似空空蕩蕩的防禦體系前徹底覆滅。

  兩天時間,當地就有上萬人倒在鐵絲網前或者鐵絲網上。除去陸地上的損失,青尼羅河、白尼羅河,以及兩河彙集後的尼羅河上,東非治安軍的軍艦也擊沉了數百艘小船。治安軍的目的非常明確,只要這些小船沒有進入一定範圍內,軍艦就不管他們。凡是越過警戒線的,都要擊沉。

  英國派遣軍的頭子戈登看著這樣的殺戮,已經覺得事情有些不對頭了。然而頭一天,當戈登看到有將近二十萬人聚集到了喀土穆,並且宣佈向馬赫迪大人效忠的時候。他還覺得喀土穆城內的中國人大勢已去。

  戈登承認,靠當地人大概需要很大的損失才能攻下喀土穆,然而英國人的炮兵此時也參加到了戰爭中來。中國人並沒有嚴密檢查往來船隻,英國人就把一些火炮盡可能拆卸到最輕,利用船隻送到了喀土穆附近再次組裝起來。

  有這麼多大炮,只要砸開一個口子,二十幾萬當地人組成的圍攻部隊裡面只要有一隊沖進喀土穆,配合了城內的那些當地人,奪取喀土穆很輕鬆。

  然而打了一天之後,戈登發現二十幾萬人居然對鐵絲網毫無辦法。就是那麼連風都擋不住的鐵絲網,竟然讓二十萬人頓足不前。讓這二十萬人在距離喀土穆三英里的地方頓足不前。

  當戈登看到最慘烈的一場進攻中,當地人在英國炮兵的配合下發動了兇猛的進攻。被打死的人甚至把頭兩排的鐵絲網都給壓扁,壓的平躺在地。可他們的屍體就沒能對第三道鐵絲網造成什麼傷害。

  當進攻不得不停止,當中國人把死屍從鐵絲網上拽下來,戈登絕望的看到頭兩排被屍體壓平的鐵絲網居然再次立了起來,仿佛之前被壓倒壓平不過是幻覺而已。

  “馬赫迪閣下,難道我們就沒有別的進攻辦法了麼?”戈登在帳篷裡面只剩下接核心成員的時候問道。

  馬赫迪大人還是那副與真主同在的模樣,那神聖的嗓音裡面滿是堅定,“真主不會賜給信徒們解決不了的困難。”

  “您到底準備怎麼辦?”戈登可沒有興趣再聽這樣的屁話。白天的一戰已經向戈登證明馬赫迪的手下根本沒有突破鐵絲網的能力。英國人的情報顯示出一個問題,喀土穆雖然是中國在蘇丹的統治中心,但是喀土穆並非中國在蘇丹唯一的統治中心。不管是更南方的黑人區,或者是東北方向的蘇丹港,中國都有相當的兵力。這些兵力在未來的幾天裡面有可能抵達喀土穆。到了那個時候,這二十萬人又能有什麼出色的表現呢?戈登對此完全沒信心。

  “今天晚上,喀土穆城內的信眾就會挺身而出。借助他們的忠誠,我們一定能夠讓中國人完蛋!”馬赫迪說出了計畫。

  必須說,這個計畫挺靠譜。讓戈登心裡面感覺安慰了不少。為了做晚上炮擊的準備,戈登回到自己的帳篷,而那些軍官們討論的問題則讓戈登更加欣慰起來。英國軍官們看到了白天中國人這種鐵絲網加機槍加戰壕的戰術,大家看了之後都覺得好。在英國人看來,這可不是小好,而是大好。

  全球工業國基本都知道,現在全球18億人口裡面8億都是中國人。所以英國人很擔心中國人用數百萬上千萬的軍隊四處擴張,不管之前嘴上怎麼吹英國人戰無不勝,可那些軍人都覺得英國人的人口太少。現在中國人的新戰術讓大家看到了英國人最大限度發揮出自身戰鬥力的可能。這幫軍官自然熱絡的討論起來。

  戈登也覺得討論的內容有趣,放下馬赫迪大人的事情,他也很乾脆的參與到英國軍官的討論中去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9 10:57

第367章 堅定者(四)

  “我覺得中國人的鐵絲網之所以用得好,就是因為他們用的多。咱們感覺陣地上用一萬磅的鐵絲網就很多啦,中國人上去就先用上三萬磅。他們肯用,敢用,當然效果看著就好。”英國軍官麥克斯•托瑪律遜在熱烈的討論中發表了自己的看法。

  他本以為這樣精准的觀察會在討論中引發眾人的認同,至少也會引發眾人激烈的爭論,就如在翻滾的熱油鍋裡面澆上冰水一樣。沒想到討論的眾人不是熱油,而是單純的熱水。一大瓢冰水澆進去,沸騰的煮水鍋頃刻就平靜下來。

  過了好一陣,一個臉上有不少雀斑的少校遺憾地說道:“國內大概是不肯把這麼多的鐵絲網從曼徹斯特運到非洲戰場上。這要花太多錢。”

  “中國人就不在乎花錢麼?”麥克斯•托瑪律遜不爽的反駁著戰友。

  戈登在此時插話了,“中國人在馬達加斯加就有鋼鐵廠,我聽說他們在東非也開始興建鋼鐵廠。這個距離可比我們英國到這裡的距離近太多。”

  大英帝國的軍人在這個世界上也算是見多識廣之輩,聽到工業生產的問題,大家只能扼腕。歐洲是世界上主要工業國紮堆的地方,大西洋對面的美國也是個工業國,至於中華民朝麼,這個龐大帝國的人口以及工人口超過歐洲與美國總和。中國人的做派與歐洲殖民者大大不同,歐洲殖民者們為了利潤,只需要殖民地提供原材料。而中國就敢在殖民地建設工廠,還是這種重工業的鋼鐵廠。

  戈登並不希望討論變成一種自哀自怨的發洩,不等有任何人抱怨,他繼續說道:“如果明天馬赫迪還是打不進喀土穆,我們就開始撤退。”

  “火炮不要了麼?”麥克斯•托瑪律遜訝異的問道。

  “以現在的彈藥存儲量,以現在的炮擊密度,火炮頂多打三天。與其到時候再走,還不如現在把火炮和炮彈留給馬赫迪。”戈登已經下了決心,這次英國方面派出的部隊是炮兵和武器教官,負責炮擊以及武器使用訓練。一路之上戈登見識了馬赫迪所部的戰鬥力,也知道了不少中國人在蘇丹的實力。突破不了看似單薄但是實際上有強大戰鬥力的鐵絲網、戰壕、機槍陣地,馬赫迪所部要麼解散,要麼就在喀土穆城下被圍殲。身為大英帝國的軍人,戈登對於工業國的戰爭自然有他的理解。中國軍隊很快就要抵達喀土穆。此時不走的話,只怕就沒有離開的機會。

  得知了指揮官的看法,這些英國軍人很是認同。不那麼樂意走人的也只是因為想多觀察一下中國的新式戰鬥模式,可以在野地中輕鬆建成的堅固堡壘,對於軍隊來說的確是非常重要的課題。

  在城外,所有人都以自己的判斷做出決定。城內的穆罕默德•阿齊茲則是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他接到了馬赫迪大人的命令,信使半夜在尼羅河裡面沉浮好久,幾乎是九死一生的進入了喀土穆的聯絡點,帶給了阿齊茲一個消息,“務必在晚上發動城內的內亂,讓外面有機會進攻。”

  穆罕默德•阿齊茲那張看著精明強幹的臉上終於露出了愁苦的表情,如果能辦到的話,他早就動手了。喀土穆並沒有傳統城市那樣高大的圍牆,街道上也沒有那麼多巡邏者。理論上內部作亂非常容易。

  但是中國人就跟變戲法般托出了好些綁了鐵絲網的路障,把整個城市劃分為很多區域,城市裡面工廠停工商人關門之後,這些人組成了巡邏隊來維持治安。而且更狠的是,中國人提供了供給制,每家按照人口多少發放口糧。加上中國人的自來水系統,每個家庭都不至於亂作一團。喀土穆秩序井然,人數很少的穆罕默德•阿齊茲的部下就陷入了恐慌,此時發動內部奇襲的結果就是飛蛾撲火。以少數人進攻十倍的敵人,還是時刻警戒著的敵人。

  因為內心的痛苦,穆罕默德•阿齊茲的臉幾乎都要扭曲起來。但是他最終還是做出了符合局面的判斷,他沒辦法遵從馬赫迪大人的命令。

  戈登在馬赫迪的帳篷裡伸著脖子等,等到天色黑下來,等到手錶指標到了晚上12點,到了晚上2點,到了淩晨4點,到了天色微明的6點,喀土穆城的方向始終安靜著,什麼都沒發生。

  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戈登從椅子上站起來。“馬赫迪大人,我們必須去接應我們送火炮的部隊。現在陣地上所有火炮都留給你們,希望我們接應到裝備的時候,您已經順利拿下喀土穆,成了蘇丹的主人!”

  嘴上說的客氣,但是戈登臉上的表情可遠沒有這麼客氣,這種表情如此的鮮明,以至於讓馬赫迪的部下都露出了很是敵對的表情。

  然而戈登對此根本不在乎,馬赫迪對此中間出去了一次,那次的時間很久,等馬赫迪回到帳篷裡的時候顯得容光煥發,看來是去睡了一陣。戈登部下的英軍要隨時準備投入戰鬥,這一宿大部分人都在炮位上。不打仗,他們反倒能裹著毯子睡一陣。反倒是在帳篷裡面的戈登只能傻等,雖然也坐在椅子上打了一陣時間的盹,然而這種休息與躺下睡覺完全比不了。身體的疲憊,心情的不爽,加上對馬赫迪判斷的失誤結合起來,讓戈登對馬赫迪再沒了信心。

  “我不希望您離開。”馬赫迪神態自若地說道。

  “為什麼?”戈登不爽的問。他曾經很尊重馬赫迪,因為馬赫迪有能力號召眼前的二十多萬人包圍喀土穆。現在戈登不再尊重馬赫迪,因為馬赫迪沒有能力指揮這二十多萬人攻克喀土穆。

  “因為您是要逃走,而不是如您所說的那樣,是去接應什麼新裝備。”馬赫迪還是用一種神聖的聲調說道。

  戈登聽了之後大驚,他變了臉色,幾乎是要怒吼起來,“您在瞎說什麼?”

  馬赫迪揮了揮手,帳篷內突然就湧進來了好幾名拿著武器的馬赫迪軍的軍人。等這些人圍住了戈登與戈登副官,馬赫迪才繼續說道:“戈登先生,從現在起,這幾位侍衛和您隨時在一起,保護您的安全。請放心,攻克喀土穆的榮光,定然由我們分享。在此之前,還得請您繼續指揮炮兵。”

  雖然不知道哪裡出了錯,戈登還是嚷道:“你這麼做,難道不怕我們大英帝國的懲罰麼?”

  “懲罰?哈哈!”馬赫迪爽朗而且神聖的笑出聲來,即便戈登此時對馬赫迪完全是負面看法,他卻也不得不承認,馬赫迪的笑聲中真的有種讓人不得不聯想到正義的感覺。

  向著戈登走近了一步,馬赫迪說道:“戈登先生,您的祖國和中國其實沒什麼不同,都是希望用我的手打擊你們的敵人。我要是失敗了,大概就會戰死在這裡,你們的祖國肯定是找不到懲罰我的機會。如果我勝利了,你們的祖國哪裡敢懲罰我。中國人在東非的地盤絕非蘇丹一地,我知道的情報中,中國從這裡向南還有幾千里的地盤,若是我不存在了,滿是復仇心的中國人會放過埃及麼?”

  說完之後,馬赫迪再次向前一步,走到了戈登伸手可及的距離,“戈登先生,請好好作戰吧。如果我戰敗了,中國人一定可以在我的部隊裡面發現你們這些英國人。等你們落入中國人的手裡,您覺得中國會怎麼對付你們,您覺得中國人會怎麼對付你們英國?為了您自己,為了英國,請您好自為之。”

  說完之後,馬赫迪揮了揮手,那些馬赫迪軍的軍人把戈登給帶走了。

  幾乎有些木然的跟著監視他的士兵走,戈登覺得自己的腦袋裡面渾渾噩噩。一宿沒睡好固然是原因之一,更大的原因則是戈登發現自己居然被馬赫迪給看透了。與馬赫迪合作是上頭的命令,戈登自己始終認為自己遠比馬赫迪這樣的“當地人”更聰明更高貴。所以敗給馬赫迪這樣的當地人,讓戈登受到了強大的衝擊。

  就這渾渾噩噩的走著,戈登的眼神突然一閃。在營地裡面的空道上,走著一個裝束很普通的當地人。也就是說他穿著破破爛爛的袍子,肩膀上搭著一塊充當睡覺時鋪地上和蓋身上的爛攤子,帶著頭巾,在陽光下用頭巾的一部分蒙著臉。這種和普通阿拉伯人沒什麼兩樣的裝束下,有著戈登很熟悉的東西。那很難形容,如果兩個人很熟悉的時候,就能從一個身影上看出寫東西來。

  戈登定睛一看,就更確定了自己的判斷。那個人能遮住臉的下半部,卻不能把眼睛都遮住,那可就太顯眼啦。儘管那人儘量避免和別人目光交匯,而那個鼻子的一部分和眼睛,明擺著就是英國軍官麥克斯•托瑪律遜。戈登的第一反應就是呼叫求救,不過他腦子總算是沒糊塗。在這裡向偽裝逃跑的英國軍官麥克斯•托瑪律遜求救,唯一結果大概就是讓英國軍官麥克斯•托瑪律遜一起落入馬赫迪軍的魔掌。

  低下頭,強忍著情緒不讓自己看英國軍官麥克斯•托瑪律遜。“希望他能順利的逃出去!”戈登心裡面祈禱著。

  馬赫迪並沒有只抓捕戈登一人,昨天晚上戈登提出把大炮移交給馬赫迪,英國人去邊境接炮彈的時候,馬赫迪就做了全面的準備。實際上馬赫迪本來是想殺掉一部分英國人,囚禁另外一部分。不過他詢問了部下之後,發現他的部下並沒有能有效掌握炮擊技術。所以馬赫迪就選擇了全部抓捕,並且用戰敗的後果威脅的方式試圖讓戈登等人聽話。

  戈登被捕的時候,其他英國士兵也基本被抓了。不過這等事情總是有些變化的,英國軍官麥克斯•托瑪律遜昨晚化妝後逛了一番營地附近的“集市”。阿拉伯人就是有做生意的天賦,即便是在這樣戰爭的營地附近,他們也自發的組建了集市。裡面交易的自然有一眾從中國人那裡搶來的東西,其他的還有這些當地人自己生產的一些產品。例如一塊頭巾,例如一包煙草,或者是一些當地人用,而英國軍官麥克斯•托瑪律遜完全看不懂的玩意。

  令英國軍官麥克斯•托瑪律遜歎為觀止的是,儘管是個臨時營地,這裡還出現了人口的買賣。一些包著臉的婦女,有年長的有年幼的,也被帶到了市場上賣。這些婦女除了整個賣之外,還有臨時性的一些交易。如果不是看到不長的時間裡面已經去了幾輪,英國軍官麥克斯•托瑪律遜倒是真想去試試看。因為那個價格實在是便宜。

  既然沒辦法去爽爽,粗通阿拉伯語的英國軍官麥克斯•托瑪律遜就和這些阿拉伯人交談起來,他本以為自己的詞彙量不足,沒想到這幫蘇丹的阿拉伯人的詞彙量更加不足。交談的結果是,這些有長有幼的婦女是那些戰死的阿拉伯人帶來的家人。他們戰死之後,這幫女人就被族長分給了其他族人,有些族人就把這些有長有幼的婦女在市場上賣掉了。

  “你們不是戰友麼?”英國軍官麥克斯•托瑪律遜對這樣的事情完全不能理解,身為驕傲的大英帝國的子民,他無法想像大英帝國如果發生這樣的事情,會引發何等風波。

  “他們既然回到了安拉的懷抱,這些女人自然歸族長處置。男人,長輩決定女人的命運,這本就是安拉定下來的規矩。”採用各種賣法出售女人的本地人用順理成章的語氣說道。

  英國軍官麥克斯•托瑪律遜對此無言以對,他只能在集市上來回走,看看新鮮。他注意到另外一件荒謬的事情,這裡的買賣固然有易物貿易,然而相當一部分貿易居然仍舊在用東非行政區的貨幣進行交易。這幫人聚集起來的目的就是幹掉東非行政區,卻還在使用東非行政區的貨幣。英國軍官麥克斯•托瑪律遜覺得他真沒看過比此更荒謬的事情。

  沒辦法進行女性的買賣,英國軍官麥克斯•托瑪律遜就拿了錢買了些酒,這些酒多數是蜜酒,喝著甜甜的,一會兒就格外來勁。等英國軍官麥克斯•托瑪律遜醒來的時候就發現自己裹著一張不知道啥時候買下的破毯子,和其他傢伙一樣在地上睡著。沾了一身的灰塵與草根,英國軍官麥克斯•托瑪律遜有些踉蹌的往他的炮位那邊走,到了炮位附近的就看到馬赫迪的人強行把自己的人帶走。

  這下英國軍官麥克斯•托瑪律遜再也不敢往裡面走,他本能的就小心謹慎的往外走。也許是昨晚的一夜露宿,他滿是灰塵髒兮兮的外表和營地裡頭的當地人完全一樣。而且那種醉漢的模樣並非是他獨有,蜜酒讓很多當地人雖然勉強醒來,可還是亂糟糟的躺在地上。與這幫人相比,英國軍官麥克斯•托瑪律遜還算是行為很正常的範疇。

  沒看到上司戈登,也不敢看周圍,英國軍官麥克斯•托瑪律遜就是往外走。他試圖走到安全的地方,也就是遠離這個營地的地方。

  就這麼走啊走,也不知道走了多遠,後面突然傳來“抓住他”的喊聲。英國軍官麥克斯•托瑪律遜渾身一哆嗦,他再也顧不了那麼多,撒丫子就跑。後面越來越嘈雜,捲入的人越來越多。而英國軍官麥克斯•托瑪律遜發現自己就在尼羅河邊。他甩下上衣,縱深躍入了尼羅河。向著中國人昨天船隻巡弋的方向去了。此時英國軍官麥克斯•托瑪律遜腦子裡的判斷只剩了一個,中國人好歹是文明人,落到他們手裡總是能活下來的。而背後的那些阿拉伯人不可信,那些轉眼就能賣掉親人女性家屬的人怎麼能夠信呢?

  游啊游,英國軍官麥克斯•托瑪律遜卻聽得後面聲音小了很多。他扭頭一看,遠處的河邊有那麼稀稀拉拉的幾個人看著他,更多人則是不知為何的向著另外一邊奔去。從這個跡象上看,方才那句“抓住他”並非是因為英國軍官麥克斯•托瑪律遜的化妝被人看破。

  這下英國軍官麥克斯•托瑪律遜心裡生出一種後悔,他向著自己要不要再回去。回去被抓麼?自己的同伴馬赫迪手下帶走的場面很快就重現一番,這讓英國軍官麥克斯•托瑪律遜咬咬牙,繼續向前面遊去。

  沒多久,一艘中國人的船出現在英國軍官麥克斯•托瑪律遜的視野裡。他並沒有躲,而是奮力踩著水,盡可能在把身體露出更多。“救命啊!”英國軍官麥克斯•托瑪律遜對著中國船隻喊道,這是英國海軍教給這幫軍人的非常具備實用性的語言之一。畢竟未來中英之間發生海戰的機會是那麼的大,學會一些保命的東西很有必要。

  連喊了數聲,英國軍官麥克斯•托瑪律遜就看到對面的那艘中國船起了反應,船頭滿是搜索的人,而船隻則加大馬力快速趕來。即便被俘的時候,英國軍官麥克斯•托瑪律遜心裡面真的不高興。不過他也大大鬆了口氣,這條命終於保住啦!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9 10:57

第368章 堅定者(五)

  “阿齊茲叔叔……”一個很是稚嫩的聲音在一位院子裡面坐著抽煙的阿拉伯男子背後響起。

  聽到有人叫自己,男子扭過頭。只見他整張臉上帶著惱怒的表情,眼神也足夠兇惡,把這孩子嚇得連退兩步。

  “有什麼事?”阿齊茲用很是兇惡以及不友好的語氣問。

  “……我爸爸請你去吃飯。”小孩子膽怯地說道。

  “告訴你爹,我馬上去!”阿齊茲說完之後就扭回頭繼續抽煙,看來這根煙抽完之前,他是沒有動彈的打算。

  從抵達喀土穆開始與中國人談判開始計算的話,馬赫迪大人的部下穆罕默德•阿齊茲已經抵達喀土穆將近10天。將近10天前,穆罕默德•阿齊茲大人還是一個有著堅定並且能幹容貌的帥氣阿拉伯人。現在,這位帥氣的阿拉伯好漢整個人陷入了不安和沮喪之中。

  以穆罕默德•阿齊茲的經驗來看,城市遭到外部圍攻的時候,就是內部極為混亂的時候。然而事實讓穆罕默德•阿齊茲失望了。喀土穆這座看著連城牆都沒有城市在馬赫迪大人的龐大軍隊圍攻之下不僅沒有混亂,甚至在保證城內安定與秩序的同時,把馬赫迪大人的大軍遠遠攔在喀土穆城外。

  阿齊茲大人從未遇到過這麼糟糕的局面,隨著戰爭的發展,喀土穆城內的居民們情緒越來越穩定。而且那些在最初幾天裡面表現出高度順從的居民甚至得到了更多的安排,他們或者在街頭開始打掃,或者參加了巡邏隊。而巡邏隊人數增加,巡邏密度也得到強化,這下逼的原本還能偷偷出去的阿齊茲大人只能躲在屋裡面不出去。

  這還是因為阿齊茲大人非常幸運,他正打算出門之前,外面突然傳來吵鬧的聲音。阿齊茲趴在門縫往外看,就見一隊人在阿齊茲現在躲藏的家庭門口抓住了一個單人遊逛的傢伙。現在城內規定允許行動的都是在中國人指揮下集體行動的人,只要看到單身而且沒有軍裝的人,立刻就抓起來。

  阿齊茲是聽著門口人等在哀求與說明的時候才清楚中國人居然下了這樣的命令,門口那人還好,他有當地的居民證明。阿齊茲若是被抓,他根本拿不出證明來。這家的主人讓阿齊茲看過戶口本。那本本上面寫著家庭人員的全部資料。想蒙混過關根本沒有可能。於是阿齊茲大人在感歎自己幸運的同時,還發現他已經沒辦法再次出門行動,整個人等於被囚禁在這小小的院落裡面動彈不得。

  想到城外正在奮戰的馬赫迪大人,阿齊茲只覺得五內俱焚,但又實在不敢輕舉妄動。若是他被抓,到時候城內誰來負責引發暴動製造騷亂呢?掐滅煙頭的時候,阿齊茲站起身來仰望青天,他只想對著天空高喊,“這和說好的不一樣啊!”

  就在阿齊茲大人如同籠中猛虎焦躁不安的時候,王明山在碼頭迎接了寶石酒業公司的代表鐘晟。鐘晟是先乘船到蘇丹港,又乘坐火車到了距離喀土穆50多公里的地方下車,然後轉乘船只進入喀土穆的。沿途上雖然辛苦,卻沒遇到實質性的威脅,這讓鐘晟的情緒穩定了很多。

  王明山先和鐘晟握手,然後笑道:“我聽說你給海軍發了一封很嚴厲的電報?”

  鐘晟立刻想起幾天前的事情,他從來沒想到自己居然有一天會對海軍發火,但是鐘晟就是在忍耐不下的惱怒中對著電報員嚷道:“告訴海軍,你們不能光收果,不賣力。我們的部隊必須北上,海軍暫時派人到莫三比克來維持一下秩序能有什麼問題?!”

  當然,嚷嚷完之後,鐘晟就覺得後些後悔了。倒不是他怒氣消散後覺得海軍的決定可以接受,而是覺得這麼嚷嚷根本不解決問題。電報員大概是看出了鐘晟的神色變化,他問道:“鐘代表,是不是還要發這個命令?”

  “發!當然要發!”鐘晟毫不猶豫地答道。現在聽了王明山的話,鐘晟沒想到海軍居然都把狀告到了王明山這裡。

  “王書記,海軍為什麼不肯到莫三比克?”鐘晟惱怒的問道。

  王明山笑道:“海軍對我講,他們害怕英國人突襲莫三比克。如果只是軍港倒也罷了,莫三比克畢竟還有黃金廠,還有那麼多的庫存。這東西萬一出事,海軍可承擔不了。”

  鐘晟的眼瞪得溜圓,他怒道:“英國人吃了熊心豹子膽麼?他們敢進攻我們,海軍就不敢反過來收拾他們麼?我們不用多,派到非洲十萬人,就把英國人的開普敦洗成平地。”

  王明山卻不想罵海軍,有些話他也不能對級別比較低的同志講。英國攪屎棍可不近在蘇丹狂攪,英國還通過了曾經短暫在馬達加斯加某些地區有殖民經驗的法國,鼓動當地“馬達加斯加王國”的餘孽勾結,試圖在當地搞出些什麼。寶石酒業的“私兵”一直活動在坦桑尼亞等東非地,他們並不知道馬達加斯加地方上的問題。

  為了緩和氣氛,王明山繼續笑道:“小鐘,你對海軍這麼講話,就不怕影響與海軍的合作?”

  鐘晟先是哼了一聲,然後才說道:“我當時已經覺得海軍不會出動。既然海軍同意派兵的幾率為零的事情,那就是說我幹什麼都不會讓成功幾率變得更低啦。”

  “呵呵……”王明山乾笑幾聲。他能理解這話裡面破罐子破摔的那股滑稽感,但是王明山卻對鐘晟說出的那些專業數學名詞無法起共鳴。這些名詞對於不到30歲的鐘晟來說也許是習以為常的東西,因為初中、高中的課本上就有這些知識點的初步講解。學習和接受這些名詞曾經讓王明山費了很大力氣,他怎麼都沒辦法把這些和輕鬆的情緒聯繫起來。

  抱怨完畢,鐘晟也鼓起了情緒,“王書記,我這次來帶了5000部隊,剩下的5000有些在莫三比克繼續剿滅當地的白人莊園,並且把這幫幫人送去集中營。人數太少的話,我也真的不放心。我總得把事情幹好一件才行。”

  王明山當然不會過份要求,他大度地說道:“小鐘,你能來就很高興了。5000人可是能起很大作用的。”

  當然,王明山話鋒一轉,“不過,小鐘,我已經提出要增加東非治安軍的兵力。咱們這麼大的地盤上怎麼也得有二十萬部隊吧。”

  而此時的鐘晟對王明山的建議非常贊同,他連連點頭,“二十萬人也就是當個輔助而已,若是靠東非行政區自己的力量解決在非洲遇到的問題,四十萬人都不嫌多。”

  見到有鐘晟這樣的年輕一輩支持,王明山自然是很高興。幾個有力單位能有共同的看法,中央通過的可能就會更大。當然,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就是立功,讓中央明白王明山他們有能力把東非的工作搞好才行。

  王明山並沒有急於讓這5000人的部隊投入戰鬥,喀土穆這詞在阿拉伯語裡面是“大象鼻子”的意思,青尼羅河與白尼羅河交匯,夾角最窄的那部分看上去像是大象的鼻子,到了此地的阿拉伯人才會起了這麼一個名字。

  喀土穆的部隊此時已經控制了三條水道的航行權,而投降中國的那個英國人也竹筒倒豆子般把英國與馬赫迪勾結的問題講清楚,馬赫迪得到多少英國裝備的數量也基本弄清。王明山就行動起來。在進攻中,喀土穆防衛司令部做出了使用鐵絲網的策略。就是派船繞到敵人背後,拉起鐵絲網,把敵人前後包圍起來。既然水路都控制在中國人手中,敵人一旦前後被包圍,也就無路可逃。

  就在蘇丹港,王明山派出的談判人員正在與奧斯曼帝國的談判人員討價還價。

  “閣下,既然鎳礦是賣給中國人的,而這些奴隸又會被送去礦山勞動,所以這些奴隸不能由我們出錢,而是要貴國給我們錢才對!”奧斯曼帝國的談判人員拿出了一個令人訝異的說法出來。

  中國的代表被這麼厚顏無恥的說法給唬的一時無言以對。過了半晌,這才好不容易的組織起語言來,談判代表率直地說道:“你能要點臉麼?”不用千言萬語,無需旁敲側擊,中國代表直抒胸臆,充分表達出他的想法。

  心中大快之後,中國代表才繼續說道:“男人進礦山,難道女人也要進礦山不成?若是你再唧唧歪歪,我們就把女人賣給埃及人。他們好歹還是肯出點錢的。”

  “不不,女人我們倒是沒什麼。現在娶不起老婆的窮人這麼多,女人有多少我們要多少。現在男人的問題是這樣,送去礦山挖礦,生病的太多,死的太多。我們還要管飯。賠錢啊。”奧斯曼帝國的代表解釋道。

  “讓我們反過來掏錢定然是不行的,所以你開個價。”中國代表當然不肯接受那樣糟糕的條件。

  “這樣吧。五折。我帶走十個人,只給五個人的錢。而且必須是到港口,上了船的才能算數。”奧蒂曼帝國的代表給了最終的條件。

  “你們得派人去營地帶人,若是沒有看到你們這些阿拉伯人,那些俘虜們大概是不會放心。我們在他們看來畢竟是異族。”

  “這個自然,若是能從營地就開始看著,我們也更放心一些。”

  ……

  成交的消息一到喀土穆,王明山立刻就下令部隊行動起來。當天,處於最窄角度地區的馬赫迪軍就陷入了無路可逃的地步。河對岸的馬赫迪軍也嘗試靠近,一靠近就被船上的火炮打得不得不後退。

  馬赫迪大人的帳篷裡面已經沒有了英國人的身影,而這些變化並沒有印象馬赫迪大人的做事辦法,他立刻用神聖的聲音下令,“派人去給這些兄弟宣講教義。”

  到了夜晚,一些躲過中國船隻的搜索,冒死遊過河流抵達對岸的教士們聚集起眾人,然後吟唱起綠經的內容。

  這幫人的數量大概有三萬左右,基本都是男子。這些人已經參與過進攻鐵絲網的戰鬥,深知那看似纖細的玩意到底有麼可怕。現在看到背後已經被圍,就知道自己大概沒了逃生的可能。尼羅河的河水湍急,精熟水性的阿拉伯人畢竟是少數。而且還有中國船隻往來巡邏,那些精熟水性的人也基本有逃脫掉的。

  在這樣的絕望之中,有人肯用唱經的方式來安撫眾人的情緒,這符合了眾人的需求。按照傳統,在不同的教士面前,這些人按照相同的姿勢一排排的跪好,所有人都目視教士,露出了虔誠的表情。

  教士們就吟唱道:“通道的人,不可舍同教而以外教為盟友;誰犯此禁令,誰不得真主的保佑……”

  聽到教士帶來的馬赫迪大人的訓令居然是這樣的,眾人臉上都露出失望或者緊張的神色。他們是響應馬赫迪大人的號召,是服從了神聖教義的號召而來的。而戰鬥的號召中激發起大家情緒的無疑是“真主把世間的一切都賜給了信眾”的話。如果真主真的是如此對待信眾的,那麼此時的局面就該是真主的戰士們摧枯拉朽的幹掉中國人,然後把喀土穆劫掠一空才對。

  事實證明,這種美夢並沒有出現。不僅美夢沒有出現,此時眾人面對著噩夢降臨的可怕現實。他們反過來落入了卡菲爾的陷阱,落入了卡菲爾的魔掌。而此時教士們居然再次讓大家去為真主奮戰……

  “……除非你們對他們有所畏懼。真主使你們防備他自己,真主是最後的歸宿!”

  “……通道的人,不可舍同教而以外教為盟友,除非你們對他們有所畏懼……”

  “……通道的人,不可舍同教而以外教為盟友,除非你們對他們有所畏懼……”

  ……

  教士們一遍遍的把經文向眾人講述,成段的念,拆開來再組合起來念。公開讓信眾們投降當然是不行的,不過讓信眾們在聽經的過程中自行領悟真主的指示卻是教士們的責任。特別是在這樣絕望的時候。讓信眾明白真主並非是那種只有一根筋到底的神。

  傳教過程只講這麼一段,等其中很大一部分人明白這段的意思之後,眾人明顯分了兩類,有一類覺得明白了,還有一類覺得還是靠自己跑路更有效。

  不管這些人做了什麼選擇,家在喀土穆附近的部族或者大家族中不少人開始不辭而別。的確有那種一定要為真主戰鬥到底的類型,例如馬赫迪大人本人和他的直屬部下。不過大多數人都是因為相信真主能引領大家獲勝,這才聚集起來的。現在大家認為通過真主的試煉,也就是殺光中國人的難度太大,已經超出了他們的能力之外,那麼真主對完成試煉者的賞賜也沒了可能。在此時,除了離開之外他們也沒了別的選擇。

  埃爾多安所在的村落的群眾就是這麼選擇的,因為攻破了城堡,他們搶掠到的東西很多。除了屠宰場之外,那些供銷社中的物資可讓這些人開心了好久。現在不得不離開,這些人難免情緒更加激動。

  “那個馬赫迪真的是經文裡面所講的末日英雄麼?”有人忍不住質疑起來。

  “馬赫迪大人絕不是騙子!”立刻有人反駁。

  “如果他不是騙子,那麼為什麼打不贏?”

  “打不贏,肯定是因為你不夠虔誠,沒有下定為真主戰鬥到底的心!”

  爭執很快就到了核心理念的高度,這也是沒辦法的,既然失敗的事實已經無可掩飾,除了這種核心理念之外,也真的沒有其他因素還能在此時拿出來當做論據。必須說的是,這種論據還很有自洽性。

  虔誠的信徒會得到真主的賜福,而虔誠的信徒無疑是不怕死的,不怕死的信徒當然會留在戰場上戰鬥到底。問題就在於,人類的本能就是要逃避死亡,逃避恐懼。所以把有了這種心思的人定義為不夠虔誠,就可以完成邏輯鏈條。

  “不怕死=虔誠=能夠得到賜福=能拿到戰利品……”

  “怕死=不虔誠=無法得到賜福=拿不到戰利品……”

  所有的問題都變成了對信徒是否虔誠的指責,變成了對正常人性的指責。那些正常的人就沒有資格去抱怨得不到真主的賜福,因為問題根本不出在真主身上,而是出在信徒的身上。當然,這種邏輯又反過來證明了真主擁有一切美德,從來不會有非美德的想法。

  對於能力低下的這些人來說,想靠自己的能力打破這種邏輯是很難的事情。但是他們都知道自己貪生怕死,他們都知道按照經文來說,他們自己有錯。

  於是在對自己的否定情緒中,這些人放棄了爭論。有些比較虔誠的甚至認為自己需要回去祈禱一下,請求真主的寬恕。自己沒能通過真主的考驗,實在是很可恥的事情。

  在如此的情緒之下,眾人經過了50多公里的跋涉,再次看到了家鄉的模樣。也看到了城堡。幾乎是不約而同的,所有人都向著城堡方向而去。他們曾經把城堡劫掠過一番,為了得到更多戰利品,大家採取了喀土穆。現在喀土穆打不下來,那麼花費更多力氣在城堡裡面深度搜索一下,也許可以得到更多。打掃戰場就像海綿裡的水,只要肯賣力擠,就一定會有。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9 10:57

第369章 堅定者(六)

  中國的傳統民間小說裡頭,入雲龍公孫勝算是道士的代表人物。能掐指一算,能拳打腳踢,這是大家對於道士的看法。而興揚道長與盜泉子兩人時代從小學開始,做廣播操,做眼保健操的時候,接受的就是“韋澤陛下告訴我們,要培養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的民朝社會接班人”。

  所以這兩位道士肩頭扛著步槍,腰間插著手槍,武裝帶上別著手雷,和戰士們一起出沒在戰鬥第一線的時候,大家只是對他們的服裝稍感意外,對他們參與戰鬥的行動並不意外。雖然部隊裡面沒人迷信,不過以中國的傳統,這兩位道士要是真的能燒符施法,創造出對戰鬥有利的局面,大家也不會去反對。

  坐在賓士的火車上,一個多小時前剛結束戰鬥的兩位道士一面喝著蜂蜜水,一面聊著天。

  “我覺得還是俺們龍虎門的衣服適合當道門騎士團的軍裝。”盜泉子很以龍虎門的衣服為自豪。龍虎門因為在明朝時期深受朱明王室的器重,所以道袍很有特色。明朝官服採用了仿古的玄端模式,龍虎門的也是。非得形容的話,和東廠番子的官服頗有類型之處。簡單明快,卻也很有種威嚴與華麗的感覺。

  “我覺得我們龍門派的帽子才是最好的!”興揚道長也有自己的驕傲。全真龍門派的帽子是個八角帽的基本模式,頂門額頭處繡上一個八卦符,或者別上一個景泰藍的八卦帽徽,與光復軍傳統的八角帽頗為類似。而類似明朝官帽的龍虎門的帽子就缺乏暗合“八卦”的意味。當然,全真龍虎門的道袍就寒磣很多,那種“一口鐘”樣式的道袍稍微有些破損陳舊,立刻就是“破爛流丟一口鐘”的模樣。遠沒有龍虎山正一宮的道袍相的氣派。

  雖然知道此時不是鬥氣的時候,而且兩名道士在戰鬥中也積累起了戰友的感情。不過能被派到東非來的傢伙,也都是道門各個派系中的佼佼者,雖然這些佼佼者們被派來的背景往往有很多深深的惡意在裡面。但是佼佼者們若是因為這些就放棄對自己派系的堅持,他們也就不可能成為佼佼者。

  “二位道長,你們準備對非洲人宣傳封建迷信麼?”同車的連指導員本不想和道士說話,雖然韋澤都督並沒有下令對道門如何動手,不過這些軍人普遍認為包括道門在內的一眾宗教都是封建會道門。因為興揚道長與盜泉子在戰鬥中表現的不錯,而且兩人一直沒有錯誤言論,指導員這才願意和兩人說話。

  “我們道門並不是封建會道門。”盜泉子立刻反駁道。

  “如果我們道門真是搞封建迷信的,你覺得陛下會對我們網開一面麼?”興揚道長據理力爭。

  指導員沒想到方才爭吵的很激烈的兩位道士居然瞬間就站在一條戰壕裡面,他也來了點興趣。更重要的是,戰鬥結束之後大家真的沒心情去討論戰爭,指揮光復軍作戰是一碼事,而指揮一眾黑叔叔打仗則是另外一碼事。“那兩位道長,你們身為道士,是怎麼看待道士和國家的關係?”

  這個問題範圍比較大,政治度比較高。盜泉子不想立刻回答,他推了推興揚道長,“他是搞這個理論研究的,你問他。”

  指導員以及戰士們立刻就把目光放到了興揚道長臉上,興揚道長並沒有因此而感到不安,正如盜泉子所說,興揚道長研究的就是這方面的理論,遇到眾人的矚目,興揚道長也來勁了,“同志們,我們道門不是搞封建會道門,我們認為世界的基礎就是‘道’。這個道,是我們人類看待世界的角度,看待世界的方式。然而我們道士的基本觀點就是,我們是中國公民,中國的利益在我們的利益之上。在國家不需要我們直接上陣的時候,我們道士遵紀守法,實踐中國公民的義務。在國家需要我們的時候,我們道士當然要為了國家的利益挺身而出。這就是我認為的道士與國家的關係!”

  啪啪啪啪!興揚道長情緒飽滿的講完了這些話之後,指導員很應景的給興揚道長鼓掌。不過普通戰士們倒是沒有這樣的共鳴,有個戰士皺著眉頭問道:“要是這麼說的話,你和普通人也沒什麼區別啊。那老老實上班多好,當道士總讓人感覺怪怪的。”

  盜泉子也不吭聲了,這也是道門當下遇到的一個問題。當道門採取了與世俗政權完全結合的時候,當道士就變成了一個奇怪的選擇。在這個即將徹底擺脫饑餓的時代選擇出家,總讓人感覺怪怪的。所以盜泉子就轉頭看向興揚道長,在這種理論研究上,興揚道長就是比張應宸要深刻的多。

  面對這個看著很棘手的問題,興揚道長並沒有被難住的跡象,他正色答道:“我當道士的原因,是我自己想當道士,這是我個人的選擇。光說我自己的情緒,大家未必能接受。不過我想給大家說的理由並非是我個人想當道士,而是憲法保護公民的宗教信仰自由。我當道士,是因為國家允許我當道士。”

  雖然1869年之前,韋澤都督領導的光復都督府早已經佔據了足以開國的地盤,不過正式建國畢竟還是1869年。而且比韋澤都督稱帝更早建立的民朝政治體制是中華民朝的人大,在人大建立之後,韋澤都督才從人大得到了行政、立法、司法的最高權力。在人大建立之前,韋澤都督就頒佈了憲法。而人大這個機構的法源就來自韋澤都督頒佈的憲法。

  這個歷史事實在初中政治考試以及高中政治考試中被稱為“送分題”,也就是說每年都要考,初中畢業要考,初中升高中要考,高中畢業要考,高中升大學還要考。所以說只要是初中畢業生,就必然知道,或者模模糊糊的知道有這麼一回事,並且知道有“憲法”這麼一個玩意。

  學習比較認真的學生,也自然知道憲法保證民朝公民的宗教自由。這些憲法的知識在部隊裡面也是要培訓的,所以指導員忍不住問道:“那為什麼道教就有宗教自由,佛教的自由就少了很多,而洋教和綠教根本就沒有享受到自由?”

  不同的宗教有不同的自由,這是軍隊裡面講述分明的部分。不過教官們的專業其實是培養大家學會殺敵的技術,這種複雜的知識對這些教官毫無吸引力。現在遇到了道士,還能把問題講述到這樣的深度,連指導員就真的來了興趣。

  興揚道長坐直了身體,這個問題他仔細研究過,也就是研究過之後,興揚道長就成了皇帝韋澤陛下的擁躉。“同志們,之所以國家對不同宗教的自由度不同,是因為這些宗教本身對教眾的自由度不同。佛教雖然不在乎大家信不信,但是強行灌輸了他們的一堆地獄,輪回的理念在裡面,這些做法就是一種強迫。而洋教和綠教更是如此,他們的典籍、教義與教規裡面都充斥著大量的強迫成份。甚至存在追殺脫離教派的教眾的行動。同志們任何事情都是對等的。國家在承認公民有宗教自由的時候,也是要求宗教自由對待信眾。如果宗教不提供給信眾自由,那國家憑什麼要提供給宗教自由?”

  指導員連連點頭,戰士們也露出了或者疑惑,或者明白的表情。盜泉子雖然強忍住自己出聲的衝動,但是他臉上已經忍不住露出了佩服的表情。能把國家政策講述的如此明晰,說明興揚道長是真的理解了這些內容。

  “對我們道門來說,你今天入門,明天離開,我們並不在乎,更不會詛咒離開者。因為在我看來,大家入道門是道,離開道門還是道。高興不高興那是我個人的問題,但是這些發生的事情都是道的運作結果。但是佛教就不同,他們可一點都不希望能夠捐款的信徒離開。至於洋教和綠教,你們看看他們的典籍。裡頭都是對離開人的惡毒詛咒,什麼下地獄,什麼永世不得超生。”興揚道長有機會全面打擊其他宗教,自然是毫不遲疑的就幹了。既符合了國家的憲法,又能給道門樹立良好形象,身為道門子弟的興揚道長自然全力表現。

  說道興頭上,興揚道長手臂揮動,情緒飽滿,“同志們,我們現在所處的東非,綠教若是有人選擇離開宗教,那些綠教長老和信徒是一定要殺之而後快滴。而且孩子生下來就要信綠教,不信就要弄死。只是個信不信教的事情,這麼幹是違法的。國家憑什麼要對這種不給人自由的宗教以自由的權力呢?”

  興揚道長的腰坐的筆直,如果不是大家此時都坐著,他就忍不住要挺身而起啦,“同志們,我們萬里迢迢來到非洲,就是要消滅這種邪惡的組織,建立起更文明,更先進的非洲!”

  此人真乃道門楷模啊!盜泉子心裡面大贊,同時率先鼓起掌來。他的道號相當獨行特立,因為這是經過他的堅定請求,老師才不得不答應下來。能讓這麼一個傢伙佩服,真的是因為興揚說出了相當有見地的話來。

  而同車的官兵們都是中國人,大家雖然覺得興揚道長的言辭讓大家稍微有些“莫名的害羞感覺”……把一個問題提到如此的高度,大家模模糊糊的能理解,卻覺得又不能真心接受。但是根據大家在部隊學到的東西,這些東西也真的是大家要努力去做的部分。所以不知所措之下有些害羞也在所難免。但是這話真的從道理上一點都沒錯,中國人相信,對等是人和人之間交往的基礎。不對等的東西當然不會得到對等的支持。

  指導員此時很是意外,他真的沒想到遇到這樣的一位道士,即便到現在為止,指導員還是對有人選擇當道士感覺不對路,但是他接受了當道士是憲法保證的公民權力的說法。同樣,指導員也終於明白了為啥中央對於其他宗教的容忍度如此不同。

  “道長,你們準備在東非傳教麼?”指導員問。

  興揚道長依舊是情緒飽滿的樣子,他爽快地答道:“是的,我們希望通過我們的努力,整個東非要麼就是唯物主義者,要麼就是道教信徒。其他的所有宗教統統從東非滾出去。”

  “那就祝你們早日成功!”指導員發自內心地說道,可以說,自打指導員知道有宗教存在以來,他還是第一次對一名宗教人士做出這樣誠懇的祝福。

  當然,這樣的友愛的局限性極大,兩個多小時之後,部隊趕到距離喀土穆五十多公里外的006號堡壘外,所有的和風細雨的春天般的溫暖立刻被冬天般的冷酷無情代替。

  部隊跳下火車,分成數路開始包圍堡壘。這是為數極少的被當地人奪取的堡壘,奪回這座堡壘自然是最重要的事情,而且全軍上下有相當一致的看法,在奪回過程中遇到的當地人,大概只有格殺勿論這麼一個選擇。兩位道士也在基層指揮官的指揮下檢查武器,編組戰鬥部隊,然後端起步槍向堡壘方向去了。

  偵察兵已經前來報告在堡壘內外都看到有當地人在活動,部隊的裡面的各級指揮員們也把這個消息告訴了戰士。大家都知道有仗可打,全員都提高了注意力。不過當地人做出了與普通民眾毫無二致的選擇,看到中國軍隊出現在遠處,他們就先選擇逃竄。逃竄的道路被封死,逃竄者被紛紛擊斃。那些人又一窩蜂的往城堡內部跑。

  “興揚,你記住,假如是我們遇到這樣的局面,第一選擇就是幹到底。如果敵人兵力太強大,封鎖了所有道路,我們在突圍中被幹掉,那我們也只能認了。認清沒有突圍的可能,也是對敵人兵力的確定。不過沒有做出這樣的全面努力,遇到點挫折撒丫子就跑,那只能浪費了之前犧牲的戰友生命。”盜泉子向興揚道長講解著他對戰鬥的看法。

  興揚道長自然知道自家的經歷就是讀書,讀經,辯論,寫文,走了一條完全的和平路線。這不僅是興揚道長一個人的特點,而是全真龍門派的整體特色。而江西龍虎山正一觀的道士可是在1857年就正式投奔韋澤都督的道門勢力,接下來的是湖北武當山的道士,再接下來南茅山的道士也投奔了韋澤都督。反倒是當時道門勢力最大的全真龍門派表現的最不積極。也就是因為這樣,全真派在道門裡面的發言權大舉衰落。居然淪落到和北茅山相提並論的結果。

  當然,之前投奔韋澤都督的道士們也不是只憑藉了一張嘴而已。包括人丁稀少的北茅山一脈,在西域省以及西域省西北地方活躍著一支武裝道士,這是各個派系道門為了向韋澤都督表示忠誠,心甘情願組建的隊伍。他們的工作就是在當地肅清反動會道門,並且為那幫沒了宗教就覺得活不下去的人等提供宗教服務。

  盜泉子道長就是這幫武裝道士裡面表現很出色的一位,興揚道長覺得這也許是道門“一文一武”配置的打算,組建道門騎士團並非沒有可能。

  興揚道長雖然沒有什麼戰爭經驗,卻也沒有全然把有可能出現的道門騎士團交給盜泉子執掌的打算,所以他說道:“你也別說那些喪氣話,我們現在作為攻擊的一方該怎麼做?”

  “攻擊一方的選擇不多,既然敵人實力不強。我們就穩紮穩打的肅清週邊,把敵人死死包圍起來。在正面交戰的時候,我們自然能全面壓倒敵人。”盜泉子冷靜的做著判斷。

  事情的發展就如盜泉子所講,那些逃回城堡的當地人發現事情不對,又嘗試向外面跑。沒有收縮包圍圈的時候,部隊的部署裡面還有空隙。收縮包圍圈的第一目的就是把所有空隙給補上。不管當地人採取什麼樣的手段,都在不慌不忙圍緊的中國部隊面前被粉碎了。很快,部隊就如一道鐵箍,把堡壘牢牢的圍困起來。

  狙擊手與神槍手們對任何敢於露出腦袋的當地人實施狙殺,當地人看到露頭的人死於非命,再也不敢往外窺視。部隊就在大門處埋下炸藥,隨著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大門被炸開了。

  就在當地人面臨覆滅的時候,埃爾多安正把村長扶到了醫院裡面。離開醫院好幾天,以埃爾多安的想法,這個被洗劫一空的地方不可能有什麼人來。可現實總是令人意外,雪白的牆上被留下不少到小便的痕跡和氣味。也不知道那裡來的人,在沒有找到可以拿走的東西之時,就通過肆意破壞來獲得歡樂。

  村長就是在堡壘瞭望處看情況,然後被外面子彈擊中的一個。當地人知道城堡裡的中國人有能力治療各種必死的病症。然而此時堡壘裡頭再沒有中國人。但是當埃爾多安把眼瞅著就要沒救的村長送去醫院的時候,當地人還是沒有反對。也許他們覺得被送去醫院就算更接近痊癒了吧。

  好不容易有了和村長相處的機會,看著雙目緊閉,呼吸或快或慢的村長。埃爾多安終於上前問道:“村長!村長!我問你件事,艾麗莎去了哪裡?”

  村長的家人知道村長大概沒救了,所以連送村長到這裡的族人也忍不住跑出去看局面發展。埃爾多安見村長並沒有反應,他一咬牙,就在村長傷口上狠狠按了幾下。相當程度的疼痛,總算是讓村長一聲呻吟然後睜開了眼睛。

  也不管村長的眼神是不是顯得清醒,埃爾多安拽住村長的衣領繼續問道:“村長,艾麗莎到底去了哪裡?你快告訴我!”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9 10:58

第370章 堅定者(七)

  人類是一種非常善於尋歡作樂的生物,越是感受到不快,他們就越是要做出尋求刺激自己感受愉悅的行動。例如在006號堡壘裡面醫院的牆上,就留下好多故意小便的痕跡。甚至連當地人埃爾多安都知道這不是大家實在忍不住而撒的。因為在一間病房裡面的牆上,相距不遠的三道超過成年人身高的小便痕跡在牆上清晰可見。特別是中間的那一道,高度大概得超過兩米,它洋洋得意的彰顯著自己的存在,也讓屋子裡面有著剩餘的味道。

  就在三道痕跡下面拽著村長的埃爾多安並沒有拉出傢伙留下痕跡試比高的願望,他緊緊拽著村長衣襟,用一種患得患失的力度搖晃著,同時追問,“村長,艾麗莎去了哪裡?你把她給送到了哪裡?”

  中國人的子彈從村長右胸射入,鮮血已經染紅了傷口附近好大一片的衣服。埃爾多安相信,村長已經是死路一條,大力搖晃村長的結果是存在會很快死掉。這樣的現狀讓埃爾多安完全感受到左右為難的苦惱,更關鍵的是,村長一副裝死狗的木然模樣,不管埃爾多安怎麼說,他都是目光呆滯,仿佛是對當下的一切都不在乎了。

  停下了搖晃,埃爾多安咬咬牙,然後俯下身湊在村長身邊低聲說道:“村長,我見過中國人治這種傷,他們能治好。你看你兒子被戈西姆刺了三刀,怎麼看都活不下去,我把他放到醫院附近,還是被中國的醫生救過來啦。如果你告訴我艾麗莎去了哪裡,等中國人打進來,我就請中國醫生給你治傷。”

  說完了這些之後,埃爾多安等了片刻,卻見村長還是一副木然的臉。他雖然很想從村長這里弄到渴望的消息,但是這也得村長配合。更何況人的下落這件事需要的是準確情報,說假話不過是上嘴皮一碰下嘴皮,埃爾多安並不擔心瞎跑一通,他擔心的是再也找不到心愛的人。

  “轟隆”!外面的巨響把埃爾多安嚇了一跳,震動是如此劇烈,距離大門百米處的醫院二樓都感覺愛到了很強烈的震感。埃爾多安連忙跳到窗邊,就瞅見大門處煙塵蕩蕩,雖然看不太清,不過從煙霧的濃度來看,埃爾多安相信大門已經被徹底炸開。只是想想荷槍實彈的中國人沖進來,埃爾多安額頭上的汗都下來了,他也不敢多看,扭頭就開始往外走。就在此時,村長突然抬手拽住了埃爾多安的手臂,方才那種木然的神情一掃而空,只見村長目光堅定,神態清醒,“埃爾多安,不要把我扔下。”

  埃爾多安當時就大怒,原來村長這王八羔子一直在裝啊。他心知此時需要的是趕緊離開,想辦法躲起來。只要有能力辦到,當地人對強行闖入自家屋裡面劫掠的強盜都是殺而後快,埃爾多安知道中國人殺起強盜可是從不手軟的。

  “埃爾多安,帶我走,把我藏起來。只要你能救我,我就把艾麗莎在哪裡告訴你。”村長語氣急促,看來他對中國人如何對待強盜的手段也有和埃爾多安差不多的判斷。

  埃爾多安腦子裡迅速把村長方才的表現做了個判斷,儘管很希望能夠讓村長說出情況,但是埃爾多安根本不相信逃出條性命的村長會說實話。在死亡恐懼的威逼下,埃爾多安甩開村長的手,大步就往外走。

  “看在真主的份上,埃爾多安,你不要走。”村長邊喊邊看著毫髮無傷的埃爾多安快步走到了門口,他再也忍不住,終於尖叫道:“埃爾多安,我把艾麗莎嫁給了一個在蘇丹港做生意的人!帶我走,帶我走我就告訴你那人是誰!”

  聽到這話,埃爾多安停下腳步,他沒有回頭,只是問道:“村長,那時候說好的十頭牛的嫁妝。我知道你是動的手腳才讓我最初只分到了五頭牛。等到我從中國人那裡要回了五頭牛的時候,艾麗莎已經被嫁出去了。我看你大概知道我還是能分到五頭牛的,那麼你就那麼不願意艾麗莎嫁給我麼?”

  村長聽埃爾多安突然提起這件事,他心裡面已經明白埃爾多安對此此事到底有多在乎,聽著明顯是堡壘內部的傳來的槍聲,村長整個人換了個舒舒服服躺在床上的姿勢,然後從容不迫地說道:“埃爾多安,你父親救過我的命,所以我得按照規矩嫁一個女兒給你們家。你在你們家年紀小,所以我才選了你。而且後來還定下十頭牛的嫁妝。我本來想著等你長大還得十幾年,那時候你爹已經死了,你也拿不出嫁妝,這件事自然就黃了。我沒想到中國人來了!”

  說到這裡,村長的語氣裡面不由自主的帶上了強烈的恨意。“中國人……只要肯幹活,中國人讓你這種窮鬼都能得到十頭牛。我恨啊!就你們家的窮樣,憑什麼你就能弄到十頭牛,而按照中國人的規矩,我堂堂一個村長,也只能分到十頭牛?所以我才在完成合同之後,改了裡面的表,讓你只能分到五頭。”

  說到這裡,村長幾乎是咬牙切齒起來,“我還是沒想到,你這樣的窮鬼去找中國人理論,中國人不僅沒殺你,還派人去核對,最後把你該得到的另外五頭牛給你了!埃爾多安,你見過和窮鬼站在一起的中國人麼?你能接受和窮鬼站在一起的人麼?……咳咳咳!”

  也不知道是因為失血過多而神志不清,或者僅僅是村長因為情緒激動而氣瘋了,他甚至忘記了埃爾多安的身份,開始表示著自己最強烈的情緒。直到咳嗽才讓村長暫停了憤怒的發洩。

  埃爾多安握緊雙拳,轉過身來,邁步走向村長躺著的只剩下木板的床鋪。眼睛裡面燃燒著憤怒,身上散發著殺氣,埃爾多安居高臨下的看著村長,殺氣騰騰的聲調問道:“所以你就趁著這個時間把艾麗莎嫁出去了?”

  面對猛獸般逼近的埃爾多安,村長心裡面並沒有特別的害怕。他已經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力在快速流失,而是埃爾多安在這裡留的越久,就越沒有逃跑的機會。更重要的是,此時回想起當年的算計,村長發現自己竟然感受到了很強烈的快活感覺。通過計謀,通過手段來操控別人的命運,是一件令人非常開心的事情。回憶往昔,真有種沒白過的感覺。所以村長沒有露出絲毫害怕的表情,他繼續說道:“咳咳……沒有,我當時倒是覺得你這小子雖然不討我喜歡,但是運氣不錯。而且你還被選到了城堡裡面肉聯廠上班。家裡有地,還有牛,更能拿份工錢,艾麗莎嫁給你之後不會吃苦頭。就你喜歡艾麗莎的那股子盡頭,只要能讓你如願,以後萬一出了什麼事情,大概還能指望的上你。所以我最初是準備把艾麗莎嫁給你的。”

  埃爾多安當然知道村長並沒有看得起他,在村長說到前半段的時候,他已經到了村長身邊。只是等著村長說完,就把村長給掐死。沒想到聽到最後居然聽到村長說願意把艾麗莎嫁給他。人在誠心誠意說說實話的時候會有一種強烈的影響力,那種神態、語氣都會讓聽眾自然而然的相信。埃爾多安當然不願意相信村長的話,但是他卻發現自己居然信了。

  “那……你為什麼要把艾麗莎嫁到蘇丹港去?”埃爾多安問,不自覺的,他的語氣緩和了不少。

  村長並沒有立刻回答,看得出,他對是否要作出解釋有些疑慮。不過就在此時,外面傳來了腳步聲,片刻之後,村長的叔叔,執掌村裡宗教權的老者有些氣喘吁吁的出現在病房門口。手扶著門框,老者喘著氣說道:“埃爾多安,中國人打進來了,你對這個堡壘很熟。快,快找地方把我們藏起來吧。這裡應該有可以藏身的地方吧!”

  村長的叔叔一直對埃爾多安比較溫和,雖然平素裡經常會說些老古董的話,讓埃爾多安煩不勝煩,不過整體來看,埃爾多安並不厭惡這老頭子。而且一路扶著老頭子走到堡壘,老頭子看到村長的兒子羅安還活著,立刻就去解釋原委。總算是解開了埃爾多安與村長的矛盾。看到老頭子著急的模樣,埃爾多安就想先安慰老頭一下,順道支開他。畢竟埃爾多安此時並沒有放棄殺死村長的打算,老頭子在旁邊看著埃爾多安殺他侄子,埃爾多安不認為老頭會袖手旁觀。

  不等埃爾多安說話,“嘿嘿嘿嘿……”旁邊的村長就不懷好意的笑出聲來,“呵呵……哈哈,來得好啊叔叔,你來得好啊!”村長邊笑邊說。

  “我原本未必相信安拉是知曉一些的,特別是打了這次敗仗之後。不過現在我倒是覺得安拉定然是全知全能安排一切的。叔叔,你知道麼,埃爾多安正在問我,在我準備把艾麗莎嫁給他的時候,是誰不答應。叔叔,你來告訴埃爾多安,到底是誰不答應,誰立刻找了其他人逼著我把艾麗莎嫁給那個人。叔叔,該你來說了吧。”

  埃爾多安一時沒能明白村長這話是什麼意思,更讓他疑惑的是,為何村長臉上露出了如此嘲諷的語氣。扭頭看向老頭子,埃爾多安更意外的看到老頭子臉上居然露出了一種“不耐煩”的表情。那是老頭子不願意和別人說一些問題的時候才會露出的表情,這種表情意味著,“老子我知道,老子我就是不想告訴你!”

  村長的叔叔到底知道什麼?埃爾多安感覺到一種強烈的不對勁,他甚至有些莫名的畏懼,馬上有可能揭開的謎底也許會讓埃爾多安受到更大的衝擊。

  “叔叔,我知道你想讓埃爾多安趕緊帶著你走,所以我就幫你一把。”先是給了自己的叔叔一個嘲笑,村長接下來轉向埃爾多安,用嘲諷戲謔的語氣說道:“埃爾多安,在我決定把女兒嫁給你的時候,我叔叔居然反對,而且立刻找了人把艾麗莎嫁出去了。可他以前不是這樣的,他以前曾經說過。按照什麼狗屁教義,我得把女兒嫁給你才行。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這麼做,不過他找的人家很不錯,我覺得艾麗莎嫁給那家人比嫁給你更有利。所以,我就把艾麗莎嫁出去了!咳咳咳……”也許是說話的時候情緒太飽滿,村長說道後面忍不住咳嗽起來,如果他沒有咳嗽的話,大概會對此事做一個更加譏諷的總結性發言吧。

  “真的麼?”埃爾多安發現在他對村長的叔叔,對村裡面的宗教首領提出問題之前,他就已經相信了村長的話。讓埃爾多安有這種情緒的,不僅是村長那說真話的力量,更多是老頭子臉上的那種懶得去否定的表情。

  因為情緒激動,埃爾多安的眼眶都差點紅了,他盯著村長的叔叔,難以置信地說道:“你那時候還對我說,人的命運是安拉決定的。你那時候對我說,不要怨恨別人,這都是安拉的旨意。只要相信安拉,在死後進了天堂,就能知道為什麼安拉會安排這樣的一條道路。而且那時候我絕對不會感到後悔!可這條道路明顯不是安拉安排的,是你!是你操縱的!難道你要告訴我說,是安拉降下旨意要你這麼做的麼?!”

  面對一個毛頭小子的指責,老頭子根本不為所動,帶著批評不孝子的那種表情,老頭子呼喚道:“埃爾多安。埃爾多安!決定人類窮困或者富有的是安拉,而不是我們個人。我們必須知道,這一切都是真主的旨意!只有篤信真主,勤修經文的人,才能得到永久的福報。埃爾多安,你並不知道,其實村裡面很多人根本就不相信你能娶到艾麗莎。真的,所有人都不相信。那時候唯一出於真主教導的正義出來為你說話的有誰?只有我,只有我!他就能證明!”

  村長的叔叔說完,手直指村長。村長此時臉色更蒼白了一些,不過他還是努力笑道:“叔叔,我倒是承認這些。不過我一直不理解,最初裝好人的你,為啥到了後來原形畢露啦。是什麼讓你改變了主意?”

  老頭子哼了一聲,“不要把我和你比,你這種從來沒有信仰的人不配。”

  嘲笑完侄子,老頭子扭過頭看向埃爾多安,“可是當中國人來了之後,你們幹了什麼?中國人讓你們每天幹活,你們為了多得到中國人給的東西,就每天幹活。不再每天五次禮拜。中國人劃分土地,你們就跑去跟著中國人領土地。埃爾多安,那些中國卡菲爾們居然會因為你而去和那些村民調查。然後居然做出了對你有利的判決。如果讓你娶到了艾麗莎,村民們不會認為這是安拉的決定,而是會覺得村長都不敢惹中國人,會覺得跟著中國人就能分牛分地。他們會覺得中國人比安拉都可可靠。讓你娶到艾麗莎,就會降低村民對安拉的信賴!我絕不能讓這等事情發生!而且安拉的意願明顯感覺到這些,就在我不知道該把艾麗莎嫁給誰的時候,馬赫迪大人的使者就來了,聽了我的看法,他們立刻就介紹了在蘇丹港的信徒。要知道,能讓我侄子心甘情願嫁女兒的人,這世上可不是太多。如果這都不能算是安拉的旨意,那麼什麼才能算是安拉的旨意?!”

  埃爾多安與老頭子的關係不算好,也不算差。他當然知道老頭子其實喜歡對他說三道四,既然老頭子們都是這樣,他也就不在乎了。而聽老頭子說了這麼多,埃爾多安的憤怒情緒也幾乎蕩然無存。這並不是因為他不生氣,而是現在不知道該生什麼氣,或者怎麼生氣。在埃爾多安看來,他沒能娶到艾麗莎,定然是有人作梗,這個人大概就是村長了。

  在交談中感受到村長對自己的惡意之後,埃爾多安就把目標鎖定了村長。準備殺之而後快。

  然而事情變化這麼快,村長與村長叔叔的變化,加上突然出現的中國人。埃爾多安雖然大概知道發生了什麼,卻完全不能理解為啥娶艾麗莎這麼一件事居然變得如此複雜。背後湧動著各種原因和理由,還是埃爾多安不明白的原因和理由。

  情緒發洩目標的來回跳轉,以及在這之中的情緒的消耗以及疑惑帶來的疲憊,埃爾多安只覺得無比疲憊。復仇的心情當然還在,只是這種情緒弱到根本無法驅動埃爾多安行動的程度。然後埃爾多安聽到村長冷笑道:“叔叔,你為了爭奪村裡的權力,真的是煞費苦心……咳咳咳咳!”

  這又是埃爾多安無法理解的說辭,更是埃爾多安無法理解的道理。也就在此時,隨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隊中國人在出現在樓道裡。看到村長的叔叔在門口的身影,他們立刻用漢語喊道:“不許動!”

  埃爾多安懂一些漢語,這是日常培訓的結果。聽到這話,他兩腿一軟,直接給跪了。手臂高舉,雙手交錯放在腦後,埃爾多安瞬間就下了決定,他高喊道:“我是中國人,不要殺我!”

  沖進病房的中國聽了這話盯著埃爾多安看了幾眼,然後都皺起了眉頭。不過這些人也沒停著,他們麻利的卷起埃爾多安的袖管,看到了接種疫苗時候留下的傷疤。再查看了村長和他叔叔的手臂之後,士兵他們兩人拖到牆邊,麻利的舉起手槍,在每個人腦門上開了一槍。兩朵大大的紅色花朵瞬間就綻放在牆壁上,一定程度遮蓋了那些迎風飛三尺高的痕跡。

  埃爾多安被這麼麻利的解決措施嚇得兩股戰戰,幾乎沒憋住。但是在他內心深處,卻意外的生出一種輕鬆感。終於擺脫了村長和掌管宗教的老頭子,如果能活下去的話,埃爾多安想去蘇丹港一趟。也許在那裡,他就能找到心愛的姑娘。哪怕是只見一面,見一面就好。這樣埃爾多安就能放下心中的大石頭。

  “我好像懷孕了!”埃爾多安還記得最後一次見到艾麗莎的時候,她帶著驚恐的表情說出的話。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9 11:05

第371章 堅定者(八)

  “預備……放!”

  “呯呯呯呯……呯呯呯呯……”

  堡壘外面的空地上一輪輪迴響著差不多的聲音,恢復原有秩序之後,黑人士兵有條不紊的執行著中國軍官的命令。最後的清掃也恢復到訓練有素的模式來。

  城頭上觀望的興揚道長皺著眉頭轉過身,和盜泉子一起靠在城頭上抽著煙。不管心情多糟糕,不管如何的不喜歡看到的東西,莫三比克煙草醇厚甜美的美妙味道始終沒有什麼變化。

  “你讓我看,自己又不看。”興揚道長吐著眼圈說道。

  “這種事情我以前參與過很多次,看不看沒區別了。”盜泉子看著神色自若。

  “你已經習慣了麼?”興揚道長有些好奇的問,看得出他也希望能夠在盜泉子的經歷中找到一些對自己有説明的部分。

  “誰會習慣這種東西?”即便是在表示質疑,盜泉子說話的時候依舊面色如常。

  興揚道長手指夾著煙捲,指著盜泉子問:“你若是不習慣,怎麼會看上去這樣冷靜?”

  “那不是習慣,而是我不再驚訝。”盜泉子說這話的時候臉上終於露出了些無奈,生氣勃勃的臉上仿佛終於被陰雲籠罩了一般,“我這些年最不想回憶起來的就是這些事。”

  “可是……可是你還是堅持下來了。”興揚道長斟酌著自己的遣詞造句。

  “不是我堅持下來了,而是我想明白了。唯物主義和唯心主義,工業化制度與非工業化制度本就是不同的生活方式。愛好吃什麼,譬如豆腐腦該是甜的或者是鹹的。喜歡什麼樣的天氣,譬如冬季的南京是下雨好還是下雪好。到底是吃牛肉或者吃豬肉,這都是個人問題。誰喜歡哪一種,別人都管不了。”說起這些話題的時候,盜泉子臉上終於露出了苦澀的表情,但是他的聲音依舊堅定,毫無妥協或者放棄的意思,“生活方式與愛好不同,強迫別人一定要接受的必然是生活方式。不得不吃什麼,不得不穿什麼,不得不定下標準,我絕不認同強迫別人接受的模式。”

  興揚道長聽了之後沒有立刻接話,這本就不是一個能簡單說明白的問題。盜泉子能如此直白的表達出他的立場,可見他對此思忖了許久,而且真的確立起信仰來。有信仰是好事,然而有信仰也意味著絕對化。這種絕對化所引發的長期結果大多都是悲劇。

  “唯物主義的工業化生活未必就是所有人都喜歡的生活。”興揚道長終於開口說道。

  盜泉子點點頭,“我明白,我明白的。哪怕是從這種生活方式中得益的人,有不少也很討厭這種生活。而且長遠來看,隨著唯物主義工業化生活不斷推動生產力發展,推進人類進步,遲早有一天會有更加先進的生活會把這種生活取代掉。我明白的。”

  興揚道長先是一愣,他沒想到盜泉子居然把視野放到那麼遠的地步。一時想不出怎麼應對的法子,興揚道長把思路拽回當下,“既然如此,盜泉子道友又何必如此執著?用上如此激烈的手段,你不覺得這也是種強迫麼?”

  “興揚,你怎麼能說出這麼沒見識的話呢?”盜泉子反問道。此時清掃活動已經結束,沒有了槍聲的干擾,盜泉子感覺情緒穩定了許多。就如他前面所說,這種場面總能勾起他非常不好的回憶,能擺脫這些回憶才是最好的。

  “願聞其詳。”興揚對盜泉子的說法非常關注,甚至連周圍的變化都沒注意到。

  “你前面講過,宗教自由是一個對等的東西。宗教對人民的自由度決定了國家對宗教的自由度。我等道門子弟從不威脅信眾,更不強迫信眾。雖然陛下對道門那些裝神弄鬼的玩意打擊了一番,但是我們道門本身卻沒有遭受絲毫打擊。現在我等要清除的不是此地的人民,而是強迫此地人民的禍害,然後把此地人民從被強迫的生活中解放出來。清除不義本身就是維護正義,而且陛下派我等來,不就是為了讓當地百姓能夠更快從心靈上得到安慰麼?”

  聽了盜泉子的話,興揚發現自己其實對盜泉子的認知並不全面。最初的時候他只是把盜泉子當成一個比較激進的武裝道士看待,現在興揚覺得盜泉子的邏輯非常明確,這絕非是腦子一熱就要靠毀滅來建立新世界的狂徒所說的話。

  “那進步與正義的意義何在呢?”興揚半是感慨,半是試探。如果從道理上講,當下的毀滅是為了更好的未來,但結局真的能有那麼讓人如願以償麼?興揚有時候並沒有表面上看起來的信心。

  張應宸彈了彈煙灰,沉聲念道:“道可道,非恒道。名可名,非恒名。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故,常無欲,以觀其妙。常有欲,以觀其徼。此兩者同出而異名,同謂之玄。玄之又玄,眾妙之門。”

  興揚道長當然知道這是《道德經》裡面開篇第一段話,也被認為是道德經的總綱,是道家看待世界的法門。道門也被稱為玄門,就是來自這句話。

  如此客觀中立,如此精微深邃,興揚心中登時生出一種清靜的感覺。對於道家來講,所有的世界都是道運作的結果,所以加入個人的主觀意志乃是大錯特錯的選擇。即便對世界依舊沒能有一個令興揚滿意的答案,但是心中焦躁不安的情緒已經消散開來。

  興揚道長也沉聲念道:“天下皆知美之為美,斯惡矣;皆知善之為善,斯不善已。故有無相生,難易相成,長短相形,高下相傾,音聲相和,前後相隨。是以聖人處無為之事,行不言之教。萬物作焉而不辭。生而不有,為而不恃,功成而弗居。夫唯弗居,是以不去。”

  念誦著兩千年前老子的智慧結晶,興揚感悟頗多,心境也從浮躁中掙脫出來。這時候他才發現暴力清洗已經結束,堡壘中恢復了還算和平的工作。

  “結束了。我們走吧。”喀土穆城外的馬赫迪對部眾說道。

  相當一部分部眾們看來情緒低落,他們曾經有過二十萬之眾,他們曾經對中國人發動了猛烈的進攻。就在幾天前,青尼羅河、白尼羅河以及匯合之後的尼羅河上曾經到處是馬赫迪手下的船隻,喀土穆周圍都是馬赫迪部下的人馬,位於交匯處的三座城市仿佛是脆弱的雞蛋,只需稍微用點力就會崩潰。然而幾天的戰鬥下來,被打崩的則是城外洪水般肆虐的馬赫迪軍。

  “他們之所以失敗,是因為他們不夠虔誠。”馬赫迪大人在這樣的時刻依舊沒有絲毫的動搖,那種神聖的氣氛並沒有從他身上有絲毫損失。這讓批判顯得格外有力。“這些人並不是為了彰顯真主的意志而來,他們是為了錢財而來。對你們這些信徒們而言,戰勝敵人,殺死敵人才是第一要務,勝利之後的賞賜僅僅是勝利的附屬品。因為真主早就把世間的一些許給了真誠的信徒。對那些人來說,投入戰爭只是他們獲得戰利品的途徑,當戰爭有勝利可能的時候,他們就投入戰爭。當他們看不到勝利可能的時候,就會一哄而散。”

  那些部下們聽了這話,都露出了非常認同的表情。能留在這裡的都是忠誠的信徒,為了真主而戰的他們能聽明白這兩者之間的差距。因為馬赫迪大人的話實實在在的指出了事實以及真實。

  “撤吧,我們回北方去。”說完這些後,馬赫迪大人下達了命令。

  “大人,您真的要把那些英國人送給中國人麼?”馬赫迪大人的部下問道。

  “是的。把他們活著送給中國人。”馬赫迪再次確認了自己的選擇。

  “英國人會……怎麼看我們?”馬赫迪的部下有些緊張。

  馬赫迪看了看遠處被繩捆索綁由長繩串成一串的英國人,又看了看遠處喀土穆的那些高大建築的身影,這才對部下講道:“英國人和中國人一樣,他們只會尊重勝利者。我們敗給了中國人,他們自然看不起我們,而且希望趁著我們弱勢的時候消滅我們。只要我們在接下來的日子裡消滅進攻我們的英國人,並且從埃及奪取土地,英國人就會重新尊重我們。見到我們能打敗英國人,中國人會再次尊重我們,會再次希望我們對英國人發動進攻。那時候所有的問題都能解決。”

  站在馬赫迪面前的這幫將領都跟著馬赫迪參加背叛中國,奇襲中國的軍事行動。嚴格的講,這場軍事行動在此時還沒有結束,即便馬赫迪大人決定不再與中國人作戰,可中國人真的會選擇放過馬赫迪大人的部隊麼?這可是個大問題。然而聽了馬赫迪大人對未來的描述,眾將突然感覺眼前的一切問題都不再讓大家感覺艱難,不再讓大家覺得無所適從。馬赫迪大人描述的未來,就是註定會發生的未來。

  黯淡的目光重新明亮起來,迷惑的表情重新露出光彩。眾將們盯著自己的領袖,末日的英雄馬赫迪。而馬赫迪大人也沒有讓他們失望,他神聖的聲調繼續震動著眾將的耳鼓,“我再說一次!這次我們的失敗是因為輕信了當地那些不虔誠之輩的欺瞞。我們本以為他們是在遭到中國人欺壓後請求真主的幫助,沒想到是這些人看中了中國人的財富之後試圖利用我們。他們的心中想的是錢財,並非把安拉放在第一位。所以這次的戰爭失敗了。等我們回到北方,再也不能被這些人欺騙。那些村落裡面的教士,不可信!那些從中國和英國人手裡得到好處的村長,不可信!我們必須得純潔我等信仰,在地上建起真正的安拉指引下的天國來!安拉阿胡阿克巴!”

  “安拉阿胡阿克巴!”“安拉阿胡阿克巴!”馬赫迪的部下們低下頭,虔誠的頌揚著真主。

  在遠處的英國人聽到這些馬赫迪軍的核心成員們進行著頌唱,心裡面都大大不安起來。看得出,馬赫迪的部下們終於做出了決定。而那些背信棄義的阿拉伯人做出的決定會不會是把英國人都殺害?英國人可不敢無端的做出樂觀的判斷。

  直到他們在馬赫迪軍的皮鞭驅使下走向中國人的陣地,走近中國人的陣地。英國人才終於有些放下心來。不管英國人是如何的想幹掉中國人,但是他們還是認為中國人遠比馬赫迪要文明的多。落到馬赫迪手裡,死亡大概隨時都會降臨,落到中國人手裡,即便是死,也總會死個明白吧。

  懷著這樣的心態,被長繩綁在腰間的英國人慢慢的等待著自己命運的判決。直到中國人的鐵絲網打開通道,中國軍官領著黑人士兵把英國人放進鐵絲網陣地裡面。大多數英國人才真的鬆口氣。他們方才最擔心的不是被中國俘虜之後會如何。他們最擔心的是中國人拒絕要這幫英國人,然後馬赫迪軍抽出彎刀把英國人都給砍了。

  王明山很快就接到了消息,他沒有立刻說話,而是摸了摸鬍子拉碴的下巴。東非行政區的整體損失並不大,這裡本來就沒什麼財物,只有大量的苜蓿與牛群。當地人並沒有把這些當需需要毀滅的物件看待,所以苜蓿田依舊油綠,牛群該吃吃該喝喝,根本不在乎人類的生死。

  “他們把英國人送給我們,這招挺狠的麼!”王明山終於對會議上的人員開口說道。

  司令員立刻問道:“王書記,難道您想要放過馬赫迪麼?他們不可信啊!”

  王明山笑道:“馬赫迪知道我們不會相信他,所以把英國人送給我們,還是活著送給我們。你覺得馬赫迪這麼做了之後英國人會放過他麼?”

  司令員當然知道,只要馬赫迪真的與英國打仗,中國就沒有理由去摧毀馬赫迪的力量。但是讓馬赫迪這麼逍遙自在,司令員總覺得是說不過去的。

  “這件事我會請都督下決定。”王明山又給了大家一個暫時不提此事的理由。雖然大家覺得都督遠在萬里之外,大概是不明白非洲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是既然能把重責交給別人承擔,大夥也就選擇了比較安逸的選項。

  於是,王明山的報告就在11月11日的時候出現在韋澤的辦公桌上。此時站在韋澤身邊的則是他的兒子韋坤。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9 11:05

第372章 堅定者(九)

  “你的孩子還有幾個月就要生了,你現在去東非,你是真的自己願意麼?”韋澤問了二兒子韋坤一個問題。韋坤是李儀芳的長子,韋澤的第二個兒子。在王明山正式向中央打報告,希望派遣一名韋澤的兒子到東非任職之後,不少人立刻就建議讓韋坤去。

  韋坤一時不知道該說啥,所以就啥也沒說。韋澤看得出,他這個二兒子韋坤有種躍躍欲試的神色。所以韋澤忍不住說道:“韋坤,去東非可不是一個月兩個月,而是一去好幾年。你的孩子要待在哪裡?留在國內的話,最初兩年,跟著孩子他娘,沒問題。可是孩子懂說話了,見不到爹。這不合適。但是東非那個地方很落後,你把孩子帶到東非去。孩子能像國內這幫孩子一樣接受到正常的文化教育麼?我是覺得很不樂觀。”

  韋澤兩個老婆,每個人都生了兩男一女。祁紅意的長子祁睿此時正在北美波特蘭的軍校裡面當系主任。他光棍一條,到哪裡都沒問題,想怎麼工作就可以怎麼工作。韋坤身為韋澤的二兒子,此時已經結婚,老婆正懷著第一胎。把他送去東非,韋澤即便不是那麼擔心兒子,卻也擔心孫子或者孫女。

  “父親,我大哥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才不結婚的麼?”韋坤沒有回答這件事,而是問起了另一個問題。

  面對這個問題,韋澤幾乎是本能地說道:“你哥不結婚,和你的情況不一樣!”

  “有什麼不同?”韋坤其實和自己的兄長關係不那麼親密,加上祁睿高中之後基本沒在家住過,不知道哥哥的心思也很正常。

  “你哥沒結婚,那是一些感情上的坎沒過去,所以不願意觸及這些問題。你現在的情況,我是有些擔心你的孩子。”韋澤其實很想強行介入自己孩子的事情,不過他這麼多年的工作經驗積累,總算是知道環境固然重要,但是環境也只是其中一部分因素而已。

  韋坤看起來鼓動了巨大的勇氣,他帶著一種有些手足無措卻又下了決心的表情說道:“父親,我還是想去。我在山西幹了這麼一段時間的工作,覺得我喜歡做管理工作,願意為人民服務。以前在您的保護下,我過的很愜意。現在我想也學著您那樣去保護別人。”

  “呵呵呵呵……呵呵……”韋澤被自己的兒子給逗樂了,韋坤這孩子連野心的表達都顯得這麼單純。不過只是先乾笑幾聲,韋澤卻又不想再去嘲笑兒子了。年輕人總是有這樣的過程,“恰同學少年,風華正茂,書生意氣,揮斥方猷。糞土當年萬戶侯”。然而能力這種玩意,從來不靠DNA遺傳,韋坤是韋澤的兒子,並不等於韋坤就能按照某種比例得到韋澤的能力。而且從韋澤所知道的家庭內容,一看孩子,立刻就能看到孩子身上反映出來的父母的缺點。韋澤從來不認為自己是個完美的人,他甚至相信自己的缺點其實很嚴重。

  “父親,我知道你偏向我哥。”韋坤說道。

  一聽這話,韋澤心裡面一陣的不快。不過他總算是很快就排除了負面情緒,嘗試用理性來看待自己的兒子。韋坤今年才26,大概是一個沒有腐化卻有了野心的年紀。這孩子還是沒城府,直接說出了自己的心裡話。韋澤雖然不討厭,卻也不是樂見其成的。

  現在的韋坤卻沒有分析老爹心理活動的能力,他就憑藉著一腔熱情發表了自己的看法,“父親,我知道你想讓我哥接你的班,我也沒想過要和我哥爭。你說過很多次,滿清那幫渣渣自封龍子鳳孫,覺得被人擁戴是天經地義的事情。這樣墮落下去之後,外不能驅逐外敵,保護國家。內不能發展生產,讓人民免於饑餓疫病以及橫死的命運。所以能做到這些您帶領開國前輩們起來反抗,滿清立刻就崩潰了。那些所有的龍子鳳孫都落了個死囚的結果,跟狗一樣被人打死。我覺得您說的很對,我根本就不想成為滿清那種腐朽剝削階級的代表。”

  “你只要再國內好好幹,照樣能夠按照制度不斷晉升。你也沒必要非得去東非建功立業啊。”韋澤心情複雜的提出了問題。

  聽老爹這麼講,韋坤連忙答道:“我不想和我哥爭,但是我也不想以後在我哥手下當差。去東非再不好,單純借了您的名頭,我想領頭幹事,也是能幹點啥的。而且我真的不想當個魚肉百姓的人。父親,我真的想和您這樣,成為一個能夠利國利民的人。”

  對於自家兒子的態度,韋澤第一反應就是想反對,可是韋坤的話卻某種意義上打動了韋澤。俗話裡面有“冤家轉父子”“冤家轉夫妻”,說法很多。但是“仇人轉兄弟”卻意外的一致。身為兄弟,基於對利益的直接爭奪,那仇恨可是大了去。皇家兄弟更是如此。即便韋澤根本沒有建立帝制,但是他現在這個皇帝的頭銜,本身就很容易讓他的兒子們生出一些錯誤的看法。

  而韋坤一句“我不想和我哥爭,但是我也不想以後在我哥手下當差”,真的是親兄弟才能說出的心裡話。沉默了一陣,韋澤心一軟,忍不住就決定給韋坤一個機會,他說道:“韋坤,有人想讓你去蘇丹,主要目的是展現一下中央對東非行政區的重視。你明白麼?”

  韋坤立刻答道:“我不會被那些已經開始成型的利益集團綁架,我會努力建起一個基於東非的經濟體系,還有政治體系。”

  聽著兒子野心勃勃的發言,韋澤心裡面一陣悵然。他現在不得不懷疑,自己潛意識裡面有沒有真的把祁睿當做接班人來培養的念頭。祁睿雖然沒有表達過這方面的願望,但是他走過的道路就是累計實實在在的功勞,在未來遴選最高領導者的時候可以有服眾的資歷和功績。不管祁睿自己的想法如何,他弟弟韋坤的確有著強烈的政治願望,哪怕是去東非這麼一個地方都沒辦法阻止韋坤的野心。

  怪不得那麼多所謂的明主都不得善終,帝制搞起來真的好可怕。韋澤心裡面又生出一種慶倖,他要是真的搞帝制,結果大概就是幾個有能的兒子要先你死我活的爭奪一番。而且這種爭奪會撕裂中央,讓整個國家出問題。而明君這種玩意跟撞大運一樣,國家的命運靠撞大運,覆滅的結果就不可避免。

  韋澤卻沒有因為感慨而改變之前已經有的想法,這也不是他的個性。韋坤去東非對於民朝是很有好處的事情,既然韋坤認識到他不能當了利益集團的槍,剩下的事情就看韋坤自己的造化吧。

  韋澤家最多的時候有九口人,現在已經只剩了韋澤、祁紅意、李儀芳。祁睿、韋坤、韋震,三人都在外地工作。韋秀在老媽李儀芳的數落下決定拿了老爹韋澤的錢買房跑路,韋雪早就興高采烈的買了套學校旁邊的複式,搬去開始住了。李儀芳的第二個兒子韋離也是韋澤最小的兒子,這孩子在醫學院裡面讀書,因為功課與工作都很忙,他就住在醫學院的宿舍裡面,週末不值班的時候才回家。

  所以韋澤下班後帶著韋坤回到家,家裡就顯得熱鬧了些。吃完了飯,韋坤找他娘李儀芳說話,祁紅意就找了韋澤,“韋澤,聽說韋坤要去東非?”

  “怎麼,你想讓韋震去東非?”韋澤不解釋,直接反問。

  “……不要!”祁紅意思忖一陣,最後還是說道。她其實是問過韋震的,在上海工作的韋震毫不猶豫的給拒絕了。韋震用明確的言辭向他娘祁紅意表示,哪怕去東非之後有天大的好處,他也是不會去東非滴。不僅不會去東非,韋震甚至不會離開上海這個地方。

  “既然你不要,那就別管韋坤怎麼想了。”韋澤不想再提這些事情,和普通人一樣,韋澤有時候也是不想去觸及一些事情的。

  “呵呵……”祁紅意先是笑了笑,然後靠在韋澤身邊用輕鬆的語氣說道:“既然都是讓人去,為什麼韋離不能去。韋離去了,還能加強東非那邊的醫療力量。”

  儘管祁紅意的表情和語氣都如同春風,韋澤的眼睛和臉上立刻都露出了怒意,他盯著祁紅意,冷冰冰地說道:“有些不該說的話,還是不說的好。”

  祁紅意的笑容登時就尷尬在臉上,好幾瞬之後才被祁紅意收起來。她和韋澤過了這三十幾年,哪裡不知道韋澤的性情。若是韋澤平時忍不住發發脾氣,祁紅意只怕還要和韋澤對嗆。現在祁紅意立刻選擇了停戰,她推了推韋澤的肩頭,“我和你開玩笑呢,你看你的臉變得好難看。”

  說完之後,祁紅意站起身繼續說道:“茶涼了,我再給你充點熱的。”然後快步離開了韋澤的書房,只剩下面如寒霜的韋澤留在書房之中。

  而在韋坤以前的房間裡面,韋坤興奮的拉著母親的手,用房間外面的人絕不可能聽到的聲音說道:“娘,我按照您教給我的和我爹說了,我爹果然同意了。您真的是料事如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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