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幻想] 1852鐵血中華 作者:緋紅之月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3-8 15:53:0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382 64696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9 11:45

第523章 循序漸進(八)

  王士珍遇襲的消息讓民朝外交部感覺很棘手,不是官方介入讓外交部感到為難,而是王士珍的身份讓外交部感到為難。

  外交部黨委書記的電話打給光復党黨主席辦公室主任周金國中將,“老周,王士珍出事了。我們要派人去協助,中央是個什麼意思。畢竟王士珍現在是黨派出去的人。”

  “立刻去協助。我也會馬上向中央彙報。”周金國回答的非常乾脆。放下電話,周金國心裡面也有些不安。王士珍此次的任務是“輸出革命”,以周金國個人的判斷,屬於顛覆別國政府的行為。民朝過去對外國政府的敵對做法大概只有“沖上去暴打”這一個選項,如果民朝現在派兵推翻匈牙利政府,建立一個傀儡政權,都不會讓周金國感到如此陌生。

  當然,周金國沒有立刻回報的原因還有一個,那就是韋澤此時正在和主席沈心談話。王士珍的事情雖然不容小覷,卻也不至於到了要強行通報的級別。

  韋澤不是神仙,自然不知道外面發生的事情。具體管國家營運的常委們在乎的事情中,淮河流域好多地方都以地方自然環境很差為理由,提出希望能夠從農業地區變為經濟作物地區的報告。主席沈心和總理汪海洋都覺得這個變數不能擅開。但是最初提出的是安徽省,頂了韋澤的旗號,讓沈心覺得格外不能接受。

  “也就是說,你認為不能讓各地轉向全面的經濟作物?基本的糧食生產還需要保證。”韋澤聽了沈心十幾分鐘的講述之後,做了個簡單的總結。

  “對!”沈心爽快的給了回答。

  對韋澤來說,他對21世紀的回憶中,麵粉和大米的攝入量未必就比肉類、蔬菜、水果的總量更多。主糧固然事關中國的國家糧食安全,但此時的民朝並沒有這樣的危險。

  看著韋澤的表情,沈心已經明白想說服韋澤並不容易,他打起精神說道:“都督,有些事情一放開就收不回去。我不反對淮河流域的全面治理,那裡的自然環境被破壞了八百年,現在是年年鬧災,不是旱災就是水災,甚至同一年內鬧旱災和水災。以恢復自然環境為目的的調整我沒意見。可這樣的做法若是普及到全國,您覺得還有多少土地可以種莊稼的。以民朝現在的國土,大概還能接受。但是人口會繼續增加,那時候從哪裡來那麼多糧食?”

  等沈心說完,韋澤問道:“你完全是在擔心未來?”

  “是。”沈心回答的很簡潔。

  “祁睿這幫年輕人在北美戰爭中的表現比我們當年如何?我們當年的部隊遇上祁睿的部隊,勝算幾何?”韋澤提出了一個問題。

  “這兩者不是一個時空,沒辦法比較。”沈心立刻予以反駁。

  韋澤立刻跟進,“那麼未來的事情和現在也不是一個時空,你為什麼認為未來的年輕人解決不了他們面對的問題?”

  “沒有您的指引……”沈心試圖爭辯。

  韋澤沉聲說道:“祁睿自己在勞動中生出大規模使用卡車的念頭,即便沒有我的加入,出現摩托化步兵也不過是延後時間而已,絕不可能因為我不存在,就永遠不出現摩托化步兵的道理。沈心,我是會死的,我們都會。從長遠來看,這個世界艘屬於年輕人的。”

  沈心眉頭深深皺起,韋澤對死亡的態度讓他覺得很不舒服。“都督,這不是哲學問題,這是一個政策延續的問題。”

  沈心願意討論這個問題,韋澤也和沈心討論:“民朝憲法頒佈的時候,秦始皇兩千年前開創的君主制就壽終正寢了。現在看,我覺得等我死的時候,君主制大概就蓋棺論定。這是制度延續性的問題。但是秦始皇書同文車同軌的政策到現在不僅沒有被推翻,民朝還加上了言同聲這一條。標準度量衡不僅是在民朝推行,以地球為基準的公制在世界範圍內開始流行,還會越來越被大眾接受和應用。秦始皇絕不知道也無法想像統一度量衡發展到現在是什麼模樣,但是能延續的政策無一例外,都是能推動生產力發展的政策。我認為在當下的局面,讓民眾有機會從事更高收益的產業,能夠推動生產力的發展。”

  “都去搞經濟作物,誰也不肯從事低收入的種地。”沈心不認同韋澤的看法。

  “那就讓糧價上浮。”韋澤看著非常輕鬆的給出了他的解決之道。

  沈心不吭聲了,他受到的震動無以復加。民朝幾十年來都是以國家控制的低糧價來確保人民的生活水準。韋澤現在竟然要對這個基本政策下手了麼?

  看著沈心平淡的表情,韋澤放緩了語調,“從太平天國開始的1850年到現在的1895年,45年過去了。戰爭結束了,中國的戰爭年代結束了。”

  最後這句“中國的戰爭年代結束”讓沈心神色起了相當大的震動,迷惑,震撼,不解,種種表情在沈心一貫冷靜的面龐上一閃而過。過了一陣,沈心才開口問道:“都督,戰爭結束之後呢?”

  “以命令式的方式解決問題,所有人民都服從我們光復党以勝利為目標的時代結束了。今後的時代將是以人民的需求為核心的時代,我們要推動的是生產力的發展,推動的是人民的解放。45年的奮戰後,我們要踏上新的道路。而你,沈心,你身為國家主席,就要以這樣的高度對待這個變革的時代。”韋澤的聲音很冷靜,但是裡面的期盼卻極為明顯。

  然而沈心卻沉默不語,過了幾分鐘。沈心站起身來,“都督,我一時還沒辦法把思路理清楚。我先回去考慮一下。”

  韋澤無聲的歎口氣,然後擺擺手示意沈心可以離開了。看著沈心的背影,韋澤並沒有不滿。在今年上半年,加勒比海各國與南美聯軍在民朝和英國的武器援助下,在明白除了死戰別無他途後,與美國進行了一系列的死戰。有德國提供的大量黑森傭兵部隊,半年連續不斷的戰鬥最終以雙方各戰死五十幾萬受傷過百萬的慘烈結局收場。

  為了戰爭,美國除了讓本國女性全面就業之外,還大量招收女軍人。即便如此,這樣慘烈的損失也讓美國的兵源到了穀底。不得已,現任的羅斯福總統派遣密使,希望與民朝簽署和平條約。民朝當然樂於見到這樣的局面,隨即與美國簽署了協議。協議中規定,美國放棄北美大陸的領土,雙方終結戰爭狀態。解決了最大的威脅後,美國趁著南美各國被慘烈的損失弄到不願意再戰的機會,和南美各國達成了停火協定。最終美國佔領了加勒比海諸島,委內瑞拉、哥倫比亞、巴拿馬,成了一個兩百多萬平方公里的加勒比海國家。

  韋澤並不在乎這樣的一個美國存在,從現實來看,美國在對付民朝之前,首先要面對全部敵視美國的南美與加勒比海各國。來自南方的威脅此時已經微乎其微。現在民朝的預期壽命大約60歲,45年已經是正常民朝人民人生中絕大部分時間。在這樣漫長的時間裡面,不管是什麼樣的表像,大家生活在戰爭和準備戰爭的兩個狀態下。

  就在韋澤準備寫一篇公開演講的時候,辦公室主任周金國中將進了辦公室,向韋澤介紹了一下王士珍的事情。王士珍在匈牙利接觸基層,在巴拉頓湖附近見當地一些算是先進份子的時候,有一夥民團突襲會場。王士珍攜帶的有武器,他本人也很重視軍事技術的訓練,和警衛一起打死好幾個民團成員,打傷近十人。雖然暫時挽救了自己和那些當地先進份子的生命,可王士珍也沒辦法繼續在當地待下去,只能跑回布達佩斯。然而當地民團再次出動,抓到了一些人,最終得知了當時奮起反擊的人中有中國人,事情就升級成了外交事件。現在王士珍躲在民朝駐布達佩斯的使館中,匈牙利方面則派兵包圍了使館。

  聽完了介紹,韋澤答道:“把王士珍同志救回來。”

  “把他接回北京?”周金國問。

  “是的。接回北京。另外,請恩先生給我寫封信,解釋一下他為何認為匈牙利有如此之高的革命價值。”韋澤補充了一句。

  兩天後,韋澤召開政治局全體會議。在會議上,韋澤發表了一篇講話。

  “……在1850年金田起義時,提出均田地共富貴的政策,讓無數的人民選擇和我們合作。在老兄弟心中的上帝和玉皇大帝有多大區別,我覺得沒啥區別。讓大家捨生忘死的起來造反,絕不是因為洪秀全,而是太平天國提出的理念打動了大家。

  1852年沖出永安後輾轉作戰後到圍攻長沙,那時候西王蕭朝貴與東王楊秀清提出了在南京建立小天京的觀點。大家經過半年奮戰,走了幾千里路,終於攻克南京,定都小天京。

  從1853年開始,戰略目標又變成打垮周邊的敵人,建立起一個小南朝,進而北伐。那時候光復党和光復軍的前身縱橫安徽,北伐到天津,再折返回來。半年征戰,縱橫數千里。

  天京之變,太平天國的革命性被摧毀,變成了一個沒有什麼凝聚力的團夥。我們光復党光復軍舉起革命的旗號繼續出發,從南京為起點,以廣州為終點,經過幾千里的遠征,在1855年,我告訴大家,今後的世界是一個用鐵和血解決一切問題的時代。從那個時候開始,中國的一切都不同了,世界也因為我們的改變而改變。

  從1855年到1895年,我們攻城掠地,開疆拓土,建立今天的偉大成就。而戰爭也到了結束的時候。戰爭結束,一切為了戰爭,一切為了勝利的時代也隨之結束了。同志們,對中國來說,這個鐵與血的年代結束了。

  我們的偉大軍隊曾經在萌芽時候曾經靠自己的雙腿走過萬里長征,我們的軍隊正式建立後,更是邁過幾十萬里的征途。這樣的征程就此結束了麼?沒有,每一個時代都有屬於自己時代的長征,一個時代的結束,意味著一個新時代的開始。同志們,作為一個充滿活力的政黨,作為一個充滿生命力的組織,我們永遠在路上!

  ……”

  後世的記載中,皇帝韋澤同志在1895年國慶時,寫了一首《憶秦娥•山海關》,無數讀者被“雄關漫道真如鐵,而今邁步從頭越。從頭越,蒼山如海,殘陽如血”。深深感動。

  這首詞與之前左宗棠那裡流出的《沁園春•雪》一起被稱為皇帝韋澤同志詩詞中的經典。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9 11:45

第524章 民主基金會(一)

  傳說中愛神維納斯的故鄉是一年有超過300天明媚陽光的賽普勒斯,11月的賽普勒斯下雨了。地中海氣候是夏季炎熱乾旱,冬季溫暖多雨。雨嘩嘩的下,在客廳裡面,格蕾絲女侯爵正在給兒子整理書包,看得出,小傢伙對上學很著急,在媽媽整理的時候怎麼都安靜不下來。格蕾絲女侯爵也沒有生氣,她的小腹鼓起,正懷著第二胎呢。

  此時的王明山則坐在書房裡面靜靜的看簡報。

  “時代變化,中國的和平降臨!”

  “韋澤同志堅持憲法,民朝自始至終都是一個共和國!”

  “增加人大的許可權,人大準備好了麼?”

  ……

  1895年的三會召開,王明山的級別在那裡,這些簡報也是要給他一份滴。當然,除了這些之外,王明山還接到了針對他個人的命令。王明山覺得這兩個命令放在一起很有喜感,“推進歐洲各國回應民朝提出的世界奧林匹克夏季運動的工作”“支持匈牙利人民革命”。

  在韋澤下令起草的奧林匹克運動章程中,在運動會召開之時,委員會講呼籲世界各國停戰。就如當年希臘召開奧林匹克運動會時全地區停戰一樣。至於匈牙利人民革命,這必然是血與火的戰爭,王明山對此非常清楚。所以他忍不住生出一個假設,匈牙利革命戰爭如火如荼的時候正是奧運會開始的時候,那該怎麼辦?

  兩個多月前,王明山見到了中央派去的王士珍。由於王士珍開槍打死了當地貴族的人,外交部也是花了不小的氣力才擺平此事。這個年輕人對匈牙利的觀察讓王明山很訝異,“匈牙利人民缺乏造反的理念,只要有都督這樣的革命領袖,這地方也是乾柴烈火”。國內的具體命令也很值得玩味,“向匈牙利革命力量提供紙張和印刷設備”。除此之外,匈牙利語的革命小冊子已經運到賽普勒斯,就等著通過各種途徑送進匈牙利去。

  “爸爸,我要去上學了。”王明山的兒子在門口對書房方向喊了一嗓子,單方面的表達了對老爹的尊敬之後,不等王明山回應,就聽大門一響,小傢伙就跑了出去。幾分鐘後,大門又響了一次,然後一陣腳步聲就從大門到了書房門口。

  “你說的那個運送書籍的事情是怎麼回事?”格蕾絲女侯爵手裡拿著一個小本本。俗稱“一生傻三年”,指的是女性生育養育的時候對於娃之外的事情處理能力大大降低。格蕾絲女侯爵也是個正常女人,所以她在王明山的建議下採用“好記星不如爛筆頭”的應對策略。

  聽到格蕾絲的提問,王明山抬頭看了看,就見母親的溫暖表情正在從格蕾絲臉上快速消退,顯露出了銀行家的冷靜銳利。

  王明山放下簡報冷靜地答道:“我們希望開闢一條從義大利通往匈牙利的交通線,能夠把我們希望的物資運到我們想運到的匈牙利地區去。”

  “走私網?”格蕾絲也冷靜的提出了判斷。

  “現在運送的是革命書籍,未來也有可能是武器彈藥。我不希望靠單純的走私網。那些人是為了錢,如果出賣匈牙利革命者能夠謀取更大利益的話,他們大概會毫不猶豫的出賣革命者。”王明山對此有不少考慮,他不反對在某種程度上利用走私網路,但是他本人根本不信賴走私的模式。

  “哦?你對走私業者的評價這麼低?”格蕾絲有些打趣地說道。

  “哼!”王明山只是冷哼一聲,卻懶得說話。早在30多年前,王明山在廣東財政部門工作,對於走私可是狠打嚴打。因為有接觸,見識過走私業者唯利是圖的真實嘴臉,王明山對這幫傢伙們毫無好感。

  “民朝在歐洲惡名昭彰,只要你們組織的武工隊能夠給走私業者一些恐嚇,他們大概就會老實起來。”格蕾絲用玩笑的口吻說道,看著王明山那種惱怒又帶點無可奈何的表情,她就忍不住想逗逗王明山。

  “那些人都是地頭蛇,我們民朝怎麼會殺進……”王明山隨口說道半截突然眼睛一亮,臉色變得鄭重起來。

  韋澤都督宣佈鐵血政策終止,和民朝相當一部分幹部的感受一樣,王明山感覺很不舒服。韋澤40年前發表“鐵與血”的政策時候,王明山已經是光復黨的一員。40年彈指一瞬間,在韋澤宣佈終止“鐵與血”的政策之時,王明山才突然發現40年來的韋澤從來沒有改變過自己的政策。

  執行鐵血政策的40年,韋澤領導的民朝中央從來沒有考慮過戰爭之外的解決管道,即便有和平手段解決,也只是為了未來更大規模的戰爭鋪路。英國、法國、西班牙、葡萄牙,民朝奪走了周邊歐洲列強控制的地區。最後又奪去了北美大陸絕大部分地區。

  既然韋澤能夠堅持執行40年的鐵血政策,王明山也相信韋澤鐵血政策的決定不是玩笑。從這個角度,王明山突然發現自己居然理解了韋澤都督對匈牙利的安排。如果不採取軍事行動,想在匈牙利引發革命,就必須依靠匈牙利革命者。思想靠書籍,鬥爭靠武器。賽普勒斯作為中繼站,同時向匈牙利革命者提供這兩方面的幫助。

  想到這裡,王明山再沒討論的興趣。思路變化之後,想走義大利的設想頃刻煙消雲散。有好些比義大利更加可靠的途徑,例如現在塞爾維亞還是奧斯曼土耳其帝國的領土,在邊境開辦幾個印刷廠和倉庫,就可以輕鬆向邊界對面的匈牙利方面提供各種物資。把事情想清楚之後,王明山合上資料夾,站起身來。他接下來的工作就是要外出聯絡。

  王士珍此時也已經回到北京,出乎他意料之外,竟然是韋澤都督單獨接見他。即便在王士珍在北美帶領百萬僕從軍的時候也沒有如此待遇。對於韋澤詢問的匈牙利革命局面,王明山據實以告,“那些人篤信上帝,整個農村的局面大概和清末差不多,窮人大量失去土地。只是匈牙利的城市有工廠,即便是窮人也能夠去工廠工作。但是工作環境極為惡劣,工人根本就沒有被當人看。”

  “他們的勞動生產率如何?”韋澤忍不住打斷了王士珍的話,他一直沒機會去參觀19世紀末的歐洲工廠,對於那些工廠的勞動生產率非常不理解。野蠻的壓榨與20世紀的血汗工廠相比有何種區別,韋澤其實很想親自調查。

  “勞動生產率遠沒有咱們這邊高。”王士珍很是意外地答道,“一個能不用機械設備就不用機械設備的工廠,怎麼可能和咱們民朝比生產效率?”

  王士珍的介紹讓韋澤只能暫時收起好奇心,無論是理論或者是現實,大量使用標準化零部件以及機械設備的企業,生產效率都遠勝人工勞動。

  “那些工廠裡面大量雇傭童工,老人、小孩、男人、女人,每天至少都要工作12小時。傷病什麼的全部由自己承擔。上學是少數人的特權,雖然匈牙利也提出了模仿德國的強制教育法,不過在農村並沒有真正推行。文盲在農村占絕大多數。教會在農村有巨大的影響力,教會人員、官員、法官、和當地的地主與貴族們沆瀣一氣,用武力剷除他們覺得威脅到自己存在的所有人……”王士珍的話題被引到工廠上來,於是講述了一番他的見聞。

  這些事情太過於普通,又太過於經典,韋澤對這種教科書般的描述很無語。抽了個空,韋澤問王士珍,“匈牙利人民的革命精神如何?”

  “絕沒有太平天國那時候死都無所謂的程度。比起光復軍這種用系統革命精神和革命組織來武裝的軍隊差距更遠。不過他們至少認為推行土地公有制更能有效解決匈牙利的社會問題。只是那些讀過書的革命者們有種高高在上的意思,和都督您最近反復強調的不能脫離群眾相距甚遠。”王士珍回的非常巧妙。

  韋澤臉上毫無表情,見識了王士珍這種很能懂上意的回答,韋澤心裡面有些不爽。而且匈牙利的局面也讓韋澤不爽,先讓王士珍下去,韋澤忍不住拿出恩叔寫來的信放在桌上,卻沒打開,只是忍不住用手指在上面敲打。

  恩叔認為匈牙利大概是歐洲最容易爆發社會主義革命的國家。中國革命的經驗是一個農業國通過革命走上社會主義道路的案例,西歐的英、法、德、奧地利,都是工業國。那些小國連正經的農業國都算不上。所以恩叔非常希望能夠在歐洲建成一個社會主義國家,作為社會主義旗幟指引歐洲國家向前進。

  韋澤對輸出革命興趣不大,他此時又不得不考慮這個現實的問題。從理論上講,輸出制度是霸主國家們習慣的做法,韋澤對此很清楚。但是韋澤真心認為社會主義制度有其本質上的先進性,對於把這樣的制度對外輸出很是不安。這就跟把絲綢賣到蠻荒之地一樣,也許蠻荒之地的各種原材料能夠讓絲綢商賺取高額的利潤,但是看著絲綢披在那些野人身上,總覺得有種明珠投暗的不快。

  不過韋澤最終還是決定組建相關部門,有些事情該幹的時候就得幹。

  常委會沒人否定韋澤的計畫,大家只是問這個對外輸出革命的組織該叫啥,按照民朝的三定原則“定職能,定機構,定人員”,韋澤有義務做出解釋。當然,在三定之前還需要“定名稱”。大家就見韋澤都督閉目想了想,睜開眼的時候嘴角露出了一絲嘲諷。

  “就叫做民主基金會吧。”韋澤爽快地說道。

  品味了一下這個非常正經的名稱,大家實在是找不出可笑在哪裡。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9 11:45

第525章 民主基金會(二)

  王明山對民主基金會的名稱沒什麼評價,他的注意力都放到和這個消息一起來的通報上。一位溫姓老兄弟去醫院看病,其孫子覺得醫生沒能治好他爺爺的病,於是對醫生大打出手,導致醫生死亡。溫姓老兄弟的兒子隨即安排兇手逃亡,事情隨即就擴散開來。

  事情最終收場的時候一共抓了九人,溫家上下四人,協助逃竄的五人,另外三個老兄弟的家族都涉入其中。審問的時候溫姓老兄弟的孫子對自己犯罪行為的解釋是“爺爺好幾次抱怨醫生沒能治好病,根本不是專家水準,欺世盜名。於是覺得不動手面子上過不去”。

  溫家的兒子也是官員,他的說法則是“他是我兒子,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被抓”。

  其他非溫家的包庇者則是表示“這都是自己的老朋友,不幫一下以後沒辦法當朋友了”。

  這通報王明山看的不停的搖頭,在後面,這位混到部級幹部的溫姓老兄弟從病床上爬起來,到了中央委員會門口就要求見韋澤。見門口的警衛不給通報,老兄弟跪在門口大哭,這才驚動了韋澤。把老兄弟安頓下來,聽了老兄弟哭訴,又聽了相關人員的彙報。韋澤問了一個問題,“40多年前,哪怕是在太平軍中,殺百姓是會遭到什麼處罰?”

  王明山雖然是在光復軍脫離太平天國後才加入的,他也知道太平天國從起兵到全勝時期的紀律。那時候姦淫婦女,傷害百姓者,太平軍一律處死。光復軍也是如此。至於建國後的法律規定同樣遵循殺人者死傷人者刑的傳統中國理念。如果和之前有什麼不同的話,那就是公檢法的覆蓋範圍已經不是皇權不下縣的程度。

  最後打死人的被判死刑,其他人都被開除公職,並且以公務員法相關規定進行了司法判決。王明山認識這個老兄弟,實際上這種真正的老兄弟就那麼幾萬人,能夠爬到高級別位置的更少。別的不說,這個溫姓老兄弟的家族遭受了重挫,因為一個逆子壞了幾乎全家的前程。

  連連歎氣,微微搖頭。想像著這樣的沉重打擊,王明山覺得挺悲哀的。那位溫姓老兄弟也是70多歲的人了,怎麼受得了這樣的刺激呢。

  翻開後面的,王明山看了幾眼就呆住了。溫姓老兄弟果然沒受得了這樣的刺激,家族幾乎被連根拔起後沒多久就去世。在追悼會上,這家裡面沒入獄的子孫居然敢怒斥毆打前來悼念的領導。怒駡他們不給“自家人”辦事。

  王明山再也看不下去。他把通報扔在桌上,慍怒的站起身給自己點了根煙,嘴裡面嘀嘀咕咕。看樣子說的可不是什麼好聽的話。溫家能幹出這樣的事情,被連根拔起的命運已經無法避免。原本的時候王明山心裡面還有些同情溫姓老兄弟,現在這點同情隨著溫家的胡鬧完全飛到了九霄雲外。

  不過這些情緒對王明山都很表面,沒過多久,王明山覺得有些發冷。他自覺在教育子女方面已經很努力,但是他老婆幾年前去世後,他又到了歐洲這邊,對子女們的發展已經覺得無能為力。見到韋澤的兒子韋坤,王明山突然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韋坤已經算是很優秀的孩子,但是骨子裡面的那種傲慢讓王明山仿佛看到了他的子女們。這位溫姓老兄弟的子女王明山沒什麼印象,但是這位溫姓老兄弟的為人中少不了那種開國元勳的鯉魚躍龍門後帶來的那股子勁頭。

  都督是不是對老兄弟們有些過於苛刻了……一個念頭突然就在王明山腦海裡蹦出來。雖然王明山的智慧很快就讓明白這想法很糟糕,但是王明山的身體卻因為這個念頭大大打了個寒顫。雖然王明山本人堅定的支持依法治國,不過他也很清楚他希望民朝能夠成為一個讓王明山家族萬世富貴尊崇的國度。

  “呵呵!大概滿清那些人也是如此想的吧?”王明山喃喃地說道。他本人參加了毀滅滿清的革命,親眼見到數以萬計的滿清王公貴族不論男女老幼被屠戮的場面,所以王明山很清楚所謂的萬世富貴只是一種愚蠢的念頭。但是一想起自己的子女,王明山就感受到這種念頭非常強烈。

  “工作工作!”王明山輕輕對自己說。這是他解決內心不安的最佳辦法,工作固然辛苦,但是能夠認清面對問題的話,工作反倒是最好的消除不安的手段。至少對王明山如此。

  轉眼1895年就要過去,在亞洲有日本、高麗、暹羅、安南四國同意民朝夏季奧運會的倡議。在歐洲的英國、法國、奧匈帝國、德國、義大利、希臘也都同意。在南美的智利、阿根廷等國表示,只要不許美國參加奧運會,他們就可以考慮。

  最後國際奧林匹和運動會委員會決定,1896年在希臘召開第一屆奧林匹克運動會,1900年的第二屆奧林匹克運動會則是在民朝召開。王明山的外交使命很成功,至於民朝1896年出錢把各國奧運選手運到希臘,在奧運會結束之後再運回各國。在1900年同樣負擔各國選手的運輸,王明山僅僅拋出這麼一個條件,就讓很多國家感到滿意。

  甚至希臘私下請求民朝出點營運費用的請求,王明山也爽快的答應了。被說是好面子也罷,被說是民族習性也罷。中國傳統裡面真的有“要麼就幹好,要麼就別幹”的勁頭。更何況,以民朝的經濟實力招待上千人連破財都談不上。如果能夠配合新聞操作有效的宣傳民朝的強大與文明,這點錢出的會非常值得。

  當然,王明山也提出了民朝要求設置的女性運動專案。跑步、射擊、馬術、擊劍、鉛球、標槍、跳高等等。這個要求讓民朝之外的各國非常不解,最後卻也接受了。因為射擊、擊劍、馬術,在英國法國等歐洲國家也有不少貴族女性參加。

  運動員們城市的居多,在布達佩斯的各個大學、貴族、工人運動俱樂部裡面開始宣傳即將舉辦的奧運會時,來自民朝的另一種宣傳以在更普及的開始宣傳。匈牙利文的《批註解釋版共產黨宣言》《農業國爆發的革命——中國革命》《中國土地革命歷史》《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中國思想解放史》《階級壓迫的形成與階級鬥爭》《1848大革命時代》……種種目標明確的書籍與種種目標明確的小冊子在匈牙利開始慢慢流行起來。

  “不是某個地主或者某個地主家族在剝削我們,而是整個地主階級,以及依附於土地私有制的整個制度都在剝削我們……”茜茜女王看起一個小冊子,翻開之後就看到裡面有特別標紅的句子。

  “天主教制度分肥系統”茜茜女王在另外一本小冊子上面看到了醒目的標題。

  “革命會讓舊制度下地獄,會讓舊制度下的貴族們傷亡很多很多,但是我們人民能夠通過革命獲得解放!人民們,起來推翻舊制度!”有傳單上面用碩大的文字寫道。

  等茜茜女王稍微流覽了一下這些宣傳內容之後,她沉靜的看向面前的幾名官員,然後又看了看幾名匈牙利貴族的代表。“這就是……讓那些人下獄的證據麼?”女王開口問道。

  “是的,陛下。這就是證據。他們不是偶然看了一次,更不是第一次散發這些……混帳東西!”官員提到這些政治宣傳品,聲音裡面有著格外痛恨的情緒。

  女王陛下開口說道:“我並不認為有必要下獄,不讓他們再傳播這些就行了。”

  “陛下,我們最初也根本沒有要把這些人下獄的打算。最初的時候我們也是依照印仁慈的決定,只是訓誡一下。但是您讓我們怎樣去讓那些不聽訓誡,二十次三十次的散發這些混帳東西的人改惡向善呢?”官員們說話的時候,露出了痛徹心扉的表情。

  官員剛說完話,為首的貴族就上前一步說道:“陛下,您必須出來對此發表意見了,我們請求您能夠出來表態。匈牙利人民愛帶您,匈牙利人民熱愛您。這些人宣稱,我們貴族的財產是邪惡的。但是我們的財產都是祖上傳下來的,並不是我們從這些人手中奪走的。這樣正當的財富竟然被稱為邪惡,您出來宣佈看法,才能給讓匈牙利人民為之清醒,徹底認清這些人的邪惡!”

  茜茜女王並沒有立刻回答,整體而言貴族和官僚之間還是有些傳統矛盾滴,這次兩邊倒是表現出同仇敵愾的態度來。一般來講,茜茜女王並不喜歡用強權來壓制民間的聲音,官僚和貴族的代表們如此做法讓女王心裡並不是很舒服。思忖了片刻之後,茜茜女王的目光再次落在那些作為罪證存在的宣傳品上。

  “打倒”“鬥爭”“推翻”“摧毀”,在那一大摞宣傳品上隨便掃一掃,就可以輕鬆的看到這些充滿暴力的文字。女王的臉色變得愈發難看起來,來自哈布斯堡家族的暴力是暴力,來自民間的暴力同樣讓茜茜女王非常厭惡。

  官員與貴族屏息凝神的看著女王的表情,看到女王端莊的臉上越來越嚴肅的事情,官員和貴族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翹。匈牙利貴族和匈牙利人民都喜歡這位奧地利皇后,如果這位奧地利皇后兼匈牙利國王能夠公開批評這些造反者的話,一定可以給這些人以沉重的打擊。

  在期待中,茜茜女王朱唇輕啟,“請議會的先生們來,我想和他們談談。”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9 11:45

第526章 民主基金會(三)

  11月底的巴拉頓湖畔已經頗冷,在韋澤那個時空,從中國明末小冰河時代啟動的變冷階段直到1900年才結束。天空中紛紛揚揚飄落著蓬鬆松好幾釐米大小“全球變暖”的前兆。

  天空彤雲密佈,昏暗的很。雪地上有一行人沿著一條覆蓋了厚厚雪花的道路向前行進。近看的話,這幫人都穿著厚厚的棉大衣,帶著棉帽,手上是厚厚的棉手套。他們背上背著步槍,頂著風雪向前走。到了村落附近之後,一行人散開,包抄向幾棟居民的房子。

  這些人都是巴拉頓湖附近大地主米克羅什老爺手下的民團,他們一個個神色緊張,緊緊握著之前背在背上的步槍,貓著腰,緩緩包圍過去。幾個月前,米克羅什老爺派遣這些人去收拾村裡面幾名退役的士兵。平常的話,退役的士兵多數都是加入米克羅什老爺麾下的民團。而那幾名退役士兵不知道吃了什麼熊心豹膽,居然拒絕加入。

  若是僅僅如此,幾個退役軍人也不可能引發米克羅什老爺的震怒。當收租之時,幾名退役士兵們居然給村裡面的窮人稍微撐了撐腰後,民團頭子就和這幾個人攤牌。要麼加入民團,要麼滾出村子。

  雪花繼續靜靜的下著,從民宅窗戶上掛著窗簾,從窗簾縫隙裡面看得出屋裡面有亮光。為首的兩位已經各領著一隊人形成了包夾的態勢。他們分別躲在雪堆後面。其中一堆的頭領深深呼吸了幾次,然後對手下地說道:“一會兒你們直接對著窗戶開槍,絕對不要有絲毫留情。”

  他的七八名手下愣愣的聽著,頭領見這幫人都是沒什麼戰鬥前的兇悍,他忍不住一巴掌拍落了一個傢伙緊緊勒在腦袋上的棉帽,然後又把方才的話惡狠狠的說了一次。說完之後,他追問一句,“你們聽到了麼?!”

  “是”“是”“聽到了”。那些民團的傢伙們紛紛表態,看首領發言完畢,那個帽子被打落的傢伙趕緊把帽子再次扣在頭上。

  民團首領看著這麼一群部下,心裡面一陣哀歎自己太倒楣,新招來的傢伙們居然都是這樣的廢物。之前前可不是這樣,至少幾個月前不是這樣。那時候民團裡面有相當的骨幹成員,那個夏末的時候突襲這幾家的退役軍人之時,大家兇神惡煞,戰意滿滿。沒想到的是這幾個退役軍人竟然來了拜訪的朋友,裡面居然還有中國人,然後戰鬥就開始了。

  一想到之前的血戰,首領就覺得仿佛有電流在神經中往返般。子彈的火力之猛,中國人射擊技術之佳,都是首領從所未見。十幾人的民團死的死,重傷的重傷。除了首領之外都被放倒在地。死的回到上帝的懷抱,沒死的也受了重傷,失去戰鬥力。等他們完全恢復健康都得明年,但是米克羅什大老爺下令,今年必須收拾掉那些人。

  推了推帽子,首領站起身,帶著部下開始行動。儘管心裡面還是頗為緊張,但是首領相信那些傢伙們的運氣可不是總是那麼好,還會有外國朋友來拜訪。

  米克羅什大老爺此時正站在豪宅後花園的棚子下面,外面很冷,但是老爺心情不錯。昂貴的中國藥物根治了他的瘧疾,身體恢復健康後再派遣民團再次去幹掉那些退役軍人,是揚眉吐氣恢復地位的一戰。夏末的時候戰鬥遭到慘烈失敗,而且還牽扯了中國貴人,這讓米克羅什老爺一度非常不安。但是他在此地的人脈很快運作起來,事情的真相被查明。那幾個中國老爺不是退役軍人的朋友,而是退役軍人的戰友的兒子的朋友。中國老爺帶了僕役到這邊旅行,退役軍人的戰友的兒子充當導遊。民團的那幫人囂張慣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去殺人,於是遭到猛烈的還擊。

  幾個月過去,這件牽扯到外交的事情已經平息。米克羅什老爺覺得若是還讓那幾個礙眼的退役軍人活著,只會持續打擊他在此地的聲望。於是新一輪的解決辦法出爐,那就是殺雞駭猴殺一儆百。

  站在棚子下,米克羅什老爺手拎拎著中國的步槍,這是非常棒的槍,是軍用型改裝成的列強。這杆槍在夏天一槍就解決了那個吉普賽毛賊,因為這個毛賊居然敢勾引米克羅什老爺家的一個僕人的女兒。那小姑娘芳齡十六,如花似玉,米克羅什老爺垂涎已久。幹掉了那個吉普賽毛賊後,僕人終於表示了順從,現在那個小姑娘正赤裸的睡在米克羅什老爺的臥室中。一想到自己粗暴對待這個身下的小美人,回想那個小美人痛苦的掙扎的模樣,大老爺嘴角露出了笑意。

  端起步槍向著巴拉頓湖的方向瞄準,殺戮的衝動和衝動帶來的愉悅的興奮洋溢在米克羅什老爺心中。解決了那些不識好歹的退役軍人,米克羅什老爺就可以和當地的地方官、法官以及其他貴族一起去參加狩獵活動。

  閉上眼深深吸口氣,米克羅什老爺覺得自己仿佛能夠聞到狩獵場中子彈的硝煙味以及獵物的血腥味。這讓大老爺渾身舒爽起來,他相信生命想繼續存在是通過吞噬其他生命實現的。那些殷虹的葡萄酒其實就是葡萄的鮮血,不管是主食或者副食,不管是蔬菜或者肉類,吞噬別的生命才能讓自己的生命延續下去。擁有這一帶全部土地的米克羅什大老爺就該是吞噬這裡的那個人。至少在半個多世紀之前,這裡貴族土地上所有的“活物”都歸領主所有。那真的是美好的舊時光。

  “呯!呯!呯呯!”槍聲突然就在前門處響了起來,大老爺猛然睜開眼睛,精神從對美好過去的追憶以及對不久後狩獵的憧憬中掙脫出來。隨著一陣玻璃破碎的聲音,前門被踹開的聲音傳來。米克羅什老爺拎著獵槍沖進屋內,他並沒有盲目的繼續前沖,而是先躲到了一個櫃後面,然後側過臉向大廳裡面看。隨著慌亂的腳步和驚叫聲,屋內就熱鬧起來。

  “米克羅什在哪裡?”前廳傳來怒吼聲。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求求你放過我。”怒吼聲後是管家的哀求聲。

  “我數三聲,你要是再不說,我就崩了你。三……二……”拖著長音的數數聲響起。

  “我說,我說。米克羅什老爺在後花園!”承受不住壓力的管家尖叫出聲。

  米克羅什大老爺心中一陣惱怒,他沒想到管家竟然這樣的沒骨氣。隨即他想到的則是襲擊者馬上就要往後面沖來。大老爺非常不爽的靠在牆邊,輕輕拉動槍栓。對方人數看來不少,若是就這麼陷入對戰,他可完全不利。至少聽那聲音,敵人拿的是長槍。現在就要利用這支連發的步槍來解決敵人。

  大老爺靜靜的靠牆站著,聽到幾個人的腳步聲向著後面走來。平穩住呼吸,大老爺準備站在牆邊,等著敵人過來。那個方向過來之後先看到的就是通往後花園的門,正常情況下,那些人會直奔門而去。

  就在此時,大老爺對面的另一扇門開了,那個僕人的女兒穿著睡衣,帶著不安的表情來看看發生了什麼。她先看到了米克羅什老爺,然後沖進來的人就喊道:“那個小姑娘,別動。我們不會傷害你。你知道米克羅什在哪裡麼?”

  米克羅什就見到小姑娘低頭思索了片刻,然後抬頭,冷冷的用手指指著對面的米克羅什。

  臭婊子!竟然這樣害我!米克羅什老爺心中罵道。他第一反應就是抬起搶想一槍把這個小姑娘給斃了,但是一想到自己要暴露,他就遲疑了一下。就這麼一個遲疑,一道身影突然閃過,米克羅什大老爺就見到一個人端著槍,從視野外橫著蹦過來。這樣的姿勢讓對面那人始終面朝米克羅什老爺的方向。他手裡平端著一杆老實火槍,就見火光一閃,大股的鐵砂在白色煙霧的推動下沖出槍口。那些灼熱的鐵砂射入米克羅什老爺體內的時候,大老爺忍不住發出了慘叫聲。

  民團團眾們看著民宅內冒出滾滾濃煙,躲在樹後或者別的掩體後,緊張的用槍瞄準屋門。他們接到的命令是殺人,所以先是對窗戶開槍,對門開槍後,這些人把引火之物從破碎的窗口扔了進去。沒多久,屋內就冒出滾滾濃煙。但是即便到了這樣的程度,屋內沒有人聲,也沒有動靜。又過了一陣,整個木頭房子都燃燒起來,依舊沒有任何人沖出來。

  難道最初的那些射擊直接把人給打死了麼?民團頭子不解的想。他無論如何都無法相信自己的運氣會這麼好。而民團中靠後的一員則低下頭,輕輕的在胸口劃著十字。消息是他洩漏出去的,這個成員和這幾個退役軍人並沒有什麼直接關係,不過這位一年前是羅賓漢黨的一員,而兩個月前聽了當地農民間開始流傳的有關中國的傳說,對那樣人人都有土地種的國家非常羡慕。

  如果大老爺真的被殺,會不會出售他名下的土地呢?那些羅賓漢党與得知消息的退役軍人向他承諾,解決了米克羅什老爺後要給這位民團中的內應分上一份滴。那時候也許這位民團的成員還能夠從中買到一塊地也說不定?這樣美好的想像只維持了一瞬後就消散掉,好多年了,好多好多年了,只見農民們賣地,只見貴族和地主老爺們賣地。還真的沒見過老爺們賣地,窮人買地的事情。

  12月4日,米克羅什老爺被殺的消息震動了整個布達佩斯。米克羅什老爺本人有個小爵位,他的兒子們在布達佩斯軍隊和官員系統內都身居中級,還有相當的前程。連準備去義大利過冬的茜茜女王都不得不延後行程。

  “共產黨開始殺人啦!”“我們再也不安全啦!”

  “消滅威脅王國制度的匪徒!”“絞死那些共產主義者!”

  根本不用煽動,上層輿論從恐懼到要報復只用了不過短短兩三天時間。

  “女王不準備來賽普勒斯旅行了。你們大概失望了吧?”王明山在黨委會議上聽了彙報之後,用帶了些嘲諷的語氣說道。

  參加會議的同志都是民主基金會的成員,聽了王明山的話之後,大家忍不住哄笑起來。大家都聽說過這位匈牙利女王的豔名,傳說中她端莊美麗聰穎睿智,賽普勒斯島上人口不多,同志們大有看珍稀動物的心思。

  等大家笑了一陣,王明山才說道:“都督有指示,咱們中國革命花了快20年才成功。那時候我們內部有活動空間,外部的干涉也非常微弱。匈牙利革命想成功,除了自己空間小之外,歐洲列強雖然不太可能直接出兵,但是他們想支援反革命力量,同樣很容易。”

  “王書記,從王士珍同志講述的內容加上我們瞭解的內容,匈牙利國內的反動派們並沒有滿清那麼腐朽,匈牙利國內的革命力量也沒有咱們當年那麼強大和堅定。我們乾脆多等等?”有同志說了心裡話。

  “我明白大家的想法,我這一把年紀,對未來的晉升根本沒有打算。你們還年輕,有闖進。若是覺得這個單位沒有進步的機會,我同意大家離開。”王明山用年長者特有的寬厚態度對年輕同志們表示了自己的看法。

  最後有超過一半的年輕同志選擇了離開,王明山也回國述職。到了北京,已經是1896年1月初。在會場上見到老兄弟沈心,王明山心裡面很是激動。40年前,沈心一把將王明山拉上了革命的船。40年後,沈心在名義上已經是民朝名義上的船長。王明山親眼看到之後也覺得真心是世事難料。

  會議自然有會議的規矩,王明山和沈心只用完成自己的任務即可。會議結束之後,沈心晚上9點才跑來和王明山見面。把一包吃食撂在桌上,沈心說道:“餓死了,開吃。”

  這一句話就讓王明山覺得回到了少年時代,那時候大家最大的感覺就是餓。不管是沈心或者是王明山,兩人碰頭的時候總要弄包吃食。包裡面有牛肉、雞肉、小菜,還有一盒麻辣小龍蝦。王明山想起韋澤都督引進了小龍蝦之後,大家立刻就多了一種食物。

  “現在你也是國家主席啦,有什麼感想麼?”王明山笑道。

  “感想是,現在才知道都督到底多偉大。他能輕鬆解決的問題,我就很吃力。他能解決的問題,我就未必能解決。”沈心邊吃邊說,那種鎮定讓王明山心裡面非常羡慕。從少年時代,沈心就是如此。

  “都督現在怎麼樣?”王明山很關心這個。

  “都督當下正在推行法制,咱們的這些老兄弟們可是不高興的很。”沈心還是邊吃邊喝的狀態。

  溫姓老兄弟的事情在王明山腦海裡被記起,從那之後他不記得看過類似的案例。王明山雖然能理解老兄弟們不高興是怎麼一回事,他還是忍不住問沈心:“大家怎麼就不高興了?”

  “唉……還不是為了自己家裡的那些孩子。”沈心歎道。

  王明山沒吭聲,只是盯著沈心看。沈心從少年時候就是這樣,總是有些話不會直接說。不過沈心卻有個特點,如果是真心親近的人一直盯著他看,他往往會把後面的話說出來。果然,沈心扛了一陣,壓低了些聲音繼續說道:“老兄弟們這些年經營,那個不是有些培養出來的自己人。哪怕是都督早早推行退休制度,他們還是要努力安插自己人。”

  說到這裡,沈心苦笑起來,“明山,你在海外,又是大家不願意去的非洲那邊,肯去你那邊的人基本沒有,你是不清楚這裡面的事情。都督想方設法的維持制度,老兄弟們下臺之後胡搞的人多了。但是有退休制度,又有公務員法,政府裡面好歹有不少原本無關的人進來。但是都督畢竟是一個人,他和不少人勉力維持也只是能維持下去。可我覺得壓力越來越大,早些年的時候老兄弟們自己都在崗位上,對於無能之輩容忍度很低。可他們都老了,眼看著沒幾天好活,對自己的子弟們的環境提出的要求你想都想不到。別說早三十年,哪怕是早十年,提出這樣要求的人只怕早就被成了公敵。可是現在……”

  “到底有什麼要求?”王明山被沈心的話弄到理解不能,老兄弟們裡面的確有人品不怎麼樣的,不過被否定到這樣程度,那得多過份呢?

  沈心又吃了幾塊牛肉,這才說道:“有人提出要建立幹部學校,幹部學校招收的學生麼,那得家裡是根正苗紅才行。好大學和好院系,必須優先招收這些幹部學校裡面的學生……”

  王明山的眉頭微微皺起,如此做法對革命世家的好處當然能夠想像,但是王明山並不喜歡這樣的做法。沒等他說什麼,就聽沈心繼續說道:“這些幹部學校出來的學生,以報送生為主。即便是成績非常差的,也得保送二流大學。你也知道,大學畢業後安排工作,可是有很多門道。哼哼!”

  說到最後,沈心已經忍不住冷笑起來。

  “喂喂!”王明山大驚,他連忙問道:“都督能容下這樣的事情?”

  民朝教育體系是韋澤建立起來的,雖然八年義務教育已經是法律,不過實際上的小學升初中,初中升高中,高中考大學都是統一考試。這是韋澤反復強調的必須公平的事情。老兄弟們的提議無疑是要和韋澤對著幹呢。

  沈心苦笑著搖搖頭,“明山,現在不是都督是不是能容下這樣的事情,而是各個地方上到底有多少人在這麼幹。都督一個人再能幹,如果民朝七十七省自己偷偷這麼幹了,都督怎麼辦?”

  得知了沈心當了國家主席,王明山心裡面一直有些芥蒂,現在聽了最新的局勢,王明山發覺自己在海外竟然是好事。從內心的秉持來講,王明山不喜歡萌官之類的做法。不過王明山出身不是普通人,他非常清楚這些老兄弟們如果一起動作起來,到底有多大力量。

  所以王明山突然笑了,“沈心,開玩笑總得有個尺度。我不信這所有老兄弟都會這麼幹。你我也是老兄弟,我們可就不會這麼想,更不會這麼幹。”

  沈心此時也吃的差不多了,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後冷笑道:“呵呵。明山,你在海外你不知道。不是所有老兄弟要這麼幹,但是那些想這麼幹的老兄弟們要求別的老兄弟別擋他們的道。你覺得這樣的局面下會怎麼樣?”

  王明山翻了翻眼睛,他很討厭這樣的“假設”。不過王明山考慮了幾秒鐘,他的臉色已經變了。人都是追求利益最大化,如果真的容忍有些老兄弟們這麼幹了,結果必然是所有老兄弟在很短時間裡面都要這麼幹。堅決反對這麼幹的韋澤都督“將”會成為老兄弟們的對立面。

  不!不僅是這樣。王明山已經想明白了,現在的韋澤都督已經站在了一部分老兄弟的對立面上。而且事關老兄弟家族的千秋萬代,這樣的矛盾絕不可能因為都督的一句話就能夠化解。

  “這……你是不是……”王明山說了兩小段之後就無法說下去。沈心是主席,王明山深知沈心的政治觀念完全追隨韋澤的立場。那就意味著沈心在風口浪尖上承受著巨大的壓力。

  “不用擔心我,都督都不怕。我有什麼好怕的。”沈心倒是出聲安慰自己的老朋友,“再說,反對的人不是沒有,想搞特權,那絕不可能給大多數人特權。幸好都督搞了這麼多年賤民法,平等不說深入人心,但是現在普通民眾出身的大學生已經占了大多數。再過幾年,普通人民群眾中來的大學生數量只會更多,而且整個社會對公平正義的需求也會更強。現在的唯一問題就在於,都督還能活多久。只要都督生理上沒有糊塗,再撐過去十年,局面就會不同。”

  “真的能麼?”王明山有些不樂觀,他知道老兄弟們和他們的子弟以及山頭的人有多大的權力。

  “我們當年在安慶的時候還覺得滿清面對太平天國不會失敗,但是都督領著我們不僅每戰必勝,更讓我們看到了一個全新的世界。明山,我覺得都督有句話非常對。這個世界上的每個人其實都希望能夠做到更好的自己,都希望能夠看到一個更好的世界,並且在那個新世界裡生活。現在你覺得讓人民再回到滿清時代,吃不飽穿不暖,整日裡朝不保夕,大家肯麼?”沈心很樂觀的樣子。

  “可是即便那幫老兄弟們真的達成了自己的目的,民朝也不會重回那個時代。生產力水準真的不同了。”王明山不樂觀。

  “所以都督現在以黨主席的身份繼續宣傳革命,宣傳共產主義的基本理念。共產主義,社會主義要推翻的就是人壓迫人的制度。不平則鳴,哪裡有壓迫,哪裡就有反抗。”沈心的聲音非常有力。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9 11:45

第527章 民主基金會(四)

  在北京城裡面待了幾天,王明山覺得心理壓力驟減。市面太平,社會穩定,人民群眾以及官員們都沒絲毫處於激烈鬥爭的模樣。包括韋澤都督與沈心,遠遠看去也是神色自若。

  當王明山去圓明園遊園一番後,他整個人都放鬆下來,甚至有些後悔沒能帶格蕾絲女侯爵一起來看看。圓明園整頓後的更美了,很多在現在看來毫無適用性的房子被拆掉,蓋成了非常具有觀賞價值和內部實用性的小樓。設計者們水準極高,新房子造型都很美,與周圍環境結合起來,更增加了園子的風景。

  王明山在收音機裡面還很意外的發現每週都有一次“韋澤週末談話”的廣播節目。韋澤總是會就一些人民關心的議題做廣播談話,因為是對人民播放的,韋澤的談話非常容易聽懂。

  “……我們做事情需要事前做準備,種地可不是到了開播前掄起鋤頭就上,打磨農具,檢查車輛的輪胎,給車軸上油,都是前期準備。掌握了多少農活,就會做相應準備。這是那些莊稼把式們的一貫做法。要是光學會準備,不一定能稱為莊稼把式。但是莊稼把式們,全都懂得做準備……”

  王明山一聽這就是《實踐論》裡面的內容,實踐論原文若是在收音機裡面講出來……王明山在黨建上讀過實踐論,那玩意發音和各種括弧內的條件預設,讓他讀的非常吃力,甚至有些痛苦的感覺。

  這次週末談話針對農民朋友,韋澤完結合農業來講,連王明山這樣不懂農業的也能聽明白。其實做事的方法就那麼幾點,預習、複習、過程中理論聯繫實踐,不懂就問,不會就學。可這些說著容易,做起來真的很難。韋澤不避諱問題,也不危言聳聽。讓人感覺聽了之後就感覺自己好像增加了力量與能力,至少覺得眼界開闊了一些。

  關上收音機後,王明山覺得精神得到了調劑,他懷疑也許是他自己有些過分緊張。然後一個念頭突然就冒了出來,“身為國家最高領導者,做這種廣播講話,本身好像就是個大問題吧?”

  從最初的革命年代,韋澤都督都是通過組織來實現營運,現在的韋澤都督則是直接向整個國家發言。“韋澤週末談話”是央廣的節目,也就是說針對整個國家進行廣播。傳統生產力模式下的政治模式無法理解這做法。

  鬥爭的弦頃刻又繃緊了,王明山想到一種可能。如果那幫老兄弟們對都督逼迫過甚的話,都督在廣播節目裡面做公開的批評……想到這裡,王明山覺得自己簡直是腦洞大開。都督不可能失去對組織的控制。但是他很快又忍不住順著之前的思路想下去,若是都督公開聲稱某些人或者某一批人是敵人,並且要求人民動手的話。以現在的民朝人民對韋澤的信仰,那些“敵人”只怕立刻就會被撕成碎片。

  感受著自己心臟的猛烈跳動,王明山又覺得自己的想法未免太荒誕不經。尋找自己這麼想的理由之時,王明山發現這是對匈牙利局面的設想。那位被匈牙利上層與下層同樣熱愛的茜茜女王要是公開發表對社會主義的全面批判,那幫社會主義者們大概會陷入極度被動的階段。身為民主基金會的負責人,王明山一點都不想面對這樣的局面。

  到了年前,三會結束,王明山就奉命到韋澤這裡彙報。先把這個民主基金會草創的情況講完後,王明山直接抱怨道:“都督,我們這裡沒有優秀人才,銀行的年輕人對此毫無興趣,您得找些跟王士珍同志一樣的人才行。”

  韋澤笑道:“一個國家的革命要靠那個國家自身的局面變化,我對民主基金會的要求是向歐洲國家提供一個可能性的選擇。人員我會給你派,不過你自己可別沒了耐心。”

  “歐洲對於社會主義制度十分恐懼。哦,是歐洲上層,除了耐心等待之外我們還有別的辦法麼?”王明山對此早就有了判斷。

  “那可未必。歐洲國家和民朝的區別,想來明山你是該有認識的。歐洲要人民為資本創造利潤,我們民朝雖然沒能做到最高,但是好歹是要通過發展生產力,讓人民擁有更強的能力,推動自我的解放。目的不同,結果也不同。歐洲上層為什麼害怕社會主義制度,因為歐洲人民一旦接受了社會主義制度,歐洲上層就要被消滅,為了自己的存活,他們有兩種辦法,一個是消滅外部的社會主義制度。現在看,他們是辦不到的。我們不打過去,他們就可以燒高香。另外一種是鎮壓國內的人民群眾,想精准的鎮壓某種思想,就必須和人民群眾在一起。你指望那些老爺們能辦到麼?他們辦不到,又要鎮壓,就會大規模的殺戮,寧可錯殺一千,不會放過一個。這麼做的結果只是激化社會矛盾。”

  聽著韋澤的介紹,王明山覺得自己也只能聽聽。韋澤的判斷總是很正確,但是這種判斷卻不是“錦囊妙計”型的,到了某個時機打開來一看就能起到絕佳的效果。所以王明山聽完後只是應道,“給我派些優秀的年輕同志,我就能帶著他們堅持下去。”

  “我會安排此事。另外民主基金會要注意,我們並不是用我們的資金去養活一群玩票的口頭革命家。我想你肯定能分辨出這些人。凡是只求結果的傢伙,一定是玩票的。你可是一步一個腳印從南京走到廣州的。”韋澤最後叮囑了一句。

  “我明白。”王明山答道。

  走出了韋澤的辦公樓,王明山站在門口沒有動彈。韋澤對40年前南下的話觸動了王明山,回想起40年前的跋涉,王明山有時候甚至有種恍然。他自己從來沒想到,就在那麼幾個月裡,他靠自己的雙腳實踐了“千里之行始於足下”的古訓。不僅僅是一千里,而是四千里,這是王明山第一次真正把古話落實到自己人生中的經歷。

  出征的隊伍中男女老幼都有。這支隊伍裡的成員絕大多數都之前都沒去過廣州,甚至過半的人根本不知道天下居然存在廣州這座城市。但是大家就是跟在韋澤背後,一步一個腳印完成了四千里的征途。到達廣州後,王明山經過的距離已經超過十萬里。然而那四千里始終是王明山認為自己唯一的遠征。那遠征的人群,行進中同志們生龍活虎的容貌,那行進隊伍中震天動地的大合唱。

  王明山突然鼻子一酸,眼圈都紅了。他突然發現,回憶中那支隊伍是如此的強大,那支隊伍中的每個人竟然如此的充滿了力量。他們不僅存在於40年前,更走過了40年的光陰,創造出了當下時代中更偉大的功績。

  然而這樣的激動轉瞬就平復下來,王明山對匈牙利人民倒是生出了一種考校的心態。在匈牙利人民中間到底有多少人會義無反顧的踏上遠征的路途,又有多少人能如同王明山一樣走到遠征的終點。那些人又能否以每一次遠征的終點作為起點,踏上新的遠征。40年來韋澤都督從未停下一天的腳步,跟在韋澤都督背後的隊伍沒有減少,而是快速的擴大著規模。匈牙利人能做到麼?他們當中到現在為止可沒出現過韋澤都督這樣的領導者呢。

  在北京這邊過了個新年,王明山回到賽普勒斯的時候已經是3月。一個消息傳來,讓王明山忍不住露出了嘲諷的笑容。

  在布達佩斯,茜茜女王臉色陰沉。米克羅什老爺的血案耽誤了她前去義大利度假的行程,以往12月初就到了義大利的女王陛下,這次到了12月底才抵達義大利度假地。在度假地迎接女王的是王明山的情婦格蕾絲女侯爵,看著懷著孩子而容光煥發的女侯爵,59歲的女王心裡面忍不住生出些懷念的嫉妒感來。把孩子生下來固然很痛苦,但是懷著孩子的時候對女性來講自有她們的幸福感受。茜茜女王看得出,格蕾絲女侯爵對王明山非常滿意。

  兩人相處了幾天,女王陛下答應儘早去賽普勒斯拜訪後,格蕾絲女侯爵就返回了賽普勒斯。她的兒子被留在賽普勒斯,身為母親當然擔心。

  當女王陛下回到布達佩斯的時候,匈牙利王庭與上層人員送上了一份檔,要求女王陛下同意處決三名犯人,並且對十二名犯人處於監禁。女王一看檔內容,處決的六名犯人中有三名被控告“煽動土匪殺害米克羅什”,剩下的不管是死刑犯或者是徒刑犯,都是政治犯。

  “你們!”女王的聲音裡面有真正的憤怒,“是什麼讓你們相信我會簽署這種東西?!”

  “陛下,我們知道您的仁慈。但是這些人宣傳的是要消滅我們,而且已經有人這麼幹了,他們殺害了米克羅什先生。不僅如此,這些人煽動罷工,煽動遊行示威。他們公開宣稱要摧毀現在的政府,摧毀現在的制度。陛下,如果您放過他們,任由他們繼續這麼幹下去。那就不止死這麼三個人,關十二個人。”司法大臣語氣平靜地說道。

  茜茜女王臉上如同覆蓋了一層寒霜,根本不為所動。司法大臣繼續說道:“中國爆發革命的時候有五億人口,到滿清皇室被徹底殺光,戰亂完全結束的時候,中國已經死了一億人口,那可是20%,五個人裡面就有一個死去。陛下,我們匈牙利有兩千萬人口,按照這個比例,就要死去四百萬。以您的仁慈,您真的希望看到那樣的結果麼?”

  司法法臣講述的數字給女王很大的衝擊,她知道民朝建立過程中慘烈的內戰導致了可怕的犧牲。不過一億人口這個數字太龐大了,以至於沒辦法讓女王生出共鳴感。折算成比例,把匈牙利代入之後,四百萬人就非常讓女王形成概念。

  因為被打動,女王轉向了教會的大主教。見到女王的目光,大主教低下頭說道:“陛下,我們教會不主張殺人,因為決定人生死是上帝的事情。但是那些人宣傳的是要徹底摧毀教會,我們並不打算做出任何赦免的請求。”

  讓教會的大主教做出這樣的決定,茜茜女王也是一驚。然後她就聽到議會代表開口了,那是一位學者,一直被認為是支持市民自由運動的代表人物。

  “陛下,那些共產黨們主張的是靠殺戮來實現革命。他們相信像中國那樣對上層實施毫不留情的殺戮就可以完成革命。陛下,我們議會一直主張進步,就如同仁慈的陛下所主張的那樣。所以我們議會絕不認同任何非法的暴力行動,更不要說從一開始就以殺戮為目的的暴力行動。陛下,進步的意義在於推行正義,而正義是反對殺戮的。那些共產主義者們的行動已經不僅僅是殺戮,而是謀殺。我們絕不允許這樣的人來禍害匈牙利。”學者的語氣強硬,態度堅定,讓茜茜女王無言以對。

  此時貴族的代表想說話,女王揮手阻止了貴族的行動。貴族的一貫立場已經不用無聊的再講一次。

  在賽普勒斯,王明山問格蕾絲,“你覺得那位女王看到死刑宣判書的時候,會不會覺得自己被那幫上層社會的人給坑了?”

  格蕾絲笑道:“我不反對革命可不等於我就認同或者支持革命。我不反對革命的唯一理由就是因為你是個中國人。”

  “哈哈。”王明山被格蕾絲的話逗樂了。格蕾絲女侯爵和王明山在一起所追求的只是生活,而政治立場從來都不是生活中的一部分。冷酷無情的銀行家絕不可能支持革命,這是用腳趾頭都能想明白的事情。

  等王明山笑完,格蕾絲女侯爵正色答道:“明上,你做好迎接女王蒞臨的準備吧。”

  思忖了幾秒鐘,王明山答道:“你認為那位女王會到賽普勒斯來逃避責任?”

  “到賽普勒斯和逃避責任沒有關係。她可是女王陛下呢。”女侯爵做了個小小的鬼臉。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9 11:46

第528章 民主基金會(五)

  破爛的單薄衣服,臉上以及衣服外面露出來部分的傷痕,幾個月沒理的髒兮兮的鬍子,一瘸一拐的走路姿勢。茜茜女王看得出帶著厚厚的鐐銬的男子遭受了相當殘酷的對待。她臉上的表情稍微軟化了一下。那人在她面前的椅子上坐下,一股子惡臭撲面而來,又讓女王的眉頭忍不住稍稍皺了皺。

  犯人眼中閃過了一絲精芒,他直起腰,身體稍微距離茜茜女王近了幾釐米,押解他的獄卒立刻一把抓住犯人髒兮兮的長髮用力後扯,讓犯人的上身不得不靠在椅子背上。同時獄卒怒吼道:“不許亂動。”

  犯人冷哼了一聲,這表示輕蔑的舉動直接讓獄卒揮拳在犯人臉上猛砸幾拳。

  “夠了。”茜茜女王惱怒的低聲喝道。獄卒停下拳頭,看了看典獄長,這才放開手往後退了一步。

  女王的目光再次落在犯人臉上,也許是臉上的傷痕本就很多,獄卒的拳頭也沒有打破皮膚,所以犯人臉上根本看不到遭到了好幾拳暴擊的痕跡。

  “你鼓吹要通過暴力手段摧毀制度摧毀貴族麼?”女王開口問道。

  犯人原本破裂過好幾次的嘴角上翹,用低沉的語調說道:“是的。”沙啞的聲音像是嗓子受了傷。

  “因為仇恨麼?”女王繼續問。

  犯人搖搖頭,繼續用他低沉沙啞的聲音說道:“我以前覺得我的仇恨比天高比海深,我恨社會不公正,我恨上帝不開眼。等到我找到信仰之後,我不這麼想了。上帝從來就沒有存在過,而想從這個本來就不可能公正的社會中尋求正義,是我的錯。”

  女王的瞳孔微微收縮了一下,這樣溫和安定的語氣並不像是一個仇恨這的激憤之語,但是女王卻感覺到一股來自內心深處的寒意。她停頓了片刻後才開口,“你……願意懺悔麼?”

  “向誰懺悔?”犯人問道。

  “那些被你加害的人?”女王冷冷的問。

  “我如果有什麼可以懺悔的,那就是我太晚向人民宣傳革命。我沒有能夠早一天讓人民看到希望。至於您所說的那些死者,我沒能親手除掉他們,這有什麼好……”犯人剛說到這裡,拳頭帶著風聲直擊犯人的臉。這一拳力道極大,犯人立刻口鼻同時出血,話自然也說不下去。

  “我現在命令,不管之後對這個人有什麼處置,你們都不許再打他。”女王的聲音裡帶著強烈的怒氣。

  典獄長連忙一聲招呼,獄卒靠後站了兩步。

  “你懺悔麼?”女王再次詢問犯人。

  犯人吐出了一口混了不少鮮血的口水,才繼續用低沉沙啞的聲音答道:“問心無愧,何需懺悔。”

  女王盯著犯人看了片刻,終於揮手說道:“帶下一個。”

  茜茜花了好幾個小時用於詢問犯人,大多數犯人都表示願意在女王面前懺悔。有些人甚至是涕淚橫流的表示希望得到更寬大的待遇。表示無需懺悔的有四人,其中三個都是被判死刑的。這三人中的一個人彎著腰低著頭,雙手十指交叉房子啊胸前,仿佛是祈禱般沉默了好久。在茜茜女王認為那人即將要懺悔的時候,卻聽那人用緊張到顫抖的聲音說道:“我不會懺悔!”

  就在女王感到訝異的時候,那人大概想通了什麼。仿佛放下千斤重擔,他挺直了腰杆,揚起了頭顱。“我不能懺悔,如果我懺悔了,就等於在褻瀆我家人的在天之靈。這個舊世界一定要打破,我們只有何時被舊世界徹底吃掉的命運,這個舊世界根本沒有留給我們這些窮人的立錐之地。”

  見面全部結束的兩小時之後,茜茜女王在溫暖的宮殿裡那個鋪設著天鵝絨坐墊的王位上坐下,面前還是那些給女王送上檔的那些人。

  “陛下,您也看到了那些人。那三個被判死刑的人又是多麼的堅持殺戮。即便是這樣的惡徒,我們也依照法律從寬量刑。有一個絕不懺悔的同樣沒有被判處死刑。”司法大臣從容的進言。

  這次貴族代表趕緊發言,生怕被女王拒絕,“陛下,他們的確都有家人在上次的瘟疫流行中死亡。可是只有他們失去家人麼?市民們也死亡很多人,我們這些被稱為高高在上的貴族的家庭裡面也有人因病去世。陛下,您還去了好幾家參加葬禮。那些失去親人的人們並沒有把這些歸咎於社會,這本就不是社會的錯。您簽署了這個判決之後,就是對社會的極大貢獻。”

  在這些人的進言中,女王的神色越來越疲憊。她向侍女招招手,侍女立刻拿了檔過來,並且把墨水瓶與鵝毛筆放在女王手邊。提起筆在文件上簽了名字,女王的臉色更難看了些。

  “陛下,您要做全國發言麼?”貴族代表滿臉喜色。

  女王冷冷地說道:“你是在命令我麼?”

  貴族代表立刻深深低下頭,“絕無此意。”

  女王站起身,那些宮廷重臣、貴族和議會的代表,大主教都低下頭。然後他們聽女王邊走邊說:“我要出去旅行了,大概幾個月才會回來。”

  檔簽署之後,死刑執行的非常迅捷。在貼出告示的當天,絞刑架就開始搭建。第二天上午,小小的廣場被圍觀人等堵得水泄不通。廣場周圍的樓房每個視窗後面都是人,有些人甚至爬到屋頂去看。

  大隊的士兵前開路,一輛囚車抵達刑場附近。整個刑場周圍的人都激動起來,有些人在破口大駡,但是更多人只是沉默。有神父前來給這幾個人做最後的祝福。三名犯人被帶下囚車,他們對於神父的祝福根本沒有反應。神父同樣缺乏給這三個人做祝福的興趣。完全是敷衍了事的幾個動作和幾句經文後,神父就向行刑官表示完事,可以給這三個罪孽深重的傢伙行刑了。

  不用人來拖,也不用人架。三人從容不迫的帶著沉重的鐐銬走上絞刑架。為首的那人居高臨下看了看圍觀的群眾,然後高聲喊道:“革命皆以流血開始,今日先流我等之血。我等唯一遺憾的是,沒能為革命貢獻更多……”

  見這三個人居然在此時還在煽動群眾,負責警戒的軍官氣急敗壞的派遣士兵上來堵住這些人的嘴。在最後幾秒的發言的機會中,三人高喊著“革命萬歲!社會主義萬歲!共和萬歲!匈牙利人民萬歲!”

  士兵們用力捂住這三人的嘴,同時奮力卡住他們的脖子。一般來講死刑犯是不帶著沉重的鐐銬的,但是這時候也顧不了那麼多。三人被拖到絞刑架的位置上,迅速套上絞索,然後迅速拉動把手,讓三人儘早懸空吊起。

  在一個很好的觀看位置上,茜茜女王並沒有看那三人怎麼被吊死在三人馬上就要開始懸空的時候,女王陛下快步走出臨時租來的屋子,快步下了樓梯。門口有馬車候著。女王上了馬車,車夫迅速催動馬匹。隨著粼粼的車輪聲,馬車快速離開了這個殺人的現場。

  此時圍觀者們都在矚目那三個被吊起的人,渾身上下的鐐銬得有二三十公斤,所以他們並沒有如同只被麻繩捆住的普通犯人般掙扎彈動,反倒是如同殉道者般直直的吊在空中。

  看了這些的侍女扭回頭,忍不住對女王說道:“陛下,您已經盡力挽救那幾個人了。是他們自己選擇死亡。”

  女王微微搖頭,臉上露出了侍女從來沒見過的冷峻表情。那不是女王給人的端莊高貴的表情,而是一種高高在上的權力者特有的表情。隔了一陣,女王說道:“那些人,很可怕。”

  侍女無法理解她的主人到底是什麼想法,因為茜茜女王臉上一點都沒有和恐懼有關的樣子。但是貼身侍女卻沒有說什麼,很多時候不說話比說話要強太多。

  11月到3月是賽普勒斯的雨季,4月份後賽普勒斯就進入了晴朗模式。女王乘坐的豪華敞篷汽車沿著柏油馬路在行駛,苜蓿田、麥田、土豆田,還有成片成片的油橄欖、無花果、柑橘、還有葡萄園。這些農作物都是成片成片的種植,整齊的規劃卻又因應地形呈現出各種“圖案”,仿佛是一張平原上的超大畫卷。

  道路也不僅僅只經過平原,它也穿過一些丘陵地帶。這些水土保持地區種滿是櫟樹、山毛櫸、椴樹等組成的森林。在一處凹地形成了一個不大的湖泊,幾個月的雨季讓這個湖泊裝滿了水。清澈的湖水呈現出深藍的顏色,湖岸邊的樹木有些折斷後倒在水中,這樣的殘缺靜靜的維持著,反倒讓風景更有動人的魅力。

  看得出這些風景讓茜茜女王心情變得不錯,她扭過頭對陪同的格蕾絲女侯爵說道:“這裡的道路讓我想起了中國的南京。中國人好像極為熱衷寬闊的道路和方型的區塊。”

  格蕾絲女侯爵沒去過中國,賽普勒斯首府尼古西亞整潔的設計,還有那個規模龐大的長方形城市中央公園給她的震撼非常大。和這座新城相比,義大利窄小的街道立刻就顯得小家子氣。女侯爵帶著種女主人特有的“謙遜”笑道:“您喜歡就好。”

  “格蕾絲,你覺得王明山閣下對革命的說法準確麼?”女王陛下繼續問道。

  格蕾絲女侯爵一愣,這次女王到賽普勒斯訪問兼度假,和接待她的王明山聊了一陣。女王在席間問王明山,民朝對革命是什麼看法。王明山爽快地答道:“革命的目的是建立一個新的制度。”

  女王帶著質疑的語氣問王明山,難道民朝認同的革命不是破壞舊制度麼?

  王明山有些訝異地答道:“摧毀舊制度只是革命的手段,革命要創造出讓人民滿足的結果。簡單的摧毀源自仇恨,革命絕不會因為摧毀而滿足。”

  回想起女王陛下與王明山的對答,女侯爵答道:“我相信王明山閣下。”

  這個回答讓女王忍不住露出了苦笑,“看來你也相信中國推崇的革命與舊時代絕無妥協的可能嘍?”

  政治對於格蕾絲女侯爵只是銀行業工作需要考量的一個因素,她本人對於政治本身毫無興趣。聽女王這麼說,女侯爵不想接腔。不過念頭一轉,女侯爵想到了安德拉希伯爵。

  在歐洲有一個持續了很多年的傳說,茜茜女王內心深處對匈牙利的熱愛恐怕還和一個傳奇式的人物有關,此人便是安德拉希伯爵。甚至有說法,安德拉希伯爵是茜茜皇后的情人。1848年,伯爵參與了反抗奧地利統治的鬥爭,革命失敗後,他逃出匈牙利,被缺席審判判處死刑。安德拉希風流倜儻,始終有上流社會的女人圍著他轉,人們稱之為“英俊的絞刑犯”。流亡十年之後,安德拉希獲得大赦,重返匈牙利。從此,為了自己的政治理想,伯爵進行了不懈的奮鬥。

  1866年,面對普魯士的“鐵血宰相”俾斯麥,弗蘭茨•約瑟夫皇帝意識到需要安撫匈牙利,他終於和安德拉希伯爵坐到了談判桌前,這時,茜茜成了這兩個彼此敵視而又都對她另眼相看的男人之間的調停人。

  1867年,根據奧地利和匈牙利統治者之間達成的協議,奧匈帝國建立。在6月8日這一天,匈牙利宰相安德拉希伯爵將一頂王冠戴在了茜茜的頭上,匈牙利人選擇了她,她從此成為匈牙利王后。在維也納,她經常受到抨擊。而在布達佩斯,她受到的是崇拜。

  “安德拉希伯爵……好像已經不再繼續擔任首相的職務了。”格蕾絲女侯爵用女人對女人才用的語氣說道。

  聽了這話,茜茜女王苦笑了一下。她悠然說道:“那些匈牙利的革命者們要徹底摧毀匈牙利現有的一切。我並不在意我的這頂王冠,當下的一切都是安德拉希竭盡所有建立的,我不能接受也不會允許他們摧毀著一切。”

  格蕾絲女侯爵沒有說話,她能理解茜茜女王的堅持,但是她卻不想多說什麼。茜茜女王有她珍視的東西,格蕾絲也有。女王會為了她熱愛的那個匈牙利而戰,格蕾絲也會為了她和王明山的共同生活傾盡全力。這堅持無關仇恨,這堅持來自愛情。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9 11:46

第529章 民主基金會(六)

  1896年的奧運會留下了許多視頻與影像,民朝作為公開的投資人並不吝嗇。即便西歐國家和北歐國家距離希臘比較近,運動員也得自掏腰包,至少自掏路費。那些沒錢的國家則享受了民朝提供的跨洋交通工具。

  因為南美和加勒比海國家的強烈抗議後美國代表團並沒有出現在奧運會的開幕式以及賽場上。除此之外,那些世仇國家的代表團齊聚奧運會的五環旗下。基於古奧運會的傳統,奧會向各國發了電報,請求他們在這個盛會期間終止一切戰爭行為。

  王明山作為中國代表,發表了一番“更快、更高、更強”的精彩演說,在回顧古代奧林匹克歷史之後,賦予了現代奧林匹克運動新的含義。一時間,歐洲對民朝的評價高了一些,至少這些人認同民朝是個文明程度很高的國家。在這個地球上,文明程度很高的國家大殺四方也是個常態。

  奧運會結束後,民朝得到了金牌第一,大英帝國則以超出民朝兩塊的優勢得到了獎牌第一。這讓民朝體育界不得不承認英國佬這幾百年的世界霸主絕非浪得虛名。

  一次運動盛會吸引了大量眼球,卻沒能解決各國的經濟問題。英國對北美的移民速度不減,大不列顛島的絕對人口降低的同時,穀物、肉類、魚類,北美地區大量的廉價食品對大不列顛島的銷售更創佳績。英國一直是歐洲糧食最大的買家,這個市場持續飽和了一年後,歐洲糧價低落在繼續發酵。

  民朝對於通脹有自己的看法,中國歷史上從宋代發行紙質貨幣後就出現過很多次濫發紙幣導致的惡性通膨。在金屬貨幣時代,各種鑄錢的問題也很嚴重。不過那多數是通脹,現在歐洲有可能面對通縮問題。王明山內心深處已經有想看熱鬧的強烈願望。韋澤都督說過,高速通脹必然導致社會動盪,通縮對經濟的殺傷力不亞於高速通脹。民朝這些年從未遇到過任何通縮的問題,王明山做了大量準備,希望能夠寫出一篇有關通縮的絕佳論文,他甚至希望能夠開闢出經濟學領域的一個研究方向。

  奧運會結束後沒多久,匈牙利進入了秋收。超低的糧食價格直接引發了好多農村的騷動。王明山的大作草稿寫道,“……那些不得不償還各種借貸甚至高利貸的農民們用心碎的超低價格出售他們的糧食,可即便是賣光所有糧食,都沒辦法償還自己的負債。高利貸者、稅務官、地主、貴族、教會,如同盤旋在垂死動物頭上的禿鷲般緊盯著獵物,在盡情食用已經死去的獵物屍體之時,還隨時準備啄食下一輪死者身上的肉……”

  1896年的9月19日,一位年輕人好不容易有機會坐到了王明山面前。想和民主基金會的頭子會面,這得經過相當程度的考驗才行。

  “我們需要反抗暴政的武器。”年輕人率直地說道。

  王明山沒有立刻回答,這個年輕人看著不到20歲的樣子,有著古希臘雕像的那種英俊的面龐。而那雙生氣勃勃中帶著悲傷與堅毅的淺藍色眸子則是雕像無論如何都無法體現的。

  “您可以給我們麼?”年輕人看王明山不吭聲,又追問了一句。

  “拿了這些武器之後,你要反抗什麼呢?”王明山問。雖然很想給之前的那些激進分子支持,但是王明山沒有從那些人身上看到光復黨造反時候的模樣。不平則鳴,反對很容易就產生。但是反對之後呢,踏過鮮血的征途後,真的能有鮮花盛開的未來麼?

  年輕人爽快地答道:“我們聽說,民朝的農民不交稅。匈牙利有20萬平方公里的國土,有兩千萬人口。去掉城市人口,人均的土地至少有一公頃。我希望所有土地都歸人民所有的時代儘早來臨,我和同志們要反抗的就是阻止這個新世界來臨的敵人。”

  “你們有多少人?”王明山繼續詢問。

  “400……現在只有360多人。希望貴方能夠提供400支槍。”提起人數來,年輕人的臉色上露出了些悲傷。

  “有些人脫離了?”王明山問。

  年輕人搖搖頭,“他們已經犧牲了。”

  看到王明山沉默不語的模樣,年輕人挺起腰杆,“閣下,我們會戰死,但是我們會為了理想戰鬥到最後一息。破舊的武器讓我們損失了太多原本可以活下來的同志。到這裡懇請閣下的支援,是要我們能夠戰鬥得更長久。”

  王明山以一個“普通工作人員”的身份接見的這位年輕人,從這個層級來看,匈牙利年輕的革命者好像在擔心民朝給不了那些武器。王明山臉上毫無表情,北美戰爭之後民朝淘汰了幾百萬件輕武器。與匈牙利接壤的奧斯曼土耳其帝國全部換裝中國舊武器,為了避免麻煩,這次送到賽普勒斯庫存的武器也是舊的。於是王明山只說了一句,“武器的事情,你可以放心。”

  青年人看到此行目的達成,看上去輕鬆很多。雙方又談了一陣對匈牙利革命的看法,年輕人的態度比較茫然。他也接觸過不少革命宣傳,也知道民朝的政治制度。和王明山以及光復党成員的堅定態度不同,匈牙利並沒有韋澤那樣的領袖,大家對革命的理解能力不足。等年輕人離開後,王明山在報告上寫到“匈牙利革命缺乏一個站在國家高度去理解革命的領導集團,更沒有擁有巨大號召力的革命領袖。缺乏核心的匈牙利革命更多是基於對舊時代殘酷壓迫的反抗,所以個人自發性很強,組織紀律不足……”

  到了1897年1月,王明山得知,那位年輕人在經過幾個月的激戰後名聲鵲起。這位元年輕人或許是一位元很有音樂天份的人,或者他的隊伍裡面有這樣的人才,一首匈牙利本地的歌謠很快就流傳起來,“貴族們從來沒不考慮消除貧困,他們永遠只會殺死窮人。”

  所謂樹大招風,青年帶領的隊伍隨即遭到匈牙利正規軍與民團的聯手圍剿。部隊被打散,年輕人掩護同志撤退時被捕。這樣的悍匪自然要大張旗鼓的公開處決,這位年輕人在面對死亡的時候對圍觀群眾大聲喊道:“貴族們從來沒考慮過消除貧困,他們永遠只會殺死窮人。匈牙利人民,為了自己起來抗爭吧!”

  民主基金會已經開始在匈牙利軍隊中下層裡面發展了一定的人員,從這些人員傳遞的請保中,那些公開處刑時匈牙利革命黨人的表現讓上層做了一個新決定,“以後抓到的革命黨,統統就地處決或者不公開處決,只向社會公佈這些人被處死後的照片”。除此之外,包括被改名為“國際歌”的“中華革命歌”,那位年輕人創造的“窮人聯合起來”,都被公開定為禁曲,傳唱者將被定位“暴民”,面臨下獄以及罰款的處罰。

  這消息讓王明山覺得事情不對頭,匈牙利革命黨們在之前還有種不自信的態度,讓王明山生出“扶不起來的阿斗”的感覺。沒想到這群沒經驗的革命黨起來鬧了這麼一年多,匈牙利上層的恐慌更甚於革命者。

  “通貨緊縮引發整個社會工資的縮水,物價越來越便宜不是基於生產效率的提高,而是基於生產成本越來越低。一般認為工人工資會因為通縮引發的物價降低而實質性提高,但是現實中因為商品價格降低,導致資本獲利降低。所以資本方面要降低工資,甚至不得不停工。因為有些生產成本並沒有立刻降低,生產甚至出現賠本的問題。哪怕是看著溫和的通縮,造成的效果也比普通的高通脹更強烈……”

  王明山花費了很大勁的通縮調查,讓他對通縮充滿了興趣。

  “資本主義制度經濟危機的根本原因是剩餘價值都被拿走,通縮狀況下讓剩餘價值變得更少,資方與勞方的矛盾也更加強烈。剩餘價值越少,人民就越沒錢消費。沒錢消費就讓剩餘價值越少。奧匈帝國沒有殖民地,匈牙利更沒有機會擴大自己的市場,本國的狹小市場導致一場危機在快速形成……”

  1897年3月,率先崩盤的不是已經低迷許久的糧食,而是北歐出口大頭的木材產業。匈牙利這個產糧國家只是諸多受到通縮影響的國家之一,糧食再廉價,也是需求相對穩定的有價商品。通縮導致的生產萎縮極大的遏制了生產投資,沒人需要興建廠房,更沒人新建住宅,木料的需求大跌。北歐國家地廣人稀,樹砍了之後還能再長,屬於可迴圈利用的資源。在對外匯的需求下,他們率先開始了貿易戰的第一槍,用超級廉價的木材盡可能獲取外匯。

  1897年7月,歐洲各國有十幾個大行業進入了慘烈的削價競爭。恩叔躺在倫敦的醫院裡面,靜靜的看著窗外的天空。在這個季節裡面,倫敦的天氣一般都不錯,今年的天氣比往年更好上許多。

  倫敦的人絕對人口在降低,和倫敦一比,其他城市的人口比例降低的更快。有些小城鎮裡面除了老人和貴族與地主之外,其他人已經走得乾乾淨淨。在北美能夠向國家租到大量土地的當下,沒錢的人紛紛選擇離開。土地在英國人的觀念中意味著財富,到了北美之後就可以擁有財富,這是現在英國最快捷“致富”的辦法了。

  在恩叔手邊放了一封信,裡面是王明山寫個恩叔的信,信裡面請求恩叔對此次的通縮做出些評價。最近如火如荼的貿易戰中,參與的行業無一例外都是“可再生資源”的行業。樹木會自己生長,勞動力大概也是如此。降低工資,解雇工人,增加勞動時間和勞動強度。資本家們正在以“我死後哪怕洪水滔天”的氣魄進行著慘烈的同行廝殺。

  恩叔聰明的大腦裡面考慮的也是這個問題,他覺得王明山的誠實程度遠不如他的禮貌程度。此次危機無疑是在歐洲整個市場規模確定後而出現的危機,民朝的人民幣是法幣,歐洲人對這種沒有儲備金的貨幣極為抵觸,而民朝自己也毫無改換模式的打算。然後民朝的市場就對歐洲各國封閉了,民朝不僅在採購方面不傾向於歐洲,更沒有開放給歐洲各國投資民朝產業的機會。之前的美國好歹向歐洲大量籌集資金,歐洲方面通過投資股票獲得姑息收益。當下所有一切都被徹底割裂,歐洲只能自己吃自己啦。

  想到這裡,恩叔拿起筆給王明山寫了幾句話,“先爆發歐洲戰爭,還是先爆發歐洲革命戰爭。這是個問題。”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9 11:46

第530章 民主基金會(七)

  9月的匈牙利相當涼爽,風叢布達城堡的窗戶吹進來,讓王庭的大廳的溫度十分舒適。只是此時匈牙利王冠所有人茜茜女王的怒氣讓王庭內的人們感受到了強烈的寒意。

  “議會還是否定了延長還款的提案麼?”茜茜女王的聲音如同冬天般寒冷。

  “是的。”議會代表們倒是承擔住壓力,爽快的給了女王回答。

  “為何?”女王沒想到她為數不多的幾次插手匈牙利政治,卻遭到如此強烈的抵抗。

  大概是因為背後有議會當後盾,代表回答得爽快,“今年如果延長還款的話,明年呢?陛下的仁慈我們都能感受到,但是今年那些人欠下巨額債務,明年再無法償還。那還是需要沒收他們的土地給借款人。現在這些債務還能用他們的土地還清,明年也許就償還不清。除非永遠不能沒收他們的土地。”

  茜茜女王被歐洲稱為聰慧,她當然不會沒有注意到議會代表話裡面的威脅意味。女王陛下希望能夠給農民一個機會,在籠罩整個歐洲的糟糕環境下讓農民有機會保住土地。但是那些債主們的看法明顯不同,債主擔心的是債務回收狀況。農民的死活從來不是債主考慮的首要內容。

  環視周圍,貴族代表、宮廷重臣、議會代表,這些位於匈牙利頂端的人們低眉順眼的站著,每個人透露出來都是低眉順眼的決不妥協。在這一瞬,女王終於明白了自己在匈牙利的地位。高高在上,而且僅僅是高高在上。

  安德拉希伯爵的墳墓很美,大理石墓碑,綠樹環繞。女王在9月的秋日裡站在這個鄉下莊園的墓地前,心裡面很難受。安德拉希伯爵1890年去世,去世時並非奧匈帝國的高官,也不是匈牙利的首相。茜茜女王現在突然覺得,以平民的身份去世,對於安德拉希伯爵甚至是一個幸運。因為奧地利上層或者民眾都開始深刻懷念這位功勳卓著的匈牙利政治家。在布達佩斯等大城市甚至有種說法,如果這位伯爵還在世的話,一定可以平息當下的亂象。

  但是茜茜女王已經60歲了,她很清楚這不過是一些人的美好想像。連備受尊敬的匈牙利女王茜茜本人都不能讓上層放棄哪怕一絲一毫的利益,憑什麼安德拉希伯爵就能做到?

  茜茜女王很清楚安德拉希伯爵是一位非常聰明,也有著強烈功名心的人。但是這樣的一個人為何要在17年前放棄一切權力後歸隱田園。還不是因為太多人絕非支持安德拉希伯爵本人,而是希望安德拉希伯爵能夠為他們的利益服務。在這點上,匈牙利貴族和看不起匈牙利貴族的奧地利上層都是一樣的,他們追求的永遠都是自己的眼前利益。

  上前幾步,茜茜輕輕撫摸著墓碑。墓碑的大理石堅硬冰冷,絲毫不能給茜茜內心以任何溫暖。在墓園不遠處是一條鄉間小道,有人趕著耕牛回來。茜茜就聽到一個少年在唱歌。

  “……是誰創造了人類世界?是我們勞動群眾!一切歸勞動者所有,哪能容得寄生蟲?最可恨那些毒蛇猛獸,吃盡了我們的血肉!一旦它們消滅乾淨,鮮紅的太陽照遍全球!”

  少年的聲音很清亮,即便這首歌中充滿了毫不妥協的鬥爭立場,依舊讓茜茜感受到少年人輕鬆喜悅的情緒。這孩子僅僅是在唱歌而已。

  侍女和侍衛則變了臉色,茜茜搶先一步喝止住了想沖過去教訓少年逆賊的侍衛。抬眼看了看那位牛童,茜茜選擇轉身離開。

  這首歌已經傳遍整個匈牙利,據說當年中國皇帝韋澤麾下的強大軍隊就是唱著這首歌推翻了滿清王朝。皇帝韋澤創立的民朝到現在也沒有背叛最初的政治理念,匈牙利貴族們痛駡皇帝韋澤的土地國有制是人類最邪惡的制度,匈牙利的普通民眾們則仰慕民朝人民以光榮的勞動者身份獲得用於耕種的土地。

  民朝到底有多強大?這個偉大國家最東部的北美東海岸距離最西部的馬達加斯加省只有八個小時的時差,鮮紅的太陽在這個國家的土地上永不墜落。

  女王再次登上賽普勒斯島的時候是10月,格蕾絲女侯爵在住處歡喜的接待了茜茜女王。此時的女侯爵已經恢復了窈窕的身材,女王看到了搖籃裡面沉睡著一個小小的女嬰。女侯爵看出了女王的疲憊,就帶了孩子和女王一起前往度假地帕福斯。在美麗的海灘上遠望如夢如幻的晚霞,女王的心情卻陷入了一種惆悵。

  “大家都說阿芙洛狄忒(維納斯)是在帕福斯誕生的,不過我一直相信她應在是在這裡的雲彩中誕生,然後才落入海中。”格蕾絲悠然說道。

  “王明山閣下身為中國人,應該是無神論者吧。”茜茜女王歎道。

  “哈!”格蕾絲輕笑出聲,“他雖然是個無神論者,但是他只是不相信神的存在,卻不拒絕人類創造的神。他對於阿芙洛狄忒的雕像非常欣賞。”

  “怎麼講?”茜茜女王不甚理解。

  “你相信上帝存在麼?”

  “是。”

  “你認為上帝是人創造出來的麼?”

  “當然不。”

  在簡短的問答後,女侯爵笑道:“明山和你完全相反。”

  女王能理解女侯爵對王明山最悲歌無神論者的描述,她甚至覺得能有這樣堅定觀點的人是有智慧的,不過女王自己完全不能接受而已。所以女王沉默了片刻後問道:“難道民朝絕不可能與貴族們妥協麼?”

  這個問題讓格蕾絲女侯爵收起了笑容,“陛下,貴族們佔據優勢的時候何嘗與人民妥協過?按照民朝的說法,這是統治階級與被統治階級的殊死鬥爭,勝利者就能夠成為統治階級,失敗者就淪為被統治階級。要知道,如果我是中國貴族,即便能在大皇帝韋澤陛下引領的革命戰爭中僥倖活下來,也會在之後持續了二十年的賤民法打擊下成為社會最底層。即便賤民法終歸取消,我也不再會有任何優勢,只能與其他人一樣在激烈的社會競爭中摸爬滾打。”

  女侯爵的描述與茜茜女王得知的消息相符,所以女王沉默了好一陣才開口說道:“貴族不會妥協,不會寬容,所以革命者們也不會。是麼?”

  “陛下,只有徹底認輸的人才會希望得到勝利者的憐憫。”格蕾絲從容不迫的回答了這個問題。

  在變幻莫測的夕陽下,茜茜女王身體站的筆直,雖然沒女王從小就不是阿芙洛狄忒那種誘惑眾生的美貌,雖然她現在已經60歲,不過女王依舊給人一種不容褻瀆的端莊與秀麗。可格蕾絲看到的卻是一個內心明白自己無能為力的老太太。

  為民朝效力十餘年,和王明山在一起近十年,格蕾絲已經成了一個中國文化的熱愛者。在那些震撼人心的話中有一句躍上心頭,“自古美人如名將,不許人間見白頭”。歲月沒能磨滅茜茜的美麗與魅力,但是身為女王的茜茜已經走到了她能力的盡頭,在這個空前變化的時代裡面,茜茜女王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所愛的國家一步步走向令她恐懼的未來。

  身處推動歷史顛覆歷史的陣營,格蕾絲女侯爵心中突然生出一種真正的自豪來。

  一般將奧匈帝國的領土分為兩個部分:內萊塔尼亞(Cislethania)和外萊塔尼亞(Translethania)。

  狹義的內萊塔尼亞僅指萊塔河以西的部分,即奧地利,但廣義的內萊塔尼亞還包括斯洛文尼亞、波希米亞、摩拉維亞、加里西亞和達爾馬提亞等地區。這部分被統稱為“帝國議會所代表的王國與領地”。

  外萊塔尼亞,即萊塔河以東的部分,也不只包括匈牙利,而且還包括斯洛伐克、特蘭西瓦尼亞、克羅地亞。這部分領土被統稱為“聖史蒂芬的王冠領地”。聖史蒂芬一世是匈牙利的第一位基督教國王,他後來被尊為聖人。

  民朝民主基金會主要就在外萊塔尼亞活動,從斯洛伐克首府布拉迪斯拉法城中穿過的蔚藍的多瑙河中,一艘外形普通的遊船緩緩行駛。在河岸兩邊偶爾能看到軍隊經過,偶爾還有些身穿便服臉色猙獰的人四處亂看著走過。不管那些人具體是幹什麼的,斯洛伐克人都會認為這些人是探子。與匈牙利的局面相同,並非是工業地區的斯洛伐克同樣遇到了經濟危機的劇烈衝擊。百業蕭條,人民生活極為痛苦。而那些佔據了國家一半以上的土地和幾乎所有工業資本的上層們依舊為了讓自己能夠維繫下去,玩命的壓榨著民眾。

  船上有不到三十人,三四個人負責監視外面動靜以及駕船,剩下的二十幾人聚集在船艙裡面,為首的兩人都是中國人。坐在左邊的那位眉頭微皺,帶了些恨鐵不成鋼的味道對與會者講道:“同志們,我們民朝現在的土地制度的確非常有效,但是這個制度並非是我們民朝在革命戰爭中採取的制度。在革命戰爭階段,我們是分地的。人民群眾擁有自己的土地。現在的階段,是我們奪取正確,並且確保了土地國有制的有效運行,得到了人民群眾的認同之後,才推行了現行制度。這就跟上樓梯一樣,不是說大家走不到最高一級,而是不可能天馬行空的不經過中間的步驟,直接蹦到最後的結果上。”

  有些年輕同志聽了之後微微點頭,有些年輕同志則露出了不高興的表情。中國代表四十多歲,老政工出身。看了年輕同志的表情,他心裡面歎口氣,卻沒有批評。中國代表說道:“我們民朝的政工幹部們,年輕的時候和大家的想法都一樣。覺得既然有明確的結果,直接比葫蘆畫瓢,豈不是簡單。但是經歷過工作後,我們終於明白,做事要按照規律走,直接追求想像中的結果,那是欲速則不達。因為兩者不是一件事……”

  看來心懷不滿的年輕同志們在這“唐僧念經”般喋喋不休的政工同志面前敗下陣來,那些人中為首的那位舉手要求發言,得到准許後,他說道:“我們匈牙利共產黨不會試圖急於組建國有農場,而是盡可能先完成給農民分地……”

  “唐僧”好像沒有放過年輕的打算,匈牙利“革命不是單純的理想,若是沒有實質的未來,人民憑什麼相信我們?在描述未來上,教會可是騙了大家上千年。我們自己就是人民的一員,我們不能脫離群眾。人民需要的是土地,以及穩定擁有土地這個生產資料的未來。這絕不是落後的想法,這是現實的存在。我們民朝的人民之所以不追求土地的所有權,是因為他們知道制度保障他們對土地的使用權。”

  匈牙利共產黨的代表們放棄了與民朝民主基金會進行思想上對抗的打算,這些人最後表示會和人民的需求站在一起。

  就在斯洛伐克共產黨代表忍不住在心裡面笑匈牙利共產黨人的窘態時,民朝的代表轉過頭就提及了斯洛伐克共產黨們的難處,“泛斯拉夫主義的直接目的,是要建立一個由俄國統治的從厄爾士山和喀爾巴阡山脈直到黑海、愛琴海和亞得里亞海的斯拉夫國家。斯洛伐克也有不少認同這個泛斯拉夫主義的人。”

  奧匈帝國被稱為民族大監獄,斯洛伐克人中認同泛斯拉夫主義的人不少,甚至在斯洛伐克共產黨中也不乏有人同時認同泛斯拉夫主義和社會主義的。被人直接捅到不爽的位置,這些斯洛伐克共產黨人中好些人和方才的匈牙利共產黨成員一樣變了臉色。

  民主基金會的政工人員根本不在乎,還是繼續講下去,“民間的泛斯拉夫主義出發點基本是反對民族壓迫,但是在共產黨看來,現實中的問題並不簡單。俄國和很多所謂的斯拉夫貴族們想利用這個旗幟作為他們牟利的手段。在未來有可能出現的匈牙利人民共和國中,我們要反對的是民族劃分。語言、文字,這些都是工具,而不是用來證明誰更高貴的標準。人類社會的進步靠的是生產力發展,任何無助生產力發展的區分,從長期或者短期來看,都是有害的。你是斯洛伐克人,你是匈牙利人,你是克羅地亞人,這種認知的基礎是,你們都是這個人民共和國的人民。只是你出生在不同的地方,或者你的祖上很久之前在哪裡。這些都不能當成否定人民共和國的理由。這是共產黨的基礎。”

  不僅在匈牙利或者斯洛伐克,在整個外萊塔尼亞都有這樣的共產黨組織在活動。帝國的探子,貴族的私兵,都在試圖能夠挖出這些共產黨份子,有些努力成功了,但是大部分努力都沒能成功。隨著冬天的降臨,天寒地凍,這些老爺們的走狗也因為怠惰而放鬆了努力。只是樹欲靜而風不止,1898年初,歐洲的經濟危機全面爆發。

  農民破產,工人失業,這樣的慘狀引發了大英帝國沒錢民眾遷往北美的新高潮。大英帝國的國會通過法令,在更名為維多利亞的前華盛頓城設立大英帝國的北美國會。這個國會與設在唐寧街的國會一起,四年一輪換。這做法看著有“西狩”的味道,實際上大家都知道英國在嘗試遷都。

  大多數富人都留在大英帝國大不列顛省,奢侈品還能以倫敦為市場,針對窮人的商品卻找不到顧客,於是讓歐洲經濟更糟糕。歐洲經濟越糟糕,英國沒錢人就越西遷,反過來讓市場進一步萎縮。

  在這樣的哀鴻遍野中,唯一亮點大概是比利時國王利奧波德二世招收在非洲駐紮的武裝力量。大票歐洲人員想方設法的前去應徵。兩萬八千人的名額,一傢伙有十萬人去應徵。到了非洲,這幫白人才明白比利時國王利奧波德二世在非洲開創了何等“盛況”。

  1885年的柏林會議上,比利時國王奧波德二世得到“自由剛果地區”,將其轉為自己的私產。在這片“私有土地上”,奧波德二世禁止私人購買貴重產品,特別是橡膠、象牙;規定土人要用橡膠和象牙納稅,此外還要交其他實物賦稅。

  尤以繳納橡膠稅一項最為殘酷,因為它沒有固定的數額,而由殖民機關或官吏任意規定。土人為了交付橡膠,必須四出採伐,橡膠林很快被采盡;凡是不能完成橡膠稅的黑人,都被奧波德二世找來的黑人部落武裝砍手。一次“收稅”後送上幾十籃子的斷手是家常便飯。

  除了挑動黑人互相殺戮之外,殖民者還把採集橡膠的土人當作“活靶子”進行射擊。人們把這種橡膠稅稱為“鮮血染紅的橡膠稅”。土人被強征築鐵路,大批死於疾病、饑餓和槍托、皮鞭之下,不少人逃離工地。叢1885年到1898年,不過12年多些,剛果地區的黑人人口剩下不到之前的一半。

  這些白人都是被“雇來”在種植園幹活。很快,這些勞工們寄回家的信,就開始很詳細的描述奧波德二世的更多“偉業”。

  “……女奴們帶著鐐銬和木枷,這些木枷用鐵鍊串起來。白天的時候,她們被監工趕緊礦洞挖礦。主要是挖掘金礦或者鑽石礦。因為怕她們私藏,所以這些女人都赤身裸體。她們的嬰兒則被放在背後的框裡面,在這暗無天日的洞穴中和母親一起哭泣……”

  “……為了擴大領地,奧波德二世以摧毀奴隸貿易為名,對剛果盆地的東方發動進攻,以圖擄掠更多黑人到他的各種死亡營生中來。反正那些人大概在這樣殘酷的對待下活不過三年。直到這些人遇到東非行政區的軍隊,才算是遏制了血腥的擴張。而這個熱愛屠殺和虐待老傢伙對如此的失敗竟然一言不發……”

  這些內容很快就在歐洲各大報紙上被宣傳的滿天亂飛,大多數讀者都在譴責奧波德二世。不過沒過多久,這個消息就被更勁爆的消息取代。

  法國復仇派在議會選舉中大獲全勝,新任國防部長公開叫囂“解決德國”。德國則是宣佈進行一次大演習。非洲的矛盾只是讓歐洲人抒發道德優越感的內容,劍拔弩張的德法矛盾一旦爆發,意味著整個歐洲的全面動盪。

  針對這樣的局面,總部還設在倫敦的《泰晤士報》用一個大大的標題表示了擔心,標題名為“凜冬將至”。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9 11:46

第531章 凜冬將至(一)

  “關於和平共處的對外政策方向……”書記員熟練的點票結束,並做開始做出最後的宣佈。

  馬叔在《共產黨宣言》裡面講,共產黨人不屑于隱瞞自己的觀點和意圖,他們公開宣佈。光復黨也是如此,在攸關政策方向的投票中,都是舉手投票。歐洲看著有衝突再起的意思,韋澤就毫不遲疑的在黨內進行了未來對外政策的方向討論。兩天的討論後,光復黨政治局到了最後決定的時刻。

  “25票贊成,全票通過。”書記員對最後結果進行了唱票。

  政治局委員們大多都鬆了口氣,現在是全票通過,但是政治局裡面也不是沒有非常現實主義的觀點,例如充分利用歐洲有可能爆發的戰爭撈取好處。但是韋澤堅決反對這樣的看法,兩天的討論結束之後,韋澤說服了這些有豐富工作經驗的同志。

  “下一個議題,對於國家主席的推選制度商討。”韋澤就跟討論今天晚上吃什麼菜一樣,非常平靜地說道。

  現任主席沈心露出苦笑的表情,主席任期一屆五年,憲法法律規定任期最多兩任。也就是說最多幹十年。沈心很清楚自己只剩了三年任期,可自己清楚卸任的日期和被別人公開講出來“三年後你要下臺”可完全不同。一時間,沈心百感交集。

  政治局委員們互相亂看,韋澤的提案給大家的衝擊非常大。沈心當上了國家主席的事情給同志們很大衝擊,不過還沒大到讓大家覺得自己也具有當選機會的地步。

  “國家主席是國家領導人,大家肯定知道這個職位的重要性和嚴肅性。制定國家主席的推選制度,也必須嚴肅認真。我相信大家不會拿這等事情開玩笑。”韋澤的語氣很輕鬆,這個選擇辦法一旦確定和落實,壓在韋澤肩頭上的重擔就會大大降低。

  大家都知道韋澤在大事上從不開玩笑,雖然心裡面也許不信,決大多數的同志心中還是生出一種莫名的亢奮來。

  政治局委員們就是党和國家領導人,外交部長也是其中之一。回辦公室的一路之上,外交部長心裡面亂翻騰,不管理智上多少次告知自己,民朝是一個共和制的國家,可感情上接受這個事實卻是第一次。

  一進辦公室,秘書就拿著排好的日程告訴外長,“法國、英國、俄國的大使求見。”

  按捺下了莫名的激動,外長心裡面已經有了自己的看法。法國人在經濟危機下,感覺“要是能把德國叢法國這裡奪走的拿回來,就可以渡過經濟危機”。不管這想法是不是正確,這種復仇主義在法國很有市場。

  所以部長想了想,先請法國大使進來說話。也許是一直沒有機會參與到貨真價實的世界爭霸戰中,法國大使面對民朝外長的時候總有種說不出的優越感。這位倒不至於上來就拉中國入夥,而是大大的抨擊一番德國如何倒行逆施。接著法國外長非常“大度”的表示,願意和中國就人民幣兌換法郎的事情進行商討。

  法國人走了,外交部長又請了俄國大使進來。俄國大使沒談戰爭,直奔民朝不向俄國開放金融市場的問題。中國外長面對拼命從歐洲學習外交技巧俄國人,用民朝非常率直的外交傳統回答:“我們不僅沒有向貴國開放,我們沒有向其他國家開放。我國自己還在構建金融秩序,貿然開放對大家都不好。”

  最後來的是英國大使,英國大使進來就先對民朝與英國在北美的合作表示感謝。雖然知道這話後面必然是更多要求,但是英國人的開場白就讓人喜歡。

  “貴國大概也知道歐洲的局面不穩,不知道貴國有什麼打算麼?”英國大使繼續問。

  民朝的實力毋庸置疑,而英國又在歐洲具有決定性的攪屎棍能力,中英都直入主題,中英也都覺得這很正常。民朝外長答道:“我國不準備介入任何歐洲的戰爭,只要那些國家不對我們宣戰,我們就不會對他們動手。”

  “貴國不準備支持一方麼?”英國大使直白的問道。

  民朝外長輕鬆地答道:“支持任何一方對我們有什麼好處麼?歐洲國家的市場對我國的意義有限,所以我們有耐心等到戰爭結束。現在的戰爭大概也不可能跟歷史上的三十年戰爭一樣打那麼久。”

  看著民朝的外長一副對歐洲根本沒興趣的表情,英國大使慢悠悠地說道:“貴國有沒有和我國合作的打算。”

  這次外長沒有立刻回答,這才是英國的戲肉。不管民朝嘴上說什麼,只要不和英國合作,英國人都會覺得不安。只要英國插手,歐洲局勢就會按照英國人希望的方向走。但是,不管英國用了多大的力氣,民朝能輕鬆讓英國所有的努力化為烏有。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事情絕非英國期待的。

  “我國並不介入的打算……”民朝外長準備讓英國人打消無聊的戒心。

  英國大使帶著一抹笑意問:“那麼貴國試圖支持奧匈帝國帝國分裂,這個怎麼講?”

  政治局成員是民朝党和國家領導人,那個“民主基金會”的事情大家都有一定瞭解。外長對此更是清楚,所以他率直地答道:“我國只是和一些歐洲的共產黨有聯繫,就我們所知,歐洲共產黨的目的是要建立社會主義制度的國家,這和搞分裂是兩碼事。”

  “也就是說,如果奧地利邀請我們出兵鎮壓的話,貴國也不會出兵幫助那些共產黨嘍?”英國大使有些皮笑肉不笑地答道。

  民朝外長用極為嚴正的態度答道:“當然!我們是不會捲入戰爭的。”

  送走了英國大使,外長心裡面覺得韋澤都督對匈牙利人未免有些過於嚴厲了,奧地利在能夠獨立消滅匈牙利共產黨的時候當然不會借師助剿,不過在他們靠自己無法解決問題的時候可就未必,1848年的匈牙利革命就是奧地利人請俄國人出兵剿滅的。俄國當時靠出兵圍剿,硬是闖下“歐洲憲兵”的大名。

  不過這種感歎只維持了十幾秒鐘,就從民朝外長的腦海裡消散掉。現在擺在民朝中央面前的大事是國家主席選拔制度。好久之前就有說法,韋澤都督自己不會搞帝制,更不會搞血統繼承。沈心當上國家主席之後,很多人就開始相信這種說法有比較高的可信度,現在的發展證明民朝正在向一個政黨領導的共和國快速發展。這才是大事。

  不僅是外長,所有党和國家的領導人都在為這個已經接近100%確定的方向而激動。沈心知道這個制度若是確定,他自己的命運就無可改變。所以思忖一陣,沈心索性跑去找韋澤。

  “都督,您接下來是怎麼安排的?”見到韋澤後,沈心率直的問道。

  韋澤看著很輕鬆,語氣也很輕鬆,“沈心,我今年65歲,假如我還能再活10年,我就75了。那時候你肯定還在世,這時候就有三位主席在世,即便我死了,大家也不會覺得民朝改變特別大。要是我更能活,活個15年,活到80歲去。那時候民朝就有四位主席在世,大家見得多了,心裡面會更加安定。你覺得是不是這麼一個道理?”

  沈心思忖片刻後,忍不住苦笑道:“我可沒有您這麼樂觀。”

  “這不是我樂觀,而是人們都有適應性。一件事情見多了,就會覺得天經地義理所應當。剛出來火車的時候,還有北方的農民覺得火車是怪物,為了避免怪物作祟,他們割了好多草放到鐵路上祭拜呢。哈哈。”說到後來,韋澤忍不住笑起來。

  沈心還是苦笑。那件事他有印象,正應為那樣的事情出來之後,民朝才在民間搞了些試運行階段請民眾免費乘車的事情,親自參觀了火車乘坐了火車之後,人民群眾對火車的接受度大增。雖然道理非常類似,可沈心總不好意思說,這天下可不僅僅有人民,還有各種野心家與亂臣賊子呢。

  見沈心還是憂心忡忡的模樣,韋澤收起笑容,正色說道:“沈心,我本以為在北美戰爭結束後,會出現一大波的亂象。現在看,我錯了。很多困擾政府的民間問題隨著耕地的擴大而解決。一個人種五畝地和一個人種兩百畝地完全不同。種五畝地的民眾有很大空間不鳥政府,種一百五十畝地的民眾就必須和政府緊密結合。你肯定能理解問題何在。”

  沈心見韋澤有考校的意思,他連忙答道:“種五畝地,小農經濟的成份高。種一百五十畝地,如果不能以生產資料的角度去看問題,那一定會賠的很慘。用生產資料的角度看問題,就必須和政府進行非常有效的溝通才行。”

  韋澤對沈心的看法很滿意,他正色答道:“趁現在的社會壓力不大,趕緊把制度問題理順。現在遇到的問題還算是單純,若是社會矛盾起來的話,任何一個小問題就會把非常多的矛盾給糾纏到一起。那時候的難度就不是當下可想的。沈心,你是國家主席,對這個國家有義務。在這些時候,承擔起來。”

  被韋澤這麼一講,沈心只能苦笑。他當然知道自己面對何種困難,並非沈心對國家沒有盡忠的意思,以前韋澤都督可是為難道甚至考慮過讓兒子祁睿接班的可能,沈心還記得韋澤那時候的為難。那時候沈心有為國盡忠不顧自身的覺悟。可韋澤沒幾年就變得這麼樂觀,沈心覺得裡面對這樣的落差無法接受。

  “都督,我會盡力。不過您說的制度化,有沒有一個大概想法?”沈心問。

  “我想,能不能進行隔界選拔。你們這一屆的同志不是選拔下一屆,而是對下下一屆的同志們進行選拔。從優秀的年輕同志中間找出一定數量優秀人才出來。把他們選入政治局和中央委員會。未來十年中,他們的工作表現能否得到中央的認同,靠的是他們的實力。總的來說,我們黨內民主制度不能被破壞。在這種大事上,只要不讓大家有立竿見影的切身利益,我相信同志們還是會儘量做出負責任的決定。”韋澤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沈心。

  沈心最初沒有想明白,卻也不想去否定韋澤的看法。事前不明白,執行過程中越來越覺得精妙,這是大家普遍的感受。沈心稍微記了個筆記,然後就回去反思韋澤的建議去了。

  在北京,大家關心的是政治問題。在北美,大家關心的是經濟問題。身為北美軍區的政委,祁睿也不能完全不受這個大方向的影響。譬如北美80萬正規軍需要大量卡車,從亞洲往北美運卡車完全不划算。但是北美這邊的卡車企業的技術水準和產品品質控制很是問題。各種官司弄得軍區黨委和司令部非常頭痛,不得以,祁睿不得不考慮將幾個車間變成軍管。

  可軍隊不能經商,一旦出現企業的軍管化。企業屬性該怎麼界定呢?祁睿與好幾個省的汽車生產企業扯皮後,最後只能決定和中央軍委討論此事。

  沒想到電報一發,立刻就遇到了軍委裡面異乎尋常的熱情應對。祁睿不傻,這樣的局面肯定是有人想利用祁睿的特別身份做點啥。祁睿本想直接和老爹聯繫,想想他又不敢。想來想去,祁睿只能給軍委副主席沈心發了個電報。沈心的人品祁睿知道,就算是沈心算計祁睿,最後拿出來的辦法也不會是那種讓祁睿再也不敢招惹的蠢做法。

  果然,沈心的做法是提出在北美進行更完備的產業佈局,把農業主導的北美開始向工業化北美發展。很意外的是,總理汪海洋表示反對。理由是,“工業部門的同志們肯定不會滿意。”

  沈心看得出,在工業部門眼中,希望北美是一個強大的農業地區,是一個大量從亞洲部分進口工業品的地區。不管工業部門怎麼一個想法,沈心覺得這想法和以前英國殖民北美的心態未免太相似了,相似到沈心都覺得有點不安的地步。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9 11:46

第532章 凜冬將至(二)

  “民朝七十七個省,雖然每個省都有自己的特點,需要具體問題具體分析,但是我們一年都是365天,一天都是24小時。平均下來,我們在每個省上只能花五天的時間。沈主席,你覺得我們五天就能弄清楚整個省的所有問題麼?”汪海洋語氣平淡,但是所說的話卻是非常尖銳。

  不管汪海洋如何的態度,沈心採取了以不變應萬變的立場,他直入主題,“這和北美軍工部門有什麼關係?”

  汪海洋繼續率直說道:“北美現有的配套部分已經可以完成發動機之外的工作,指望在北美立刻完成一個軍工級別的工廠,其實需要一年多甚至兩年。用船把發動機運到北美的組窗廠,一個多月就可以完成。北美的確遇到很多問題,但是只要再等三四個月就能解決。他們倒是可以更好監督裝配部分,精工製造,精工裝配,這才是提高軍用裝備的好辦法。”

  沈心心裡面大大不高興,但是臉上非常鎮定,“提高北美的工業水準也是治本的辦法。”

  汪海洋身為官僚頭子,就用極為官僚的語氣給沈心做解釋,“我們沒錢了,這些年我們完全是靠超發鈔票撐下來的。農產品價格超低,為了維持亞洲部分的供應,我們在戰爭時期都持續從老北美六省往亞洲運糧食運肉類。都督當年開發東非的苜蓿,一年往亞洲運送兩三百萬噸幹苜蓿,好不容易撐住肉類供應。電動機,內燃機這兩個大產業發開出來之後,工人總量增加很多。工人工資靠戰爭訂單維持。這些年我們超發了太多鈔票。沒出現通貨膨脹,完全是因為奪取了太多土地。還有都督坐鎮,大家對民朝未來超有信心。現在要做的就是好好經營幾年,讓社會把超發的鈔票給消化掉。不是說不讓北美搞工業,現在一來沒錢投資北美,二來盲目投資危害很大。”

  聽著汪海洋長篇大論的解釋,沈心覺得大部分內容他其實知道,只是理解的可沒有汪海洋這麼透徹。轉眼看韋澤,卻見韋澤冷靜的聽著,看得出,韋澤對汪海洋的論述並無意見。這下沈心有些懷疑汪海洋是不是在裝豬吃老虎。只是此時已經管不了那麼多,既然沒有人表示強烈支持沈心,這個問題也就只能這麼過去。若是沈心一味的硬上,只會讓他遇到更多困難。

  在場面開始有些冷的時候,外交部長用非常自然的態度開始講述歐洲各國的態度。沈心心裡面大定,這算是某種意義上的救場。

  介紹完了法國與俄國的表態,又著重介紹了英國的表態,外長總結道:“我們不太清楚英國人想幹什麼,不過從整體來看,他們對於咱們的民主基金會有很深的忌憚。”

  這個解釋完畢後,常委們忍不住想起了韋澤都督前幾天有關和平政策的討論。接著就聽外長繼續問:“歐洲爆發經濟危機也好多次,如果經濟危機會導致戰爭,這次會不會爆發德法戰爭?畢竟大家都認為德法之間肯定要打。”

  韋澤看得出,外長這是要給沈心打掩護。不然的話,他無論如何都不會提出這麼幼稚的問題。德法戰爭從來不是歐洲的主要矛盾,不管是一戰或者二戰,德法之間的矛盾都不是引發戰爭的根源。一戰前歐洲經歷了十年左右的數次危機,二戰前也是出現了為期十年包括大蕭條在內的數次經濟危機。當危機已經發展到了連續好幾屆政府無能為力的時候,戰爭就爆發了。

  為了不讓這樣的傻問題繼續下去,韋澤只是平淡的一句“靜觀其變”,就讓會議平穩的開始了下一個議題。沒多幾天,1898年1月底,王明山接到通告,裡面除了告知他國內得到了情報之外,還有“靜觀其變”的最高指示。同來的還有一份任免檔,王明山被免去東非行政區節度使兼黨委書記的職務,正式被任命為賽普勒斯黨委書記。

  王明山一直覺得東非行政區的黨委書記對自己是個負擔,不過被免去這個職務後,王明山還是覺得有些失落感。花兩天整頓心情,他很快恢復過來,然後王明山按照計畫召開了歐羅巴銀行全體大會。

  與會人員非常齊備,因為歐羅巴銀行在歐洲遭到了強力抵制。奧匈帝國自然不用講,歐洲君主國對民朝的“民主基金會”非常不滿,就強力抵制歐羅巴銀行。至於非君主國的法國反對共產黨的情緒絲毫不亞於君主國。因為法國是共和制,在公開的吆喝上遠勝君主國。從嗓門上看,法國對於共產主義制度的痛恨好像勝過君主國十倍百倍。

  於是在風景美麗的賽普勒斯,歐羅巴銀行上千名分行職工與總行員工匯合在一起,大家每天就是開會,討論,吃,喝,放鬆。所謂道理越辯越明,對歐洲的一線觀察得出了一個結論,“歐洲各國中除了英國之外,已經被封鎖在歐洲大陸上。就如封閉在孤立空間中的蠱蟲般,歐洲上層在饑餓中除了互相啃食之外,大概沒有別的辦法維持自己的生存”。

  與賽普勒斯的冬天相比,匈牙利的冬天極為寒冷。天空中飄落著大團雪花,地上覆蓋著厚厚的積雪。大雪中,大票的犯人被帶到了牆下。他們中有男有女,穿著極為單薄的衣服,都被打得渾身是傷。沒有祈禱,沒有臨終的絲毫安慰。行刑人員幾通排槍過去把他們打倒,然後上去對著心臟補槍。殺死了這些人後,就有些猶太囚徒過來把屍體拖走,騰出空間來處決下一波。

  古羅馬時代的2月是處決犯人的月份,據說某位皇帝就儘量把這個月縮短。匈牙利政府的文化水準未必知道這個典故,不過他們卻不謀而合的在2月開始大規模處決“共產黨人”。那些猶太人被抓進來的理由也是“共產黨”,不過這幫人的用處就在收拾殘局。

  大規模槍決的場所在布達佩斯新修的大監獄裡,這裡專門關“共產黨”。這個監獄後面是個大院子,院牆是兩道磚牆裡面填了厚厚的土,寬厚結實。這個院子是那些被捕的“共產黨”們修建的,那些修建者並沒有得到寬恕,全部被槍斃在牆下。

  猶太人前來拖屍體的時候,可以看到牆上有些深淺不一的刻痕,最多的文字是“貴族們從不消除貧困,他們只是消滅窮人”。層層血跡乾涸在上面,讓這些文字仿佛被一團團的黑紅色火焰包圍覆蓋。

  在布達城堡裡面,這個國家的真正主人們帶著無比的熱情批示處決命令。除了要批准對一票共產黨實施死刑之外,另一個重要工作對貴族地主手下民團已經的處決進行追認同意。一份份檔蓋上匈牙利王國的官方印章,確定走過司法手續。既然匈牙利女王茜茜不同意公開發表文告要求殺盡共產黨,她的價值就急速下跌。女王倒也知情知趣,早早就離開了冰天雪地的匈牙利,前往溫暖的義大利度假地。

  “一共處決了15327名共產黨份子,其中在城市被捕處決的有4129人,在鄉下補簽的有11198人。”書記官把一個列表放到法務部長裡面,請他核准。

  法務部長眉頭微皺,看向了議會裡面的貴族代表。這位貴族頭頭臉色根本沒有絲毫變化,和很多貴族一樣,他的家族也在這次的大處決中撈了很大一票。好些在鄉下被處決的“共產黨”人真正的被殺理由只是貴族看上了他們的土地,或者僅僅是因為他們有漂亮老婆。

  這種雙方都知道的事情就沒辦法再談,法務部長雖然沒學過“階級立場”這個名詞,但是他很清楚,窮鬼們站起來反抗統治階級的當下,統治階級必須團結在一起。哪怕是看不慣貴族的做派,此時也不是為了窮鬼而去得罪階級兄弟的時候。

  所以法務部長用漂亮的鵝毛筆龍飛鳳舞的欠下自己的名字,蓋上官印,這份檔就得到審核通過。不管是城市裡被殺死的窮工人,或者是鄉間被殺戮的窮農民,都有了“共產黨”這個統一定性。

  1898年3月,春田開始緩緩降臨,蟄伏了一冬天的共產黨們開始重新活躍起來。“只要你們是窮人,你們就會被認為是共產黨”的說法在城市的工人中,在鄉村的農民中間開始流傳起來。每一個城市都有被槍殺的工人,每一個村落都有被當做共產黨處死的農民。不管官老爺或者貴族老爺們給這些人定下了什麼罪名,但是這些人無一例外都是窮人。

  之前的一年多裡面,一首在匈牙利流傳開的歌曲唱道“貴族們從不消除貧困,他們只是消滅窮人”。現在官老爺和貴族老爺們的所作所為無疑再次證明這個亙古不變的事實。只是這次窮人好像有了“共產黨”這個新稱號。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王烏鴉

LV:16 版主

追蹤
  • 2090

    主題

  • 219146

    回文

  • 88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