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幻想] 1852鐵血中華 作者:緋紅之月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3-8 15:53:0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382 64899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9 11:39

第493章 生命的出路(八)

  “議員閣下!請您就最近新加拿大聯邦的發展做些預測好麼?”記者的語速很快,發音很清晰。

  即便是接受過《泰晤士報》的採訪,自由党議員勞合•喬治依舊對泰晤士報記者們的基本素養感到欣賞。所以他笑道:“我個人認為,新加拿大一定可以變成非常好的行省。”

  記者的眼神隨著這句話而發生了些變化,仿佛是餓狼看到了鮮美可口的獵物幼崽一般。“閣下認為要將加拿大變成行省,那麼該讓什麼級別的人員坐鎮?”

  談話進行了半個多小時,記者急匆匆的離開,接著跑到最近的一個咖啡廳,要了壺咖啡後就開始伏案疾書。第二天,一篇《英國低收入者的未來》就登上了泰晤士報的第二版。這篇報導裡面描述了一個未來,新加拿大的土地和大不列顛島一樣,完全歸女王所有。與大不列顛島不同的是,這些土地的分配將由一個委員會和地方機構掌管,所有願意從事農牧業生產的民眾都可以不用支付地租,憑藉大英帝國臣民的身份申請獲得。

  這篇文章發出去的當天,勞合•喬治在中午就接到了12個以上的午餐邀請。因為約好與保守黨黨魁吃飯,勞合•喬治很禮貌的拒絕了邀請。保守黨黨魁在飯桌上的第一句話就是“我已經看過今天的《泰晤士報》,上面所說的真的是你的想法麼?”

  “很奇怪麼?”勞合•喬治反問道。土地國有制在歐洲算是比較新的說法,隨著民朝的崛起,這個說法最初是用來抨擊民朝邪惡共產共妻制度的重大證據。隨著民朝外交部門的一些宣傳,從井田制度到後來的授田制,中國歷史上就有好多土地公有或者集體所有屬性制度的事情在英國識字階層裡面開始流傳。

  “當然很奇怪!”保守黨的黨魁理直氣壯地答道。中國從孟子時代就有了“民為重社稷次之君為輕”的表態,在英國直到法國大革命時代後,人民才算有了些許“不是負面”的跡象。不是負面並不等於就是正面,人民,特別是與低收入聯繫起來的人民就是骯髒、愚蠢、狡詐、貪婪、潛在犯罪者的代名詞。即便是對人民給出最善意的表態,最少也得包含“粗魯”這個定語。為這樣的渣渣們提供土地,在保守黨的黨魁看來已經可以和倒行逆施相提並論。

  即便對方是保守黨的黨魁,勞合•喬治也沒有絲毫的退讓,“閣下,如果您看看40年前我們的記者對中國的描述,您大概就會相信得到耕種的機會,能夠極大提高人民的水準。三十年來,幾乎每個中國人都有工作。只過了三十年,中國人就可以征服北美。”

  英國保守黨黨魁的眉頭忍不住皺了起來,只要一提起中國,這位大人物就本能的露出這樣的表情。中國幹著令歐洲各國領導人無比痛恨的行徑,展現出強大的實力。如果完全斷絕這些制度和中國的成就之間的聯繫,對現實的解釋只剩下一種,中國人天生就比歐洲人能幹好幾倍,中國人天生就比歐洲人高貴好幾倍。所以上層裡面沒人願意討論中國,特別是討論中國崛起的原因。

  就在這麼一個尷尬的時候,一位衣冠楚楚的男子走過來,“請問是勞合•喬治先生麼?”

  “是。”勞合•喬治不記得自己認識這位元男子。

  那名上流社會的男子笑道:“鄙人經營鋼鐵公司,今天看到《泰晤士報》對您的採訪,對您的政治見解非常有興趣。不知道閣下的捐款機構應該怎麼聯繫。”

  沒想到有人竟然表示想給自己捐款,還是以為上層人士,勞合•喬治自己都理解不能。他的那套說辭大概不會討上層的歡喜,勞合•喬治已經有了承擔的決心。可是這世界上居然還有另外想法的上層,還是要掏錢的上層。勞合•喬治開始覺得自己是不是有什麼問題。或者這位是不是吃錯了藥。

  交換了名片之後,勞合•喬治表示有時間就會去拜訪。從最初的驚訝裡面恢復過來之後,這位年輕的議員開始認為那名衣冠楚楚的男子大概是個騙子,至少不是鋼鐵企業的老大。

  保守黨的黨魁倒是沒有說話,他借著這個意外的行動調整了心情,再次對當下的事情有了自己的想法。“咱們昨天談的有關蘇伊士運河的問題,我們不知道自由黨怎麼看。”

  “我們自由黨認為,既然擋不住中國人,那就乾脆讓他們再挖一條運河比較好。”勞合•喬治爽快地答道。民朝已經正式向英國方面提出有關蘇伊士運河拓寬或者新挖的計畫。既然是正式的建議,下面自然有一些附帶的威脅。例如民朝認為紅海與印度洋出海口也是需要考慮是否能夠定期通航,如果民朝在英國的刺激下決定不定期通航,英國也需要有一定思想準備。

  如果換了以前,大概英國只有做戰爭的準備,但是現在的英國大概是沒興趣與民朝開戰。保守黨希望看看執政的自由黨的意見,自由黨內的新星勞合•喬治的意見就顯得非常重要。

  “自由党不擔心中國人借著開挖新的蘇伊士運河而做些什麼?”保守黨黨魁對自由党的決定感到不解。

  勞合•喬治板著臉答道:“我們不知道中國人會借著新機會做什麼,那都是未來的事情。我們只知道如果不讓中國人現在開挖,那麼中國人立刻就會幹很多事情。而且我們自由黨也詢問過運河公司,運河公司表示絕不會花錢去拓寬和挖深運河。”

  談起了戰爭,保守黨黨魁又陷入了沉默。中國人不愛說,只愛做。就如中美戰爭爆發前,英國人根本就沒看出中國會立刻投入如此可怕的戰爭。既然民朝已經明白的做出了威脅,這些威脅就不能當做虛張聲勢。

  就在保守黨黨魁不知道該繼續說什麼的時候,又有一位穿著體面的男子走了過來。保守黨黨魁認識,這是一位元英國鐵路公司的股東。股東先生沒有看熟人,而是板著臉問未曾謀面的不到30歲的年輕人,“請問您是勞合•喬治先生麼?”

  “是的。”勞合•喬治答道。

  “勞合•喬治先生,你是共產黨麼?”鐵路公司的股東大聲問道。因為聲音夠大,飯店裡面相當一部分人都扭頭看過來。共產黨在此時的歐洲很有股妖魔鬼怪的意思,英國聖公會公開在傳教的時候聲稱共產黨人死後會下地獄。雖然聖公會與羅馬教廷尿不到一個壺裡,但是羅馬教廷也有同樣的說法。至少好幾個國家的大主教都向其國內教區發出這樣的指示。

  “如果人民能夠通過勞動致富,難道您的鐵路公司在北美會賺的更少麼?不,先生,我相信您的鐵路公司會賺到更多。”勞合•喬治也認識這位元鐵路公司的股東,這傢伙給自由黨捐了不少錢,所以大部分自由黨人都對這張臉有印象。

  “這和賺多賺少無關!”股東先生怒道:“這是政策問題。你堅持的政策有問題,怎麼可以搞國有制呢?怎麼能夠搞那樣的分配而不是買賣呢?如果都按照你的搞法,整個英國都可以分給窮鬼了。因為他們人多麼!”

  激烈的聲音與手舞足蹈的動作充分表達了這位股東先生的情緒,最後還是保守黨黨魁起身勸走了股東先生,並且陪著股東先生一起走了。勞合•喬治吃了餐後的甜點,並且把美味的紅茶一飲而盡之後才起身離開。侍者開門的時候低聲問道:“議員先生,真的能夠給窮人分地麼?”

  勞合•喬治一愣,他能理解有錢有勢的人關心此事。但是一位侍者居然在幾乎算是第一時間的中午也詢問了這個問題,實在是令人訝異。他看著臉上忍不住露出患得患失表情的侍者,微笑著答道:“我從來不是一個會輕易該表我自己看法的人。”

  這個答案讓笑容浮現在侍者的臉上,因為有了希望所以侍者看著容光煥發。把門完全打開,侍者說著告別語:“先生,祝您好運。再見!”

  當天下午,勞合•喬治的辦公室裡面來了好些訪客。這幫訪客門無一例外的都是前來詢問勞合•喬治建議的更具體內容,或者是詢問這個建議的實現程度到底有多大。能到這裡來的大概就是支持者多,反對者少。而第二天,其他報紙上已經開始出現了對勞合•喬治的反對文章,總的來看,是反對者大大多於支持者。

  反對的理由無外乎“信共產,下地獄”,“不搞買賣搞分配,是徹頭徹尾的邪路”。當然,有些報紙破口大駡,充滿了對共產主義的恐懼,以及對勞合•喬治個人的惡毒攻擊。有些報紙還算是理性點,他們提出自己的理論來反駁“他們想像中的勞合•喬治”。

  例如有報紙就寫了個故事,有個探險的大富翁進去沙漠之前在綠洲以對當地來講不菲的價格把自己的愛馬給賣了。朋友很奇怪,問他說:你賣馬的錢比馬的價錢低了很多。你為何要這麼做?如果說你貪財,你這明顯是賠錢生意。你要是想做好事,為何不乾脆就把馬匹送給那人。賣馬的那位大富翁答道:人們對於花錢得來的東西才會在乎,花的錢越多,越在乎。若是把馬匹免費送給他們,他們一定不會真心,他們會糟蹋那匹馬。

  因為自己第一次引發了如此巨大的轟動,勞合•喬治一整天除了接待人之外,就是在報紙上搜索和自己有關的文章。在所有的批評文章裡面,勞合•喬治唯獨忍不住想回應這篇文筆優雅,故事精妙,也貌似淺顯易懂的講述了道理的文章。這驢頭不對馬嘴的說法太具有欺騙性,連勞合•喬治都感受到了很大威脅。

  馬匹不是土地,送馬也不等於民眾耕種土地。研究民朝政策之後,勞合•喬治發現了民朝土地政策中很多不被人注意的地方。首先就是民朝一個人能在不管什麼情況下都可以分到的土地其實只有五畝。在他們學習並且掌握了相應技術之後才能申請到更多土地。如果一個人並不能很好的去耕種土地的話,政府就會削減那些人的土地,直到削減到五畝為止。

  對民朝而言,土地就是來耕種的。如果缺乏耕種的能力或者根本不願意靠耕種為生,那就將失去自己的機會。這與那種馬匹的買賣根本不是一碼事,勞合•喬治在採訪裡面已經明確表達了自己的看法,他的政策也是民眾每年必須從農田裡面生產出一定量的糧食。如果沒有辦法生產出這樣的糧食,他們會被剝奪申請土地的資格。

  第二天就這麼過去了,第三天的時候一大堆的小報記者預約採訪勞合•喬治。勞合•喬治當然給拒絕了,當這位議員走過他平日裡常走的街道之時,竟然看到了有人拉起了橫幅,公開表示支持幫助窮人的土地政策。除了強調“窮人也是人”之外,還有“土地國有制利國利民”的標語。

  即便是知道自己一定會遇到類似的麻煩,勞合•喬治還是覺得有些不安。他並不想和土地國有制拉上關係,這個等同於共產主義的名詞對於政治人物的殺傷太大。但是他也沒辦法,話說出去之後就只能任由別人評論。

  英國有三千多萬人口,加上報業發達,屁大點的事情都能鬧到沸沸揚揚,更別說這樣的大事。接下來的幾天裡面,勞合•喬治本人的關注度不僅沒有降溫,反倒是進一步變成了焦點。自由黨也受到巨大的壓力,不得不讓勞合•喬治在議會裡面做了一次公開解釋。

  議會裡面的專題解釋姑且不談,第二天,所有大報都貼了勞合•喬治的發言稿,前面是一段每個人都可以各自理解的話,但是在最後,勞合•喬治表達了自己的看法“……先生們,在兩千年前,有個羅馬人說過一段話。我相信那時候沒有共產主義,不會有人給他扣紅帽子。那個羅馬人是這麼講的。義大利的野獸都有一個可以棲息的巢穴,而那些為義大利戰鬥和犧牲的人卻只能享受空氣和陽光。他們無家無室,攜妻帶子到處流浪。將軍們欺騙士兵為保衛祖墳宗廟而戰鬥,但全是謊話,因為沒有一個士兵有自己的祭壇和祖墳,他們只是在為別人的榮華富貴而出生入死。雖然他們被稱作羅馬的主人,自己卻沒有哪怕是一小塊土地,這難道公正嗎?……”

  以此時英國人的文化水準,99%的讀者都不知道這是格拉古兄弟中的哥哥提比略•格拉古在當保民官的時候對民眾的公開演講。即便那1%的文化人,也沒注意到那時候是羅馬的共和國時代,格拉古兄弟被殺掉之後,羅馬就從共和國快速想寡頭進發,沒過多久就進入了帝國時代。

  當然,99%的讀者裡面大多數都收入不高。他們讀到對下層艱困生活的同情文字,看到能夠在北美分到一大片土地,甚至能夠得到耕種知識的培訓的可能性。一想到過上三十畝地一頭牛,老婆孩子熱炕頭的生活,或者農婦山泉有點田的田園意境,99%當中的大部分人都對勞合•喬治議員有了相當的好感。就跟兩千年前的羅馬人對格拉古兄弟生出強烈好感一樣。

  大報比較矜持,即便是稱讚也是引經據典咬文嚼字的稱讚。中小報紙則是為了自己的銷量,所以寫的玩意都是怎麼有噱頭怎麼來。真正對勞合•喬治開始支持的是各個俱樂部的傳單,特別是工人俱樂部的傳單。“年輕力壯的時候到工廠掙錢,如果沒有機會還能回農村種地。人民有了自己的穩定生活,誰會不堅決政府呢?”

  “誰能讓我們對未來有信心,我們就堅決支持誰!”

  “勞合•喬治議員並沒有主張土地國有制,只是主張願意種地的,就給機會的制度。請不要污蔑他!”

  工人們,特別是那些真正對這個政策有興趣的工人們很準確的表達了自己的支持,而這些傳單出現在工人俱樂部裡,然後很快就飛出了工人俱樂部,在各個城市裡面傳送。這個政治議題被徹底攪動。

  在風口浪尖上的勞合•喬治一致超級忙碌,在精疲力竭之時,他就到了倫敦近郊的一個中等住宅區附近。因為是乘坐馬車去的,所以沒人注意到這位議員。議員先生偷偷下了車,偷偷走進了一條小巷,然後偷偷的熟練打開一戶人家後院的門。

  這動作曾經出現在保守黨攻擊勞合•喬治議員是個“鞭撻館常客”的描述裡面,不過勞合•喬治議員從來沒有那麼激烈的性趣。他只是私人關係比較複雜,複雜到他那挺寬容的老婆都無法接受的地步。

  因為心理壓力大,勞合•喬治議員本想去仔細的關上身後的院門,卻懶得去關。只要打開後門,勞合•喬治議員就可以帶著疲憊的身心投入美人的懷抱,接著獲得徹底的放鬆。不過就在這麼一瞬,從開著的後院門的門縫中沖進來兩個人。他們轉瞬就制住了勞合•喬治議員,接著堵住了勞合•喬治議員的嘴,把他拖進了小巷裡面。

  很快,小巷裡面再次恢復了安靜。只有那扇半開的門暗示著有人進出過,但是周圍沒有任何動靜,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9 11:40

第494章 生命的出路(九)

  一條河要是沒有比細菌或者藻類更大的生物會是什麼樣,地球的自然景觀是死海。地球的人類景觀中著名的就是流經倫敦的英國母親河“泰晤士河”。

  嘴裡堵著一個“鞭笞館”的球型口銜,眼睛被一個皮質眼罩綁住。皮眼耳鼻舌,人體的五感中,勞合•喬治議員還能正常運行的只剩下皮膚、耳朵和鼻子三種。鼻子聞到的味道令議員汗毛直豎。大量的城市生活污水和工業廢水未經處理直接排入泰晤士河內,沿岸又堆積了大量垃圾汙物,使泰晤士河河成為倫敦的一條排汙明溝。夏季臭氣熏天,致使沿河的國外大廈、倫敦鐘樓等不得不緊閉門窗。各種更不願意靠近,敢靠近的也都死於非命。此時正是7月,那濃郁的味道在倫敦市區相當範圍內內都聞到。鼻子裡的濃郁化學生物發酵的混合型濃味以及耳朵清晰的聽到潺潺流水聲,勞合•喬治確定自己被拖到了泰晤士河河畔。

  “唔……!唔……!”勞合•喬治議員想進行某種程度的交流。但是球形的橡膠口銜讓他只能發出些含糊的聲音。

  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大概已經進入了夜裡。隨著大笨鐘的連著敲響九聲,勞合•喬治覺得自己的心沉到了穀底。綁架議員已經是重罪,把議員在這樣的時間裡面帶到泰晤士河旁邊,綁架者還不說話。其中蘊含的危險性已經到了極度危險的部分。勞合•喬治議員本人是政治新星卻不是掌握關鍵職務的實權派,所以搶掠或者逼迫他答應什麼都沒意義。從綁架開始到現在持續了幾小時的沉默也證明對方大概是知道這些,而對方到現在也沒有釋放他的意思,那就意味著很多東西。

  就在議員想著很多的時候,綁架者開口了,那口音一聽就是伯明罕的味道:“勞合•喬治!”

  “唔……!”議員想說話,卻只能發出毫無意義的聲音。

  “勞合•喬治!你是個共產黨份子,你支持邪惡的土改!你有著邪惡的煽動力!為了英國,我們要處決你!”綁架者的聲音裡面有著強烈的情緒,還有按捺不住的責任感。

  “唔……!唔……!!唔……!!!”勞合•喬治議員竭盡全力想發出些什麼聲音,但是他卻只能依照物理規則發出些單調的。但是勞合•喬治議員還是努力嘶吼著。

  議員先生在引用格拉古兄弟中的哥哥提比略•格拉古的發言時,也曾經想過格拉古兄弟的結局。格拉古兄弟中的哥哥提比略•格拉古和他的300支持者被大貴族大地主代表當街殺死,屍體都被扔進河裡。格拉古兄弟中的弟弟蓋約•格拉古有被殺,3000追隨者同樣被屠殺殆盡。

  蓋約•格拉古並沒有敢自比格拉古兄弟,這不僅是英格蘭人對羅馬人的自卑,格拉古兄弟兩人出身顯赫,他們的老爹當過羅馬共和國的檢察官以及兩任執政官,母親家是羅馬共和國的名門西庇阿家族。這個家族的當家戰勝了威名赫赫的名將漢尼拔。勞合•喬治本人不過是一個小學校長的兒子,一個牧師的外甥。

  如果有什麼相同的,大概就是格拉古兄弟和勞合•喬治都希望能夠維持普通民眾擁有少量土地。按照中華民朝的說法,人民有資格擁有土地這種生產資料罷了。可這種幾乎是微不足道的政治觀點,卻引發了殺身之禍,勞合•喬治在讀羅馬史的時候不能理解。

  “唔……!唔……!!唔……!!!”勞合•喬治議員還嘗試無用的為自己發聲。羅馬已經過去了2000年,所有的歷史只能從古舊的羅馬史中去領略。然而同一時代的中華民朝,他們的皇帝是土地國有制的堅定支持者與實施著,這位殘酷的皇帝殺了百萬計的地主以及地主的家族,血洗了滿清時代的中國上層。如此無情的殺戮給歐洲各國上層留下了恐怖的印象。可勞合•喬治此時突然覺得豁然開朗,如果那位殘酷的皇帝沒有實施無情殺戮的話,大概他也會和此時的勞合•喬治議員一樣,被敵對者殺死吧。

  就在此時,呯呯呯的槍聲在很近的地方響起。勞合•喬治議員只覺得從尾椎有股熱力順著脊椎直沖腦門,此時的他差不多要屎尿齊流。議員絕望的想,“我要死了!”

  但是激烈的感覺只有來自聲音的刺激,他的肉體只是感到恐懼與絕望,卻沒有痛感。片刻之後,勞合•喬治議員感覺自己被拉起,接著眼罩被摘下,接著口銜被取出。“您是勞合•喬治議員麼?”拽著他的幾個人中領頭者問道。

  “是……”勞合•喬治不解地答道。

  “太好了!我們終於救下您了。”為首的那位歡喜地說道。沒等勞合•喬治完全緩過神來,那些救星就架著議員上了河堤,在河堤旁的石子路上聽著一輛汽車,後車門一開,他們就把議員推進了車內。在經過這番天地顛倒般的境遇之後,勞合•喬治議員看到汽車後座上靠坐著一個人,他用一塊手帕捂住了胸口。那堅毅而慘白的臉龐讓勞合•喬治忍不住脫口而出,“塞西爾•羅得斯先生!”

  “開車!”塞西爾•羅得斯聲音很微弱。司機聽到命令,立刻驅動沒有熄火的汽車前進。

  “閣下,您受傷了?”勞合•喬治關切的詢問著自己不同黨的盟友。

  “能把你救下,太好了。”大英帝國殖民部部長塞西爾•羅得斯喘息著說道。

  “是誰?是誰敢這麼做?”勞合•喬治用不可思議的聲音問道。私刑處決一位議員就屬於大罪,而暗殺一位部長,更是駭人聽聞的暴行。大英帝國的確有過很多次的內部鬥爭,例如紅白玫瑰的戰爭中,英格蘭的貴族們幾乎死光。不過針對民選的權力者實施這樣的暴行,也算是難以想像的事情。

  “咳咳!”塞西爾•羅得斯咳了幾聲,才費盡力氣說道:“議員,你要是覺得我救了你,那就不要再追究此事。有很多保守派對於任何社會主義的東西都恨之入骨。他們覺得你我都是代表了社會主義制度,想除掉我們再正常不過。咳咳!”

  勞合•喬治議員呆住了,思索了好幾瞬,他才開口問道:“閣下,您怎麼也變成了社會主義者?整個歐洲都認為您是殖民主義者。”

  “咳咳!呵呵!”塞西爾•羅得斯聲音含糊,也不知道他是咳嗽的時候在發笑,或者發笑的時候引發了咳嗽,稍微恢復了一下,塞西爾•羅得斯才苦笑著說道:“我希望女皇陛下能夠早日抵達美洲,確立以美國為本土的新大英帝國。很多人認為我對女皇不敬,覺得除掉我這樣的僭越之徒,就可以讓英國安定。要不是我的護衛給力,而且我覺得他們不會單獨的發動襲擊,大概您也就長眠泰晤士河了。”

  話不複雜,但是裡面蘊含的資訊讓勞合•喬治議員覺得原本就是黑色的天空更黑暗了幾分。基於政治理念的衝突的確很激烈,勞合•喬治議員當然知道現實的世界。不過激烈到了如此純粹的殺戮,也的確超出了勞合•喬治議員的認識程度。

  “……您不準備報復麼?”勞合•喬治思忖好久才開口問。

  “……咳咳!報復?為了什麼?”塞西爾•羅得斯苦笑著說道。

  “您就任由別人威脅您的生命,然後視若無睹麼?”勞合•喬治有些搞不懂面前的這位男子的態度。在英國上層,都認為塞西爾•羅得斯是一位充滿了男子氣概的強者。一般來講,強者決不允許別人挑戰他。

  大英帝國的殖民部部長塞西爾•羅得斯冷靜地說道:“議員,我所做的一切都不是為了我自己。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大英帝國能夠永續,為了大英帝國能夠始終維持強國的地位。從這個角度來講,我需要的是與那些襲擊者們儘快達成和解,把雙方的意念都引向讓大英帝國繼續強大的方向上去。如果我和他們來一次同歸於盡的鬥爭,對英國有什麼好處?”

  勞合•喬治議員完全不能理解這位殖民部長的想法,當自己的生命遭到侵害的時候,不全力反擊,讓施暴者付出代價,反倒是想接著這個機會與施暴者達成某種妥協。難道在殖民部部長的心裡只有國家而沒有個人麼?

  議員當然聽說過塞西爾•羅得斯的演講,在演講中,這位礦產大亨發自內心地說道:世界幾乎已經被瓜分完畢,餘下的部分正在被瓜分、征服和殖民化之中。可惜我們不能到達夜間在我們頭頂上閃爍的星星那裡!如果可能,我就要併吞那些星星:我經常想到這件事。我看到它們這樣亮卻又這樣遠,只覺得心中難受!

  議員知道塞西爾•羅得斯立下過遺囑,遺囑中把自己的一切都捐獻給大英帝國。

  如此一位滿心只有大英帝國的男人,讓勞合•喬治感覺到了困惑。

  當汽車停在中國道觀附近的中國醫院,然後一眾急救醫生把兩人放到車上,送進醫院的時候,勞合•喬治醫院各家困惑起來。他萬萬沒想到殖民部長對中國醫院的信賴竟然完全超過了英國醫院。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9 11:40

第495章 生命的出路(十)

  孫猴子第一個老師到底是誰,這個問題有很多說法。不過認為孫猴子拜在道家門下是一個基本共識,因為他的老師明確的教給了孫猴子長生之法。中國的土生土長的道家與世界其他宗教大不相同,什麼濟世度人,什麼拯救世界,什麼推行大道,這些在道教看來都是個毛。道家認為“道”是存在的,修真者的目的和孫猴子一樣,他們要長生不老。

  在倫敦,道觀的觀主守通道長拿出了一個玻璃瓶,推到對面的一位服飾上等的女性面前。道長一身道袍,挽了髮髻,帶著薄紗製成的道冠,留著長長的鬍子,在中國人看來真的是仙風道骨。英國對這種風格的評價是“充滿了神秘感”。

  “這位女道友,每天辰時、午時、酉時各服食一粒我們煉出的丹藥,生出的孩子不易驚悸。”守通道長語氣平淡,甚至帶了些疲憊的倦怠感,這種準備趕緊完事趕人的姿態讓他的話聽起來倒是有種格外的說服力。

  打開玻璃瓶,貴婦人把瓶子裡面的丹藥向手心傾倒,那是一些晶瑩剔透的淺黃色藥丸,圓滾滾的給人一種飽滿的感覺。貴婦身邊的閨蜜拿起一顆放在眼前仔細看了,然後喜道:“就是這個。”

  收起丹藥,貴婦人拿出錢袋,用優雅的聲音問:“請問……主教……道長,這需要多少錢。”

  守通道長捋了捋長須,溫和地笑道:“這位女道友,你的先生和朋友都是我們道觀的道友,這瓶你就先拿回去試試再說。有些女道友能受得了這個丹藥的味道,有些女道友受不了這個丹藥的味道,那是真的一吃就吐。你若是買了些回去,自己消受不了。回想起還付錢給我,豈不是要記恨我麼。”

  這話說的實在,加上守通道長語氣平和,直率外還有些詼諧的感覺。這讓對面的貴婦人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看貴婦人還沒有完全打消付錢了賬的意思,守通道長繼續笑道:“再說這個藥煉製不易,需要的人還不少。我們自己也沒什麼存量,所以你先把這個拿回去用。也算是個善緣。”

  貴婦人倒是不差錢,只是事關自己肚子裡的孩子,她當然不可能100%的相信。這又是非常神秘的中國教會提供的藥物,所以她最後終於沒給錢。

  送走了貴婦人和她的閨蜜,守通道長長長舒了口氣。道門在英國的影響力擴張之快,完全超出了大家的想像。歐洲文化導致歐洲人對神秘學的熱愛比起中國強好些倍,神秘的中國教會,草藥,清奇的包裝,還有一定療效,就可以讓英國佬趨之若鶩。

  最近前來買藥,還有前來參加清修的英國人越來越多。英國佬工業化歷史很久,民間有自律的傳統。守通道長又接待了好幾位重要人物,接待完了貴客,守通道長正準備去睡會兒。有一普通服飾的男子到了道長這裡,他是旁邊中國醫院的醫生。兩人到了密室,醫生說道:“道長,有人想通過您幫著聯繫幾個人。”

  “什麼人?”守通道長心裡面有些緊張,他們被派到歐洲來的目的之一就是擴展在英國的人脈。韋澤都督不熱愛搞什麼驚天大間諜,他的情報收集理念非常簡單。在擁有毀滅性壓倒力量的基礎上掌握別國的基本資訊。道門正好得到認識英國上層的機會,他們自然要承擔一些責任。

  醫生看出了守通道長的不安,他連忙擺擺手,“我們不是要道長強行拉關係,只是有人想見一些人。那些人如果到了您這裡,還望您能夠向我們通報一聲。接下來的事情由我們來辦。”

  “這個無妨。”守通道長終於鬆了口氣。

  兩天後,一位議會的大佬攜夫人到了道觀。道觀主建築不是傳統的廟宇殿堂,而是一個八邊形的高樓。除了暗合八卦之外,每層樓的八個房間都可以使用。大佬進了坎位的房間,坎為水,屋內的裝飾和氛圍都與水密切相關。牆邊的大玻璃缸內,修長的金龍魚以妙曼的身姿往來遊動,屋裡內設的小噴泉,讓屋裡面的空氣濕潤的很。

  “道長。謝謝,我最近視力好了很多。”大佬坐在籐椅上,非常欣喜的與守通道長談話。

  道長微微笑了笑,“有用就好。長生之道每個人都有所不同,只有尋到自己的道路,方能快速前進。單純的模仿別人,結果只會事倍功半。”

  大佬聽了之後連連點頭。與教會不同,道門的思想不是基於否定,而是承認現狀。道門的追求不是背棄或者追隨創始者,而是尋找以及達成自身的長生不老。原本大佬接近道門的目的是希望能夠把這個中國宗教從英國攆走,然而長生這種“我自己先爽了再說”的追求與英國上層的心態無比契合,道門很快就在英國上層流行起來。

  道門裡面的長生道理也與只講上帝正義的教會不同,在這裡沒有絕對正義,也沒有神的強制。通道門的典籍告訴有興趣的人,“天下皆知美之為美,斯惡矣;皆知善之為善,斯不善已。故有無相生,難易相成,長短相形,高下相傾,音聲相和,前後相隨”。

  在教會的意見中,邪惡者不知道善與美是什麼。而道門告訴大家,人人都知道美醜善惡,但是相信道的人不讓自己在強制的比較中迷失了自己。能當上議會大佬,自然不是一般人。聽教會的講經是一種對文化的認同。聽道家的講經則是一種自我反省。能真正讓人受益匪淺。

  “道長,我妹妹懷孕了。請問您這邊煉製的彈藥還有麼?”同來的大佬夫人急切的問。

  “丹藥還有,我會派人送到府上。”守通道長笑道。英國上層規矩很大,像是這種不牽扯錢的物品,直接交易不合適。要派人專門送到對方府上,才算是合乎禮儀的行動。

  “那就太感謝了。”夫人很高興,她自己吃過之後對這丹藥評價極高,這才敢推薦給親人。

  守通道長心裡面微微歎氣,道門子弟對皇帝同志非常非常的尊崇,他們認為這對於道門堪比唐朝對道門的整頓和發展。歷史唯物主義和科學體系幫助道門脫胎換骨,達到了全新的高度。這種藥物是民朝現在推行的從胡麻子裡面提取的一種人類大腦以及視神經的重要組成成份。這些玩意在自然界食物中含量極低,又對胎兒發育時的腦神經發育起關鍵作用,孕婦吃了之後可以讓胎兒正常發育。道門門徒對韋澤的尊崇可不是因為韋澤有強大的暴力以及毫不猶豫的使用暴力解決問題,而是韋澤對世界的看法很符合道門“清靜無為”的思路。

  就如這種物資並非讓胎兒吸收後生出原本沒有的東西,或者從普通人變了天才,而是讓胎兒原本不足的部分得到了充足的供應。那些吃了這種丹藥的英國媽媽,生出來的娃腦神經系統發育很充足,不驚悸,不亂鬧,大人很容易就能和娃娃溝通。在那些沒學過唯物主義的英國佬眼中,這就是一種非常神秘的妙藥。

  身為外派人員,守通道長系統學習過歐洲傳教的歷史,基督教興起的時候就喜歡玩穿了隔熱的石棉鞋在火上行走的把戲。文藝復興之後,又搞起了把科學歸到宗教之下包裝傳輸的戲碼。道門也不過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利用了民朝的技術優勢包裝了神秘學的把戲。而且守通道長是個真正道門修真,在道德上他沒有絲毫的不安。閃米特三邪教的人格神與道門信奉的“大道”一比,讓道門修真們心生愧疚是根本不可能的。能讓道門修真們感到自己愧不如的是科學和歷史唯物主義。

  大佬等老婆的事情談完,又談了自己的藥物。他其實不知道,自己吃的藥和孕婦吃的藥有一部分相同。大佬在乎的是身體的改善,他認為這除了跟煉丹服藥有關,還與道門自己的秘術有關。所以他很快就和夫人一起坐到蒲團上,聽守通道長講起了道門的秘術。

  長生不老術就有打坐練氣、念經養神、煉丹服藥等等手段。這些玩意在民朝屬於游離在“封建會道門”定義邊緣的玩意,若是有不開眼的敢把這個公然拿出去鼓動民眾,大概就可以享受用腦袋吞服金屬花生米的福報。但是韋澤陛下厚待道門,道門在皇帝同志的命令下,把這些互相交流,作為道門歷史積累整理以及實驗,選出有用的,對沒用的進行記錄。在這樣寬猛相濟的手段下,道門自己對自己開發出來的各種有用或者單純唬人的玩意充分瞭解。所以道門的核心在秘密商討,要在神靈圖裡面給韋澤開發一個僅次老子的位置。

  聽完了課,覺得大有收穫的大佬出了道觀。就在他準備上汽車的時候,就見幾個人氣勢洶洶的直奔自己而來。塞西爾•羅得斯是礦業大亨,手下自然有武裝力量。幾名壯碩的人員一圍上來,他順勢打開大佬的車門,推著大佬進了汽車。

  先不說話,塞西爾•羅得斯一把掀開外衣,露出了胸口的傷口。傷口被縫合,縫合線如同一條小蜈蚣,看著很是猙獰。議會大佬瞟了一眼就看不下去,別過頭去。

  用醫用膠布把棉紗貼在傷口上,塞西爾•羅得斯說道:“閣下,刺殺我的人和你脫不了干係我想你很清楚。”

  大佬繃著嘴,看得出他想法很多。過了一陣,大佬聲音低沉地問道:“你想要什麼?”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9 11:40

第496章 生命的出路(十一)

  “試圖暗殺一位部長和一位議員,在英國算是多大的事兒。仔細講,其實也沒多大。對於大人物來說,這大概能算是醜聞,而不是罪行。”塞西爾•羅得斯慢條斯理的對議員勞合•喬治說道。

  受傷的是部長塞西爾•羅得斯,勞合•喬治議員頂多是個受驚的程度,雖然再晚點的話他就要化作泰晤士河裡面的水鬼,但是議員先生也不能說自己的情況就比部長更慘。針對部長的說法,議員情緒激動的質疑,“如果你這麼講的話,豈不是有人想殺誰就殺誰?”

  部長連連擺手,“那肯定不至於。我所要說的是,利用這次機會,利用這次敵人提供的把柄,做出對政治上最大利益的選擇。那些人想殺我們,是因為他們真的對我們的政策不滿,而且有那麼一群人和他們的看法一樣。如果能夠在北美建立起新的英國,支援我們的人比例就會佔優勢。”

  勞合•喬治議員能理解部長的話,他皺眉想了好一陣,突然問道:“閣下,那些人恨我,是因為我的提案裡面有關於土地分配。可是您好像對此從來不會發表意見。您的主張一定是奪取更多的殖民地。”

  這個問題讓塞西爾•羅得斯苦笑起來,他不得不承認年輕議員的敏銳,“議員,有人對我下手,是因為有人認為我在逼迫女王遷都到北美。我這麼一個小小的臣民讓女王感到為難和痛苦,簡直是罪不可恕。”

  勞合•喬治議員不太敢相信殖民部部長所說的是真的,但是這個說法自有其合理性。在英國別說逼迫女皇,就算是觸怒女皇都是大罪。議員把思路理順後再次問:“閣下的目的到底在何方?”

  “讓加拿大聯邦變成一眾行省。”塞西爾•羅得斯爽快地答道。

  “有用麼?”勞合•喬治露出了不以為然的表情,北美名義上變成一眾行省的意義非常有限。

  塞西爾•羅得斯鄭重說道:“重要的不是行省,重要的是一眾議員。在這方面很多人覺得可以拖,但是拖下去總要解決。而且議員,只要通過加拿大變成一眾行省,就請你聯絡你選區的選民,給他們非常優厚的條件,鼓勵他們盡可能的前去北美開拓。我知道有不少議員有可能同意這麼做。只要移民的人口夠多,很多事情都可以改變。我們要做的就是引發這個過程,若是束手無策。一切都會停步不前。”

  部長的決定讓議員感受到其中的力量,那是對國家有強烈信念的男人的力量。那力量中還蘊含了正義,讓議員難以拒絕的正義。

  最後兩人在遇襲的事情上做出了決定,只要對方答應他們的要求,這件事就揭過去。在之後的一個月裡面,兩人都大力推動,加上原本的力量,表決終於開始了。加拿大的代表們越過大西洋,抵達了英國。對於能夠重新變成英國行省,加拿大上到總督,下到議員都是無比期待。別的且不說,加拿大議員的地位和身份永遠比不上英國議員。

  自由黨裡面反對者不太多,雖然自由黨比較支持殖民地自治,卻願意支持自家議員的觀點。保守黨裡面反對者比較多,雖然保守黨希望開疆拓土,但是他們卻不願意承擔過大的支出。在這方面,自由黨倒是願意擴大中央政府在國家裡面的重要決策權。

  投票過程非常激烈,議員們投票前都會習慣性的說幾句。作為經驗豐富的選舉投票,精算者們大概能夠確定投票結果。自由党與新星勞合•喬治素來不睦的議員雖然投了贊成票,但是他卻走到勞合•喬治身邊,低聲說道:“即便我投票贊成,你也會至少輸五票。”

  勞合•喬治沒有吭聲,他一個年輕議員的努力能走到現在,已經是非常不得了的事情。所以遭到同黨人員的嫉妒再正常不過。而且那位所說的完全正確,經過這麼久的政策攻防,所有議員的同意與否大家都知道。不管精算師怎麼計算,議案想通過,都會差五到十票。而這次投票一旦失敗,新星勞合•喬治就要付出代價,也就是說徹底失去自己的政治光輝。

  自由党裡面的成員有人是堅決反對把加拿大變成行省,哪怕是黨魁和党鞭們表態也不行。看著那些公雞般高昂著頭,傲然投下反對票,然後坐回位置上的同黨議員,勞合•喬治本人嘴裡低聲嘟囔著什麼。

  那些能與勞合•喬治競爭的自由党議員則帶著各種幸災樂禍的表情,投下了贊成票。因為心裡面有數,他們舉動輕鬆,甚至有些輕佻。在很大一部分時候,同一陣線的人甚至比敵人更不讓自己人待見。勞合•喬治這種新星尤其如此。

  自由黨投完票,就輪到保守黨們上臺投票。支持擴張的自然有,例如塞西爾•羅得斯和那些與他志同道合之輩。不同意的更多,很多保守黨就是要支持本黨的立場,決不允許自由黨輕易獲得引導權。

  投票還剩最後十幾名議員的時候,所有人都認為局面抵定。沒人認為那些議員會支持自由黨,更沒人認為這些議員會去支持勞合•喬治這個毛頭小子。但是投票結果已經令人訝異,原本五到十票的判斷現實中只有三票差距,只要有三個人支持,提案就會通過。剩下的十幾名議員裡面頭七個人投票都是反對,讓自由黨裡面不少人臉上都露出了喜色。

  最後的五個人是大佬,塞西爾•羅得斯和大佬的目光對視,兩人銳利的視線做著意志上的對抗。大佬率先扭過頭投票,“贊成!”

  這個結果讓議會裡面頃刻間沸騰了。誰都沒想到這一票竟然是贊成。

  “反對!”“反對!”後面兩人連續投票。

  然後議會大廳裡面徹底陷入了死寂,局面變化到令人窒息的局面。

  “贊成!”第四名表達了立場。

  然後所有人都注視著最後一人,他將決定一切。英國人投票不墨蹟,最後一位投下了自己的決定,“贊成!”

  沒有呼喊,沒有說話。那些投下支持票的議員覺得很不解,他們當中的很多人其實不怎麼贊成。不是因為他們不贊同加拿大的事情,而是他們覺得按照規矩,勞合•喬治並沒與拿出足夠的利益交換,他們僅僅是因為同黨或者黨鞭的要求或者不願意當眾反對,這才支持。

  反對者也沒想到,最後這場翻盤的決定者竟然是幾個大家都認為不會支持的人。

  就在這樣的寂靜中,議長敲響了錘子,“咚!咚!咚!”

  “決議通過!”

  死寂的議會裡面頃刻就充滿了各種聲音,歡喜和憤怒者有,而那些完全不明白發生了什麼的也有。當然,加拿大總督和議員們則同時站起身,然後不管不顧的高唱起英國國歌《天佑女王》,在所有議員裡面,只有他們才是最單純快樂的一群。

  勞合•喬治議員呆呆的站起身,他心中最大的感受是“我竟然贏了?”在最後的幾人投票之時,議員其實已經絕望了。

  “恭喜!”“幹得好!”周圍有人對勞合•喬治說著什麼,然而勞合•喬治完全是聽而不聞。一位年輕議員決定國家過策的方案得到了通過,這對於議會來講是幾乎聞所未聞的大事。

  第二天,勞合•喬治立刻返回了自己的選區卡那封自治市,這座城市和英國城市差不多,大資產階級在數次的經濟危機中將所有適於農業的土地都買走,大型農場的建立讓這座城市出現了很多窮困人口。小農經濟沒辦法與大型農場對抗。

  “市民們!你們想擁有土地麼?”勞合•喬治用這樣的開場白向聚集起來的窮人們呼喊道。

  1893年3月,一支很大的船隊運載了超過十萬名英國人前往北美。這些英國人基本都是大不列顛島上的低收入者,更直白的說,他們就是一群徹頭徹尾的窮人。新加拿大現在已經變成了七個行省,最南端的行省向這些窮人提供了土地與農業工具。當然,還向這些窮人提供了投票權。

  勞合•喬治議員親自領隊,前來送行的還有殖民部部長塞西爾•羅得斯。部長用平淡的語氣說道:“小心被那邊的人刁難。如果這些人到了北美之後發現事情根本沒有如他們所想的那樣,大概這些人就會把你吊死。”

  這話與其說是威脅,還不如說是鼓勵。議員笑道:“閣下,在他們吊死我之前,我會領著他們把那些當地的渣渣吊死。”

  “呵呵!”塞西爾•羅得斯笑了笑,卻沒有評價這個問題,“對了,議員,我發現你現在所經過的所有門,都會把門關上。能告訴我理由麼?”

  勞合•喬治議員有些為之語塞,他沒辦法告訴部長,被人劫持的那次給他留下了太強烈的恐怖回憶。只要背後有沒有關緊的門,他就會感覺到強烈的不安。那些襲擊他的人就是從沒有關緊的門裡面沖進來的。

  思忖了一陣,勞合•喬治議員開口答道:“我這一生都在關我身後的門。你知道,這是必須做的事。當你關門時,也將過去的一切留在後面,不管是美好的成就,還是讓人懊惱的失誤,然後,你又可以重新開始。”

  殖民部部長的目光銳利,所以勞合•喬治議員覺得自己的心在嘭嘭跳動,他很懷疑自己的話根本沒有被議員認同,或者議員已經看透了事情的原委。然而片刻之後,殖民部長和藹的抬手拍了拍勞合•喬治議員的肩頭,然後手掌停在年輕人的肩頭上,“很好的回答!堅持住這個立場。議員。我為了今天的英國,付出了巨大的努力,現在這個進程終於開始了。你願意繼續這個事業,讓英國成為一個更偉大的國家麼?”

  “當然!這也是我的願望!”勞合•喬治議員大聲答道。

  “那麼,這就是我們兩個人共同的事業了。我已經安排了一些朋友和你見面,這是他們的名單,等你回來之後就去見他們。”殖民部部長收回按在勞合•喬治議員肩頭的手,從懷裡掏出一個信封遞給議員。

  收好了殖民部部長的饋贈,勞合•喬治議員跟隨著一眾人等登上了即將西去的輪船。舷梯收起,汽笛拉響。在離別人群盡力喊叫招手的時候,議員終於擠到船舷邊,居高臨下的看到殖民部部長塞西爾•羅得斯抬頭看向他,然後摘下帽子對他揮動。

  就在議員也揮動帽子示意的時候,他就見到一個帽檐壓得低低的人快速穿過人群,與塞西爾•羅得斯部長撞了個滿懷,然後又如同滑溜的泥鰍般溜進了人群裡面。而塞西爾•羅得斯部長的身形就一下子僵住了,過了那麼不到十秒的時間,他慢慢的向前歪斜,整個人撲倒在地上。

  船隻開到海上一天之後,勞合•喬治議員收到了殖民部部長塞西爾•羅得斯遇刺身亡的正式消息。議員隨即失魂落魄的走回自己的船艙裡面,緊緊的關上了艙門。“試圖暗殺一位部長和一位議員,在英國算是多大的事兒。仔細講,其實也沒多大。對於大人物來說,這大概能算是醜聞,而不是罪行”。部長半年前的話再次被議員清晰的想起,在部長說這話的時候,議員就已經認為這比較不靠譜。半年來他認為這只是部長隨口這麼一說而已。現在的事實證明部長閣下對於政治的殘酷有著深刻的理解。

  是誰幹的?議員很想弄清楚事情的原委。可他發覺以自己的能力,根本沒辦法弄清楚到底是幹的。就如他不知道是誰要殺他,也不知道部長閣下是怎麼得知這樣的消息。那些大人物的事情就如黑暗水面下的世界,不管在水面之上怎麼瞪大眼睛,都根本無法看透。

  就這樣為了國家無聲無息的死去麼?勞合•喬治突然感覺到強烈的恐懼,那些人能夠殺了部長,難道會放過議員不成?恐慌感越來越強烈,勞合•喬治幾乎覺得喘不過起來,他縮在床上瑟瑟發抖,已經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末日會何時降臨。

  經歷過這麼一個夜晚,當陽光從舷窗裡面射入之後,議員終於覺得有了些虛幻的勇氣。他下意識的整理一下衣服,才發現胸口的內口袋裡面有硬邦邦的東西,拿出來一看,是部長臨行前的信。

  勞合•喬治議員突然生出一個念頭,部長閣下認識很多強力人士,也許這些人能夠最終查出事情的真相來。他連忙打開信封,裡面的信紙上密密麻麻寫了很多字,看著不像是名單。議員在清晨的陽光下閱讀起來。

  “喬治,如果我死了,我可以告訴你,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為了能夠確定政策,我破壞了不少的規矩,做了很多被頂層的人物認為需要死一死的行動。至於是誰下的手,相信我,我自己都不知道。”

  原來……勞合•喬治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儘管為大英帝國立下了巨大的功勞,至少是勞合•喬治認為的功勞,但是這半年來倫敦對殖民部部長的評價越來越低。其中最重要的理由就是他壞了規矩。

  “喬治,我必須很嫉妒的說,你不用擔心你的安危。作為自由党的新星,除掉你就等於向整個自由黨宣戰。而我不過是保守黨裡面一個過氣的人物,即便那個新時代是我努力推動的,但是這幫人會堅信我這樣的人還是不要進入新時代的好。以你的聰明,我相信你很清楚要查出事情的真相意味著什麼。所以忘記這些,繼續向前走。對了,我在遺囑裡面已經把我所擁有的一切錢財都捐獻給大英帝國。所以我想我的墓碑必然是很寒酸的,所以我擺脫你一件事。我的墓誌銘請這樣寫,這個男人把自己的一切都獻給了無比熱愛的大英帝國。”

  不知何時,熱淚開始在勞合•喬治的臉上奔流。儘管知道塞西爾•羅得斯預見到了死亡,儘管知道塞西爾•羅得斯根本沒有埋怨,儘管知道塞西爾•羅得斯更歡喜的是他畢生的事業終於開啟了先端,但是勞合•喬治想說的只有一句話“不公平”!

  如此熱愛大英帝國的人,卻因為大英帝國的規矩而被無聲無息的犧牲掉了,幕後的兇手大概是永遠無法為人知曉,大概行兇的兇手也是找不到的。這真的不公平!

  但是勞合•喬治很清楚,這就是事實。如果沒有部長的援手,勞合•喬治自己此時也已經沉入泰晤士河裡面不見蹤影。想讓這樣的悲劇不再重演,想讓這樣的犧牲不被浪費,唯一的選擇大概只剩下一個,那就是推動英國的進步,讓英國成為一個更好的國家。

  悲痛的心情並沒有因為這樣的頓悟而有所疏解,在婆娑的淚水中,勞合•喬治跪倒在鋪位旁,仿佛在塞西爾•羅得斯棺槨旁。他十指交叉握在一起,低下頭哽咽著念道:

  我們在天上的父,

  願人都尊你的名為聖。

  願你的國降臨,

  願你的旨意行在地上,

  如同行在天上。

  我們日用的飲食,

  今日賜給我們。

  免我們的債,如同我們免了人的債。

  不叫我們遇見試探,

  救我們脫離兇惡。

  因為國度,權柄,榮耀,全是你的,

  直到永遠,阿門!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9 11:40

第497章 生命的出路(十二)

  《關於恢復“雲夢澤”的考慮》,祁睿讀著最新的通報上的內容,忍不住覺得老爹韋澤真心是個奇人。簡報上寫的清楚,雲夢澤是長江中下游一系列大型湖泊以及水道的綜合體,雲夢澤逐漸萎縮固然有自然環境的變化,但是勤勞勇敢的中國人民千年不停的圍湖造田讓這個古老名詞所指的龐大水系遭到了可怕的破壞。

  韋澤用了一個形象的比喻,一大碗水倒進一個水杯裡面,小小的水杯自然會被迅速裝滿,並且大量外泄。一大碗水倒進一個大澡盆裡面,對於水位影響非常有限。恢復雲夢澤好處包括,再也不用擔心長江洪水對長江中下游的危害。恢復濕地、湖泊、水道,本身就是自然環境的收益。

  壞處也有,長江流域以及淮河流域的很多水邊的田地會消失。不過以民朝現在的國土以及糧食生產,這點消失的土地根本不是問題。還有個壞處是需要人工對各種河道進行疏通,這幾乎是勞民傷財浪費公帑的行為,韋澤認為可以進行系統的策劃,逐年完成。

  讀完了簡報,祁睿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評價老爹韋澤的行徑,前一段,韋澤還討論過黃河河道北移之後,是不是嘗試恢復漢代到宋代的穩定黃河河道體系。漢代整頓黃河,除了黃河河道之外,還開挖了卞渠,然後那套河道體系穩定了大約1000年。而那一千年,正是中華文明非常繁榮的一千年。

  對於皇帝韋澤同志的意見,祁睿和民朝人民的反應差不多,既然皇帝同志有了意向,大家只用考慮到時候跟著幹即可。質疑皇帝的決定,往往被證明是自取其辱。

  光復軍拒絕特權,這種很有鄉願味道的理念讓讀簡報也採取每人讀一段的模式。各種口音輪番上陣後,就進入下一個環節。討論具體工作。

  祁睿拿出了報告,“同志們,中央回復了我們。關於建設長城,很多同志認為勞民傷財,效率很低。倒不如把這些錢用在建設現代化的邊境防禦體系上。中央軍委正式回復我們,建長城的目的是讓民眾增加對北美的認同。提起長城,大家就認為是我們亞洲部分的長城。現在北美有了長城,自然就讓我們的民眾生出自古以來的感覺……”

  北美軍區的委員們聽的瞠目結舌,他們當兵幾十年,如此奇葩的解釋真的是聞所未聞。對於軍人而言,長城並不是簡單的修建一條城牆,那是一套集通訊、交通、調兵、偵查在內的軍事體系。以當下的軍事技術,長城落伍了,完全不合時宜。

  看得出,軍委很清楚長城的軍事功效,因為軍委根本就沒考慮長城的軍事意義。這種勞民傷財的目的竟然是要讓中國人民產生錯覺。沒錯,就是錯覺。通過思維上的錯覺,讓人民覺得北美自古以來就是中國領土。這簡直有種掩耳盜鈴的意思。

  祁睿讀完了軍委給大家的回復,立刻有人問:“這是……誰的意見。”

  代表了北美軍區委員心聲的問題讓祁睿心裡面覺得有些羞愧,他把檔遞給委員,委員們一個個的傳看。最關鍵的簽名位置上是韋澤的名字,於是大家都沉默下來。

  沉默啊沉默,終於有人開口,“我覺得都督這是千年大計,至少也是百年大計。就跟雲夢澤和漢代黃河一樣,想恢復到那時候,得幾十年上百年。若是北美的兩條長城修完,過幾十年,大家也就覺得長城在北美也是非常久的事情。”

  面對這種幾乎是強詞奪理般的解釋,連祁睿都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但是若說韋澤的看法完全沒有道理,祁睿認為也不是那樣。祁睿發現自己以前還真的沒有遇到過這樣兩難的問題,部隊比較堅持非黑即白的態度,對這樣難以明確判斷的事情,感覺實在是不太對。

  眼瞅會議有些推動不下去的意思,祁睿腦子裡頭快速考慮,然後他靈光一閃就找出了答案。“我們軍區看待這個問題,是從純粹軍事的角度看待的。我想大家都是這麼一個看法吧?”祁睿問。

  軍人們的確是從純軍事角度看這個問題,大家當然表示了認同的態度。

  得到了同志們的認同,祁睿心裡面大大鬆了口氣,他繼續說道:“軍委考慮這個問題,是從政治角度考慮的。大家是不是認同這個看法。”

  軍人們直爽,但不意味著軍人們就傻。祁睿把問題從根子上分析一下,同志們馬上就明白過來。人民對長城的聯想是不是政治問題不好講,但是這種聯想絕非軍事領域的考慮。弄清楚問題的關鍵,得到了同志們的認同,祁睿政委繼續說道:“咱們給軍委發個電報,把咱們的想法告訴軍委。既然咱們承擔修建工作,時間上也不是特別緊急,詢問清楚軍委對長城在軍事用途上考慮,咱們也好參與設計。若是軍委弄清楚了我們的想法,不讓咱們參與設計,那也挺好。”

  祁睿政委的話讓同志們都有豁然開朗的感覺,很多事情一旦從根子上理順,思路自然清晰,怎麼選擇自然就有了。

  解決了這麼一個很麻煩的問題,祁睿立刻進入了新的問題。民朝在北美的佈局已經基本完成,年輕移民們也都到位。內部問題不再是最急迫目標的時候,大家自然會考慮起外部的問題。而且加勒比海地區各國容易淪陷的土地都已經落入美國人手中,那些還能堅持的地區都是美國現在難以行動的地區。是否支援,如何支援,都是北美軍區需要考慮的內容。

  北美現在有四個戰區,南方戰區是針對墨西哥,北方戰區針對英國。除了這兩個陸上戰區之外,還有兩個海上戰區。大西洋戰區的目的是應對有可能出現的來自北大西洋的進攻,加勒比海戰區則是針對加勒比海地區的威脅。

  經過討論,確定南部戰區成為支援加勒比海各國的負責單位。戰區司令李延年並沒有因為接到了這麼一個任務而無比興奮,他甚至有種憂心忡忡的模樣。祁睿笑道:“這是個很辛苦的工作,我們前去加勒比海各國的同志也有很大的風險。他們只要投入實戰,就難免會有傷亡。這些我們大家都知道。”

  此時北美軍區的指揮員都是有過戰爭經驗的新銳,上戰場會戰死自然不會被人誤解。以中美之間的仇恨,若是戰鬥失敗落入美國人手裡,大概只剩下一條死路。這些經歷數年戰爭的軍人們都知道,如此嚴苛的環境對於軍隊的發揮很不利,患得患失者的指揮非常容易失常。在這樣嚴酷環境下還能保持鎮定的軍人,都是這些指揮員們絕對認同的人才。讓他們去面對這樣程度的危險,這些指揮員們可是真的不捨得。

  李延年苦著一張臉說道:“我倒不是擔心仗不好打。好不好打,都得打。我現在只是擔心,這種山區的運動戰遊擊戰一旦通過這次戰爭得到了全面發展,甚至發展成了體系。我們以後遇到的話就會非常頭痛。這……這可是都督提出來的體系。”

  如果敵人的兇狠以及友軍的無能讓北美軍區的軍人們感到困難,李延年的話讓大家陷入了無語的狀態。對這幫年輕人來講,在他們懷疑韋澤的軍事造詣之時,大概也會相信太陽是三角形而不是圓形。光復軍引以為傲的摩托化步兵乃至空軍,在山區都失去了逞威風的能力。

  天時地利人和,山區的運動戰遊擊戰在地利與人和方面都佔優勢。在座的都是優秀的軍人,都知道戰爭的殘酷可怕,所以他們並沒有狂妄的認為光復軍可以在山地運動戰遊擊戰中大獲全勝。

  就在這一片情緒低落的低氣壓裡,祁睿開口了。“都督說過,我們的未來大概不會再開疆拓土。也就是說,我們基本沒有可能到外國的土地上打仗。那麼外國是否掌握了山地運動戰遊擊戰,對我們來說無足輕重。如果我等守衛的是和平,外國在他們國內怎麼搞山地戰,與我們何干?如果有國家敢進攻民朝的國土,我們掌握了山地運動戰遊擊戰,只會讓侵略者們死路一條。這種戰術的完備對我們只有幫助而沒有壞處。”

  這次祁睿從一開始就明確自己的政治態度,國家的戰與和是個政治問題。身為政委,祁睿必須要通過政治觀點來解決大家的困惑。從效果上看,還不錯。這幫在第一線出生入死,深知戰爭可怕的軍人都沒有擅開戰端的熱情。所以他們相信,若是光復軍只是保衛民朝現有疆土的和平,外地的山地運動戰遊擊戰對光復軍根本沒有威脅。

  心裡面不再害怕,事情自然就好辦。在全軍裡面弄出幾百人到海外的團隊難度是有的,卻遠沒到無法完成的地步。此事的難點大概在思想教育上,讓民朝從開疆拓土的軍隊思路,極端時間裡面轉變成保家衛國,特別是支持外國人民保家衛國的思路,軍區裡面不是特別有信心。祁睿他們決定親自審核,希望能夠儘快建成這種代表未來光復軍部隊政治思想工作方向的隊伍。

  工作方向決定之後,會議結束。大家各自開始在自己的工作範圍內開始忙碌,祁睿的工作更多是承擔責任,所以在這種時候他看著清閒一點。祁睿站在窗前,看著窗外飄落的雪花,反思自己這大半年來的工作心得。最後的結論是,“政治思想工作要抓緊”。

  政治是一種制度,一種方向。單講政治就是空對空,自然不行。但是只講每件事的得失,而不講政治也完全不行。就如祁睿老爹韋澤所說,不能光埋頭拉車,還得抬頭看路。

  窗外雪花紛飛,不算太遠的地方就看不清楚。在接近北極圈的地方參加過雪地行軍以及生存訓練的祁睿知道,想看透一切,找到正確的道路,除了眼力之外還要靠運氣。和他老爹那種靠壓倒性的力量找到一切正確道路的人,真的是少而又少。至少祁睿自己不認為自己是老爹那種人。但是就因為認識到了這點,祁睿發覺自己真的想靠自己的努力縮短和老爹韋澤之間的距離。

  想到這裡,祁睿長歎口氣。他回到座位上,拿出之前早就開始策劃的“加強北美黨組織建設綱領”,埋頭開始繼續修改。今天的討論讓祁睿更加確信,政治問題絕非只有中央才會遇到,對於基層的同志,他們或許更需要能夠明白是非的能力。而這種能力無疑雨政治認知成正比例關係。

  1893年4月,援助加勒比海各國的500名人員全部齊備。5月,在山地地區的訓練結束。也是在5月,有關北美南北兩條長城的修建綱要最終敲定。往來于亞洲與北美航道上的,是絡繹不絕向北美運送人員的船隻,以及從北美往回運送大宗商品的船隻。

  如果在加勒比海旁港口努力工作的賽勒斯•史密斯工程師能看到民朝的船舶數量以及噸位的話,他全身的水份大概會變成眼饞的口水滾滾而出。此時的賽勒斯•史密斯工程師正穿著厚厚的防熱服,帶著墨鏡,與其他工程師們一起進行大型金屬部件的澆鑄工作。想處理大型的金屬部件,就需要大型的機械設備。那些大型設備沒辦法靠標準機械加工,只能先靠人工的辦法來進行控制。這就需要大量富有經驗的工程師與技師。

  即便距離比較遠,從煉鋼爐裡面散發出來的熱量讓整個車間裡面猶如地獄。各種金屬部件的撞擊聲,粗大鐵鍊的嘩嘩聲,還有各種刺鼻的味道。酷熱、巨響、難聞,整個車間猶如地獄。工程師、技師、工人,就在這樣的環境裡面奮力工作。什麼時候做什麼工序自然是早就由工程師設計好,可是能否準確操作卻是需要經驗技術甚至還需要些運氣的事情。

  幾個小時過去,工人都換了三班,賽勒斯•史密斯工程師他們終於換成了工序。工程師也不知道喝下了多少水,當他扶著燙手的扶手走下工作臺,準備走出廠房的時候,只是離開了扶手,他雙腿一軟就跪坐在地上。連使了好幾次力氣竟然無法站起。

  這種情況並不罕見,旁邊的人有經驗的扶起工程師,把他架出了廠房。工程師堅持了幾個小時不倒,這才是讓大家感到奇怪的。

  第二天,賽勒斯•史密斯工程師腳步虛浮的到了工地,巨大的金屬鑄件正在進行最後的處理,要不了多久,這傢伙就會被送去工廠,成為車間的頂樑柱。身為曾經的工業強國,至少是頂尖的產量大國,美國人深知金屬加工的重要性。車間裡面採用輪班制,根本沒有停歇的時候。

  另一位工程師卡內基值班,見到賽勒斯•史密斯工程師過來,他上來勸道:“史密斯,你還是回去休息吧。若是你累倒了,咱們可沒有別人。”

  史密斯搖搖頭,“我睡不著。最近的局勢可不好。若是咱們的軍工廠能夠開始量產,這些問題才能解決。”

  如果1892年,加勒比海各國與南美各國都認為美國是風中殘燭,誰都能上來踩一腳。到了1893年,加勒比海各國與南美各國都明白美國再爛,也不是這些國家可以隨意欺負的。特別是美國在絕境中沒有絕望,通過全面改變體制的辦法從聯邦制變成了單一制,從一盤散沙變成了擰成一股繩。對美國這個國家還有希望和信心的人們再次集結起來,爆發出驚人的戰鬥力。

  不久前的3月,美國一舉殲滅了20多萬南美以及加勒比海聯軍。自己遭受到了殘酷的對待,美國也沒有釋放任何一個俘虜。南美國家人口本就不多,一傢伙損失了20萬青壯,特別是有戰爭經驗的正規軍。那些國家完全陷入了恐慌之中,然後一度互相敵對的南美國家破天荒的組成了一支聯合艦隊,殺入加勒比海試圖殲滅美國的海軍。

  南美國家的陸軍裝備並沒有壓倒性的優勢,但是南美國家的海軍就不同,他們海軍的主力艦艇好歹是從歐洲進口的。而美國的海軍在戰爭中遭到了萬里之外前來的中國海軍的橫掃,一時間美國海軍陷入了困境。幸好之前的美國中央政府做出了戰略決斷,把主要的人口從加勒比海島嶼上轉移到了哥倫比亞與委內瑞拉。

  現在這兩個國家差不多都落入美國手中,將近200萬平方公里的土地上,這一千萬美國人根本不顯擁擠。美國的唯一問題就是能在多久把工業水準恢復到有能力實施遠征的程度。那不是針對北美大陸的反攻遠征,而是針對南美強國巴西、阿根廷、智利的遠征。

  美國中央政府並沒有制定野心勃勃吞併整個南美的計畫,他們期待的僅僅是通過戰爭逼迫巴西、阿根廷以及智利選擇與美國停戰,給美國以喘息的時間。

  賽勒斯•史密斯工程師也是能夠聽上層政策解釋的那票人中的一個,工程師知道自己不可能在戰場上為祖國效力,他只能在自己熟悉的工廠這個戰場上為國家效力。朝陽升起之時,更多的人出現在廠房門口。他們都是昨天已經累死累活,今天可以按照規定休息的一票人。可大家都來了。

  卡內基工程師想說些什麼,卻什麼都沒說。他扭頭走向廠房,在進了大門之後高喊一聲:“兄弟們!開工啦!”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9 11:40

第498章 生命的出路(十三)

  9月的北美秋高氣爽,“我們是人民,我們是公民,我們不是臣民。在英格蘭從來沒有公民!”英格蘭哥倫比亞省的省會里士滿,酒店裡面都能聽到這樣的政治宣傳。

  勞合•喬治議員有時候也到酒館裡面喝酒,這樣的說法他聽了很多次。對於這樣的說法,他並不在意。任何事情的改變都是緩慢的,社會的改變尤其如此。英國重新得到新英格蘭地區已經兩年。經過很多次的討論,付出了包括殖民部部長塞西爾•羅得斯生命在內的很多代價,從來沒有明文憲法的大英帝國行政體系做出了調整。整個大英帝國本土劃分為八個行省,最重要的是大不列顛島的所有行政區都歸於大不列顛省之下。

  不管唐寧街的政治家們到底是何等的心黑手狠,他們好歹代表了英國的精英階層。例如在舊美國領土上的民意引導,英國方面根本沒考慮讓美國佬變成女王的臣民。只需要讓讓美國在南美的局面危急一些,在南邊的美國佬就竭盡全力從原先的美國領土上往南邊拉人。與此同時,英國本土源源不斷的向北美送來英國窮人。

  身為自由党新星,勞合•喬治又提出了好幾個議案。從《土地使用類型劃分》到《土地申請管理暫行條例》,包括最新的《土地置換法》。自由黨一整套土地分配模式得到了通過。那些礦山什麼的可以以後再議,自由黨首先努力抓住英國窮人的心。那些窮人可以在北美農業區申請到最少40公頃的土地。這些政策的藍本來自中國,所以連農業合作社,農業技術交流機構都差不多一樣。

  勞合•喬治議員從來沒有能夠想到自己居然可以引領如此之多的法律,這樣的成就並沒讓他感受到特別的快樂。有過之前強烈的經歷之後,政治對這位議員更多的像是義務和責任。

  在習慣吃飯的小酒館裡面吃了飯,聽了那些美國佬常見的發言。勞合•喬治議員走了出去,要不了太久,1894年的元旦,所有美國佬都要進行入籍宣誓。就如那些酒館裡面的傢伙所說,宣誓結束之後,他們就在也不是公民,再也不是這些土地上的主人。大英帝國的土地法理上都歸女皇所有,大英帝國的人民都是女皇的臣民。這就是大英帝國的規矩。已經有很多忠於美國的人走了,那些不肯屈膝的人若是肯主動離開,在勞合•喬治議員看來,那可就太好啦!

  大英帝國看待世界局勢看得很清楚,民朝對世界的瞭解比起大英帝國只高不低。現任國家主席沈心在政治局常委會議上做出了判斷,“未來三年不可能出現針對民朝的大規模戰爭,我們把所有精力都放到內政上去。”

  儘管這話是大家的共識,儘管這話其實沒人在乎,沈心卻不得不說。身為國家主席,即便在開國領袖面前並沒有主導權,沈心本人也在堅持他的工作。當然,在做了戰略預期之後,沈心問了一句,“都督,您覺得這個世界什麼時候可以和平。”

  “我覺得想維持和平,需要生產力達到非常高的水準才行。至於有多高,好歹得有能力在本國建成一個科學體系。”韋澤對這個給了個答案。就他的觀察,到了21世紀,能夠維持和平固然有核武器的貢獻,不過國家自身的水準才是關鍵。除了席捲全球的世界大戰之外,主要工業國都維持了本國國內的和平,非工業國都出現各種各樣的戰爭或者大規模衝突。

  “都督,你還是打鐵須得自身硬的態度。”政治局常委們對韋澤的話大有不以為然的意思。

  韋澤懶得對此說太多,以當下的國土稟賦以及生產力水準,民朝當然有這樣傲嬌的本錢。若是一味的把同志們看不到的局面給強行放到檯面上講,那就不是領先半步的天才,而是領先一步的瘋子。

  韋澤不吭聲,國家主席沈心就繼續自己的職責。“有關恢復漢代黃河以及雲夢澤的問題,牽扯的太大,我們現在只能在土地審批上進行調整,凍結未來兩年裡面有關這兩塊地區開發的專案。等到新的五年計劃開始時候再酌情處理。”

  這話說完,總理說道:“我們已經調撥了人力和預算,對漢代黃河水系以及雲夢澤水系進行考古以及調研。”

  韋澤只是默默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黃河南遷,與北宋滅亡時蔣公前世人為掘開黃河,導致黃河南遷有關,這還算是某種意義上的人禍。雲夢澤覆滅的很大理由則是長江以及整個流域水土保持問題,大量泥沙淤積,讓湖泊逐漸消失。想解決這個問題,大概只有定期清淤。但是在19世紀末開始做這樣的工程,的確有超出生產力的問題。

  不過韋澤大權在握,權力意味著對國家投資方向與投資內容的決定,就如韋澤現在只要敢說一句重新挖出舊黃河河道,國家就會不計成本去做。隋煬帝當年就因為開鑿大運河而財政破產,最後覆滅。在民朝承受不了之前,韋澤的命令大概還是能推行下去滴。

  見韋澤都督不吭聲,並沒有非得立刻見到全面效果的意思。大家也沒有對這些毫無概念的水利工程做什麼強化,現在需要強力推動的工作很多,為首的就是企業改革問題。

  總理直接管這些事情,他不肯說話。沈心沒辦法,只能頂上說話,“現在的同志們情緒很大,這次的名單上企業很多。聖上,這可是要撤掉很多工廠,誰都不肯被別人給兼併。”

  “戰爭打了四年,在這些年裡面,他們提供的產品到底有多少不合格率,他們的勞動生產率比別的企業低了那麼多。到現在還有什麼好說呢?”韋澤的聲音很平淡。私營企業還能完全靠市場來決定。賺到錢就活,賺不到錢就死。國營企業沒辦法用這樣的標準,生產與管理水準的高低就是決定他們命運的重要標準。

  沒人就這個問題再說話,這不是無言的支持,而是無語。別的人不管這一塊,總理心裡面不爽,卻不敢對韋澤提出反駁。恐懼與壓力交相呼應的對戰了一陣,總理汪海洋開口了,“聖上,雖然裁撤的企業不多,但是同志們的意見非常大。”

  見到總理汪海洋把話說出來,其他的常委們都暗自鬆了口氣。能混到國有企業主管的都不是沒背景的人,領導們可以不鳥這幫人,可領導們總是有不得不鳥的人。而國有企業的主官和這些人之間就未必沒有關係。即便以前沒有關係,在這個裁撤的時候,大家都會全力發動自己的人際關係來保住自己。

  韋澤從容地說道:“這就到了講政治的時候。我已經開始要求召開各級黨組織的會議,把這次裁撤的理由與辦法向大家講明。而且關於看待世界的世界觀,我們也得在黨內進行強化教育。時間到了,不管是不是成功,這一輪都已經結束。即便是某一項工作結束,也不等於人生結束。身為光復党的黨員,必須有這樣認識世界的觀點。”

  總理對韋澤的話不是太感冒。黨政軍,韋澤現在還掌握在手中的是黨和軍的最高領導人,主席這個政府的最高領導職務已經讓出來由沈心擔任。在更早之前,總理的職務也就獨立出來,已經換了好幾任總理。所以提起解決問題的辦法,韋澤不談現實,而是從道理上來講。這讓執行具體工作的總理生出些不以為然的心情。

  言為心聲,有了這心情,總理忍不住說道:“聖上,同志們要是這麼說說就聽話,那可就太好了。”

  這話一說完,韋澤還沒吭聲。沈心的表情就變了變。臉上那點變色與沈心心裡面的情緒相比根本不算啥,光復黨有淘汰機制,總理的話讓沈心只是想把這個年輕一輩淘汰掉算了。若是不能更上黨的步伐,淘汰掉對大家都好。身為總理,聯手中的人事權都用不好,這總理已經是不合格的。至少是沒擔當沒勇氣沒思路。

  韋澤臉上波瀾不驚,他依舊平靜地說道:“如果同志們有疑惑,那麼我們中央的同志自己首先確定一下自己的三觀吧。既然我們要對全黨進行思想教育,我們自己也先開一些批評與自我批評的會議。這些基本的党會制度建立了這麼多年,也就是在戰爭時期的軍事總結上有比較好的貫徹,在個人修養方面的作用其實不大。戰爭結束了,進入和平時期。工作雖然忙,卻不是忙到沒時間,就在這方面進行思想教育。”

  沈心一直在做軍隊的政委,政治思想工作是他的本職工作。聽韋澤提出完善這個制度,他心裡面喜憂參半。思想工作最難做,不是因為人類這種生物會欺騙別人,而是因為人類這種生物非常善於欺騙自己。思想工作做得好,能夠讓同志們思想得到解放甚至是昇華,從此頓悟。做的不好,那就只會製造出更多的迷惑,還會製造出一票狐假虎威的傢伙。那幫狐假虎威的傢伙們只會讓事情更糟糕。

  時間過得很快,十月開始就是三會工作。過去二十幾年裡面,韋澤都督都在三會裡面唱主角。而這次三會就讓國家主席依照他的權力來主持。韋澤都督竟然全身心投入到黨務建設裡面去了。見自己竟然真的接掌過這個大位,沈心不安中有興奮,興奮中有不安。

  主席是人大選出來的,就如韋澤都督的皇帝稱號以及最高權力是人大授予的一樣。總理本身是光復黨中央委員會成員,由政治局常委推選,政治局會議通過的政務官。也就是說,主席是總理的上司。此次五年計劃的核心就是解決國營企業管理水準問題,具體執行自然得總理做報告。

  沈心找到了總理汪海洋,本以為汪海洋大概無比為難,沒想到汪海洋竟然如釋重負地說道:“工廠的問題解決了。”

  “解決了?”沈心有些不解。這次要裁撤的工廠都是兵工廠,裁撤的標準是他們在戰爭中的生產表現。廣大官兵們作為使用者,武器裝備攸關生死,這是公論。正因為如此,很多人不願意被裁撤的關鍵就在於大家丟不起這個人。沒想到汪海洋竟然如此輕鬆就給解決了。

  “解決了。”汪海洋看著非常高興,“我最初擔心這些人會跟武漢前幾年一樣,讓工人堵政府大門的方式來表達意見。可是現在整個情況變了,北美開拓之後就業機會暴增,那些企業生產不佳,工人收入低。趁著這個機會,工人們換了工作。誰肯跟著廠裡幹部瞎混?”

  能夠如此輕鬆解決看著困難的問題,汪海洋心裡面自然高興。可這話聽在沈心耳朵裡,他竟然生出一陣惆悵來。原本國營企業是大家都非常期待渴望去的地方,想進入國企可不容易。現在世道變了,無能國企的吸引力竟然衰落到鬧事都鬧不出來的地步。人民的務實程度實在是夠狠。

  汪海洋繼續輕鬆地說道:“沈主席,現在看我們這次三會不會那麼難過。而且國企的問題這麼好解決,我們正好可以繼續向前,把標準提高一些。該合併的合併,該刷掉的刷掉。而且,下一個五年計劃,是你負責領著制定。沈主席有什麼重點麼?”

  “重點?”沈心其實早就開始考慮這個問題,但是他發覺自己當主席的日子短,一時半會兒也沒辦法立刻抓住要害。所以想來想去,他想了一個方向,“要是我來制定,至少在教育上,除了徹底掃除文盲之外,還要把十一年制義務教育常態化。不要再用運動式的模式來推動教育。”

  “為何?”汪海洋完全沒想到沈心第一個提出的方向竟然是教育。作為戰爭時期北美軍區的政委,大家普遍認為沈心最優先和最擅長的是軍事領域。

  沈心答道:“因為現在法律規定最低就業年齡是十六歲。大家上學的年齡一般都是五六歲。把這個教育制度規定好,十一年制義務教育結束之後,孩子們也都夠了就業年齡。”

  汪海洋一時無語,沈心的理由基於法律,這在以前的政策制定上很罕見。法律一般是大家爭論到幾乎理屈詞窮的時候才會真的拿出來的玩意,平常的時候個人的意志要淩駕法制之上。這種依法制定制度的思路讓汪海洋生出一種新鮮感。

  帶著這種新鮮感,汪海洋提醒道:“五年計劃裡面不僅是教育,工業、農業、國防、外交。這些都是五年計劃裡面的部分。”

  沈心因為汪海洋的話而有絲毫動搖,他平靜地答道:“這些事情都不用著急。五年計劃只是在五年裡面的發展方向,很大一部分反倒是沒有必要強行制定。這就跟打仗一樣,第一次和敵人交手,沒人知道會打出什麼結果。因為國土變化太大,我們的很多預測大概我們自己都別信。”

  見沈心說話毫無破綻,思路也找不出問題,汪海洋只能選擇不再談論此事。

  不是由韋澤都督主持的會議,大家都非常不習慣,但是會議還是得開。政府會議就罷了,直到黨會召開,韋澤才以黨主席的身份出席了會議。這下,不少同志才對民朝的政治度有了真正的瞭解。政治分為“政”和“治”。雖然古代這個詞彙與現在的意思不同,不過決定政策的是政黨,治理則由公務員體系來完成。只要光復黨沒倒,決定一切的那個人就是光復黨的黨主席。

  當韋澤拿起話筒的時候,一眾同志們都安靜下來。在這片安靜中,韋澤從容地說道:“同志們,現在我是黨主席而不是國家主席,所以我要談的是党的建設問題。政黨是一個有著相同政治理念的組織,是一個需要有鋼鐵紀律的組織。大家都有這麼久的工作經驗,我想大家都很清楚,這種相同理念,這種鋼鐵紀律,完全靠強迫是不可能實現的。只有通過對政治理念的解釋,討論,宣傳,才能讓我們光復党的同志們理解這些理念。在消滅美國之前,我們其實沒有時間和精力解決這個問題。因為那時候我們追求的是安全。我們中國當時並不具備安全的環境。現在不同了,我們已經獲得了安全。在這樣的基礎之上,我身為黨主席,工作重心就是在黨內儘量完成政治共識。”

  在1893年,沒幾個人真正理解到韋澤這話到底是個什麼意思,進入新時代的人們其實不知道自己身處何地。新時代被人們認識並且理解和反思,是需要時間的。

  還有不少人甚至把韋澤的話向韋澤要垂簾聽政的角度想。即便是知道主席名稱與許可權,即便是知道民朝其實是一個非君主制的共和國。但是很多人還是不由自主的把最高權力與帝制做一個比較與聯繫。現在沈心當了主席,那麼韋澤該身處何地?大概也只有太上皇一個職位能夠與之相對應。

  不管同志們怎麼想,韋澤並不想當阻擋歷史的跳樑小丑。三會結束之後,從1894年開始,韋澤把大部分精力放在黨建上,少部分精力放在推進科技進步上。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9 11:40

第499章 雙星(一)

  “老婆,我前兩天反思了一下,我覺得以前的我內心深處認為我比我爹強。我老爹帶著我母親,還有兄弟姐妹搬了好幾次家,我就可以完全不用這麼做。現在事實證明,我太自大了。就我的工作性質,你不得不跟著我到處走。辛苦你了。”在夏日的熱風裡面,韋坤用家庭聊天中鄭重的程度和老婆說著話。

  韋坤的老婆一時無語,妹紙臉上表情從訝異到不解到無奈,最後變成了女性特有的理解,拎了拎不怎麼好好吃飯的兒子的脖領子,妹紙說道“你真覺得你比你爹強?”

  面對老婆的問題,韋坤笑道:“內心的強大程度與知識水準,我其實也不知道。但是我一直以為論結果,我比我爹強。現在看,不管是我爹也好,別人也罷,其實都不得不跟著時代這條大河往前走。”

  “一條大河波浪寬”韋坤的兒子明顯不太想吃飯,聽到老爹的話裡面有能夠符合他記憶的東西,小傢伙立刻說道。

  “哈哈!”韋坤忍不住哈哈大笑。而韋坤的老婆則是愁上眉頭,這孩子太淘氣了。

  好不容易吃完飯,把小東西弄去睡午覺。韋坤的老婆歎道:“你還是儘快回國吧。在非洲再位高權重有啥用。看看這環境。為了能來趟非洲,我們娘倆從一年前就開始打各種防疫針。”

  “留在非洲怎麼樣?我就算是走也得幹完兩屆吧。”韋坤摸著老婆光滑的手臂皮膚,輕聲說道。

  韋坤的老婆用力搖頭,“肯定不行。過十年孩子初中都畢業了吧。我堅決不會讓他在非洲上學。讓他在這裡學什麼?隨地大小便?和那些黑人小孩一樣光著屁股玩泥巴?”

  這話讓韋坤心裡面一陣歎息。時代變了,即便韋坤覺得小娃娃光著屁股玩泥巴其實挺可愛的,但是這僅僅存在於感受當中。父母們要做的是讓孩子們從小就開始學習,“不能輸在起跑線上”可是現在城市裡面非常流行的一句話。而且這句話還是以韋坤老爹韋澤提出的“神經元假設”為基礎發展出來的。

  “寒暑假帶著他到我這裡來吧。我很想你們。”韋坤認真地說道。即便有很多歐洲貴族妹紙可以給韋坤作伴解悶,但是面對老婆的時候,韋坤一直非常誠懇。

  “韋坤。你娘能忍受很多年帶著孩子獨自生活,但是她是以前時代的人。我當年嫁給你是以為你和你弟弟一樣,會留在國內很穩定的生活。”韋坤的老婆說著非常讓人不安的話。

  韋坤沒有露出絲毫恐懼和不安的表情,面對老婆這樣親近的人,韋坤坦率地說道:“我也沒想到我對政治有這麼大的野心。當年的是我曾經以為我會按照我老爹的安排,當個技術人員,當個科學家,當個從事技術的官僚。但是後我發覺,我希望能夠從事推進民朝進步的工作。”

  “那你就該留在國內。來這裡做什麼?”韋坤的老婆不高興地說道。

  “我必須得到更多的力量,在國內積累這些力量的速度太慢。而且太多人會給我設絆子。為了能夠讓我哥哥不受身份帶來的阻礙,我爹甚至給我哥改姓。當年我還覺得我爹迂腐,現在我才明白只有做人做事是否正確,卻沒有結果是不是正確。”韋坤解釋道。

  女性其實不愛和男人討論道理,所以韋坤的老婆不願意再繞彎子,她率直地問道:“你要回國麼?現在就回國!”

  “不。”韋坤也率直的搖頭。

  “那麼我這幾天就走。再走得晚,大概趕不上幼稚園開學。”韋坤的老婆冷冷地說道。

  和母親討論讓孩子過上更糟糕生活的結果大概只有一個,那就是“絕不可能”。韋坤也根本沒有努力讓自家老婆孩子繼續留在東非行政區。送他們上船的時候,韋坤的老婆湊在韋坤耳邊低聲說了一句,“韋坤,你真自私。”然後帶著兒子頭也沒回的就上了船。

  看著老婆孩子的背影,韋坤突然發覺了一件事,他現在有些搞不懂自家兒子到底是自己的兒子還是老婆的兒子。至少從現在的角度來看,小東西只是跟著老媽跑,對自己這個其實沒見太多次面的老爹生分的很。

  這個困境讓韋坤非常痛苦,他心裡面沸騰的念頭是,“跨越印度洋的航班什麼時候能夠安全出現呢?”

  飛機並非只在民朝內部有,在東非也存在了很久。既然存在飛機,也自然而然的就出現了專門的運輸機。現階段的飛機主要提供快速檔運輸,從喀土穆到南瞻市,往來檔一天內就可以送遞。當然,前提是飛機沒有出現故障。韋坤相信老爹韋澤所說的,“生產力是推動社會進步的根本動力”。如果越洋航班能夠實現,他不在乎花錢坐飛機在東非和北京之間來回飛。兒子在韋坤眼裡也是非常重要的,遠比錢要重要的多。

  在這樣的情緒煎熬中,韋坤就上了前往賽普勒斯的船。英國人在一年前同意民朝再開闢一條蘇伊士運河的要求,到了紅海的運河出口附近,韋坤就下了船。和大型工程一樣,韋澤往往會給個資料與理由。例如韋澤認為未來幾十年裡面,運輸船舶的噸位會越來越大,這條運河的最終設計是通航30萬噸的大型輪船。

  沒人願意和韋澤頂牛,而且韋澤並沒有沒有要求大家現在就完成能通航30萬噸輪船的河道,只是要求大家在建設的時候能夠預留出充分的空間而已。現在這條運河的要求只是能夠通航運載量三萬噸的商船而已。

  英國人修建蘇伊士運河的時候動用了大量埃及勞動,這條新蘇伊士運河開鑿的時候動用了大量的機械設備。修建工地上到處都有人,也到處可見各種設備。韋坤好歹也是冶金專業出身,看了這麼多鐵傢伙,心裡面自然生出豪情來。外圈無視遠處英國佬的態度,慰問了一圈建築工人,韋坤跟著的車隊抵達地中海。在海邊上了小船,轉上等待在不遠處的大船,韋坤直奔目的地賽普勒斯。

  一年多沒來,韋坤發現賽普勒斯的變化也很大。第一個自然是島上的中國人多了很多,尼古西亞古城裡面有些當地希臘族裔的人口,正在熱鬧興建的新城從建築者到居住者基本都是中國人。由黑人組成的建築隊此事完成了任務,已經轉到新蘇伊士運河地區工作。賽普勒斯的港口地區到是雇傭了一些當地人,不過大多數工作人員都是中國人。

  至於島上的規劃區,除了水土保持的林木地區原本就有基礎,新的地區還在一個建設期,暫時沒給韋坤留下過於深刻的印象。那些為了積蓄雨水修建的水庫更沒有讓韋坤感到特別的部分。東非並非水資源豐富的地區,為了蓄水,把中國西北地方的“地下水庫”模式都給搬來了。這種模式不是在地下挖洞,而是碎石砂土,把水導引到這片土地下,周圍通過種樹等製造陰涼的方式減少蒸發。用水的時候通過打井方式抽取水來用。賽普勒斯使用這種技術還是從東非引進的,絕非先進。

  直到韋坤跟著早已經到了賽普勒斯的王明山抵達金庫,他才有些認真起來。守衛森嚴的建築向下一直延伸。電梯還不是一次性直通,而是分好幾層才到。這讓韋坤自己都生出不安全的感覺。他懷疑萬一出了機械故障,下面的人會不會被永遠出不來。

  王明山笑道:“你爹是個奇人。我們設計國家金庫的時候提出了一個問題,如果有盜賊進了金庫,拒絕出來怎麼辦。你爹隨口就提出了一個解決辦法,我們所有人都服了。你猜猜是什麼?”

  韋坤立刻回答:“您直接給我答案,別難為我了。”

  王明山爽快地笑道:“你爹的建議是,直接從裡面往外抽氣。”

  韋坤本以為老爹韋澤說出什麼驚世駭俗的說法,沒想到居然是這麼普通的建議。而且作為參加過合成氨專案的工程師,韋坤認為這辦法其實很不周全,其中有太多不可控的部分。

  就在此時,韋坤就聽王明山繼續說道:“在抽氣的同時向金庫裡面充氮氣。”

  “……”韋坤很少有不知該怎麼評論的時候,然而現在他啞口無言。這樣符合生理學以及物理學的辦法給韋坤一種完美的感覺,但是簡單可行,致死率100%的毒計更讓韋坤有種汗毛倒豎的感覺。

  “我們當時也跟你這樣。”王明山笑道,“不僅是你我,前一段我請歐洲的金融人員到我們這次參觀,他們問了金庫安全問題,我也這麼回答。那些人當時也都是你這樣的表情。”

  “我不是可憐那些盜賊。敢來這裡的盜賊想必也是亡命徒。我只是覺得這樣的殺人辦法,好像太不把人命看成人命。”韋坤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理由。

  王明山點點頭,“我明白。死前的絕望可想而知。我們曾經用老鼠和動物在國家金庫裡面做了實驗,真的是效果非凡。不過那些動物的死相我可不想見第二次。大口呼吸著毫無用處的氣體,被活活憋死。哼哼。”

  說話間,兩人就到了最底層的金庫。走出電梯,出現在兩人面前的是一條裝修過的通道。上面也有走廊,但是走廊和電梯給人的感覺是堅實厚重,仿佛鋼打鐵鑄。現在這條通道的地上鋪設著邊長一米的大理石地磚,地磚上有著美麗的大花紋以及鑲嵌進去的金屬細條。幾塊地磚拼接成一個更加巨大的圖案。牆面上則是純白色的花崗岩,看著就富麗堂皇。走廊頂部的頂燈放在純白色的燈罩裡面,走廊裡面隔幾米就有一個的嵌入牆壁的壁燈也在純白的燈罩裡面。即便是在地面下好些米,這條通往財富的長長走廊裡依舊是亮如白晝。讓人完全忘記自己身處地下的事實。

  在這條長長的金庫走廊兩邊是一個個裝飾著不銹鋼和其他金屬的大門。優雅的外形,嚴絲合縫的與牆面融合在一起,韋坤仔細打量著這些,忍不住笑道:“芝麻開門!”

  這孩子氣的舉動讓王明山也樂了,“光喊可是沒用的。”

  “不喊的話,我怎麼知道裡面有什麼?”韋坤笑道。

  王明山拉著大門上的門牌,稍微用了點力氣,門牌就被打開了。韋坤湊上去一看,那是一塊玻璃,黑黢黢的什麼都看不到。隨著一聲搬動開關的聲音,屋裡面突然間就燈火通明。屋裡面很簡單,除了白牆和純白的地板之外就沒有別的。在地板上放了一個用純白的絲綢遮住的架子。架子上擺放著大塊的金裝。在純白的背景下,在明亮的燈光下,赤金反射著暗金的光澤,讓韋坤忍不住吞了口口水。他當然見過不少金首飾,冶金行業對於金屬色澤也有自己的感受,但是純金的光澤的確讓韋坤生出強烈的衝擊感。在親眼看到之前,韋坤心中的黃金是與低俗誘惑聯繫在一起。親眼見到純金之後,韋坤沒想到這種金屬竟然有這樣美麗的外表。

  “都是真的?”韋坤忍不住問了個傻問題。

  王明山冷笑一聲,“哼哼!這是我們的信用基礎,都是從歐洲換來的金銀經過重鑄之後四個九的高純度黃金和白銀。為了防氧化,白銀銀塊都鑄在水晶玻璃當中。金融業雖然爾虞我詐,但是金融業結算的時候可是要真金白銀,不能糊弄。”

  韋坤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即便是韋澤的兒子,這些場面也真的超出他的想像之外。從一間間的屋子外面走過,韋坤知道自己其實不該要求進去看看,但是那些整齊排列的金銀高高壘起,有種說不出的吸引力。哪怕不是想把這些據為己有,韋坤還是想靠近這些財富的象徵,就他以前的經驗來講,這太稀罕了。

  “我能進去看看麼?”韋坤問道。

  “不能。”王明山回答的很簡單。

  “為啥?”韋坤繼續問。

  “有規定。”王明山還是簡單的回答。

  從金庫出來,見到了外面的藍天白雲還有綠樹,韋坤突然覺得有些恍若隔世。這樣生機勃勃的島上,有一筆埋藏在地下深處的巨大財富,這簡直和童話故事一樣。在童話故事裡面,那些巨大的歐洲有翼恐怖鱗片生物守護著寶藏。現實中,誰敢私自進去,就會在純氮氣的環境裡面活活憋死。真不知道是歐洲魔幻生物更恐怖,還是人類更恐怖。

  “要不了多久,我就會負責賽普勒斯的工作。韋坤,你準備一下,去南瞻市工作。”王明山講述著此次叫韋坤來的真實目的。

  “您要調職了?”韋坤問了傻問題。

  王明山毫不猶豫的反問:“我要是調職了,你能管好東非?”

  “有您來承擔責任,太好了。”韋坤笑道。

  此時已經沒有別人在兩人身邊,對於韋坤這樣的回答,王明山哼了一聲,“韋坤,我和沈心是好朋友。他當了國家主席,都督也沒有立皇室法的意思,民朝走共和國制度已經定下。民朝,乃是中國國民的朝代。我看過都督的沁園春那首詞,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

  韋坤呲牙一樂,“我爹好些年前就對我們兄弟們講,滿清那些蠻夷的後代如同豬狗般被屠戮,那是我爹下令做的。滿清的祖宗們稱帝的時候也許知道他們的子孫大概會是這麼一個下場。不光是滿清,那些稱帝的人子孫下場都很不怎麼樣。我們兄弟對這話的印象都很深刻呢。”

  王明山靜靜的聽完韋坤的話,這才繼續說道:“除非是大奸大惡的子弟,否則國家主席其實不會看祖上。我對你評價很高,你有沒有政治上進步的打算?”

  韋坤平靜地答道:“這事情還是力爭上游。我老爹說,他當上皇帝是人民的需求。我覺得我當上主席,也許是大家的需求吧。”

  “切。這等事都得自己正確才行。你爹天縱之才,他可不是引領著大家一次兩次,而是幾十年來一直引領大家。我覺得你大概做不到。”王明山直言。

  韋坤並沒有因為不被重視而感到意外,“我就算是抱著讓大家承認的態度,也得做出成績才行。就現在,我還得幹好幾年才能有拿得出手的成績。”

  王明山搖搖頭,“沈心的功勞可不是他打贏了戰爭,沈心的功勞是他能和都督那樣去面對問題。具體的行政工作幹的不好,那自然不行。但是只把行政工作幹的出色,不過是當個部長,頂多當個總理。沈心幹總理的話,大概還不如我呢。他當上主席,是因為都督的推薦,同時也是因為大家覺得他當了主席,國家的國本不會變化。”

  “國本?”韋坤皺起了眉頭。

  “在帝制時代,國本就是太子。父業子承,這是一個大家都認同的制度。未來共和了,國本是什麼?現在我們開始強化党建,加強歷史唯物主義和科學的宣傳教育,強調憲法。我認為這就是國本。都督一生所做無外乎富民強國。他的能耐,歸根結底都在這裡面。他會的東西,只要大家肯學習,人人都可以學會。我認為這就是都督努力健全的國本。”王明山聲音不大,但是這話裡面有著真正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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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0章 雙星(二)

  賽普勒斯一年中有至少300天是陽光明媚的日子,韋坤很自然的連續三天都在晴朗的白天和晴朗的夜晚暢遊於島嶼上。這是一個典型的民朝建設區,明確的規劃,強力的執行。自從韋澤都督站上統治者的巔峰後,民朝已經習慣了這樣的規劃模式。

  科學的研究,經驗的積累,統一的紀律。理論和執行標準對於任何一名公務體系內的人員都完全公開。所以民朝的公務員不好幹,因為大家很難自作主張。所以民朝的公務員很好幹,因為標準明確。以韋坤的經驗,這個島嶼的未來已經在可預期的範圍內。少量的種植用地,更少量的人口,賽普勒斯必將過上一段很不錯的日子。

  對於王明山為什麼要讓自己在這裡參觀,韋坤百思不得其解。既然未來明確,而且對大家是個很好的未來。坐在阿依納帕海邊的一塊石頭上,韋坤很想弄清楚王明山到底想讓韋坤從賽普勒斯中看到什麼?

  金黃的沙灘,清澈到完全透明的海水。夕陽把雲彩染成紅色為主的顏色,而這些雲彩與蔚藍的天空與蔚藍的大海交相映照,變成了更加絢麗的色彩。紅、黃、澄、藍、紫、白,種種色彩如夢如幻,混合成了一種難以形容的絢麗和透明。以至於韋坤完全忘記了困擾自己的煩惱,不知不覺站起身來,整個人都被這美景吸引。

  美麗的丹麥公主有一雙美麗的深藍色眼睛,以及一頭蓬鬆柔軟的暗金色捲曲長髮。在這色彩與造型的傍晚海邊,韋坤突然就想起了那位美人。喜悅、歡欣,光影的美景讓韋坤心中突然生出把這一切納入懷中的欲望。“原來這就是好色之徒。”他喃喃地說道。賽普勒斯被是希臘神話中愛神維納斯的故鄉。見過斷臂的維納斯像之後,再看到這綺麗的夕陽,韋坤突然覺得這傳說應該是真實的。以愛為名的女神一定是在這樣美麗天空中誕生的。

  在腦海中想著是不是把美麗的公主殿下從丹麥弄來一起欣賞這樣的美景,韋坤突然覺得若有所思。一絲難以形容卻真實存在的東西縈繞在他心中,非得用言辭來形容,那就是佛家喜歡說的“諸色皆空”。

  韋坤絕不相信鮮花著錦烈火烹油的日子會是永恆,歷史早就證明了那樣的極盛必然是衰落的開始。韋坤知道老爹韋澤對戲劇沒啥興趣,所以他唯一一次出於自己的願望去看過的戲劇就是《桃花扇》。雖然名角並沒有能讓韋澤對戲劇產生興趣,但是韋坤見老爹抄過《桃花扇》的戲詞,“俺曾見金陵玉殿鶯啼曉,秦淮水榭花開早,誰知容易冰消!眼看他起朱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這青苔碧瓦堆,俺曾睡風流覺,將五十年興亡看飽。”

  《桃花扇》這部劇作是寫明朝覆滅之時的故事,而韋澤則是親手摧毀滿清的人。這樣的詞曲與韋澤的身份配合起來,讓韋坤覺得實在是笑不出來。老爹韋澤決定放棄帝制,韋坤阻擋不了,而且也能某種程度的理解。

  因為韋澤的決定,韋家後人能夠從帝制的興亡中擺脫出來。但是一家悲劇的結束,能讓國家不再重複興亡交替的命運麼?王明山明確的告訴韋坤,讓民朝擺脫興亡交替的命運,就是韋澤在人生最後不長日子裡面努力的方向。一位六十歲的老人,沒幾天活頭。在落幕的日子一天天逼近的時候,韋坤也不得不考慮這些沉重的事情。然後他發現,從內心深處而言,他是真的愛著他的老爹韋澤。只是真正的想像了一下老爹去世這件事,韋坤就覺得心臟收緊,幾乎呼吸不能。所以他把這個令人恐懼的念頭拋在一邊,向住處走去。美麗的夜景在韋坤眼中依舊很美,卻沒辦法讓他產生欣賞的意思。

  回到賽普勒斯首府尼古西亞,韋坤去見了王明山。王明山直截了當地問道:“看出問題了麼?”

  “沒看出問題,只是看不清未來。”韋坤把自己反復思量後的結果講了出來。

  “多久後的未來?三年?五年?十年?”王明山追問道。

  “最少也得三年。”韋坤答道。

  “唉!”王明山遺憾的歎口氣,“韋坤,我記得你爹給我們上課的時候說過,佛家說人生只在呼吸之間。一口氣進去出不來,人就那世去了。所以你說看三年,還是最少三年。我覺得能看三天就不錯了。你要是問我三天後具體是個啥樣子,我不知道。”

  韋坤心裡面不爽,他覺得王明山有點刁難的意思。不過這不爽片刻後就消散開來,老爹韋澤也說過類似的話,只是韋坤覺得那更多的是比喻而不是王明山這樣的嚴格執行。“王書記,以您的能力,我認為三天的未來你能控制得了。”

  王明山用力搖頭,韋坤的話讓他想起不少以前糟糕的事情,所以他的反應很激烈,“不。我試過很多次,別說三天,三小時我都未必能控制得了。任何事情都是必然的,任何事情都有規律的,但是任何事情都沒有一個確定的必然。我是三十五歲之後才真正認識到這點,我希望你能在三十歲前就認識到。”

  “可是我爹好像就不是這樣。”韋坤疑惑的提出的反證。

  王明山翻了翻眼睛,沒好氣地說道:“你要是覺得你有你爹那麼神,就按照你的想法幹。”

  “王叔叔,您別生氣。我錯了,請您一定要指教我。”韋坤立刻就軟化了態度。

  王明山本來就不是要和韋坤慪氣,韋坤低頭了,他就歎道:“你啊,要保持這樣謙虛謹慎的態度。即便我說的不對,你也要虛心的聽。三人行必有我師,擇其善者而從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我看我爹總是正確,所以我覺得世間是有絕對正確的。”韋坤也沒有糾纏在虛禮上。

  “你爹現在搞銀行,大概是不如我。如果是給他時間調查,我大概是贏不了他。但是論執行,你爹現在不如我。但是我也絕不會認為我就比你爹對銀行的認識水準深。所以,你爹總是正確,這是你的錯覺。”王明山也把自己的全部想法拿出來講。

  “為什麼我爹的認識比你深?”韋坤覺得抓住了重點。

  王明山答道:“因為你爹是個幹事情的人,他做事的方向和方法對。我對現有的銀行體系很熟,不等於我就能想出如何讓現有體系未來怎麼發展。就如你爹打仗的時候,我以為你爹要用武力統一全球。但是你爹卻沒有這麼考慮,他認為未來把世界聯繫起來的還是銀行服務,還是金融服務。這一點就指出了未來幾十年的方向,我們銀行業的同志們都很認同這個方向,所以我們服他。”

  韋坤沉吟不語,他也聽過類似的話,但是從來沒有像現在一樣聽進了心裡。王明山看韋坤不吭聲,他繼續解釋道:“我們打北美,原本以為是步行、牲口拉,還有搶奪美國佬的鐵路。這三種行軍方式是我們在北美打仗的模式。想來美國佬也是這樣想的,也是這樣制定的作戰計畫。但是現實中我們採用了摩托化步兵,美國佬根本沒有應對的辦法,所以才會被這麼快打得落花流水。軍隊裡面老傢伙們服你爹,年輕小子也服你爹。因為你爹一句話不僅解決了現有問題,還指出了未來方向。只要是懂行的,都覺得跟著你爹有前途。”

  看韋坤眉頭緊皺,有些理解不能的模樣。王明山只能再選更低理解難度的說法,“你小子現在所做的一切,你爹都幹過。你自己回頭想想看,是你爹逼著你這麼幹的麼?是你自己願意選擇這些被證明有用的辦法。你對你爹怎麼想,那個不重要。只要真的幹起事情來,你自己跟著就走了!”

  “……可是,那些規律都是我爹想出來的……”韋坤提出了自己根本性的疑問。

  王明山一字一句的大聲說道:“天行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

  這話如同洪鐘大呂般讓韋坤覺得恍然大悟,卻還是覺得莫名的不服氣。

  看著韋坤這熟悉的表情和反應,王明山仿佛看到了以前的自己,他歎口氣說道:“靠想根本想不出規律來,規律已經存在,只是看誰能找到規律。這點上都督是天縱之才,我這些年終於想明白了。各個領域的凡人和天才一比,差距之大就跟人類和猴子一樣。天才之間相比,也跟人類和猴子之間的差距一樣大。韋坤,你爹在這方面是天才裡面的天才,咱們不要和他比這個。”

  “若是沒有這天份,豈能服眾?”韋坤終於找到了可以說出自己心聲的切入點,他堅信自己的老爹韋澤是靠他的天才得到了今天的地位,自從接到老爹韋澤那個合成氨的專案指導之後,韋坤就對科學之路感到了絕望。和天才們相比,凡人們除了仰望之外哪裡還有別的選擇。他弟弟韋離心甘情願的跟在老爹韋澤背後,把天才老爹的想法當成一步步得到更高地位的階梯,韋坤心裡面其實很不以為然的。

  “不。正因為有這些天才,我們這些凡人才有機會看到這世界的美麗。如果不是和你爹合作,我就沒機會知道世界竟然有這樣的偉業,有這樣讓人覺得不虛此生的風景。而且沒有我們這些凡人,天才也只是懷才不遇。你爹當年縱橫萬里,從廣西一路殺到南京,從南京殺到北京,再從北京回來一路殺到廣州。這幾萬里路,讓你爹的赫赫威名傳遍天下。那是因為在他背後有幾萬我這樣的凡人死心塌地的跟著他。你爹指出了我們該往哪裡去,為什麼要往那裡去。我們則戰勝了一切的敵人,戰勝了一切的艱難困苦。如果沒有我們凡人,你爹就算是一個能打十個,來一百個能幹的敵人他也只有被抓被殺而已。韋坤,凡人和天才之間是互相需要,你爹說人民創造歷史,這一句話就證明他是天才。而我們這些凡人要說的是,英雄推動歷史。”這些都是王明山自己的真正感受,平日裡他是從來不會對別人講這些。說到最後,王明山情緒激動,眼眶都熱了。

  韋坤感受到了王明山的情緒,這種真摯的情緒很容易感動人,但是言語就沒有這樣的感召力。理解言語的是理性,那是需要理解的基礎存在的時候才能立刻明白的。而一個眼神,一個表情,一個動作就能讓對方理解,這就是情緒的感動。

  “王叔叔,這些具體的事情可以以後再說。可我還是覺得天才比凡人強。”韋坤好歹也是韋澤教育出來的,他不喜歡不懂裝懂。

  “天才比凡人強的地方在於,天才比凡人更加腳踏實地。韋坤,你爹說過,正常人類的本能反應都是能用處100分的力氣,那就恨不得用處120分的力氣。當然這世界上的確有天生的壞人,還有天生的各種渣渣,不過大多數人都是正常人。天才和凡人的不同就是,我們看一件事的時候因為缺乏能力,所以霧裡看花看不清楚。天才是隨便瞄一下,立刻就把事情看得清清楚楚。然後我們凡人是欲當腳踏實地的凡人而不能,只能上不著天下不著地的飄著,直到抓住什麼之後,才算是有了點根基。而天才從一開始就能腳踏實地的普普通通的往前走走。等我們好不容易站到地面,開始艱苦前行的時候,人家早就走出去一段距離了。當我們感覺到疲憊走不下去,所以忍不住休息的時候,天才們還按照自己的步伐一步步往前走。不怕慢,就怕站。我們走一段站一段,天才是能夠通過工作找到自己,找到適合自己的頻率,於是兩邊就越拉越遠。”

  這段話雖然冗長,韋坤倒是聽明白了。他知道自己用在抬頭找路的時間其實遠超過低頭走路的時間,如果不是老爹韋澤強行給韋坤規劃了很長的道路,韋坤其實不覺得自己能有今天的成績。仔細一想,韋坤覺得自己找到了以前困擾自己的問題所在。那就是想的太多,幹的太少。

  “可是我一干就錯。”韋坤好不容易說出了他的問題。

  王明山鬆了口氣,皇帝的兒子不好當。韋坤的話對於普通出身的人反倒不是問題,因為普通出身的父母也比較普通,對錯從來不是特別的大問題。每天都見到一個貌似永遠正確的老爹,孩子們的心境很容易就變得不正常。所以王明山答道:“誰都是一干就錯。問題在於怎麼對待所謂的錯誤。正確是結果,錯誤也是結果。你要承認結果是真實存在的。不想得到所謂錯誤的結果,那就分析怎麼錯了。”

  “我每次都錯,我都不敢再錯下去了。”韋坤說這話的時候內心頗受煎熬,這種丟份的話對他來講太難說出口了。若不是王明山把韋坤的心境引導到了一個層次,打死他都不肯承認這樣的事情。

  “你永遠不要用你的標準做世界的標準。判定你工作對錯的不是你,而是制度裡面規定的人。”王明山的聲音再次變得沉重起來,他又是一字一句地說道:“我們判斷你的工作是不是達到了要求。我們作為發佈工作的人,這是我們的責任。你要做的只是通過溝通,確定工作範圍,以及確定工作完成的進度。韋坤,你要對自己的判斷只有一個,那就是你是否盡力了。你當時已經盡力,不等於你當時就能完成工作。更別說是你想想出來的工作的標準。韋坤,我前面說過,正常人有100分力氣,就忍不住用120分的力氣。你也是個正常人。”

  “嗯!”韋坤只覺得心裡面突然輕鬆起來,但是片刻之後他馬上就覺得不安,一陣不知所措之後,韋坤遲疑地問道:“我……我可以當個正常人麼?”

  “你就是個正常人。”王明山再次認真的確定道。

  韋坤想說點什麼,卻手足無措的不知道該怎麼說。就這麼過了幾分鐘,韋坤突然站起身,“謝謝王叔叔,我出去一下。”也不管王明山是不是答應,韋坤直接沖出了門,不知去向。

  王明山歎了口氣。身為韋澤的兒子,壓力太大了。普通的娃娃們可不會有這樣的內心固執,大家覺得能少幹點才是最好的選擇。然而韋澤的這兩個願意嘗試繼承老爹赫赫威名的兒子,都被這赫赫威名壓得喘不過氣來。

  歎口氣,王明山想起自己的好友沈心。沈心對名利並不是特別熱衷的人,可最近沈心給王明山寫了封信,講述了他當上了國家主席之後的感受。

  “……壓力之大難以形容,以前是看人挑擔不吃力,現在是自己挑擔壓斷脊。明知道模仿都督是錯誤的選擇,可是我就忍不住的想去模仿。明知道該有自己的步調,可就是忍不住想去踩都督的步調。只有每天晚上躺床上,才敢稍微去想一下自己到底多麼無能……”

  沈心才多久就這模樣了。韋澤的兩個兒子從小就要經受這樣的壓力……好可憐!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9 11:41

第501章 雙星(三)

  陽光明媚的天空下,碼頭上能看到的海景很不錯。韋坤馬上就要上船,之前和王明山談了一些事情,韋坤覺得心裡面仿佛被堵上千斤巨石,所以他很想不搭理王明山。只是分別在即,他又忍不住還是想和王明山說說話。

  “王叔叔,您說天才也會不如凡人,這點我能理解。但是凡人大概比天才有更多不如才對。”韋坤好不容易找到了能討論的話題,之前他和王明山對於天才和凡人的討論讓韋坤感到天翻地覆。他原以為天才們都是天馬行空,沒想到在王明山看來真正的天才們都是腳踏實地,反倒是凡人不上不下。

  “凡人才覺得和別人很重要,真正的天才們都是問心無愧。”王明山的態度並沒有絲毫改變,說出的是並不符合常人看法的道理。

  “問心無愧麼?”韋坤覺得自己算是抓到了點共鳴。至少他一生中有愧的多,回想起來無愧的極少。

  王明山一看韋坤的表情,就仿佛看到了以前的自己,他歎道:“你若是以能否得到利益來判斷,這世界沒有什麼可以問心無愧。利益總是不足,今天你覺得這件事能夠得到十點利益。明天你眼界開闊了,再看那件事,你覺得最少要得到二十點利益才夠。天才們做事僅求符合規律,他們不以利益為絕對標準。他們只是詢問自己在那個時刻是否竭盡全力而已。既然已經竭盡全力,又有何愧疚呢?”

  “可是……我總覺得我沒有竭盡全力。”韋坤苦惱地答道。

  “你身為凡人,自然會認為自己無所不能。想知道自己吃幾個饃喝幾碗湯,可是非常非常高的要求。”王明山語氣很輕鬆,他當年跨過這個思想障礙可是花費了很大的氣力,付出了很多代價。然而那條線一過,人生就全然不同。

  韋坤從理論上能夠明白這些,但是他發覺自己從來沒有這樣考慮過問題。面對近在咫尺的王明山,韋坤卻覺得兩個人仿佛在兩個世界,能夠互相看到卻根本無法接觸。他苦惱地說道:“那我該如何找到自己?”

  “我們唯物主義者相信物質第一性,意識第二性。我們相信我們的意識是基於肉體存在的基礎上而產生的。你有了意識,就意味著你的肉體已經存在,意味著你已經存在。所以你不要去找你自己,而是要承認你已經存在。你要承認你現在的一切,都是基於已經存在的你而產生的。不要把那個你想像出來的那個只存在於你想像中的你當做真正的你。”王明山竭盡全力做著解釋。

  “可是那個真正的我……很醜陋!”韋坤終於承認了他不願意說出口的事實。真正的自己是一個重視肉欲,懶惰,無能,喜歡逃避的存在。如果沒有用創造出來的自我強行壓制這個實際存在的自我,韋坤就覺得自己會無限的厭惡自己。

  “那是你累了。那是你沒有用正確的方法來解決問題。對於欲望,我們不是要消滅,而是要養。這個問題你可以去看看黨的培訓資料,歸根結底,欲望也分好多種。性和欲不是一碼事,最近的培訓資料中寫的非常清楚。”王明山提出了建議。

  “真能解決那麼根本性的問題?”韋坤很是意外。

  “讀書不管用有兩種可能,第一就是書裡沒寫,第二就是寫了你沒讀到。歸根結底,還是書讀的不夠多。”王明山笑道。

  雖然不相信王明山所說的內容,韋坤還是相信了王明山的建議。實際上此次賽普勒斯之行已經讓韋坤覺得受益匪淺。在馬上就要上船的時候,韋坤問了最後一個問題,“王叔叔,您為什麼要給我講這些事情?”

  “因為你爹一旦要實施共和制,就牽扯政策和方向的變故。那時候存在需要你們兄弟出來當當主席的可能。不是因為你們是都督的兒子,而是要讓大家相信都督的政策絕不會變。讓普通群眾感覺到這樣暗示的,無外乎都督的孩子能夠執政。”王明山冷靜的闡述著冷酷的理由。

  韋坤心裡面覺得涼颼颼的,玩暗示竟然玩到光明正大,真心是讓他大開眼界。更讓韋坤大開眼界的是,王明山居然敢把主意打到韋澤的兒子身上。

  “你要是能認清自己,認清世界,願意為你爹的理想奉獻心力,大概就會心甘情願的為國家效力。你要是不願意就算了,我覺得世上沒有過不去的坎。”王明山繼續冷靜地說道。

  “……歸根結底還是我夠不夠強?”韋坤問。

  “是的。你夠強,你就越來越無畏。不是你不怕任何人任何事,而是你不怕面對任何結果。這就是那條線,不得不面對和承認之後去面對看著沒區別,實際上就是天塹鴻溝般的差別。這些你其實都知道,但是你敢不敢承認就是另外一碼事。要開船了,一路保重。”王明山在最後下了逐客令。

  王明山本來就不高的身影在碼頭上越來越小,韋坤看著這位民朝高官,心中一陣茫然。這些話都不算是王明山的獨創,韋坤在很多地方零零碎碎的都看過,但是王明山說出來就讓韋坤覺得這話描述的世界是真實存在的。但是這世界又是韋坤無論如何都沒辦法觸及的。

  兩天後,韋坤就回到了喀土穆。南下到南瞻市的調令已經發出,韋坤的繼任者已經到了喀土穆等待。韋坤一邊和這位三十多歲的傢伙交接工作,一邊去尋找王明山所說的有關事情的培訓內容。現在民朝實施扶上馬,送一程的繼任模式。前任與繼任之間有一個工作交接期,所有的交接都有規定,前任要帶著後任熟悉工作,後任則要把所有與錢有關的工作內容交接完畢。一旦後任簽字表示交接完畢,再出事情都要算到後任頭上去。民朝已經通報了好多起前任坑後任的事情,結果是兩邊一起完蛋。現在後任們都非常小心,不肯給人憑白填坑。

  王明山推薦的內容其實不長,性和欲無外乎是一個“假設”。性來自肉體,欲來自後天的人生經歷。生出和妹紙啪啪啪的衝動屬於本性的一部分,但是啪啪啪之前讓妹紙帶上金邊眼鏡,無疑就是欲望的範疇。韋坤很快就從自己的經歷中得出了這樣的結論。

  但是這並沒有讓韋坤覺得輕鬆起來,這些內容並沒有讓韋坤從困惑中解放出來。那培訓文章只是解釋了性和欲的“假設”,至於欲望要怎麼養,裡面完全沒有談及,王明山所講的內容大概是他自己腦補的。

  “韋書記,您這邊多支出的糧食換算成東非幣。這個符合規定麼?”繼任的同志非常客氣的問韋坤。這些日子以來,這位三十多歲直奔四十的大叔工作的非常認真。

  一想到自己即將離開這個位置,韋坤就覺得悵然。蘇丹三郡的佈局剛有了個眉目,從農業到工業,從鐵路建設到普通公路修建,大票的工作都算是分配下去。韋坤為此操了無數的心,例如那些邊遠地區的黑兄弟們對貨幣沒概念也沒需要,只能用糧食來替代。可蘇丹這邊糧食少貨幣多,韋坤沒辦法,只能對此進行了一個換算。不然的話就一定會出現韋坤一面要為上繳糧食的匱乏打報告,一面還要為剩餘的貨幣做解釋報告。一個小小的平衡手段立刻就能解決問題,那只需要一個報告。“因為糧食不足,所以用錢購買了糧食向邊遠地區發送”。

  聽了韋坤的解釋,看了報告內容和審批之後,繼任的大叔卻沒有立刻表示同意。他倒是詢問起韋坤所說的這個邊遠地區的問題。

  “這個邊遠地區其實連咱們傳統的糧食都不怎麼吃。最近幾年他們和我們進行了交易,這才開始習慣吃糧食。”韋坤提起那些細節的事情就覺得頭痛,若是防著邊遠地區不管,那些黑叔叔們很容易就被阿拉伯傳教人員趁虛而入,信了綠教。對於信綠教的黑叔叔,蘇丹三郡只能出動兵力全部抓走賣給奧斯曼帝國。當年的阿拉伯帝國就有使用黑奴的豐富經驗,現在的奧斯曼帝國也有自己的解決之道。不管是教化或者軍事解決,都有入不敷出的問題。可國土這玩意不管成本多高,大家都得咬牙硬撐。

  談了工作之後,韋坤心裡面越來越沒譜,這位大叔在他眼裡也越來越討人厭。韋坤覺得自己的辛苦完全沒人理解,雖然這位大叔沒敢指責,可是看得出這傢伙跟防賊一樣交接工作,生怕承擔了絲毫責任。即便人都是為了自己的利益,卻也沒有必要弄到讓韋坤覺得自己好像做錯了啥的地步。

  這種煎熬每天都在增加,先是在尼羅河上游盆地出現了毛竹枯梢病,韋坤帶著人員前去處理問題的時候,水稻也出現了稻飛蝨。毛竹枯梢病理論上還好辦,把患病的竹子都給砍掉焚燒,斷絕病源。然而稻飛蝨這玩意對於非洲是個新問題,這幫技術人員完全束手無策。

  面對一群眉頭緊鎖的傢伙,繼任的大叔開口說道:“我們給國內發電報,看看他們有沒有什麼辦法。”

  韋坤心裡面正對蘇丹這幫農業技術人員非常不滿,一聽要向國內詢問,他更是有些不爽。事情弄到國內去,這不是讓國內的那幫人笑話麼。而且韋坤其實很擔心國內那幫傢伙們其實根本不想幫著解決,讓他們萬里迢迢的跑來這裡查看問題,未免太難。只要那邊的人心裡不爽,什麼不好聽的話都能說出來。推諉責任更是常見。

  “你既然接任了,你來發。”韋坤不怎麼高興地說道。這已經是他隱忍的結果,其實韋坤心裡面是非常不高興。

  第二天早上,繼任大叔就拿了電報過來,“國內說了,可以在水稻稻田裡面套養鯉魚。稻飛蝨的天敵很多,如果咱們這邊沒有什麼纓小蜂或者褐腰赤眼蜂的話,可以先在這裡引入瓢蟲來對付。”

  “喀土穆的農業學校裡面應該有這些昆蟲之類的研究。”韋坤答道。

  韋澤從來認為領導要以身作則,這種不是要絕對平均主義,而是要在分配工作後,自己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也承擔一份。這次的竹林同樣如此,韋坤給自己留了一份砍伐的範圍。事情處理完,他就拎著小手斧前來工作。

  “種了之後還要砍。這都是什麼事情啊!”

  “好像這些毛病有別的解決辦法。”

  “浪費啊,都是浪費。”

  不管是砍竹子,拖竹子,燒竹子。韋坤所在的地方都能聽到各種不滿的聲音,韋坤越幹越覺得自己幾乎無法按捺怒火。這些仿佛都是故意針對韋坤,想故意讓韋坤聽到。在尼羅河上游盆地種竹子是韋坤的主意,也是韋坤非常重視的成績。砍伐竹子燒掉是韋坤絕沒有想到的事情,這樣的勞力浪費讓韋坤的成績無疑打了大大的折扣。

  幾天後砍禿了好幾大塊的竹林,負責巡查的林業人員確定暫時沒有病竹。他們保證會嚴加巡查,一旦有問題就讓同志們繼續處理。

  沒等回到喀土穆,電報又到了韋坤這裡。艾瑟爾比亞王國答應東非行政區借用山地養牛,現在艾瑟爾比亞王庭竟然強烈要求和韋坤見面。

  韋坤覺得不管自己在喀土穆或者是在東非,都必須和艾瑟爾比亞王國打交道。這個國家也是千年古國,艾瑟爾比亞的皇帝稱號或許因為國力而沒有歐洲皇室更有含金量,然而這個皇帝稱號遠比比歐洲那些皇冠更古老。

  艾瑟爾比亞很體貼,擔心韋坤旅途勞頓,所以在邊境進行了談判。結果一談後,韋坤立刻被氣得七竅生煙。此次會面根本不是什麼友誼的象徵,不久前在艾瑟爾比亞地區發生了大規模的天花爆發,這個王國有人宣稱這是因為東非行政區在艾瑟爾比亞的山區大量養牛引發的神靈發怒。因為東非行政區開辦的養牛場根本不祭天。這麼多的牛,卻不祭天,引發了神靈的震怒。於是神靈降下瘟疫作為警示。

  韋坤被這樣的屁話給氣的大怒,他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道:“你們艾瑟爾比亞信的是東方亞述教派。信基督的特麼什麼時候信了神靈降下天罰的鬼話啦?!而且天花這玩意一旦經過牛感染,再傳給人的話就溫和的多。牛痘疫苗最初的時候可是從患天花的牛身上得來的。我們的牛不僅沒有讓你們倒楣,反倒讓你們很多人擺脫了天花的摧殘。你們想來坑老子,門都沒有!”

  看得出,這陣怒吼讓艾瑟爾比亞的使者感到畏懼。因為營養的問題,韋坤的身材在民朝年輕人裡面只算是中等,但是比艾瑟爾比亞當地人高一些。高個的人居高臨下的發出怒吼,人類天然就感覺到壓力。

  在艾瑟爾比亞的翻譯把這話從漢語翻譯成艾瑟爾比亞當地語言的時候,一杯茶被推到了韋坤面前。扭頭一看,是繼任大叔推給韋坤的。在這樣的情緒下,韋坤端起茶一飲而盡。然後餘怒未消的一屁股坐回到椅子上。

  艾瑟爾比亞那邊的人說了好一陣,最後還是帶著些畏懼的表情表示,此次的天花氾濫事情很大,許多部落死的幾乎要滅族。人心惶惶之下,大家總是覺得不安心。

  “你!”韋坤再次站起身,用手指淩空點向代表,“你們要是想向我們求救,我們可以幫忙。通過種植牛痘的方式,我們可以讓你們的皇室,貴族,還有你們主要的那些人不再染上天花。我說了你們信不信那是你們的事情,這點我們自己很有信心。但是你給我聽好,如果你們不是來求我們的,而是來轉移矛盾的。我就明白的告訴你們,我們的軍隊接種過牛痘,根本不怕天花。我們的軍隊可以通過天花疫區直奔你們的首都。如果你們再給我胡言亂語,就等著我們把你們的皇帝抓住吊打吧!何去何從,你們自己想清楚。”

  艾瑟爾比亞不愧是三千年古國,西元前975年孟利尼克一世稱王。西元前8世紀,建立努比亞王國。從此之後雖然也有王朝更迭,但是這個文明卻沒有中斷。即便韋坤的話極為強硬,但是艾瑟爾比亞皇室迅速作出決定,請求民朝派人給艾瑟爾比亞大規模接種牛痘。

  在非洲這種鬼地方,傳染病橫行。雖然農業傳染病暫時沒有特別針對性的專業技術,但是人類傳染病卻有充足的準備,包括疫苗的生產。韋坤一直給真正歸順了政府的人員進行接種。傳染病在韋坤看來,倒是一種清洗東非的工具呢。

  此事確定了之後的聯繫和互動行程,韋坤帶隊回到了喀土穆。車子經過喀土穆,韋坤看到了這座城市幾年來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勞動者而不是城市貧民的比例越來越高,政府管理的範圍基本擴展到了整座城市。於是城市變化了,懶散開始被勞動取代,無序開始被秩序驅逐。對民朝的人民而言,這只是就有生活的進步。即便變化巨大,卻也不至於超出想像。黑人們被強加了幾千年都沒有的生活,韋坤知道這其中的辛苦到了何等地步。

  “韋書記,您是不是覺得我在找您的毛病?”繼任大叔開口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9 11:41

第502章 雙星(四)

  1894年的11月。韋坤並沒有晉升東非行政區政委,而是以民朝本土的正廳級幹部級別調回江蘇省出任南京市副市長。

  王明山是在南瞻市接待的韋坤,雖然號稱要在賽普勒斯辦公,上王明山基本還在南瞻市工作。王明山上下打量了一下韋坤,幾個月沒見,這孩子變的內斂了。行為舉止間刻意想表現出來的東西越來越少,來自於內心本質的東西逐漸洗脫出來。

  “回去幫我向你父親問好,請他保重身體。”王明山只是簡單地說道。

  “要離開東非了。我最初的時候還以為我要在這裡大展拳腳呢。”韋坤苦笑起來。

  王明山拍了拍韋坤的肩頭,“你已經在東非大展拳腳了。工業、農業、畜牧業,你開創了許多工作的基礎。韋坤,實事求是的基礎就是承認現實條件。和你到東非相比,現在東非的基礎好了許多。例如,再過三年,第一票黑人小學生就出現了。再過六年,這些小學生裡面就有人初中畢業。再過九年,也許就出現了黑人高中生。在我這樣年級的人來看,九年的時間一眨眼就過去了。”

  聽王明山說起學校的事情,韋坤的臉色變得非常難看。他用力搖了搖頭,只是回憶帶來痛苦的人經常做出的動作。

  王明山不動聲色地答道:“準備一下,昂首挺胸的回國去!”

  回國的不僅有韋坤,還有一眾在東非混夠了年限的年輕人一起返回亞洲。滿載著人員的游輪離開碼頭,王明山回頭看了看在他身邊的蘇丹繼任大叔,真心說了句,“謝了!”

  繼任大叔爽快的一笑,“能幫上你的忙,能幫都督出些力。我也覺得開心。希望都督要求別那麼高,最後怪罪我沒把他家孩子教好。”

  王明山笑了笑,然後爽直地問道:“對韋坤怎麼看?”

  “畢竟是都督家的孩子。別人家的孩子犯低級錯誤,他也是中級錯誤。邁過這道坎之後,至少這孩子不會是個碌碌無為之人。”繼任大叔回答的很自信。

  王明山點點頭,沒有繼續談韋坤的事情,“你說咱們和這些年輕人的區別在哪裡。我有時候覺得那幫年輕人哪裡都比咱們強,可這些孩子們最大問題就是愛掉鏈子。到了關鍵時刻總是豁不出去。其實只要這麼往前走一步,他們就海闊天空。”

  繼任大叔沒有立刻回答,他拿出煙斗給自己點了一鬥,舒服的抽了一口,他看著海上變的很小的遊輪,慢悠悠地答道:“主人去打獵,然後罵獵狗說。你每天吃的肉比你打到的獵物多,居住條件又這麼棒。怎麼連個住土洞吃野草的死兔子都跑不過。獵狗聽了之後委屈地答道,兔子是跑是為了命,我跑是為了嘴。這能一樣麼?”

  “哼哼!哼哼哼哼!”王明山抬起左手,用虎口摩擦著上嘴唇的鬍子,繃著嘴笑起來。這個笑話說的實在是透徹,考驗王明山這幫人的是生與死,考驗韋坤這些孩子的是名和利。戰場以空前的速度讓無能者們被淘汰,想在和平的世界中脫穎而出,要靠的是絕對的實力。韋坤之前的反應其實很容易理解。倒是王明山自己沒太注意時代的不同。

  噴吐著芳香的煙霧,繼任大叔歎道:“那孩子總算是明白自己不是世界的中心,算是能擺正自己的位置。那個小學生遇襲的案件,總算是給他教訓了。”

  “難道不是和艾瑟爾比亞的外交麼?”王明山有些意外。韋坤這幾個月裡面遇到了好幾件事情,看著比較重大的是與埃塞俄比亞的外交問題。遭遇大規模的天花襲擊,埃塞俄比亞全國都震動了。韋坤通過疫苗合作,讓埃塞俄比亞與東非行政區的關係快速拉近。埃塞俄比亞已經正式派遣使者去北京覲見韋澤,表達謝意。

  “那孩子根本就沒把握住重點。他還覺得自己當時的反應非常過激呢。”繼任大叔又給自己裝上了一鬥新的煙草。

  “那個小學生遇襲事件不是沒死多少人麼?王明山有些不解的問道。”

  “沒死多少人。但是之後的處置裡面殺了好些部落的兇手。讓那孩子震動的是,他自己根本就沒明白黑人的想法。他是在用他的想法去套黑人的想法。那孩子曾經認為他和那些黑人能夠想到一起去呢。”繼任大叔抽著做工精緻的麻梨木疙瘩煙斗,慢悠悠地答道。

  王明山一時不知道該如何評論。民朝開國者極大比例都出身廣西爆發的太平天國起義,很多開國功臣都是廣西人。解放之後各省政府在土改和社會改造中都殺過人,廣西這個階段殺的人數之眾,冠絕全國。革命起源的地方都尚且如此,指望黑人能夠和皇帝家庭出身的人一個想法,王明山也不知道該怎麼評價韋坤。

  “老王。你別笑話這幫孩子們,我是真在他們身上看到了不錯的未來。”繼任大叔說話的時候,煙斗裡面上等莫三比克煙草散發出甘甜醇厚的香氣。

  “我們的親身經歷讓我們知道,這世界很殘酷,必須用鐵和血開拓出我們自己的世界。這幫孩子們聽說過我們聽過的話,可他們所接觸的民朝是一個和平安寧的國家。雖然也有矛盾,只是人民內部矛盾。他們認為這世界也該如此。不過幾十年就過上了這樣的和平日子,我們之前的辛苦值了啊。”

  繼任大叔語氣舒緩,王明山一時竟然不知道該怎麼評價。太平天國起義引發了席捲中國的戰亂,到韋澤帶領光復軍建立民朝,中間的十幾年中死了上億人口。刨掉最初死人不多的幾年,一年下來平均死七百多萬左右,一天就要死兩萬人。這個年齡東征西討的人都經歷過血雨腥風,至少見到過血雨腥風。戰死者們流出的血能染紅整條河流,戰死者的屍體能夠堵塞河道。殺人,殺人,殺人。那是個人命如草芥的時代。

  中國本土戰火熄滅了的時候,在其他地區卻始終不斷燃燒著。對西班牙,對荷蘭,對英國,對法國。在海上爭霸還沒結束的時候,北美又爆發了中美戰爭。中美戰爭兩年多前總算是暫時停止了,美國人又在加勒比海與南美地區玩命的擴張,戰火依舊熊熊燃燒。聽到有關和平時代降臨的感歎,王明山真覺得很不適應,不是馬上就接受。

  韋坤腦海中就沒有這麼多的戰爭聯想,他靠在遊輪的頂層圍欄上看向海平線方向。實際上他完全是視而不見的。王明山提起了學生遇襲事件,韋坤埋藏在內心的畫面再次浮現出來。十幾名孩子就跟破麻袋般倒在血泊裡面,而抓到兇手的時候,那些人竟然是一臉愕然。愕然的原因居然是他們認為政府與這些孩子毫無關係,為何要站出來和這些部落為難呢?

  拳頭緊握,指甲刺的肉生痛,這樣的痛感紓解著韋坤心中的痛楚。韋坤並不喜歡軍人這個職業,否則他也去報考軍校了。在到了東非的時候,韋坤以為靠武裝力量就能嚇得這些黑兄弟不敢觸及秩序。但是韋坤明顯錯了,在黑兄弟們的理解中,部落的矛盾衝突高過一切。這是東非的神聖規矩。而且韋坤完全沒想到,在黑兄弟眼中,蘇丹三郡的力量是“喀土穆附近的一個大部落”。在口供中問出了這樣的一個結果,韋坤覺得自己的世界幾乎崩塌了。他本以為民朝在東非存在了這麼久,地方上的黑人兄弟好歹明白這個政體是一個龐大的類國家組織。而事實證明,韋坤對世界的判斷大錯特錯。

  反復確定這個想法是黑兄弟們的普遍看法之後,韋坤懷著恐慌對各個城市進行了一次社會調查。然後他絕望的發現,在東非的黑兄弟們大多數都有類似的看法。各地的主要城市中,黑兄弟都認為民朝是當地的一個大部族。這個大部族和其他部族的區別在於,他們的力量非常大,而且對外來的人比較兇狠。外來的人一旦不合這個大部族的心意,就會遭到殘酷對待。

  調查問卷裡面有一部分是關於黑兄弟為啥要選擇加入。大多數的調查結果都是,在這裡生活比在野地裡容易。大家為了能夠吃飽飯,所以選擇留下。

  辛辛苦苦的結果竟然只是讓零散的部族認識到,有一個強大的部族出現了。而零散的部族們認為殺戮其他敵對部落的人是天經地義,殺不了大人就去殺孩子。暴怒的韋坤做出的決定就是大殺了一番那些殺人部落的犯案者。處決這些人的時候,把周邊部落給叫來參加公審。公審中宣佈,以後凡是私自殺人,那就要賠命。這是“新的強大部族的風俗”。

  經歷了此事之後,韋坤整個人受到了極大衝擊。他原本還覺得那些老傢伙們很討厭,總是說些仿佛看透了年輕人心聲的話。現在韋坤不得不承認自己太幼稚,對待世界的看法又巨大缺陷。哪怕是親自制定選舉規矩,讓各個部落都來參加議會。可這些根本沒有能改變部落的看法,東非部落依舊用他們的世界觀看待世界。

  在極度厭惡部落頑固不化世界觀的同時,韋坤終於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也有著牢不可破的錯誤世界觀。有了這樣的反思,韋坤終於發覺自己竟然有邁過以前纏繞他行動的跡象。

  那位繼任大叔在和韋坤談工作的時候,也忍不住顯擺著成年人的見識。大叔認為韋坤的問題主要是不知道自己是來幹啥的。對待黑叔叔,韋坤心裡面有種居高臨下的救世主心態。現在的事實證明,黑叔叔們其實還是挺實事求是的。他們看中的是具體的生活變化,所有的便利和新消息,都被黑叔叔們用舊有的世界觀串起來。例如他們以前可沒機會找到襲擊敵對部落小娃娃們的機會。

  韋坤承認了繼任大叔的判斷,然後繼任大叔又說出了一個新問題。那就是韋坤居高臨下的心態到底是偶然還是常態。這個問題剛被提出的時候,韋坤發覺自己一時間生出了讓繼任大叔永遠閉嘴的衝動。但是隨著一次次的反思,韋坤終於承認自己其實是個非常傲慢的人。身為韋澤的兒子,韋坤很容易就生出俯視別人的心態。

  鬆開緊握著的雙手,韋坤覺得心裡面終於沒有那麼難受了。對過去難以忘記的事情的回憶終於被對自己的反思替代的時候,痛苦也開始消退了不少。經過幾個月的時間,韋坤發覺自己就如王明山所說的那樣是個凡人。凡人們判斷事情的標準是最後的利益,或者是名,或者是利。總的來說都是單純的結果。而這種看似明確不變結果其實才是不斷變化的東西,名利永遠都隨著眼界與心態的變化而變化。

  以死了多少人作為利益標準的話,韋坤可以把之前投入在孩子們身上的教師等投入加進去,其結果就是虧大了。要是把討伐部落抓獲兇手的投資也計算進去的話,結果就是損失遠比想像的更大。

  但是換一個角度,以這次討伐事件中震懾了部落,並且讓部落從東非行政區的實力有了認識。這些可都促進了東非行政區的內在統一程度,從這個角度反倒有些“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的意思。若是韋坤不分青紅皂白就對部落大殺特殺,那定然是不可能讓部落有這樣明確的判斷。

  種種判斷利益的角度帶來種種不同的選擇。可要是從王明山所說的腳踏實地問心無愧的天才們來看,這些全部都是一堆狗屎般的噁心理由。

  韋坤對事情的判斷從一開始就是錯的,如果韋坤肯從一開始就調查一下部落對東非行政區的理解。那麼韋坤一定不會做出後面的種種決定。他一定會更加腳踏實地的進行工作,從團結群眾,到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光復黨裡面對這些早就有全套的解釋與套路。如果韋坤一開始就腳踏實地的面對東非行政區的現實,他的所有選擇都會完全不同。

  歎了口氣,韋坤背靠欄杆。那位繼任大叔是個很有趣的人,韋坤大概確定這位大叔是王明山派來教導韋坤的“家庭教師”。看到韋坤的痛苦,特別是混亂。大叔問韋坤,“如果不計成敗得失的話,你覺得你當時是不是盡力工作了?”

  當時的韋坤用力搖頭,恨不得把自己的腦袋都搖下來,“那沒用!那沒用!”

  “不不不!我問的是,你要是不計成敗得失的話。你一定要先有這個概念。”大叔盡力做著開導的工作。

  面對大叔的堅定,面對不得不把注意力都放在對自己過去失敗的檢視之上,韋坤覺得無比痛苦,在這樣的絕境下,他好不容易才出聲說道:“……我做不到!我現在滿腦子都是對以前選擇的後悔。對不起,今天就談到這裡。其他問題我們以後再談。”

  直到半個月後,韋坤才敢對真正面對這次的失敗。這還是托了大叔的幾句話,“你怕個球。頂多是被人拖出去砍了腦殼來償還錯誤。到這時候,就得拿出那股子光棍的勁頭出來!”

  正因為知道自己根本不會被拖出去砍腦殼,韋坤才不敢面對這次的失敗。直到他反復對自己打氣,最後才好不容易才敢重新檢視此事。在大叔的幫助下,韋坤才發覺自己當時真的盡力了。儘管最後的失敗如此殘酷,但是那時候的韋坤是真的竭盡全力,甚至是兢兢業業。

  “問心無愧,也會辦出這樣的錯事麼?”韋坤的聲音幾乎在呻吟。

  “問心無愧啥時候和絕對正確劃上等號了?”大叔抽著煙斗慢悠悠的問。

  “可是天才不都是問心無愧麼?”韋坤聲音裡有顫抖。

  “你給天才扣上一個從不犯錯的帽子,天才們就從不犯錯了麼?孔老二說,聖人無二過。聖人才只是不犯兩次相同的錯。古往今來,誰真的能做到這些?要是按你的標準,那就不是天才,那是神。還得是那種從不犯錯的創世大神才行。”大叔抽著煙斗慢悠悠的評價著。

  “……我當時真的竭盡全力了麼?”韋坤還是極度懷疑。

  大叔反問:“你當時有明確的更好的方法了麼?有了這方法之後,你因為自己的懶惰或者別的原因棄而不顧,轉而用了更容易完成的次等選擇了麼?”

  韋坤反思好久,用非常不自信的語氣答道:“我覺得我用的是我認為的最好的選擇。現在我知道那不對。”

  “你現在要用不計得失成敗的角度開看問題。你放才說的話又開始計較得失成敗了。”大叔非常敏銳和明確的指出了問題所在。

  “……我當時在我能夠採取的最短時間,用了我認為最好的決定。”韋坤答道。

  “那麼就刻意問心無愧了。”大叔答道。

  聽了大叔的確定,韋坤沉默想了好久,用灰暗的如同能擰下來水的表情開口,“我當時就那麼無能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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