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幻想] 1852鐵血中華 作者:緋紅之月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3-8 15:53:0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382 64697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9 11:41

第503章 雙星(五)

  回到南京,韋坤發覺南京街頭竟然有不少高加索血統的人。一看日子,他又釋然了。在民朝遷都之前,南京每年都有各種歐洲樂團、樂隊舉辦的演藝活動。還有一年兩次的春秋時裝界。11月份雖然入冬,卻沒有讓這些娛樂活動有所衰退。到中國來度假的歐洲人也因為這些活動而數量倍增。

  韋坤拿到了老爹韋澤分給孩子們的購房款,只是他一直在公務員系統裡面,沒來得及買房。現在他已經是南京市副市長,自然可以租公務員系統提供的房子。他老婆已經提前一步辦好了手續,等韋坤到了新家,就見兒子正在複式的房子裡面折騰,用筆在一面已經“創作”了好多畫作的牆上塗的賣力。

  一看到這景象,韋坤就覺得無比懷念。他小時候老爹韋澤給他們指定了各自的牆,只許在這些牆面上畫東西。他們兄弟姐妹還經常因為在別人的牆上塗了東西連吵帶打。那時候自己的“領地”被人侵入,作為孩子的韋坤等人都跟小野獸一樣真心憤怒。現在回想起來,韋坤突然眼圈一紅,差點流出眼淚來。

  兒子最初對韋坤不熟,過了幾天之後小東西也習慣了多出個爸爸來。韋坤帶了全家去見母親李儀芳。一到母親家,就見大門洞開,暖氣在屋裡蓄積的熱氣跟著往來搬東西的工人呼呼往外冒。這一進去,就見屋裡面除了漂亮的木地板之外已經不剩啥家什,只有幾件新式的簡約型傢俱正隨便擺在屋裡。在空蕩蕩的空間裡面顯得孤零零的。

  “娘,您這是要搬家麼?”韋坤大惑不解。

  見到兒子回來,李儀芳並沒有特別激動的表現,她此時正穿了圍裙,指揮著工人搬東西。李儀芳隨口答道:“搬什麼家!我這是把以前弄得傢俱都給賣啦。不要那麼多東西。”

  “那我們能幹點啥?”韋坤連忙問。

  “把地擦一下,傢俱下面太積灰啦。”李儀芳分配著任務。

  搬運的師傅們挺能幹,很快就把東西搬完了。把非常少的幾件簡約式傢俱擺好,他們就拿錢走人。韋坤也挺能幹,用拖把拖了一遍地。一家四口坐在沙發上,韋坤四顧後說道:“這個……真熟悉。”知道老媽李儀芳和老爹韋澤已經分居幾年,韋坤不想說些過於刺激的話。

  儘管五十多歲,李儀芳卻沒什麼白髮。聽了兒子的話,她舒服的歎口氣,“別人都是覺得家當越多越好,你爹為人尊貴,從來不為這些家當所累。我自己住了這麼幾年,突然覺得你爹對待外物的態度好,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只留幾件必須用的東西,打掃簡單,不用操心。多好。”

  “東西不夠用呢?”韋坤笑道。

  “需要用的時候就去買,掙錢做什麼?就是要用在此時。”李儀芳非常放鬆地答道。

  韋坤本以為老娘會說讓韋坤他們來幫忙的話,沒想到老娘竟然完全是自己解決自己問題的態度,反倒讓他一時沒了言語。

  李儀芳接著問:“你這次不走了麼?”

  韋坤立刻搖頭,“不走了。這次去非洲也算是機會,該有的跨級晉升的機會全得到了。我決定在國內老老實實幹下去,再不去找這些機會。”

  “真的不再找機會了?”李儀芳用懷疑的語氣問。

  看母親這麼懷疑自己,韋坤心裡面很遺憾,他忍不住歎口氣,“娘,我原本以為世上存在機會這玩意,在非洲這一段,我才明白是自己有和別人合作的機會。那時候別人就有可能與我合作。我爹說一切都是內因起作用,外因起推動。現在看,他說的沒錯。”

  李儀芳對韋坤的話很不滿意,她白了兒子一眼,帶了些恨鐵不成鋼的語氣說道:“你爹所說的話大多數都沒錯,不過你爹自己也沒能做到一半。韋坤,你不要把你爹太當回事。他自己都說,引進馬克思主義,引進唯物辯證法,不是請來新排位供著,而是這些東西能解決中國的問題。你若是做事之前先去拜一下你爹這個牌位,那就不是做事的態度。若是你真心學你爹,那就拿出你爹那種不要牌位,只做事情的態度。”

  韋坤眼睛一亮,他先是面露喜色,接著有些遲疑地說道:“娘……你這話好像說到根子上了。但是,我總覺得我爹一切都正確。”

  看得出,李儀芳對兒子的傻話忍耐度很低,她臉色已經變的很不好看,強忍著怒氣說道:“那是你爹做事的法子對,他解決問題的切入點和步驟對。結果成或者不成,我們都認了。你從小一副學你爹做事做成的樣子。你爹說那是你模仿能力強,我看就是畫虎不成反類犬。”

  “那……”韋坤想追問下去。

  李儀芳站起身,“我最不想和你談的就是這個。你這也問,那也問。該講的道理我們都講了一百遍。你其實一點都不想聽,你光想聽怎麼具體辦。可你爹讓你搞技術,那可全是具體怎麼辦就好的路,你走了一段,剛出了點頭,就扔到一邊去當官。韋坤,你長大了,都當爹了。也是你該用自己的腦子想問題的時候啦!”

  韋坤從來沒有被母親這樣的痛斥過,或者即便有他也忘記了。總之,被老娘這麼劈頭蓋臉的一通直指內心的痛斥,韋坤覺得自己的臉如同火燒。換了以前,他大概就立刻逃避了。然而經歷了在東非的經歷,韋坤突然覺得自己內心生出一種東西,這種東西不僅讓他冷靜下來,甚至相當程度的驅散了羞愧。韋坤問道:“我也想自己考慮問題,但是不知道從哪裡切入。”

  李儀芳因為不高興,忍不住屏住呼吸閉上了眼睛。然而到了最後,她還是心一軟,開口說道:“世上本沒有路,人走多了就成了路。有路的時候就沿著路走,沒路的時候就在野地裡走。你總是在有路的時候走野地,在野地的時候想起路來。韋坤,你也該長大啦!”

  不等韋坤再問什麼,李儀芳說道:“我搬了這麼多東西,累了。你先回去吧,我要睡一會兒。”

  韋坤的老婆帶著兒子邊玩邊走,仿佛根本沒有聽到韋坤的老娘把他怒斥了好大一番的樣子。韋坤背著手慢慢跟著母子兩人,兒子貪玩,跑來跑去,還拽著韋坤要一起玩。韋坤也有些心不在焉的和兒子一起玩鬧著。

  到了中午,韋坤的老婆對兒子說道:“別玩了,我們回家好不好。回去晚了,就要餓肚肚了。”

  韋坤看了看手錶,都已經12點半左右,他說道:“回去做飯來不及,我們出去吃。”

  韋坤的老婆扭頭看了看韋坤,仿佛要從他臉上看出些什麼來。韋坤忍耐了老婆凝視,等老婆收起目光,韋坤俯身抱起兒子來。小傢伙三歲了,抱在手上沉甸甸的。“我幾年沒回來,你覺得哪家店好?”

  “你……生你媽媽的氣了?”韋坤的老婆有些不安的問。

  “我媽媽說的對,我剛開始生氣,現在根本不氣了。”韋坤笑道:“倒是被罵之後血液迴圈快,我還真的餓了。”

  “你……以前不這樣。”韋坤的老婆說道。

  韋坤點點頭,“我知道。以前的話,若是有充足的時間做飯,我就一定會拖到要晚了才動手。若是一看時間來不及了,我反倒是一定要做飯。我知道的,我真希望我從來沒幹過。那時候我太荒唐,你別生氣。”

  “以後別這麼做,我就會全忘記。”韋坤的老婆笑道。

  韋坤用空著的手拉住老婆的手臂,“好。現在去吃飯吧。”

  兩人吃著飯的時候,韋坤說道:“最近幾天我想趁著沒工作的時候先去一趟北京,你去不去。”

  “你想和你父親說什麼呢?”韋坤的老婆問。

  “我想問問他對我的看法。我最近覺得明白了許多事情,但是總感覺有些事情還是沒理順。”韋坤邊喝湯,邊答道。

  “我覺得你別去。孔子說,不悱不啟不憤不發。我覺得你現在還沒到只差人幫助的階段,若是你去找了,也許會讓你爹失望。”韋坤的老婆倒是說的鄭重。

  “……好。我不去。”韋坤很快就做出了決定,“那我寫個信總行吧。”

  “寫信不錯。”韋坤的老婆答道。

  “換成以前,咱們總是要爭吵。我覺得你那時候好像一直在讓著我。”韋坤懷念地說道。

  “呵呵。”韋坤的老婆苦笑起來,她很懷念的想了一陣後歎道:“我那時候覺得你大概一輩子都明白不了我在讓著你。沒想到我還想錯了呢。”

  韋坤本想說點什麼,卻忍住了。他拿起茶壺,想給老婆倒杯茶道個歉。沒想到他剛拿起茶壺,老婆就把幾乎喝幹的茶杯拿起湊過來。韋坤一時覺得事情有些脫離他想好的軌道,所以有些遲疑,想嘗試把事情扭回他期待的軌道上去。但是在這一瞬,韋坤突然明白了些什麼,他隨即在老婆端著的茶杯裡面倒上茶水,接著就把茶壺放回到桌上。看著老婆很自若的喝茶,韋坤心裡面告誡自己,這不過是出來吃飯而已,僅僅是吃飯而已。

  回到家,韋坤拿起筆想寫一個類思想報告的玩意。最後他覺得此次是要向老爹問個好,所以他就以問好的內容寫了些內容。寫完之後,他自己一讀,卻發現內容實在是滑稽。所有的字句都好像刻意的在裡面要體現出些什麼。於是韋坤再次重寫了好幾遍,最後只剩下寥寥幾句話。“父親,我回來了。我在東非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已經完成了工作交接。在南京的新工作讓我感到了壓力,我盡力能不把我自己的想法加進去,擺正自己位置的工作。雖然我好多年都沒走上這樣的路,現在我要試著走走看。祝您身體健康,工作順利。”

  放下筆,韋坤把這封他此時最高水準的信塞進信封,寫好地址,貼上郵票,封上信封口。帶著一種不滿足又很輕鬆的感覺,韋坤回臥室上床睡了。

  韋坤的信送到韋澤面前的時候經過好幾道安全監測,韋澤打開的時候信已經被打開檢查過了。對這樣的事情韋澤並不在意,任何領導人都是這待遇,他們每天的具體排程早由別人定好。領導確定方向,他們也只負責確定方向。

  看完兒子的信之後,韋澤並沒有生出什麼感慨。兒子進步了,韋澤當然喜歡。不過也僅僅限於喜歡。即便是明白了道理,擺脫了某種痛苦,卻又必須面對更高級別的痛苦。這實在不是值得慶賀的事情。

  此時桌面上有兩封和韋坤有關的信件。第一封是王明山的報告,當中自然有關於韋坤同志的評價。第二封則是艾瑟爾比亞的外交使團。

  王明山的信裡面也有與埃塞俄比亞有關的內部調查報告,報告認為,也許是東非行政區到埃塞俄比亞養牛,促進了埃塞俄比亞全國的人口流動,導致疫病的傳遞速度提高許多。當然這只是內部報告的調查結果,具體的爆發原因還需要更進一步討論。

  為了解決天花的威脅,埃塞俄比亞上層與東非行政區進行了衛生防疫的合作,全面進行了好幾種傳染病的疫苗接種。不得不說,三千年的文明的確有不同之處,埃塞俄比亞皇室與上層對於疫苗並不陌生。因為宗教的原因,他們通過教會交流,對疫苗的接受程度也非常高。疫苗保證了皇室、貴族、上層的安全。這讓埃塞俄比亞對民朝的態度友善了許多。作為談判者的韋坤當然是成績。

  不過韋澤更在意的其實不是這個,在王明山的報告中提到了奧匈帝國裡面的匈牙利內部有人想與民朝有些交往。而恩叔也寫了信,希望民朝能對匈牙利革命予以支持。

  韋澤對匈牙利本國的社會主義勢力的評價不低,這個國家1919年就建立蘇維埃共和國,硬是沒有被本國資產階級勢力顛覆,而是如1848年大革命時期一樣,被外來的干涉軍消滅了。且不說外來干涉軍的問題,這至少證明了匈牙利本國生長出了土生土長的社會主義基礎,而且具有相當大的影響力。

  最後韋澤還是決定處理一下匈牙利的問題,他直接打電話給組織部,要求組織部推薦一名能夠實事求是看問題,懂軍事以及外交的同志。兩天後,一份名單就送到了韋澤面前。韋澤一看介紹,裡面九個人三個是老兄弟的後裔,六五名則是工農商出身。瞅了一遍,韋澤選中了王士珍。

  北美戰爭中,王士珍的表現很出色。但是他和袁慰亭畢竟是指揮僕從軍,哪怕是數量再大,也不能和民朝的光復軍相比。最後袁慰亭得到了同少將級別的待遇,王士珍也是一樣。袁慰亭被派去高麗工作,負責民朝在高麗的事務。王士珍則去了日本,因為順利解決了日本東西兩邊的戰爭,王士珍評價很高。韋澤看過王士珍的報告,內容很客觀。至少王士珍認為江戶軍得到了從北美回去的百萬人之後,立刻就有消滅西邊明知軍的實力,王士珍只是給明治政府一個體面下臺的機會。而王士珍在乎的是,要讓日本的首府重新叫江戶,而不是一度使用過的東京。這種細緻的處理讓韋澤很欣賞。不得不說,提起東京,韋澤第一個想起的必然是日本,而不是在北美的“東京”。

  王士珍見到韋澤之後,聽了韋澤的介紹,這才答道:“聖上,您希望我去匈牙利確定什麼?”

  “我希望你能確定匈牙利的社會主義力量能否支撐一個政府,能支撐到何種程度。在外部干涉軍存在的時候,他們會不會一觸即潰。”韋澤的心情很意外的有些激動,他這一生一直在東征西討,馬克思主義也完全是中國化,為中國的國家利益服務。沒想到在此時竟然可以推動革命。

  “是。”王士珍從容答道。

  看著王士珍的背影,韋澤心說,至少王士珍絕不會變成李德第二。

  派遣了人員之後,韋澤又把外交部部長找來,委託外交部推導一下假如匈牙利爆發社會主義革命,會不會遭到歐洲列強的圍攻。雖然革命引發骨牌效應實際被證明是錯誤的看法,但是韋澤不得不想到一旦匈牙利社會主義革命成功的話,有可能引發其他國家的社會主義者也採取模仿的路數。這種骨牌效應是歐洲那幫傢伙們最喜歡用的理論之一,雖然從唯物辯證法來看,這種看法完全是先畫靶再射箭。可那幫人手握大權,有可能出現圍攻局面。

  等外交部的推導報告送到韋澤面前的時候,韋澤臉色凝重了一些。他發現民朝的各個部門發展的水準實在是令他感到欣喜。

  然而這件事還沒處理完,新的事情就來了。政治局會議上,外交部部長告訴常委,英國派遣了人員來交涉,談起了扼制美國在中南美侵略的問題。等了這麼久,英國人終於在處理了北美問題後想起中南美的侵略者美國。韋澤覺得很滑稽。

  至於英國人的請求就不滑稽,“英國希望我們能夠出兵解決”。

  “讓英國人先去公開協調。”韋澤冷冷的說了一句。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9 11:41

第504章 雙星(六)

  中國在亞洲部分國土上的長城平均高度為7.8米,平均底部闊6.5米,而頂部為5.8米。北美地區總算是拿出了整套的設計圖,北美長城也按照這個參數設計。

  軍委以及北美地區的高層的統一會議上,這個方案終於得到通過。祁睿覺得一塊大石頭落入肚子裡,其他的負責幹部也都是差不多的表情。指望這玩意在戰爭時期發揮作用明顯不現實,但是大家都認為這玩意在面對非法移民時有巨大的作用。更重要的是,這件事敲定之後就可以向韋澤都督有所交代。

  事情談完就是餐會,自助餐,大家隨意坐隨意聊。北美地區宣傳部的書記就硬擠到奇瑞身邊,“祁睿政委,咱們部隊再派人到各地進行宣傳吧。你們有關身體和情緒的講座反響很好,同志們都覺得受益匪淺。基層的同志們更是如此,大家每天那些辛苦,自己本身已經一肚子不滿。遇到說話很沖的人,當然大大不高興。你們的講座讓大家理解自己理解別人的程度得到提高。”

  祁睿苦笑一下,“部隊現在沒有那麼多人了。這些內容也是黨中央下達的培訓計畫中的一部分。你們自己應該也接到了檔。”

  “我們這邊沒有你們弄得那麼高的水準。部隊就是部隊,做事情靠得住。”宣傳部部長倒是實話實說。

  祁睿一時沒有再說話。部隊辦事當然要靠得住,靠不住的結果就是有人要送命。中央下達的培訓內容在部隊裡面早就有類似的研究,只是中央投入大,部隊就有人力物力進行更深刻的研究,成果也出的多些。光復軍不是帝國特有的職業軍隊,光復軍由普通中國人民組成,這些人民或者選擇了軍隊作為自己的終生職業,或者依照公民的義務而服兵役。所以祁睿對地方上思想研究的怠惰覺得有些不爽。為什麼這些思想工作要全部交給部隊來負責?真正普通的人生不是在部隊之外麼?

  吃完了飯,英國駐東京領事館的領事就以邊界問題一定要見祁睿。祁睿知道英國佬最近一直嘗試與民朝北美高層會面,內部通氣會議裡面,與英國佬接觸的同志認為英國佬是希望通過說服北美軍區,從而讓民朝對在中南美地區攻城掠地的美國下手。

  祁睿覺得英國佬實在是有趣,美國佬被攆出北美,龜縮於幾個加勒比海上的島嶼之時,英國方面是“百般呵護”。美國為了能夠遠離危險的民朝,竭盡全力在中南美開拓的時候,英國想方設法的利用這個機會讓那些忠於美國的“新加拿大人”離開新英格蘭地區,南下去效忠美國。現在英國的目標完成之後,就跳出來想讓中國強出頭打頭陣,這不像是攪屎棍該有的眼力。

  請英國領事進來之後,就在兩人落座的時候,祁睿說道:“這次要談的內容不牽扯美國,請閣下不要說些與邊界和長城無關的事情。”

  英國領事倒是沒有感到意外,他穩穩的坐好後從容說道:“閣下對建立新的功績沒有任何興趣不成?”

  祁睿眉頭微皺,這傢伙的煽動如此露骨,以至於祁睿覺得有種被冒犯的感覺。部隊裡面很重視心理學的研究,祁睿從理論上能解釋這樣的現象。後天形成的神經元連接中,服從紀律具備了相當高的級別,觸及這個思維回路的行為都在引發祁睿的不快。只是即便能夠如此理性的分析問題,祁睿還是沒辦法驅逐掉心裡的不快。所以祁睿默默的平穩呼吸幾次,先驅逐了這種不快之後,他才繼續開口道:“領事先生,我是一個很遵守紀律的人。從你的角度而言,達成目的是為了英國好。但是從我的角度而言,你所說的讓我非常不喜歡。你再繼續說下去的話,我會留下非常糟糕的印象。”

  英國領事並沒有像光復軍這樣培訓,不過英國這樣非常有經驗的外交系統自然有他們的訓練內容。一聽祁睿如此認真的把話說到這個份上,英國領事就明白他不能再用最初的辦法。“殿下。請原諒我給您帶來的不快。我的本意是大英帝國希望能夠在扼制美國擴張的問題上與貴國合作。”

  對方總算是說了實話,祁睿也從容地答道:“美國人不會傻到在未來十年內主動以武力來挑釁我們。他們挑釁我們有什麼好處?把他們現在千辛萬苦奪取的國土送給我們不成?”

  英國領事暫時不吭聲了。祁睿的大實話讓雙方的利益基礎變得極為明確,和祁睿談美國問題已經沒有基礎。正如祁睿所講,美國不會傻到通過主動軍事挑釁民朝引發第二次民朝的軍事入侵。雖然民朝裡面一定有那種希望通過軍事入侵美國來獲得個人戰功,進而得到更多利益的人。祁睿這位在中美戰爭中表現出色的中將並沒有被這種利益蠱惑的跡象。現在的祁睿不僅不是突破口,甚至已經變成了一個相當大的障礙。

  如果是別的國家,英國領事的想法自然是想辦法找到祁睿的敵對者,既然作為敵對者,自然會出於個人的利益而與祁睿做對。但是領事此時卻沒有考慮這樣的手段,祁睿的身份以及功績都讓英國不敢動用這樣的手段。想撼動一位軍事英雄,一位推動軍事領土發展的中將,這本身的難度大到令人頭痛。而想去離間父子之間的關係,想欺騙韋澤這樣的聰明人,基本上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殿下,中國會在長城外面的邊界線上修建軍事設施麼?”英國領事再次開口的時候完全是與公務有關的內容。

  祁睿答道:“我國希望和平。在給你們的檔中寫的很清楚,長城並不設在邊界線上,距離邊界線有一定距離。在長城到邊界線之間的地區,有邊境的員警,並不設置軍隊。”

  理由說的冠冕堂皇,實際上這麼做的理由是,把長城設在邊界線上根本無助於軍事。在最適合的位置上設置長城,讓這個建築能夠起到更多讓敵人不得不計算戰爭成本,才是最好的建築。在北美,擔心被進攻的是英國與墨西哥,而不是民朝。

  “哦!我們對貴國的和平理念非常讚賞。”英國領事也開始毫無誠意的拍馬屁。

  雙方談的時間不長,領事一回到領事館就不快的先給自己倒了杯葡萄酒。在英國那嘎達,喝下午茶是很享受的事情。工業污染與雨雲共同製造的昏暗天空下,躲在屋子裡頭喝喝熱茶是非常開心的事情。在陽光明媚的北美,喝酒比喝茶爽。

  灌下一口葡萄酒,領事舒了口氣。南美的巴西一直是英國的勢力範圍,現在美國佬們奪取了委內瑞拉、哥倫比亞、厄瓜多爾,接著就入侵巴西的邊界。美國佬的要求很簡單,要求巴西承認美國在南美的擴張,並且徹底退出戰爭。英國現在依舊佔有海軍優勢,但是英國對自己的陸軍並無信心。與布林人的戰爭讓英國人感受到遊擊戰的威力。對付三十萬布林人,英國就出動了三十萬軍隊。對付還有兩千萬人口的美國佬,英國可沒有兩千萬軍隊。可無論如何,英國都沒辦法接受美國在南美的擴張,必須想辦法對其進行扼制才好。

  領事先生很快就把此次外交會談的內容告知給倫敦,倫敦的外交部接到這份電報之後就充斥著“中國人還真的要支持和平?”諸如此類的怒斥!

  發洩了一番怒氣之後,英國外交部得出了一個可能,“美國人私下和中國人和談了?”

  中國這樣的表現大概只有和談一項可以解釋,至少英國不太能想像中國竟然允許一個充滿仇恨的美國人自由發展。除非中國真的希望美國能夠腦子發熱,在短期內對中國進行武力挑釁。就英國人的瞭解,美國人雖然很二,卻不傻。他們絕不會挑釁中國。

  英國外交部立刻發電報給在美國的英國大使,英國駐美國大使收到電報之後立刻去見了美國國務卿。兩人見面之後,英國大使帶著些神秘的語氣說:“閣下,我們聽到一個謠傳,說中國準備出兵南下。”

  美國外交部長的臉色登時就變的極為難看,在英國大使看來,這絕非是裝出來的。那是真正的恐懼,那是不久前的戰爭帶給美國外交部長的恐懼創口再次被撕裂時才有的表情。要麼這就是真的,要麼美國外交部長是一位無與倫比的演員。

  “閣下從哪裡聽到的這個消息?”美國外交部長聲音都有些發抖。

  “紐約。很多在紐約的中國人都這麼說。”英國駐美國大使面不改色的說著彌天大謊。此時的紐約城內倒是沒有了美國人,在這座城內的中國人根本沒有談及任何戰爭,大家談論的最多的只是怎麼讓生活過的更好。不僅是紐約,整個北美的中國人都開始轉入戰爭結束後的狀態。英國大使擺明瞭就是欺負美國人沒有瞭解紐約情報的機會。

  “謝謝您的提醒。”美國外交部長強行按捺住恐懼,表示了對英國大使的感謝。

  “我對貴國始終有真正的友好。”英國駐美國大使說著自己都相信的謊話。在中國人虎視眈眈在旁邊的現在,美國收縮全部力量抵抗中國才是正確的選擇。如果美國肯放棄他們搶奪的土地,全部回到與北美大陸咫尺之遙的古巴防守,英國甚至願意提供更多更多的援助。英國駐美國大使相信這才是最好的事情。

  英國大使走後,美國外交部長立刻前去見美國總統羅斯福。羅斯福聽了這話之後神色根本沒有變化,“部長,你忘記了一件事。”

  “什麼事?”部長很是訝異。

  羅斯福總統的聲音很平淡,仿佛在討論晚餐中的蘋果派味道是否讓人滿意一樣,“上帝保佑美國!如果上帝要我們毀滅,我們就會毀滅。但是上帝沒有,他抓住了刺向我門心臟的利刃,讓中國人駐足不前。幾年來的事情還不足以讓你相信這點麼?”

  部長先生的精神一振,在幾年來的痛苦和恐懼中,美國人選擇了宗教作為自己的精神支柱。“上帝保佑美國”更是支撐這些美國人的核心世界觀和價值觀。這句話現在已經是美國上下的都堅信的天條,保護著他們的心靈不受恐懼和絕望的傷害。當然,美國人民也沒有發現,在閃米特三邪教眼中,神是人們要去服從要去供奉的物件。卑微的人類要求神無條件的保佑,舊約的猶太教或者新約的教派教義中都屬於“瀆神”的範疇。

  被上帝保佑美國這話弄到心情一陣輕鬆後,美國外交部長也算是恢復了冷靜。他問總統,“總統閣下,您相信中國不會南下麼?”

  “此時南下對中國有什麼好處?雖然他們對土地有無窮的貪婪,但是中國人卻沒有征服世界的打算。如果他們的本心是要征服世界,在把我們攆出北美之後就會立刻南下。”羅斯福總統聲音依舊平靜。

  美國外交部長仔細一想,也的確是這個道理。中國方面裁撤軍隊,兵力從最高時候的千萬降低到現在的兩百多萬。千萬兵力的時候不南下,反倒是兩百多萬軍隊的時候南下,這明擺著是不切實際的。所以美國外長眉頭皺了起來,“閣下,英國方面會軍事干涉我們麼?”

  羅斯福總統靠在堅硬的木質椅子的椅子背上,給自己點了一根手工哈瓦那雪茄,片刻後,空氣中就飄逸著哈瓦那雪茄的美妙味道。抽了兩口,總統才繼續說道:“那不是問題。我們也該考慮一下收手。三百萬平方公里,對於我們現在的實力而言已經不容易把守。你可以告訴英國人,我們想專心對付中國人,所以希望和平。”

  “利用英國人的恐嚇,反過來讓他們承認我們已經得到的土地?”美國外長覺得自己參透了總統的意思。

  看得出,總統對自己的部下很滿意,他點頭答道:“我們是否承認中國的國土,中國人是否承認我們的國土。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讓英國承認我們在南美的國土。只要英國承認了,我們就可以從容發展。擴張已經結束,現在是要全力建設的時代。”

  雙發都有自己的想法,於是英國和美國方面在一個多月的時間裡圍繞“中國入侵”問題進行了討論。英國要求美國先退出他們侵略的巴西土地,美國則要求英國方面先承認美國現在的領土,然後幫助美國與巴西簽署和平條約。等英國完全確定美國佬是在玩把戲的時候,時間都到了1895年的2月。

  1895年的2月,王士珍抵達了匈牙利進行訪問參觀。對外談及的消息是,這位元不顯山不露水的少將是一位旅行家。匈牙利的人用的也是字母化的匈牙利語,不過他們的姓氏在名字前面,這點在整個歐洲都是非常另類的。至少在民朝的歷史書裡面記載,當年被漢武帝攆去西方的匈奴人曾經以匈牙利為中心建立起了西方的匈奴帝國,這個帝國的皇帝阿提拉被歐洲人稱為“上帝之鞭”,是摧毀羅馬帝國最重要的外部原因之一。

  如果是別的人,大概會對匈牙利有種莫名的香火情。而王士珍在與韋澤談論此次行程的時候就坦率的表示,他不會認為匈牙利與中國有什麼瓜葛。匈牙利只是一個歐洲國家而已。

  對匈牙利這片土地,王明山的評價是“很美”。匈牙利以平原為主,土地肥沃。看著平坦土地上一眼看不到邊的農田,王士珍想起了自己的故鄉河北,這裡的平原地區是如此。他想起了曾經去過的河南,那裡的莊稼也是之間延伸到地平線。至於在北美,王士珍在前美國的大平原上經過,那裡的風景美的令人讚歎。他也曾乘車經過被中國從英國人手裡買到的土地,那裡的大草原一望無際,中間有很多很多湖泊。天鵝在湖泊上飛翔的美景令人無法忘懷。

  在匈牙利首府布達佩斯,王士珍參加了歡迎他的酒會。在酒會開始前,王士珍就被民朝的使館告知,此次酒會的主角是匈牙利國王。

  此時的匈牙利國王是奧地利皇帝的皇后茜茜公主,在王士珍抵達酒會後沒多久,外面突然響起了軍樂隊奏樂的聲音。沒多久,一位長相端莊服飾雅致的老太太在宮廷官員與貴族們的簇擁下從大門走了進來。

  從周圍人們的表情上,王士珍看得出這位老太太很受眾人的尊崇。但是也許王士珍在北美親自指揮著殺過太多高加索血統的人,他本人對這幫貴族根本沒有反應。秉持著禮貌,王士珍在輪到他上前的時候走過去與匈牙利國王見面。

  王士珍個頭不高,匈牙利國王茜茜穿這高跟鞋,看著王士珍沒有仰視而是平視的姿態,國王茜茜笑道:“將軍閣下,您一直是這麼驕傲麼?”

  王士珍還是眼都不抬的平視,同時微笑著說道:“如果您這話的基礎是建立在我身高之上的話,那麼我的回答是,是的,我一直這麼驕傲。”

  茜茜沒想到王士珍竟然會這樣回答,她稍顯驚訝,然後爽朗的笑起來。隔了幾瞬,那幫匈牙利貴族們也跟著笑出聲來。

  王士珍無視周圍的笑聲,結束了會面的流程。他行若無事的自行走開,仿佛周圍的一切對他都沒什麼刺激。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9 11:41

第505章 雙星(七)

  王士珍身高165,即便穿上靴子也不過168,這個身高在中國軍隊中需要經常抬頭看人。為了在日本軍隊面上維持自己的形象,他採取了只平視以及俯視的姿態。端著一杯酒,王士珍站在視窗向外面看。

  不久前下了雪,從布達佩斯的山上的皇宮布達城堡視窗看下去,城市銀裝素裹,很是美麗。看了一陣,王士珍轉過身來。在布達城堡的大廳裡,以匈牙利國王茜茜為核心聚集了一群匈牙利貴族。在貴族周圍是另外一群想靠近女王而不得的人。揚起了酒杯指了指,王士珍問旁邊的中國使館人員,“那個就是匈牙利馬克思政黨的黨魁?”

  “是。”使館人員答道。民朝的情報收集並不刻意搞什麼大行動,而是在這些非常基礎的情報積累上下了功夫。

  王士珍心中的馬克思政黨即便沒有和資產階級陷入死戰局面,至少一定會和封建主義制度鬥得非常激烈。看著黨魁試圖接近端莊美麗的匈牙利女王的急切模樣,王士珍心裡面覺得一陣陣不爽。光復黨主席韋澤靠近滿清皇帝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砍下滿清皇帝的狗頭。

  看了這幫所謂革命政黨的表現,王明山對於匈牙利的革命前景完全沒了信心。光復黨的革命是激烈的,殘酷的,暴力清洗的。而這群歐洲佬們糧食供應比滿清時代好些,工業品供應滿清更加比不了。在這樣尚且能夠生存,還有一定發展空間的國家裡面搞革命,王士珍覺得不大可能有什麼群眾基礎。

  “那些燒炭党們沒機會來參加這樣的宮廷活動吧?”王士珍繼續問道。

  “燒炭黨們……他們自有自己的愛好。”使館人員的聲音有種很難形容的無奈感。這聲音讓王士珍對更基層的革命力量更沒了幻想,燒炭黨是義大利的名詞,指的是義大利統一戰爭前的那幫革命者,他們躲在燒炭山區,以燒炭者之名進行活動。其實論出身,這幫人忠很大一票都是買上等木炭那個階級的存在。

  “我知道有些羅賓漢黨,他們自稱是農民党。”使館人員不自信的繼續說道。

  “山賊們要宣稱替天行道?”王士珍雖然從不顯擺,四大名著他真讀過。不僅四大名著,王士珍喜歡讀書,也喜歡學習外語。這位個頭不高身材消瘦的男子通過自學以及工作,掌握了日語、高麗語、英語、法語、某種程度的德語。因為在美國遇到了中意的義大利老婆,結婚一年多的王士珍還會說些義大利語。羅賓漢這個歐洲名詞背後的含義以及故事,王士珍不僅很清楚,還能與中國文學裡面的詞彙聯繫起來。

  “這就跟傳說一樣,我們也沒辦法去真的聯繫到這種人。其實使館方面也懷疑所謂的羅賓漢党其實就是攔路搶劫的劫匪。”使館人員回答的很是順暢。

  王士珍呷了一口酒,微笑著說道:“我來這裡之前看了基督山伯爵,那裡面對於劫匪的描述倒是很細緻。像點樣的劫匪都應該在大城市附近活動。依舊守著老規矩洗劫地方的土匪必然是燒殺淫掠。真的有現階段攔路搶劫的劫匪,大概不會被美化成羅賓漢黨。”

  “哦?”使館人員並沒有看過基督山伯爵,對王士珍的引用非常不理解。

  於是王士珍稍微介紹了一下這本流行小說,兩人在這裡談論的輕鬆,王士珍始終觀察著周圍的變化。圍繞匈牙利女王的覲見持續不斷,這與之前提供的茜茜女王受到奧地利王國的貴族、城市階層以及農村階層的喜歡得到了印證。

  外交部這次很是賣力,資料非常齊備。奧地利皇帝和奧地利皇后的地位差不多,奧地利皇后茜茜成為了匈牙利國王,這讓內心深處覺得自己比不上哈布斯堡的匈牙利上層得到了很大滿足。至於匈牙利城市階層,他們對這位皇后文藝范的言行風氣非常欣賞。而奧地利農民們覺得有位大人物當國王,符合了傳統宣傳的體面。

  從任何一個角度看來,匈牙利都有非常深厚的“傳統”。這種傳統在民朝的政治分類上被歸於錯誤範疇。王士珍從來不是帝制的反對者,但是他更不可能去反對聖上韋澤的決定。

  就在兩人說話的時候,那位匈牙利的馬克思政黨黨魁終於得到了覲見茜茜女王的機會。看得出那位黨魁先生很想在極短時間內得到重大成果,他的表情緊張,說話的時候非常急切。茜茜女王的態度溫和灑脫,倒是圍繞在她周圍的那些人對這位黨魁很不感冒。在黨魁閉上嘴聽茜茜女王說話的時候,這些人就讓後面覲見的人上前,把這位黨魁給擠到後面去了。

  中國使館人員對這位黨魁的表現有些不忍卒讀,歎口氣之後,他扭過去臉。王士珍見過的難以卒讀的場面太多,這位黨魁的事情對他來講連毛毛雨都不算。瞄著這位黨魁先是嘗試再能與茜茜女王說話,發現他已經沒了機會之後,這位先生垂頭喪氣的離開了這個圈子。

  王士珍用手肘捅了捅使館人員,兩人端著酒杯就走了上去。黨魁先生垂頭喪氣間突然看到兩人出現在他面前,還被嚇了一跳。定睛看清楚這兩位都是中國人,黨魁先生一愣。

  “您好。”王士珍先是用還算流利的法語說道。在歐洲的社交界,法語一直是通用語。看著黨魁一臉懵逼的模樣,王士珍確定這位應該不是傳統上流社會的成員。

  見那位聽不懂法語,使館人員用流利的匈牙利語說道:“先生。我們聽說你是傾向於共產黨的政黨領導人。雖然我們有各種不熟,但是在相信馬克思主義方面,總是應該有些共識。”

  令王士珍很失望的是,這位一聽共產主義和馬克思主義兩個專有名詞,整個人都警覺起來。這種表情可一點都沒有真正信仰的跡象,甚至連真正認同的跡象都沒有。王士珍心裡面想,“難道這位是個玩票的?”

  這時代的日子很不好過,對於成功者的跟風非常普遍。日本還好些,江戶政府那邊好歹是真搞土改。而在高麗、暹羅、越南,都不乏一群只講打擊豪強分財富的“馬克思主義者”。他們之所以舉起這面旗幟,大概是因為中國皇帝韋澤陛下認同馬克思主義。至於馬克思主義到底是在講什麼,這些人其實根本不在乎,也沒有去進行起碼研究的意願。身為光復党黨員的王士珍記得很清楚,這幾個惡劣的例子是被專門拿來向大家講述,要求光復党黨員們好歹擠出時間來進行學習,弄清楚光復黨自己的核心政治理念。

  屍山血海都見識過,王士珍也沒有妄下結論。既然對方並不想在此時與民朝這樣親近,王士珍就讓使館人員給了這傢伙一張名片,並且要了這傢伙的聯繫地址。

  2月是很冷的季節,歐洲的溫度比民朝的亞洲冷很多。在這樣的日子裡,在溫暖的王宮裡頭開宴會是消磨時間的最好辦法。加上女王歸來,這場宴會預定從上午十點一傢伙開到午夜十二點。而且未來三天,宴會還將毫不停歇。

  王明山見識到了“大排筵宴”的現實版,心裡面非常佩服。宴席不停,客人們來來去去。有些是吃喝一圈後在王宮的休息室休息,養精蓄銳後繼續下一大波。有些乾脆就從吃喝到辯論,接著跳舞,然後再吃喝、辯論,周而復始。

  到了下午四點,王士珍吃的都要撐了,他和同樣要吃撐的使館人員一起離開了城堡。按照之前的規劃,他們要去見見布達佩斯城裡頭的燒炭黨。

  民朝的汽車在雪地裡面開的很穩,冬季用輪胎花紋深,很把滑。加上在北美戰爭中的車輛積累了很多經驗,有很多技術上的突破。這些經驗和突破用在民用車上,大大提升了汽車的操控力與舒適度。

  汽車停在一個波西米亞風格的酒館前面,使館人員帶著王士珍推門進去。屋裡面也是熱氣騰騰,只是熱氣裡面混合了包括濃濃的煙草味酒味,那種冬天很多人在一個不開窗透氣的地方待著的氣味也混合其中。

  王士珍見到一種人等坐在桌子後面,圍著一位很漂亮的吉普賽女郎,那位女郎懷抱一把琴,邊彈邊唱。唱的語言是什麼,王士珍聽不懂。周圍那幫人不時吆喝什麼,王士珍也不清楚。但是這麼一個環境讓王士珍回想起上學的時候,一眾男同學們在節日出來聚餐的模樣。

  一群其實有比較明確可靠未來的傢伙們聚集在一起吃吃喝喝,酒酣耳熱之際說些對未來的想像,說些對現在的不滿。然後吃飽喝足各回各家。不得不說,這還真有義大利燒炭黨一部分特色呢。

  這樣的一群傢伙們被突然送上戰場,王士珍不能想像這群人能堅持多久。至少王士珍能夠確定一件事,自詡燒炭黨的這群匈牙利青年絕對沒有北美戰場上的那群日本人管用。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9 11:41

第506章 雙星(八)

  王士珍把行李箱收拾好,又檢查了一遍,就招呼同行的使館人員出發。汽車是在民朝開始大規模使用的交通工具,民朝的城市內自然不用講,各種維修廠數量很多。在公路上也不乏維修點,維修人員可以乘車去修車,甚至可以派遣拖車把壞在半路上的汽車拖走維修。

  但是在匈牙利,沒人敢去挑戰一下北美戰爭中得到技術加強的車輛能否行駛幾千公里無故障。即便車輛自己沒故障,匈牙利的所有道路在建設的時候都沒考慮為汽車提供服務。這與民朝的城市以及道路建設的基礎考慮內容完全不同。

  車票已經買好,王士珍一行要乘坐火車在匈牙利這個國家往來。到了目的地之後,他們會選擇乘坐馬車。就在王士珍他們拖著帶輪子的行李箱要出大門的時候,匈牙利方面的信使抵達了門口。送來的請柬上邀請王士珍等人參加在茜茜國王主持的宴會,落款是茜茜女王的簽名。

  王士珍告訴興沖沖的使館同志,“你們就說我已經離開布達佩斯,沒辦法去參加宴會。”

  “這可不行。”使館的同志立刻表示強烈的反對,“送信的人已經看到你了,你說你已經離開布達佩斯,這得罪人啊。咱們可不是在民朝,咱們是在人家匈牙利的地盤上。”

  王士珍心裡面對這位外交人員的表現嗤之以鼻,他自己願意去參加會議的話自己去就好了,何必為了討好茜茜國王而耽誤王士珍的行程呢?雖然火車票可以退票,但是中間是要付手續費滴。國家的錢,浪費起來難道不心疼麼?

  “我去不去真的沒什麼影響。”王士珍表達著自己的看法。

  “為什麼你這麼確定?”使館同志問。

  “如果那些人真的有求於我,就不會只發這麼一份東西過來。真正的貴族做事不達目的誓不甘休。既然這麼禮貌性的給我們發個請柬,我們也能給他們禮貌性的回答,這就夠了。沒必要讓他們說到什麼就有什麼。更何況……”王士珍說到最後實在是說不下去。茜茜女王回到布達佩斯已經是第四天,這幾天裡面王士珍也拜訪了布達佩斯的“進步力量”,那些傢伙的反應讓王士珍非常失望。

  馬克思主義政黨、燒炭黨,那些人的目的是掌權,或者希望世界按照他們的想法去改變去發展。在沒有獨樹一幟的方向下,他們拿起一面馬克思主義的旗子揮一揮。不管是做事還是做人,那幫傢伙實在是沒有什麼特別的可取之處。即便是用最善意的解釋,這幫人也只能被稱為“幼稚”。王士珍希望趕緊完成既定的行程與調查,儘快把匈牙利的最新消息傳回國內。他也不知道到底是誰欺騙了聖上韋澤,竟然讓聖上覺得匈牙利這地方是個革命土壤。

  使館同志對王士珍的話有些明白過來,“王士珍同志,你的是以是說那些貴族其實沒把你放眼裡。若是真的想邀請你,就會專門請你過去。”

  王士珍點點頭,他覺得使館同志總算是開竅了,不過他也不知道他們現在認同的這種認知能否舉一反三,他甚至不知道使館同志能否把這個判斷事情的標準給維持下去。看得出,那位頗有些風采的老太太對使館同志們有不小的吸引力呢,以至於使館同志強烈要求王士珍多留一天,參加了此次宴會之後再走。

  雖然可以不在乎匈牙利人怎麼想,王士珍的報告可以決定民朝是否支持匈牙利革命。而且從王士珍現在收集到的情報來看,他對匈牙利毫無興趣。但是王士珍不能不在乎民朝的使館同志怎麼想,對待自己的同志要像春天般溫暖,而且王士珍之後還要在匈牙利待上一段時間,得罪自家同志是很愚蠢的選擇。最後王士珍同意前往參加宴會。

  這次的宴會規模沒有第一次的迎接宴會大,也許是迎接茜茜女王的人都來過,此次參加的人並不多。連匈牙利人自己來的都比幾天前少,王士珍默默的期待使館同志能夠看清楚事情,至少有點追求。不過等到茜茜女王一身裙裝出現的時候,王士珍又覺得有點能夠理解那麼多人對這位老太太趨之若鶩的原因。高挑、美貌、纖細、優雅、從容,有旺盛的生命力。在戰場上,這樣的女性下場會非常糟糕。但是在和平的生活裡面,這樣的女性的確可以讓人覺得賞心悅目,感到一種滿足。

  “王士珍同志,你不想試著看看這位女王的立場麼?”使館的同志眺望著茜茜女王,同時低聲問王士珍。

  “要是能用善意解決階級對立,滿清大概現在還活的好好的。”王士珍平靜的回答。

  使館同志扭頭看王明山,就見王明山正端著酒杯啜飲。等王士珍喝完,使館同志才說道:“我聽說茜茜女王非常關注人民,她希望死後把一切都留給被奧匈帝國政治迫害的那些人。”

  “哼!”王士珍忍不住哼了一聲,茜茜女王在他心中的形象更低落了一些。不過王士珍又覺得自己未免主觀,他問道:“真的有這件事?”

  “當然,在貴族圈子裡面不少人聽她親口說過這樣的話。那幫貴族們心裡面可是很感激,而且匈牙利的城市知識份子們更是佩服。”使館同志連忙表示肯定。

  教育使館這些外交人員的工作不是王士珍負責,而且王士珍也覺得讓使館那幫同志始終繃緊鬥爭的弦並非好事。王士珍自己都覺得裝作非常尊敬匈牙利女王實在是非常困難的長期工作,所以他並沒有做出絲毫抨擊的舉動。但是內心深處,王士珍對匈牙利的革命前景更沒了期待。革命不是請客吃飯,而匈牙利人好像熱衷於請客吃飯。

  隨著宴會的進行,時間也一分一秒的過去。王士珍看著手錶,只要熬到七點的晚飯結束,他就可以先行離去。現在哪怕是天上下刀子,王士珍都要在第二天出發。他的性格是那種“趕早不趕晚,早死早托生”的典型,如果匈牙利革命真的沒戲,儘早完成計畫內的調查,儘早向韋澤都督回復,這就是王士珍的選擇。

  就在王士珍覺得自己參加宴會的工作很快就要完成的時候,宮廷官員過來邀請王士珍和使館同志過去。兩人很快就跟著宮廷官員到了女王面前,使館同志行動敏捷是因為興奮和激動,王士珍沒有拖泥帶水是因為他想趕緊把流程走完。

  女王陛下是個非常有禮貌的人,也依照普通的模式對遠來的客人格外關注些。王士珍對女王無欲無求,就按照禮貌應對。兩人反倒是很有默契的模樣。不過女性畢竟是女性,那些被人格外矚目的女性在王士珍這裡遇到正常待遇,女王倒是忍不住和王士珍多聊了幾句。

  “閣下。您從來不肯抬頭看人麼?”茜茜女王還記得王士珍之前對“傲慢”的評價,她光腳身高172,穿個高跟的皮靴就有180,低頭看著王士珍,女王很想看看這位傲慢的年輕人會怎麼回答。

  “習慣了,就不想改。”王士珍非常放鬆地答道,即便這麼講,他還是目光平視,並沒有立刻去仰望女王陛下。

  “您也從來不會仰望建築物麼?”王士珍的這種表現意外的很合女王的胃口。

  “我所見到的布達佩斯的建築很美。就如這座布達城堡,實在是很美麗的藝術品。”王士珍也把話題從他個人移轉到對匈牙利的稱讚上。適當表述自己的傲慢不是問題,但王士珍來匈牙利的目的可不是展現驕傲的。

  “我到過中國,我認為中國的城市也很美。”女王陛下同樣不是一個給別人製造不快的人。

  “我們的城市主要是路寬,城市設計的時候有很大的空間。綠化充分,整體看著不錯,但是每一棟建築都沒有匈牙利和奧地利的建築美。”王士珍坦率的發表了自己的看法。

  女王稍稍一愣,這些話很正確,但是內容不免太男性化了,在閒聊方面完全不適合與女性講。沒等女王回應,女王旁邊的男性人員有些不高興了,王士珍的話要麼傲慢,要麼冷淡,雖然不到失禮的地步,卻也絕沒有那種誠惶誠恐或者衷心仰慕的意思。所旁邊以有一位非常不爽地說道:“如果中國肯邀請歐洲的設計師到中國參與設計,設計上的問題立刻就能得到解決。不過中國殘酷鎮壓基督教徒,想來你們也不會邀請歐洲設計師,同時大概也沒歐洲的設計師肯去中國。”

  這話讓周圍的人或者臉色難看,或者忍不住想笑。立場不同,反應也不同。王士珍根本沒有生氣的意思,他臉上的笑容中夾雜他自己都沒發覺的嘲諷。匈牙利的國歌《天佑匈牙利人》當中唱道:上帝保佑匈牙利,物阜民康稱心意。遇有患難常相助,化險為夷莫拋棄。人民歷盡地獄苦,災難深重誰能比,過去未來一切罪,已經贖到底。

  “上帝保佑”的內容在歐洲是個傳統,不過後面那段關於贖罪的問題從宗教角度來看,完全是褻瀆神靈。不管是舊約或者新約,都認為人類的罪是否能夠救贖,那是耶和華或者基督來決定的。匈牙利大兄弟這段“過去未來一切罪,已經贖到底”,已經是赤裸裸的對宗教的褻瀆。有這麼一首“褻瀆上帝”國歌的匈牙利人居然以基督教保衛者自居,王士珍其實很想放聲大笑。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9 11:42

第507章 雙星(九)

  “女王陛下,我知道您絕非是一個願意下達死刑命令的人。不過假如您不得不同意法官的死刑判決,這時候羅馬教宗或者東正教的大牧首寫信,請求您以基督徒的身份同意他們釋放犯人的請求。請問您會同意麼?”匈牙利女王茜茜看著王士珍離開的背影,腦中還盤旋著方才王士珍提出的問題。

  茜茜女王身邊的那些貴族們臉色都不是很好看,當他們嘲諷民朝無情殺戮與迫害基督徒的時候,王士珍用非常溫和的聲音做出了辯解。“我們中華民朝是一個以國家利益為最優先的社會主義國家,這個國家的基礎是那些認為自己的公民身份與義務排在其他之前的民朝公民。對我們來說,把其他身份放到民朝公民身份之前的人是敵人。沒錯,你們看到我們的打擊對象中有很多基督徒,那不是因為他們的宗教信仰是基督教或者天主教,而是因為他們認為他們對基督的義務在國家義務之前。從我們的角度來看,我們打擊的只有一個目標,那就是敵人。”

  在闡述了敵我劃分的標準後,王士珍又向茜茜女王提了一個宗教至上或者國家公權力至上的問題。在匈牙利人無法回答的時候,王士珍從容告退。使館同志只能跟著走,看得出王士珍鬧出的這一出讓使館同志非常混亂,把話說到這樣的程度,在匈牙利的上層中非常罕見。這倒不是因為匈牙利上層都是謙謙君子,而是他們還沒有把國家的概念明確到如此程度。

  回到使館,王士珍準備趕緊休息,明天還要出發。使館同志卻拽住王士珍,“明天你就不要出發了,你在那樣的場合上鬧出那麼大的動靜。那幫上層中一定會有人不喜歡你的說法,但是肯定有人會希望和你繼續討論一下。你現在走了,就會失去那樣的機會。至少多等兩天再走。”

  出乎使館同志意料之外,王士珍竟然表示同意。王士珍並非是因為期待與匈牙利上層發生什麼緊密關係,而是他單純的認為使館同志說的有理。挑起事情之後拋下問題跑路,從來不是王士珍的風格。

  當天晚上,茜茜女王就派遣了僕役送了一份針對王士珍的請柬。得知王士珍已經睡下,僕役立刻回去。第二天一早再次趕來,專門面見王士珍,正式通告了女王的邀請。在歐洲待了這麼久,外交同志一直是從事非常官方的活動,那都是雙方心知肚明的邀請規矩,像這樣單純的私人邀請對他們並非常態。使館同志訝異、欣喜之中,還有些微微的嫉妒。

  王士珍也沒有擺譜,他率直的表示同意。下午茶時分,他和使館同志一起到了布達城堡。

  女王陛下的衣服都是定制,裁縫們的手藝精湛,甚至比韋澤都督的那些衣服都好許多。王士珍心中有感,一時竟然有些走神。

  韋澤都督摧毀滿清,發佈“賤民法”,王士珍某種程度是被波及的受害者。但是韋澤都督同時發佈“社會弱勢救濟條例”,王士珍和他母親孤兒寡母,屬於社會弱勢。所以給他母親安排離家近的工作,王士珍上學學費全免。別人的房貸繳納需要購房時候就得交,王士珍家不領房本,就可以延緩繳納。他母親住在一套八十多平方的房子裡面,房子有雙氣,老太太靠退休金和兒子給的生活費,生活的很開心。

  過這樣的皇帝自然受到人民的愛戴,至少有80%的人民絕對支持韋澤陛下。民朝的衣服都很簡潔美觀,陛下簡單的服飾在王士珍看來的確比不上匈牙利女王的衣服華麗,但是王士珍一點都不覺得這有什麼丟人的。相反,王士珍內心深處不由自主的開始給韋澤陛下辯解,認為這種簡單遠勝過華麗。

  “閣下,您所說的有關教宗與大牧首的假設讓我很在意。必須得說,我內心深處其實不希望他們干涉匈牙利的任何事務。但是我並不想去否認教宗與大牧首的地位。”即便談到自己感受的矛盾,茜茜女王語氣從容。

  “您不願意去否定,那是因為基督教本來就是歐洲文化的一部分。我們民朝從來沒有承認過教宗或者大牧首的存在,依照我國法律,任何官方認同的宗教都必須在宗教管理局備案。如果教宗或者大牧首不是由我國宗教管理局冊封,他們在我國的任何對宗教的影響都屬於邪教的非法活動。被我們抓到之後那是要送去號子裡頭吃牢飯滴。”王士珍說到後面,語氣溫和,甚至露出了真正的笑容。

  然而這表現並沒有讓茜茜女王感到輕鬆,她不懂漢語,所以沒辦法同步產生感受。聽了翻譯的話之後,茜茜女王乾脆呆住了。

  “女王陛下,我們國家的皇帝同志也需要奉公守法,遵守國家法律。為何一個外國人,就可以淩駕我們民朝的法律之上?且不說我國,奧地利的皇帝陛下難道壓屈居教宗之下麼?”王士珍依舊微笑著說道。

  沒有任何掌握實權的國王會向教宗屈服,歐洲歷史上的宗教強勢只是歐洲皇權和地方權力鬥爭中沒有佔據上風,很多勢力利用宗教而已。到了近代,教宗的實際影響力快速衰落,在教廷有冊封國王的權力時,國王們都不怎麼鳥教廷。現在教廷根本沒有冊封權力,國王們更加不把教廷放到眼裡。如果各地的教士牧師們敢公然煽動反對政府,他們還會遭到政府的打擊。茜茜女王當然知道這些,她更知道昨天一些人刁難王士珍的原因更多的是除了“宗教的神聖”之外,匈牙利實在是拿不出別的和強大的東方帝國相比。

  “閣下。我請您來是因為有人告訴我,您和很多激進派見過面。民朝在政治制度上採取的是極為激進的政策,所以我想聽聽您對政治的看法。”女王繼續問道。

  使館同志一驚,他能想到匈牙利對民朝政治制度的恐慌,民朝在整個歐洲的印象就是“極端的激進”。王士珍爽快的接受邀請,看來真的很不錯,至少知道了匈牙利官方的反應。這對王士珍接下來的行動很重要。

  看向王士珍之後,使館同志很是訝異。王士珍是個聰明人,他早該想到被監視的問題。以使館同志的想法,王士珍現在最好順杆爬,看看能否從溫和的女王那邊問出些什麼進一步的消息。然而王士珍對被監視的話題簡直是充耳不聞,他說道:“政治在我國的解釋中很複雜,所以我們這樣非政治專業的人員不去做定義。我個人對我國政治的看法,在以前,我國解決了生產資料,特別是土地這個生產資料的所有權。現在,我國正在土地國有制的基礎之上,讓所有人民都能夠通過勞動獲得更好的生活。我國的政治制度是為我國人民服務,是為了我國勞動者服務,這就是我認為的政治。為了實現這個目的,我們消滅了貴族,消滅了食利階層,消滅了很多歐洲現在依舊存在,甚至是社會統治階級一員的階層。在歐洲的這些人看到中國解決問題的手段,兔死狐悲,非常恐慌。我認為這就是歐洲認為我們激進的原因。”

  女王沉默了,她端莊的容貌在深思的時候非常美麗,以至於王士珍都覺得有些動搖。但是這位民朝的外交人員意識到這些,他在心中默念著光復黨的培訓內容,“為何會覺得美麗,這個原理現在還沒有定論。不過有定論的是,從唯物主義的角度來看,那些女子們美麗的容貌和可愛的表情完全是她們自己無心的舉動。所以認同那些人的美麗,沒有問題。但是認為那些美人的美麗就是她們自己的本質,這就陷入了錯誤的因果關係。天生的美麗與個人的美麗不是一回事”。

  在這樣冷酷的唯物主義視角下,王士珍很快就覺得匈牙利女王的美貌與歲月沉澱下來的個人魅力開始分離。儘管對面是一位女王,王士珍依舊開始感覺她的美貌沒了殺傷力。失去了美貌的影響力,女王的美麗在王士珍心中也就大打折扣。

  女王並沒有看透王士珍內心的能力,她沉思了一陣後才開口,“難道沒有讓兩者和睦共存的方法麼?”

  女性說出這話來並不奇怪,王士珍的義大利老婆就說過差不多的話。但是這話若是從一位女王口中說出,王士珍就不得不把女王在他心中的評級再降低一些。不過王士珍也沒有講什麼階級矛盾不可調和的話,這話絕不是這位女王能夠接受的。甚至很可能是這位女王不能理解的。

  “對於我們中國,革命已經發生。既然時間不可能逆轉,被消滅的不可能重新回來。而且我國是建立在這場徹底的土地革命之上的國家,我們對以前的所有否定都是在否定這個國家的基礎。這是我們絕不會去做的事情。女王陛下如果是期待民朝回到過去,那是絕不可能的事情。”王士珍微笑的說著溫和的話。

  使館同志心裡面對王士珍的評價開始混亂起來,王士珍這個外交同行並非出自外交系統。原本的王士珍只是在海外鐵路單位工作的人員,在中美戰爭中從事非常殘酷的行動。然而他搖身一變就成了外交領域的一名重要成員。這種人事安排有種濃濃的“論功行賞”味道。

  至於王士珍的外交風格,和學院派的這幫人更是大相徑庭。王士珍並不失禮,可他並沒有採取什麼外交辭令來表達看法。外交系統長久以來都是國內政策的對外傳聲筒,所有的外交部分都有非常規範化的語言。至少遇到外國方面對中國政治體制的詢問,外交人員可從來沒有這麼細緻的評論。說真的,外交部門要的是大家聽話,沒有意外。獨特的個性與人格特質並非外交部門的選擇。

  但是匈牙利女王茜茜對王士珍的話非常有興趣,她想了一陣後說道:“閣下,我也聽過有人說起土地國有制,這個制度聽起來也的確有合理地方。難道真的沒有可能在匈牙利這個國家實施這樣的制度麼?”

  “我認為您是非常善良的,所以如果我舉一個例子,您要是從身上割下一塊肉,就可以補貼別人的創口,讓對方活下來。大概您會選擇同意。”王士珍語氣溫和,“如果讓您割下您全身的肉去補給別人,然後您因為這樣的付出而死去。我相信您很可能會接受。但是,如果這樣的付出後,您自認為的善行遇到的評價是,您所擁有的一切本身就基於錯誤的制度,您的付出不僅沒有得到任何正面的評價,反倒成了您被批評被否定的理由。您還能果斷的做出這樣的選擇麼?”

  茜茜女王是個聰明人,她先是愕然,沒多久臉上就露出了想像而引發出來的痛苦神態。看到這些,王士珍繼續溫和地說道:“陛下,實施土地國有制度會讓很多人失去他們的一切,這已經絕不會得到通過。這只是他們已經擁有的資產以及財富的全面失去。這個制度實施之後,接下來的就是他們存在的合理性的全面被否定。也就是一個人的肉體和精神被徹底否定。您認為這種失去是您能說服那些貴族、地主、資產擁有者麼?”

  “……所以你們肉體消滅了舊有的所有者,然後再通過政治宣傳,從制度上徹底否定了那些人。這就是中國土地革命為何如此殘酷的原因麼?”茜茜女王的臉上仿佛被陰雲籠罩,即便如此,她的聲音依舊柔和好聽,她的表情看上去仍然很美。

  王士珍被茜茜的話給弄到有些意外,這樣的聰明程度不得不讓王士珍在心裡面給茜茜的水準增加了幾點的分數。然後王士珍點頭稱是,“是的,那個舊時代在中國存在過。我們民朝的革命完成了摧毀舊制度和否定舊制度的兩個步驟。將舊制度徹底埋葬的同時,把整個民朝都帶進了新時代。”

  沉默,沉默。會面的兩邊人員都沉默了。茜茜女王的詢問以及王士珍的回答讓大家看到了某種程度的真相,即便這真相只是用言語勾勒出的真相,與實際存在的真相差距非常大。這座布達城堡是王宮,這座王宮見識過很多血腥、殘忍、無情,人類的黑暗在這裡並不陌生。但是把世界的真相揭露到如此程度,在布達城堡裡面大概是第一次。

  沉默了好久,茜茜女王問:“難道就沒有別的道路麼?”

  “不知道。”王士珍據實以答。儘管光復黨內部也有過針對是否有其他道路的討論,但是那些建立在質疑甚至否定民朝路線的發言者遭到了處分後,大家也懶得為了這樣的空對空的假像惹麻煩的打算。民朝已經進入了新時代,把目光投放回舊時代對大家毫無意義。

  “難道都不能各讓一步麼?”女王明顯對王士珍的回答並不滿意。

  王士珍這次沒有回答。皇帝韋澤同志面對黨內的討論,總是能寫出很有趣的東西來。茜茜女王的話絕非是萬古以來第一聲這樣的質問。對於這樣的問題,皇帝韋澤同志的評價讓王士珍印象深刻。

  曾經闊氣的要復古,正在闊氣的要保持現狀,未曾闊氣的要革新。大抵如是!至於那幫復古者,他們之所謂復古,是回到他們所記得的若干年前,並非虞夏商周。

  而每個黨員都要學習的《共產黨宣言》裡面,馬叔用非常尖銳諷刺的話做過評價,“為了拉攏人民,貴族們把無產階級的乞食袋當作旗幟來揮舞。但是,每當人民跟著他們走的時候,都發現他們的臀部帶有舊的封建紋章,於是就哈哈大笑,一哄而散”。

  這位女王並沒有站在一個革命者的立場上,這位女王甚至不是那種野心勃勃想以中央集權的手段來掌握至高權力的雄主。這位女王僅僅是以一個高高在上的旁觀者的角度,或者有些女性的角度,來看待社會矛盾。

  最近一首流行歌曲中唱道“我閉上眼睛就是天黑”。這話用來描述完全唯心主義的愛情,也沒什麼值得批評的。不過這話放在對現實的描述中,就非常可笑。然而這位美麗的匈牙利女王還就是用這樣的視角看待世界。

  王士珍已經得到了明確的判斷。接下來他就顯得彬彬有禮,說話非常“得體”。既不此季女王,讓女王看到階級鬥爭的血海深淵,更不會表示世界沒有第三條路可走,讓女王完全絕望。

  在外交辭令最終達成的一派祥和中,會面結束了。對於王士珍最後的表現,使館人員徹底懵了,他發覺王士珍的內心就想根本挖掘不完的謎團。或許是身為中國公務人員,使館人員能夠分辨出王士珍所說的話裡面那種微妙的變化。雖然只是幾個詞彙的變化,但是後面表達的意義就完全不同。可表面上又看不出來。

  王士珍到底是個什麼人?使館人員理解不能起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9 11:42

第508章 雙星(十)

  “這是……真的要辯論麼?”在大學禮堂建築內辦公室內坐著,王士珍有些不敢相信的又問了使館同志一句。自從和茜茜女王談論過革命問題之後,匈牙利上層社會對王士珍突然就有了極大熱情。連著兩天有人拜訪之後,那些覺得和王士珍討論的不盡興的人邀請王士珍到布達佩斯的羅蘭大學進行一次公開辯論。

  “是的。在匈牙利經常舉辦這樣的辯論會。”使館同志對於匈牙利的情況比較熟悉,給了王士珍一個明確的回答。說完之後,他又覺得有些擔心,追問了一句,“王士珍同志,你的辯論稿準備好了麼?”

  王士珍爽快地答道:“我帶過日本人,感覺辯論就是講道理。我不懂匈牙利語,德語水準也很爛。遇到困難,我就可以在翻譯上做做手腳。”

  這話把使館同志給唬的夠嗆,他連忙說道:“王士珍同志,這是辯論可不是演講。”

  “哦……”王士珍得到了啟發,只是思忖了幾秒鐘,他就笑道:“我會盡力把辯論會變成演講會。”

  使館同志低下頭以手扶額,王士珍的反應讓他已經無話可說。

  辯論雙方在禮堂會場的檯子上一坐,王士珍先看了看對方。只見對方那邊上了五個人,加上兩名翻譯,七個人齊刷刷的坐成一排。自己這邊只有王士珍自己,還有充當翻譯的使館同志。“兩名翻譯是個好辦法”,王士珍心裡面想。

  看完了對方,王士珍又掃了一下臺下,只見年輕人一排排坐著,過道上也站滿了人,大門口乃至大門外也都是人。這下王士珍有些不解,既然這辯論是玩真的,為啥匈牙利的革命党們水準那麼糟糕。這樣的糟糕水準還能鼓動的讓皇帝韋澤同志派遣專門人員,這真的是不可思議的事情。而使館同志並沒有對王士珍給與在這方面的說明,實在是讓王士珍感到失望。

  然後辯論會開始了,辯論內容是土地革命還是各退一步的改良。也許是從沒真正接觸過歐洲的思想領域,王士珍確定匈牙利主辦方是真心認為改良大有前景後,陷入理解不能的困惑。要是改良真有用,民朝從太平天國開始的十九年革命戰爭就不會打到那樣屍山血海的結局。

  先發言的是支持改良的匈牙利上層,從穿著上看,那位上層人士應該是學界出身。這位學界人士並沒有一味的給舊有制度歌功頌德,而是一定程度上的批評了舊有制度的惡行。但是,解決問題的辦法不是徹底消滅舊制度,而是在一定程度上對舊制度作出限制,對作惡的舊人員實施懲罰。通過這樣的模式去建成一個全新的匈牙利。

  在王明山聽來,這位上層人士對於舊有的權力分配體系很不滿。這位代表先是自詡“人民代表”,然後向人民群眾吆喝他代表了人民利益。不管怎麼樣的巧舌如簧,歸根結底就是兩句話,“權力要歸我”“送死人民上”。

  每個人的闡述自己的主要想法都給五分鐘的時間,王士珍聽翻譯轉述的內容,大腦迅速運轉,決定和調整自己的闡述內容。現在他又覺得匈牙利的革命局面也未必有他想像的那麼糟糕,至少還有這麼一些想奪權的傢伙假借民意進行努力呢。當這位學界人物講的過程中,年輕的學生們情緒激動,不斷有人鼓掌,上面講道激動之處,下面的學生也忍不住歡呼起來。幾分鐘講完了主要內容,學生們紛紛站起身來鼓掌歡呼,一派找到知心人的態度。

  等到王士珍發言,學生們激動情緒還沒完全過去,下面不少人繼續交談,大禮堂仿佛成了一個大蜂巢。王士珍就穩穩當當的坐著,對於主持方面請王士珍發言的表態,他只是指了指下面的學生,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做了個很滑稽但是絕不會被誤解的手勢。

  主持人只能上去對著麥克風要求下面的學生們安靜,王士珍等學生們安靜下來,走上去用漢語、英語、法語,分別問了一次,“大家誰能聽懂這種語言的請舉手”。沒有學生懂漢語,十分之一的學生懂英語,六分之一的懂法語。最後王士珍用很不流利的德語發言,倒是有三分之一的學生表示能聽懂這話。

  先顯擺了一圈自己的語言能力,王士珍還是用漢語發表了自己的立論。演講在王士珍看來不過是工具,他要帶領一群日本人,給他們講道理就是必須的工作。所以在控制節奏上,王士珍有自信。至於立論的內容就抄襲黨課內容。

  革命就是革天命,匈牙利的天命就是貴族和地主。他們通過土地私有制來牟利,土地私有制產生的關係在中國可是發展到了空前的程度,黨課裡面可有非常詳細的講述。隨便挑些基本的土地關係出來,王士珍就讓下面的這幫學生們聽到瞠目結舌。

  好在主辦方沒有做的過份,因為存在翻譯問題,王士珍得到了十分鐘。而這十分鐘被充分利用,王士珍畫出土地私有制分肥圖沒用多久,上面大大的文字把地租、稅收、高利貸,這些基本盤剝農民的手段給拿出來講。

  最後的總結歸於“改良是承認這些基於土地的食利階層存在,革命就是把這些食利階層徹底消滅。改良不會成功,即便端短期內起效,也會讓兩邊都充滿了反對。革命則是讓食利階層變成自食其力的勞動者,從革命的立場來看,這是偉大的善行。因為革命的目的就是建立起一個勞動者當家作主人的新世界。”

  王士珍在規定時間內完成了第一階段的理論,看得出,下面的學生們一個個瞠目結舌,完全反應不過來。對於他們來說,這樣的革命是第一次聽說。在他們接觸到的內容當中,革命無一例外的都是兇狠殘暴的殺戮,是毀滅,混亂,絕望的結合體。那是一個“天街盡踏公卿骨,內庫燒為錦繡灰”的可怕洪流。但是在王士珍的理論當中,革命的內核其實與暴力的聯繫非常有限。革命甚至有種難以形容的內在意義。

  看得出,對面的幾位先生也看出氣氛對他們未必非常有利,於是辯論進入下一階段。互相質問。因為對面人多,他們又是先發言,於是幾位先生連珠炮般的詢問了好幾個問題。這些問題都與學生們的想法很接近,全部圍繞革命的暴力來展開。

  隨著一個個問題的提出,下面的學生反應又熱烈起來。看得出,這些學生們對於現有體制雖然存在年輕人特有的不滿,但是這些不滿完全不及對外國人的戒心,以及對外國人帶來的革命毀滅的恐慌。

  王士珍此時已經有些明白過來,那幫鼓動辯論的傢伙們還真的是深謀遠慮呢。在他們能夠有效煽動學生支持他們改良主義的同時,還能夠打擊一下來自中國的“革命恐怖”,這幫傢伙就能夠左右逢源,大大增加自己的影響力。

  這個世界上到處都是不白給的人呢。王士珍心裡面突然感到了一種安心,如果這個世界如同這幾天來看到的怯懦與無能,王士珍反倒會覺得不安。一個國家若是沒有任何明白人的存在,這是絕對不正常的表現。哪怕一個國家爛到根子上了,也會存在睿智的明眼人。現在這幫人的暗地運作,無疑就是聰明人。

  對於那幾個問題,王士珍站起身看了看對面的一拉溜辯論對手,然後他轉向了學生們。“請問諸位,你們今天吃早飯了麼?”

  這個問題讓大家都感覺非常意外,吃飯了麼和辯論有什麼聯繫?至少這幫匈牙利學生理解不能。

  “我當過兵,對我來說,早上六點多起來吃早飯,中午十二點左右吃午飯。如果沒吃,頂多撐到下午,我就感覺很餓。撐到晚上不吃飯,我就感覺沒力氣。”王士珍從容的講述著他的經歷。

  “對於人類來說,每天都要吃飯。革命者不是什麼天使或者惡魔,他們也是人類,革命者也要吃飯。當然,那些改良主義者們同樣。那麼我就問一個問題,他們吃的糧食從哪裡來?為了維持行動的能力,這些改良主義者們要吃什麼?是誰提供給他們食物,讓他們來實施他們的行動。”王士珍採取了反問的模式。

  不得不說,學生們當中很少有人這麼考慮問題,特別是大學學生。在民朝,能上大學的都是學習很好的學生。如果家裡窮,還能夠申請學貸。如果家裡困難,還有勤工儉學的機會。然而在匈牙利,存在吃不飽的大學生,卻不存在家裡沒錢上學的大學生。家裡沒錢的話,就不會給他們去考大學的機會。

  所以王士珍的問題讓學生們覺得仿佛當頭一瓢冷水。而王士珍接下又把一大捧更寒冷的雪花拋了出來,“我其實真正想問的是,這幫改良主義者們到底是從有錢人那裡拿錢,還是從窮人那裡拿錢。”

  出身不低也有個好處,就是能聽懂夾槍帶棒的話。王士珍這番抨擊拋出來之後,真正的打動了不少聰明學生。不管是支持或者反對,他們都明白了王士珍話裡面的意思。雖然不說中國話,匈牙利人也知道拿錢辦事的道理。窮人哪裡有錢,他們必然要拿有錢人的錢才能吃飯。拿了有錢人的錢,不管怎麼吆喝“拿富人的錢,給窮人辦事”,都會讓人生出“拿誰的錢給誰辦事”的聯想。

  當王士珍把殘酷的現實揭開那麼一小角給學生們看的時候,不少人真覺得眼界大開,並且感覺到陣陣寒意。

  台下的學生們沒有發言的權力,但是王士珍對面的這些人有。聽了王士珍的話之後,這幫人心裡面真上了火。俗話說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這些人都拿過有錢人的錢,這些人都給有錢人幹過事情。即便那些事情王士珍其實不知道,不過這幫人的心裡面可沒有考慮這個現實。然後他們就有些惱羞成怒了。

  “上帝愛人。革命者們不愛。”改良主義者們遇到打擊的時候,很容易就向宗教求助。

  王士珍微微一笑,在北美要接觸很多宗教,這方面的培訓從來不少。他微笑著說道:“基督還反對放高利貸呢。他喊道‘讓小孩子到我這裡來!’時,他對於那些孩子,並沒有厚此薄彼的意思。窮人沒有人放高利貸,窮人渴望他們的孩子也能被一視同仁的對待。而革命,至少是我國革命,所有人都得到了平等機會。”

  “基督愛所有人,不管是窮人或者富人。”對面的學界人士沒想到王士珍居然拿《聖經》來說事,立刻反駁道。

  “富人進入天堂,比駱駝穿過針眼還要艱難。這話也是耶穌說的吧。”這些基本的話術的把戲,光復軍政治部門可從來不會吝於傳授。

  “這話並不等於基督不愛世人,他的愛是一視同仁的!”王士珍對面的反駁聲音裡面已經稍稍有些氣急敗壞的味道。

  沒想到對方居然沒有被這樣的小話術騙住,王士珍一點都不生氣,他從容地答道:“我並不否認你所說的耶穌的立場。不過這話足以說明耶穌對世人的判斷。”

  會場裡面的學生們忍不住竊竊私語,那幫學界上層們可以不被這話誤導。但是年輕學生們卻很容易把為富和不仁聯繫起來。

  主持人看著事情不對頭,立刻出來打圓場。“我們是討論革命與改良,並不是來進行神學討論。希望大家不要提與主題無關的話題。”

  這話被大多數學生認同,但是已經有少部分學生們感到了這次辯論的一些內在東西。

  後面的辯論進行的很艱苦,王士珍的態度很簡單,人類要吃要喝要花錢,革命者們通過和人民結合在一起,成為群眾中的一員。而改良主義者們拿錢辦事,他們沒辦法靠自己活得支持運動的能力。從長遠來看,他們必然成為有錢有槍有權者的走狗,為這些人辦事。

  最後一場辯論會弄到不歡而散,上面的人不爽,下面的學生們也完全無法表態。對於學校來講,辯論會其實不是真的要弄明白什麼,而是通過辯論來交給學生們一種技能。在這種技能課上面對世界觀、價值觀、人生觀的內心拷問,沒有人會覺得輕鬆。

  過了兩天,當王士珍再次做出行準備的時候,有學生在天黑之後跑到民朝大使館求見王士珍。得到了接見後,學生代表表示,希望王士珍能夠給學生們講講課。雖然數量不多,但是羅蘭大學,以及讀了此次辯論記錄稿的其他學校學生真的想聽這位來自異國他鄉的人講講課。學生們的感覺是“這個人好像在說實話”。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9 11:42

第509章 雙星(十一)

  1895年的二月末,韋澤接到了王士珍的信。托了航空快件的福,也因為北京比南京更接近西域省,所以信只比電報晚了三天就抵達目的地北京。

  王士珍已經用一封文字不多的電報告訴韋澤,匈牙利的革命局面並不好。作為農業地區的匈牙利人民的確對現在的政權存在諸多不滿,但是匈牙利此時正處於一個工業化的階段,社會生產力發展速度還行,人民的情緒僅僅存在於不滿這個階段。

  信裡面的介紹更詳細,王士珍在厚厚的一疊記錄裡面把他在匈牙利首都的經歷講述一番。這個國家工業資產階級開始嘗試奪取在政府當中的主導權,但是又和傳統貴族階層有盤根錯節的聯繫,所以傾向於改良模式。至於信仰馬克思主義的那幫傢伙,自己都認為自己“應該”屬於貴族和上等市民階層一派,實際上他們根本沒能混進統治階級的行列。

  至於那些“進步學生”,王士珍的評價是“送去戰場都是炮灰,我實在是沒勇氣對他們委以重任”。韋澤看完之後很想笑,這種局面對王士珍是一種全新的體驗,對於韋澤則是“昨日重現”。歐洲面積1000萬平方公里,物產豐富,人口最多時候也不過三億多人。和亞洲比較絕對屬於“地廣人稀”。社會壓力當然有,甚至很激烈。不過遠沒到中國那種程度。在民朝吞下北美出口糧食的地區之後,國際糧價很穩定。匈牙利屬於歐洲糧倉類型的國家,日子過得去屬於正常狀態。

  讓韋澤在意的是歐洲的革命水準。雖然歐洲誕生了馬克思主義,但是歐洲對革命的認識水準相當有限。或者說正因為歐洲的經濟水準比較高,所以想讓歐洲革命,真得有種“利不百,法不變”的意思。

  難道是恩叔感到絕望了麼?韋澤忍不住猜測起恩叔指出匈牙利的打算。但是他也不想多考慮這些有的沒的,韋澤就給王士珍發了個電報,要他繼續收集情報,看看有沒有值得聯絡的革命勢力。把這件事處理之後,韋澤就在常委會上詢問了包括金融部門在內的情報搜集機構,有沒有建立起更加系統的情報工作。

  “都督。你上次說的那個什麼存放裝置有沒有解決?現在資料太多,要更新的資料量很大,除非在情報搜集方面有更大的投入,否則現在的工作效率已經到了難以提高的程度。”總理汪海洋提出了看法。

  韋澤忍不住歎口氣。他發覺回到了這個時代之後,以前他難以理解的事情全部得到了解釋。電腦以及網路的普及,被很多家長認為讓遊戲業蓬勃興起,大賺黑心錢。但是韋澤總算是明白了這個產業為社會發展提供了真正的巨大幫助。雖然資訊產業的爆發不能算是第三次工業革命,卻不愧資訊產業革命的稱號。光是一個資料庫,就讓資訊傳遞效率比以前高了無數倍。因為電腦和網路能夠實現的很多功能,在1895年根本無法實現,花多少錢都不行。

  “打個報告上來,大家討論一下。”韋澤答道。

  見韋澤如此輕鬆就對此事表示贊同,其他同志們也紛紛提出了類似要求。聽了一眾人等內心真誠的問題,韋澤笑道:“預算就這麼多,我也不可能憑空變出錢來。這些事情需要討論。”

  “那我們能不能讓人大少審核些預算?”汪海洋立刻提出了建議,“每次讓人大審核預算,都需要不少的事件。我們若是靠行政命令來執行,效率肯定提高很多。”

  “不行。”韋澤立刻搖頭。這樣的說法不是今天才有,自打人大建立之後,這樣的意見成了每年的必然提法。而韋澤也從來都是堅決反對。“人大現在連原本的決定權都沒有,已經只剩了監督權。再把監督權都給剝離掉,那乾脆廢了人大吧!”

  聽了這話,沒人敢順杆爬。大家都知道韋澤都督絕沒有廢除人大的打算,以前有過這樣發言的人,被都督在會議上好幾次斥為“瞎胡鬧,亂彈琴”,於是連中央委員都沒能再選上。知道都督的想法之後,大家再也不敢提出這樣的建議。人大不為大家所喜,但是丟了官位,連不喜歡人大的資格都沒有了。

  “沒有人大的宣傳和解釋,人民根本沒有接觸到中央政策的機會。把人大廢了,我們就沿著歷朝歷代的覆滅道路突飛猛進!”韋澤的聲音不是很嚴厲,但是所說的內容可是非常嚴肅。汪海洋聽了之後立刻閉上嘴一言不發。

  在別人沉默之時,國家主席沈心開口說道:“都督,現在好些省都提出了人口問題。農村沒人了。很多省都很擔心,要這麼搞起來,各省的糧食生產只怕會變得糟糕。您有什麼看法?”

  韋澤一時沒說話,他怕自己說話的時候會露出發自內心的欣喜。關於農村人口的大幅減少報告,韋澤已經看過。對這樣的變化,韋澤是真的在家偷著樂了好幾次。確定從根子上解決掉土地問題,韋澤是真的喜不自勝,嘴都合不攏。

  中國人民勤勞勇敢,生產力水準冠絕全球,所以中國人口一直是世界之首,人和土地的矛盾就成了中國歷代的大問題。土地國有制可以解決私有制帶來的巨大矛盾,卻不能解決人口和土地比例的大問題。韋澤以鐵和血的精神,帶領中國人民東征西討南戰北伐。八億人口擁有了四百萬平方公里的可耕地。城市化又讓中國農村人口的比例已經絕對數量都大幅度降低。奪取了南方橡膠種植地後普及了避孕工具,女性也撐起半邊天,普遍進入就業狀態。二十幾歲的新時代的家庭生娃數量很少有超過四個的。看了這些資料後開心到傻笑,並沒有讓韋澤覺得有什麼丟人的。

  等傻笑的衝動過去之後,韋澤答道:“這種事情呢,我覺得可以從兩個角度來看。第一,我們可以等待後續結果出來,這個世界不是空想出來的。第二,發揮出地方上的產業比較優勢。這需要我們用更多的時間來完成。”

  “都督,江西的柑橘是這些年我們推廣的結果。廣東的荔枝、江西的鹿肉、荔浦的芋頭,我們大多數還是在發揮以前就有的優勢。”沈心有些不是很贊同韋澤的看法,“可是人口進城之後,可沒見多少人回去的。”

  “這件事等等看。而且那些本就不適合人類生存的地方,可以搞種植業。或者乾脆就把人口遷走,恢復水土保持的林區。”韋澤在這方面自有一番固執。

  “都督……再這麼遷移下去,西南幾省整個變林業區算了。”汪海洋忍不住說道。早些年,政府都很認同人口遷移。在深山老林裡面的人民群眾也被遷移到山外生活。一切都很美好。但是二十年來邊遠地區人口雪崩式的減少,已經減少到有些“行政地區”除了幾名官員之外,只剩林業局同志的地步。打下了北美之後,大量人口向北美遷移,讓這些本就人口稀少的地區遭遇到了更強烈的衝擊。

  “這種事情習慣就好。難道讓人民過上更好的生活還是一種錯誤不成?”韋澤反問。美國城市人口占全國人口80-90%,民朝好歹也弄到70%,這可是任重道遠的工作。

  最後大家決定先看看人口的流動趨勢。而接下來的話題就是北美全面農業殺蟲計畫,以及北美糧食以及肉類產品運往亞洲部分的計畫。

  各省官員對於人口問題的反應其實不是那麼激烈,遷移出來的人口能夠有更好的生活是因為地多了,城市人口多了,大家去做工或者種地都能過上遠比山區更加好的生活。但是北美向亞洲部分大量輸入廉價的農產品,直接讓不少省份炸了毛。

  東非向民朝輸入大量苜蓿,起到補足民朝苜蓿需求量缺口的效果。東非原先輸入亞洲部分的牛骨變成了輸入牛骨顆粒,這甚至讓民朝骨瓷生產企業更加滿意。因為空間利用率提升,海運部門也非常滿意。儘管牛骨顆粒也造成了一部分與國內生產單位的競爭,但是這種競爭屬於對牛類充分利用的一點小利益,所以骨瓷生產企業很快就佔據了上風。

  但是糧食就完全不同。原本民朝人民糧食供應就因為油料、肉類、禽、蛋、魚、水果等的供應量而遇到“谷賤傷農”的問題。不過那還是個吃得更好的問題。現在是貨真價實的廉價糧食殺進已經不算景氣的糧食市場,民朝的農業省份都感覺到了無比沉重的壓力。這些壓力已經不僅僅彙集在總理汪海洋身上,除了韋澤之外的其他常委都受到了壓力。他們就把這些壓力轉交給韋澤。

  聽完了大家的抱怨,韋澤本想用一種認真的表情來對待。但是他一時沒忍住,就輕笑出聲。對韋澤來說,北美廉價糧食充斥亞洲市場本就不是什麼特別離譜的事情。這樣的變化讓韋澤有種非常開心的感覺。

  韋澤強忍住讓同志們接受這個現實的衝動,用盡可能平靜的聲音說道:“這樣的事情,我們還是努力讓民眾發揮本地有優勢的產業,如果真的沒有。在城鎮做工也不錯的。”

  聽韋澤又把話題轉回了最初的方向,同志們這次只是皺起眉頭,卻沒有再次立刻反對的意思。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9 11:42

第510章 雙星(十二)

  “不讓原美國地區生產的糧食輸送到亞洲?因為有蟲害?”祁睿對得到的消息並沒有特別驚訝的模樣。重複了一下北美地區書記的話,祁睿繼續說道:“咱們就加強殺滅蟲害。”

  如此率直的回答讓一眾北美地區的政府同志們不知道該如何評論,最後還是北美地區的書記說道:“祁政委,這件事擺明瞭是咱們北美的糧食價格低,亞洲那邊的同志們覺得衝擊亞洲的糧食價格。所以限制咱們的糧食出口。要是覺得有寄生蟲,咱們的麵粉裡面可沒有寄生蟲,為什麼亞洲那邊連麵粉都不接受?”

  聽了這些抱怨,祁睿閉上嘴一聲不吭,他隱隱感覺到事情不對頭。軍隊是不允許干政的,一眾政府人員的幹部這麼詳細的向祁睿解釋很多行政部門的事情,目的大概就是希望能夠通過祁睿來遊說韋澤。給人當槍使可不是祁睿的愛好,他此時果斷選擇閉嘴。

  能混到這個地位的都是人精,看祁睿嘴一閉,一副你們別找我的姿態。有人嘗試著那話去試探一下祁睿。祁睿一句“軍人不干政”,就讓這幫人們決定放棄。

  這幾年北美農業生產恢復的很好,糧食產量越來越大。雖然現在北美人口已經大概有六千萬之眾,與幾年前的美國人口持平。北美廣袤產糧區的農產品靠這六千萬人無法消化。除了派人立刻前往北京向中央親自尋求解決之外,北美地區強化已經在進行的對外出口談判來解決糧食問題。祁睿雖然不吭聲,卻覺得這種處理模式其實挺好。這是1895年2月底的事情。

  到了3月12日,英國政府公佈了正在與民朝進行農產品供應協定的消息。按照道理,青黃不接的4月一般是農產品價格最高的時候,從三月份的農產品價格已經算是高點,然而英國大宗農產品交易市場上的穀物以及麵粉價格一反傳統,開始大跌,連帶其他食品批發價格也開始下跌。與傳統相符合的事情也有,當天泰晤士河裡面就出現了十幾具浮屍。在那些投水者躍入水面之前,總部設在賽普勒斯的歐羅巴銀行發出的電報就抵達北美地區。

  “這個什麼歐羅巴銀行怎麼和農業部勾搭到一起去了?”北美這邊的同志很是不解。

  “歐羅巴銀行是央行麾下的一家銀行,主營歐洲業務。”銀行部門的同志給了解答。

  “農業部為啥要為這家銀行出面?我們和英國談農產品輸出已經談了一年,難道農業部沒接到檔麼?”這邊的農業廳同志非常不爽地答道。

  “伺候農業部還不夠,我們還得伺候這家銀行?”不爽的情緒很快就起了共鳴。

  “告訴農業部,資料都已經給過了。想向我們要資料,我們只給農業部!”

  ……

  祁睿聽著這些話,心裡面也很是激動。三十幾歲的祁睿已經不是娃娃了,農業部這次算是把北美地區相當一票人給得罪的很徹底,祁睿看得很清楚。祁睿發覺自己身為北美這邊的一員,內心當然期待北美這邊的利益得到滿足。不過祁睿心裡面對更高地位有所期待,所以祁睿發現自己又生出希望能夠得到更高許可權,從更高角度來協調解決當下的矛盾。

  一言不發,祁睿心裡面各種念頭互相交織,甚至讓他感到有些混亂。“我是軍人,不能干政”!祁睿忍不住在心裡面試圖理清楚這些。然後他發覺老爹的安排實在是很妙,能旁觀卻不用下場,這對於祁睿來講是個很好的積累經驗的機會。

  經過一通兇狠的發洩,北美的同志們好不容喲冷靜下來,最後得到的結論是北美這邊和歐羅巴銀行不熟,所以需要農業部親自派人來聯絡。在確定有效聯絡模式之前,北美農業部門只向農業部提供資訊。

  這個結果讓祁睿覺得大開眼界。如果是部隊裡面弄出這樣的矛盾,率直的部隊立刻就要率直的應對。如果談攏不,那就找管此事的上級部門把話徹底說清楚。行政部門裡面的妥協,特別是背後運作,可比部隊要陰險的多。看來大家都不提有關北美地區農產品向亞洲銷售的核心矛盾。

  北美地區對組織內部的矛盾的處理方法是“走制度模式”,對於其他方面的工作可沒停下。併入英國的美國東北地區屬於是兩個農業帶,北邊的大部分是畜牧乳業的養牛區,南邊的則是混合農作物地帶。這些地區都在向英倫三島出口農作物,包括肉類。英國是一個農產品進口地區,因為採取自由經濟,英國市場的價格競爭非常激烈。

  十幾艘兩萬噸以上的運糧船以及冷凍船從紐約港、波士頓港駛出之後,無線電帶著的信號更早抵達英倫三島,讓英國大宗農產品交易市場上的糧食價格進一步下跌。

  在倫敦的恩叔看著最新市面上的各種糧食價格。儘管在大宗交易市場上的價格暴跌,銷售市場上的糧食價格並沒有出現暴跌,甚至連微幅下跌都沒有。當然,這已經不錯了。按照以往的經驗,此時英國市場的上農產品價格會有上揚,上揚幅度看農作物生長局面。

  除了農產品價格之外,恩叔面前的書桌上還放了好些別的統計資料。有些來自官方,有些來自別的統計。英國工人的工資最近一年來得到了比較有效的提高,如果這一輪的農產品價格從大宗商品市場傳導到現實市場,等於是英國工人的實際收入提升了許多。就是說英國工人手裡的錢變多了。如果從這個角度來看,這意味著英國的房價將上升,還有別的價格都將上升。工人階級手裡的錢實質性變多,那些靠租房、銷售的一票人是不會放過,他們將如同餓狼般撲上去。

  恩叔把這個想法對面前的幾個年輕人講了之後,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年輕人答道:“我不認為房價會飛速增長,畢竟最近英國遷走了超過兩百萬的人口,這些人口可都是窮人。”

  “韋伯,這兩者之間的聯繫在哪裡?”旁邊的一位年輕人問。

  表示反對的這位名叫馬克斯•韋伯,聽大家問起,他立刻答道:“真正支持價格不跌的其實是這些窮人。我看過民朝有一個假說,叫做最後一斤的理論。一個農產品市場由很多分散的商戶組成,還是一個買方市場。既然不存在壟斷的力量,大家都想以最快的速度把那多出來賣不掉的那一斤蔬菜賣掉,決定市場價格的往往就是多出來的那一斤蔬菜的價格。”

  長期儲存蔬菜的成本很高,蔬菜價格上漲的部分根本不足以彌補那個缺口。所以正常的菜商都希望能夠儘快賣光蔬菜,通過節省銷售時間的模式來實現成本的最小化。這時候決定蔬菜價格的就是“本該多出來賣不掉的那一斤蔬菜”。

  這個理論不難理解,但是有些人還是沒辦法把這個理論與現實聯繫起來。馬克斯•韋伯則繼續解釋道:“以前那些窮人大量存在,所有低於平均市場價格的產品都只要進入這些人的接受範圍之內,他們就會去購買。所以價格反倒不會大跌。現在這些人去了北美,參與到了更有效的生產體系中,於是在英倫三島市場的買方市場被強化了。沒有那些窮人托底,整個價格會暴跌。”

  “……從糧食上可以理解這些,但是這和房價有什麼關係。”參加討論的年輕人中有人很是不解。

  沒等馬克斯•韋伯解釋,已經明白過來的年輕人率先講道:“最近各個城市的貧民區租房人數大大降低。空出了很多房子。英國政府對犯罪份子的嚴打,讓很多人被送去澳大利亞流放地,或者感覺事情不對就跟著跑去北美。人數變少,治安變好。那些以前沒人願意去的貧民區居住環境變好了。”

  “遷移到貧民區去住?”即便理解了原因所在,仍然有年輕人覺得這種想法不可思議。

  “反正都是買不起房,一旦租房價格提升,為何不能搬去貧民區居住?”馬克斯•韋伯反問道。在這個反問讓反對者無言以對的時候,馬克斯•韋伯繼續說道:“即便如此,農產品產區的糧食價格更低,居住空間更大。那些最窮的人離開英國搬去北美之後,那些在比較中不屬於最窮的人就會變成最窮困的那票人,只要政府鼓動,他們也會不斷向北美遷徙。這種趨勢會從農業轉向工業,直到整個英倫三島的人口與土地面積比例接近北美地區為止。”

  “對於未來的判斷先到此為止,”恩叔不希望參與討論的這群人淪為空對空的討論,到現在為止的討論已經讓很多思路變得清晰,“你們可以把各自的推導寫出來,每一個階段都拿出來進行比對。”

  眼見這次探討會即將結束,年輕人們趕緊問了一個問題,“恩格斯先生,您認為民朝皇帝韋澤會怎麼看這次的波動。”

  恩叔掃視了一圈他面前的年輕人,從民朝回來之後,恩叔的地位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各國從最初認為恩叔是共產黨巨擘,開始認為恩叔是個共產黨巨擘兼非常有見識的宮廷大學者。為何會有這樣的轉變,恩叔都覺得滑稽。但是歐洲人就是用歐洲的想法看問題,於是乎開始有很多非追求共產主義的年輕人跑來恩叔這裡希望能夠求教,或者接受恩叔的訓練。恩叔也挑選了一些他覺得在唯物主義方面很有潛質很有前途的青年。

  不得不說,在這幫年輕人的看法裡面,恩叔宮廷打學者的身份有些牢不可破的意思,詢問韋澤皇帝的看法幾乎是日常。平日裡恩叔不太願意回答這樣的蠢問題,這次他並沒有堅持,而是說道:“那位皇帝非常實事求是,所以他絕不會關注此次事件。在好些年前,那位皇帝就講過,民朝的農業產業化水準比英國低。”

  看著恩叔說完之後離開的背影,年輕人們面面相覷。恩叔的話讓他們不僅沒有消除不解,反倒讓不解變得更多起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9 11:42

第511章 雙星(十三)

  英國碼頭工人連軸轉,終於把十幾艘大船上的農產品卸下來。大袋大袋的麵粉、小麥、黑麥,大塊的乳酪,大桶的黃油。還有一瓶瓶的楓糖。任何地方都有規矩,如果不能讓碼頭工人以非常低的價格購買到運來的商品,那麼搬運中的損毀率就難以保證。

  如果是從愛爾蘭運來的馬鈴薯,大家需求量其實有限。麵粉、乳酪、黃油、楓糖這些容易長期存儲的商品就激發起英國碼頭工人們低價購買的熱忱。加上大塊大塊的廉價牛肉,讓碼頭工人住宅區的各種店鋪日子立竿見影的難過起來。

  先是倫敦,然後是周邊輻射的城市,廉價牛肉的衝擊波以驚人的速度展開來。衝擊波剛遍佈大不列顛島,英國議會內部就起了激烈的反應。勞合•喬治議員已經是不列顛哥倫比亞省省會里士滿的議員。英格蘭把新加拿大聯邦解散,將其分為幾個行省併入英格蘭王國之後,卡那封自治市的議員勞合•喬治幾乎把整個卡那封自治市的人口都給帶到了不列顛哥倫比亞省去,勞合•喬治議員也很順利的成為該省省會里士滿的議員,在整個不列顛哥倫比亞省中擁有絕大的影響力。

  “我們對待全世界尚且採用自由貿易的立場,為何要對本國的農產品採取貿易壁壘?難道英格蘭內部已經不是一個國家麼?”自由党的政治實力派勞合•喬治議員聲音鏗鏘有力。

  在自由黨對面的保守黨議席上的人們臉色難看,自由黨這邊也好不到哪裡。兩邊的位置最前沿相距了兩把劍的距離,在議會外面有放攜帶的長劍的劍架。好些年前,以前遇到這樣激烈的爭論時,議員們怒上心來就要通過決鬥來消除怨恨。現在保守黨的議員們很想掏出手槍把勞合•喬治這頭可惡的色狼亂槍打死。

  對面保守黨議員的表情讓勞合•喬治心中生出一陣快意,每次看到這幫人的嘴臉,議員就經常會想起被謀殺的前殖民部部長塞西爾•羅得斯。這個人為了英國而死,雖然謀殺他的是英國上層人員,但是在塞西爾•羅得斯死後,他的遺產還是歸了英國國庫,讓金伯利鑽石公司的股東們有了更好的機會。所以勞合•喬治真的沒辦法發自內心的去尊重保守黨眾人,他認為始終沒有結案的謀殺主謀與保守黨脫不了干係。欣賞了片刻對面保守黨議員們的猙獰面孔,勞合•喬治繼續說道:“在民眾遷徙的過程中,保守黨已經得到了巨大好處。很多貴族的莊園面積增加,很多大型農業公司旗下的土地增加。你們的胃口永遠無法喂飽,難道要吃光全宇宙才行?給窮人留下一點安身立命的空間就這麼難麼?我們自由党的立場從來沒變過,維持大英帝國的貿易自由化制度,消滅大英帝國國內的所有貿易壁壘。這次的衝擊中也許有人覺得受到衝擊,而那些被衝擊者絕對不是窮人。諸位,那些人絕對不是窮人!”

  有黨內明星領頭開炮,自由黨隨即對保守黨來了一番猛烈抨擊。保守黨與大資本財團關係模擬,卻也未必都是用刀叉吃窮人眉頭都不皺的狠角色。被這樣的猛烈抨擊後,他們當中也有人覺得沒辦法支持黨內的某些人。最後對此次衝擊的質疑就暫時消停下來。就在議員們認為時間永是流逝,街市依舊太平的時候,新一波的衝擊到來了。蘇格蘭地區的威士卡企業狀告北美各省向大不列顛省“走私”威士卡。保守黨和自由党又開始代表不同利益方,開始了議會內部的新一輪鬥爭。

  英國人大鬧的同時,民朝內部也不消停。北美農業部門代表進了北京城,立刻就開始活動起來。大家的要求很簡單,廢除對原美國地區的糧食禁令,允許原美國的農產品向亞洲部分輸送。農業部內部也不是鐵板一塊,支持一些省份要求的人當然有,但是不支持的人也存在。得知是一部分省提出意見後,北美馬上就表示了強烈反對。“他們是民朝省份,難道我們北美各省就不是民朝省份不成?”

  北美地區的幹部很多都是軍隊出身,大家想找關係可容易得很,於是一眾人等走軍委的路子。不求軍委的老戰友出面月臺,只求軍委的老戰友幫忙,讓大家有機會面見韋澤都督,親自把北美的委屈告訴都督。

  韋澤當然知道北美的問題,他個人也不反對北美的農產品輸出。不過此事牽扯的省份很多,韋澤也不想一個人做主。若是事情還跟以前那樣,韋澤死後怎麼辦?爭奪這樣強勢地位的一眾人等豈不是要先來一場內部廝殺。

  所以在常委會上,韋澤只是簡單講了講北美各省前來尋找解決問題的方法。看看大家有沒有自己的想法。就在韋澤覺得大家有可能互相推諉的時候,總理汪海洋開口了,“想解決,只能開個全國糧食會議!而且各省裡面主管糧食生產的副省長必須來開會。”

  汪海洋的意見屬於很正經的做法,韋澤心裡面非常支持。大家都是聰明人,這樣正經解決問題的天明顯沒有人反對。就在韋澤認為這件事有可能就這麼執行的時候,沈心開口了,“從這次的事情看,北美在東京設立的地區中心也該到了完成使命的時候。”

  沈心的建議不僅讓其他常委們臉色大變,韋澤也有些覺得受到了衝擊。在北美東京市建立起來的營運中心目的是確定各省的地盤,並且統一解決整個北美的必須統合的問題。某種意義上算是一種節度使的概念。如果把這個中心取消,整個北美的最高行政單位就變成了三十個省。民朝變成了中央政府領導的將近八十個省。

  “這件事……我覺得可以考慮。”韋澤一時也沒辦法立刻回答,畢竟此事反倒不用人大插手,常委們就可以解決。因為在東京的北美地區中心只是一個行政上的機構,而不是一個權力機構。

  “我同意!”汪海洋稍加思索後立刻表達了意見。對於總理來說,三十個省的聯合機構是個很討厭的存在,現在北美行政區劃分基本結束,這樣的存在已經沒有必要。更不用講這次的農業問題讓汪海洋非常不爽。此次針對的地區不是北美全部地區,從英國那邊購買到的六省之地的農產品早就向亞洲地區銷售了好些年,亞洲地區各省對此並無意見。即便是有,也早就習慣了。

  常委們都覺得此事可行,經過提案,大家決定拿去政治局會議上討論。每個人的想法都不同,但是每個人都覺得此事能夠滿意。有些委員是因為討厭過於強大的地方力量,有些委員則是覺得一個統合整個北美地區的機構是亂源。政治局會議上的反應是全票通過。

  1895年4月,就在全國各省糧食工作會議召開的時候,韋澤得到了組織部的消息,大家對那三十個省的位置早就垂涎三尺,取消了在東京的統合機構之後,大票有政治意願的同志都希望能夠爭取到更高的職務。

  每個人都在以自己的方式面對世界,同時是想升官,同樣是想發財,大家走的路各不相同。就如在匈牙利繼續工作的王士珍,他也希望能夠通過自己的功勞得到認同,進而得到更多。不過,他並沒有去托關係找門路。王士珍認為很多傢伙上了普通的道路,他們認為外部的條件是決定性的。而忽視了事務的內在因素。就如王士珍還在負責調查研究的匈牙利,這個國家的上層看著不同,其實就那麼點內容。反倒是匈牙利的中下層孕育著無數的可能。

  在布達佩斯參與了公共辯論後,王士珍在一部分匈牙利年輕人突然間就受到了極大歡迎。這幫年輕人的出身都是中產階級,父母有一定量的土地,或者是家庭在城市裡面有比較穩定的工作。他們的目標也是希望能夠通過上大學學到知識後成為好的農場主,或者是成為醫生、法官、公務員、律師、教師等社會主流。但是這些人無一例外的發現他們的理想與匈牙利的現狀有很大的出入。

  匈牙利大平原上物產豐富,但是“四海無閒田,農夫憂餓死”卻是這個國家下層人民的命運。直到聽了王士珍的辯論會,蒙在這個悲哀世界上的幕布才掀開了小小的一角,他們才終於得以去窺視在幕布後的冷酷現實。

  和這幫年輕人接觸一段時間之後,王士珍也承認自己之前對匈牙利的判斷有誤。這個國家並非缺乏革命者,甚至也未必缺乏正義感。但是這個國家缺乏對革命的理解。王士珍在調查後發現,在中國很容易看到的政治類書籍在匈牙利根本不見蹤影。在中國初中就強迫學習的政治理念在匈牙利更是無人知曉。不是說匈牙利這個國家對革命採取抗拒或者否認的立場,而是這個國家的人民根本不知道這個世界上的革命發展到了什麼地步。

  王士珍就向黨中央提出了申請,希望能夠派遣一部分懂匈牙利語的同志把民朝的革命書籍翻譯成匈牙利語。除此之外,還可以資助一部分匈牙利進步學生到民朝的大學讀書。

  這份請求在黨中央裡面還引發了反響,主席沈心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我們民朝通過革命把我們的國家推進到現在的高度,如果其他落後國家也學到了革命,會不會讓我們民朝的優勢被……抵消?要是美國當年也搞了我們的革命,我認為這次戰爭我們也會贏,但是代價將大到無法接受的地步。”

  這話法子沈心的真心,其他委員雖然沒能立刻理解,卻都受到了莫名的感動。大家都認為民朝是世界上最強大最先進的國家,這種以強淩弱的感覺太好了。無端的幫助別國崛起,對民朝怎麼看都不是好事。

  在遙遠的北美,祁睿正在參加在東京召開的最後一次北美地區統合部門的會議。統合部門的負責人心情有些低落,北美各省的省長們情緒有些比較高興,有些比較低落。總的來講,不同的利害關係決定了不同的態度。譬如原本北美六省的省長和書記們就很高興。

  祁睿考慮的是自己大概也要退役的事情,如果祁睿想從政,他就只能以地方幹部的路線往前走。此時正好是一個機會,二十幾個省的人員劇烈變動,想穩定下來大概得很久。祁睿在其中趁機佔據一席之地,實在是再合適不過的事情。所以祁睿認為老爹韋澤大概在謀劃此事,他完全沒想到老爹竟然在討論看似虛無縹緲的世界革命與中國地位的問題。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9 11:42

第512章 雙星(十四)

  “祁睿,趕緊吃飯。油熱,我炒菜的時候都燙起了幾個水泡。”步然用那種半大姑娘大驚小怪的語氣嚷道。

  這充滿生活氣息的嚷嚷聲把祁睿的思路都給打斷了,有些無奈的站起身,祁睿把自己這位馬上就要滿十八歲的“未婚妻”的手背抬起來看了看,雪白細膩的手背上有幾點發紅的地方,看上去還真讓人感到疼愛呢。

  “是吧!是吧!”步然順勢就用得理不饒人的委屈聲調繼續說著。但是說完之後,她自己就笑出聲來,“哈哈。你要多吃點。”

  對這位“未婚妻”的手藝,祁睿也沒報啥幻想。對於軍人而言,吃飯的目的就是消除饑餓,補充營養。軍人中的美食家也不是沒有,但是美食家比例遠遠低於其他行業的比例。所以兩人一起坐下吃飯的時候,祁睿根本沒有對這些菜做出評價。祁睿的老爹韋澤只略微表現出對甜食的一點偏愛,而祁睿的兩位“媽媽”中有南京人,有杭州人,秦淮的菜品與江浙的菜品都是出了名的精緻。所以從小就習慣了精緻菜品的祁睿實在是沒辦法評價未婚妻的手藝。直言相告的話未免不近人情,說奉承話又從來不是祁睿的個性。身為嬌生慣養又被寄以厚望的傢伙,祁睿可以平等對人,卻真沒有低下頭的習慣。

  步然也是嬌生慣養出來的,不過嬌生慣養歸嬌生慣養,她母親出身“賤民法”的打擊範圍,卻能嫁給一位開國少將。所以步然吃飯的時候文雅的很,那種嚴格教育塑造出來的文靜風度看著就讓人喜歡。

  兩人都沒有盛太多的飯,菜可以剩,主食卻沒剩。把剩菜放進冰箱準備下頓熱熱,很順利的洗乾淨了碗筷。祁睿就坐回了沙發上,步然也蹦上沙發,自己靠在一頭,腳架在祁睿的腿上,這才說道:“我明年就要大學畢業啦。”

  “哦?你大三都沒上完呢。你畢業後準備去哪裡工作?”祁睿問。

  步然看祁睿沒有正確理解自己的意思,嗔道:“我馬上就要十八歲啦!”

  “哦。”祁睿嘴上隨便應了一聲,心裡面其實知道步然的意思。民朝有些上學早的孩子四歲半上小學,步然則是四歲上小學,九歲上初中,十五歲生日前上大學。步然畢業的那年十九歲,不過畢業的時候還不到十九,只有十八歲。這是她頗為驕傲的事情。

  看祁睿這麼裝傻充愣的模樣,步然收回架在祁睿腿上的腳,認真地說道:“我們結婚吧。”

  民朝婚姻法規定,男性二十歲,女性十八歲就到了可以結婚的年齡。大學並不阻止大家在適齡的時候結婚,然而被一位比自己小十五歲的妹紙逼婚,北美軍區政委祁睿中將竟然感到了相當的壓力。他有些推託的應道:“你何必這麼著急呢,大學畢業後確定了工作再說。”

  “我不是著急啊,大叔。你今年都多大了,我可不想過幾年和一個四十歲的伯伯結婚。”步然的語氣裡面有種恨鐵不成鋼的味道。

  祁睿心說“我才三十三歲好不好”。但是和一位馬上十八歲的妹紙講這個,他覺得自己貌似沒啥立場。步然是祁睿同學步路同父異母的妹妹。兩人第一次見面在祁睿最後一次見楚雪那天的頂樓餐廳,第二次見面則是祁睿從北京抵達溫哥華港的時候。祁睿中將正好在港口遇到了老同學步路,被步路請到他父親家。步正途少將熱情招待祁睿,當時馬上十五歲的步然就對這位和她哥哥年紀相仿,卻比她爹軍階還高的哥哥產生了極大興趣。然後步然就以不錯的成績和針對開國將領的政策順利考上了東京大學。這期間,步然有空就去找祁睿玩。

  不得不說,步然真是個美人,美的都有些不像話。當她在十六歲宣佈自己是祁睿的女朋友之後,兩人中間也折騰了幾次分合,最後兩人關係穩定了,現在眼瞅著直奔結婚而去。

  “那總得和我父親母親說一聲,還得抽時間回去一趟。”祁睿最後還是決定屈服一下。

  步然立刻笑顏如花,不過片刻後凝脂般的臉頰上就飛上了兩朵粉紅。見父母是個很大的事情,只是想想這個就讓小姑娘覺得不安。更不用說要見的不是普通人,而是民朝的皇帝韋澤同志。除了害羞,步然也覺得有些慌張。能否給這樣的大人物留下良好印象,步然也覺得心裡面完全沒譜。

  祁睿上班的時候心裡有些迷糊,想到要給老爹寫信,祁睿就覺得很不安。雖然祁睿現在可以非常冷靜的和老爹寫有關軍隊和國家大事的信件或者公文,可自己的私事還是讓祁睿心裡面沒底。一想到老爹韋澤很清楚雪的事情,祁睿心裡面就更虛了。

  當心裡面不安的時候,祁睿就習慣性的把思路轉到工作上。兩分鐘不到,他就冷靜下來。取消設在東京的北美統合部門的命令正式抵達,這個過程計畫中完成是在兩年後。現階段先把最初的北美六省,以及太平洋東海岸四省劃歸中央管理。而北美軍區的兵力也開始調離,陸海空三軍總兵力降低到110萬的規模。然而祁睿發現了一個問題,北美軍區的部隊編制特色好像是要讓部隊擁有更強的遠程投放能力。所以他不得不考慮到軍區可能會承接前往歐洲作戰的假想敵規劃。

  “這歐洲又出什麼問題?”祁睿開始考慮該和軍區同志們討論收集歐洲情報的問題。這是1895年5月的事情。

  歐洲出問題了,不是軍事問題,而是經濟問題。英國大宗糧食市場上的糧價暴跌三個月之後,隨著收穫期一天天接近,歐洲市場上終於引發了全面的糧價暴跌。在這樣的過程裡面,自盡者選擇的絕命場所已經不僅僅限於泰晤士河,法國的塞納河、瑞士的萊茵河,還有奧匈帝國的多瑙河,這些河流比工業污染嚴重的泰晤士好許多,所以投水自盡者被打撈起來之後的模樣也比英國的那些自盡者看著稍微好些。

  在賽普勒斯,王明山趕來坐鎮。在倫敦,恩叔的培訓班裡面的年輕學生們也得到了很多資訊。恩叔的這批學生中不少都不是共產主義的追隨者,他們更希望學到的是唯物辯證法。辯證法不是馬叔首創,甚至也不是黑格爾首創。但是能把唯物主義與辯證法合起來的則是馬叔的成就之一。這批學生們面對當過民朝皇帝韋澤宮廷大學者的恩叔,講述著最近的情況,“大城市的糧價降低的非常多,因為太多不耐存儲的食品開始降價銷售。”

  “只要運輸不便的地區,市場上的糧食零售價格都沒出現暴跌。但是購買糧食的價格開始暴跌。”

  “歐洲的農業產區都是糧食價格暴跌。只有法國比較例外。”

  這些介紹都讓這幫學生對恩叔的認同感越來越高,如果是以前,他們頂多覺得這是一場很激烈的價格暴跌。現在這些人看到的是表像背後的必然性,所以有學生忍不住問道:“為什麼西班牙的農業情況比俄國還糟糕?怎麼看俄國都比西班牙加落後吧?”

  “俄國的鋼鐵產量已經接近法國,很多法國資本都投入俄國建設工廠,西班牙看著比俄國更先進,那都是老黃曆了。”同為學生的馬克斯•韋伯率直地答道。

  “至少俄國的交通情況要比西班牙糟糕,為何俄國反倒沒有西班牙看著那麼糟糕?”學員們中有些人並不認同馬克斯•韋伯的看法。

  馬克斯•韋伯繼續答道:“國家是不是糟糕,和國家的營運中的交易程度有關。西班牙的農民們小自耕農很多,他們生產出來的產品中超過一半都是留給自己吃。只有多出來的產品才會送到市場上銷售。而俄國農民的耕種的土地大,他們生產的目的是為了把大部分的糧食送到市場上銷售。從這個角度來講,俄國的農民反倒比西班牙農民要先進很多。他們即便受到衝擊,卻也因為之前面臨過糧食價格暴跌的經驗,有思想準備,所以看著就會好些。”

  看到學生們並沒有看到核心,恩叔開口說道:“俄國出口的很多都是口感不佳的飼料糧,本來價格就不高,現在價格暴跌的是人吃的糧食。肉類生產週期還沒有出現,飼料糧的週期還沒到呢。”

  這個解釋讓不少同學得以解惑,在他們記錄下筆記之後,新問題就出來了,“如果他們能夠把糧食存儲起來,熬過現在的低糧價階段。難道不是可取的方法麼?”

  有農村經驗的同學臉上露出了不屑的表情,這種城裡人的話放到農村就實在是可笑。

  “糧食有存儲時間。”有同學答道。

  “陳糧的價格比新糧要低很多。”有人補充。

  “農民們往往都為了能夠生產出更多糧食,借了錢的。不把糧食賣出去,他們拿什麼還錢?”馬克斯•韋伯跟著補刀。

  聽著學生們的問題,恩叔下意識的用手摸了摸他面前的資本論。這本書裡面關生產成本有非常精確的描述,看得出有些學生只想學習對現在局面的解釋,完全沒有靜下心去學習這些理論基礎。不得不說,恩叔對對一部分學生挺失望。

  但是恩叔的注意力還是很快就放回到眼前爆發的大波動上。此次由糧食開始的波動會不會變成一次經濟危機,恩叔還沒辦法確定。這次的波動有可能很快就平息,但是這次波動是來自整個歐洲。從經驗產生的直覺上,恩叔已經感覺到了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緊張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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