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幻想] 1852鐵血中華 作者:緋紅之月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3-8 15:53:0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382 64701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9 11:43

第513章 雙星(十五)

  撥打算盤的劈啪聲,翻動紙張的嘩嘩聲,黑板上各種資料以及不同的資料圖表。王明山在賽普勒斯的歐羅巴銀行總行再次感受到了央行行長的感覺。

  歐羅巴銀行對於此次歐洲糧食價格的暴跌非常關注,因為已經有銀行客戶投水自盡,歐羅巴銀行的當地分行馬上就開動了清算工作,力求讓利益最大化。各國分行都惴惴不安,不知道未來發展方向是什麼。

  “分析部門認為,此次糧價暴跌不是偶然,而是長期變化的一次總爆發。”銀行行長一臉緊張的給王明山做著報告,一同參加會議的人也都神色緊張。

  王明山認識這些負責人中的最關鍵的幾位,對他們的專業水準也有些信心。所以王明山只是點點頭,靜靜的聽。行長見到老央行行長沒有絲毫激動,他也冷靜下來繼續介紹。

  歐羅巴銀行的分析部門認為,歐洲這些年農業生產率提高許多,然而歐洲主要的大宗糧食輸入國是英國、德國以及北歐國家。北歐國家地廣人稀,人口不多,肉類與魚類供應充足。能大規模影響糧食價格的主要市場是英國和德國。英國過去兩年裡面有超過200萬窮困人口離開大不列顛島,這讓英國對於糧食的實際需求量大大降低。

  “更廉價的肉類以及副食品開始輸入大不列顛島,這是最後一根稻草。未來的糧食價格還將繼續走低。除非遇到大規模的荒年,否則糧食價格不可能快速反彈。大型運輸船只已經讓運輸成本快速降低,決定英國糧食價格的是北美的糧食產量。歐洲有可能出現通縮的局面。”歐羅巴銀行的行長念完了對未來的預期。

  “通縮麼……”王明山微微點頭。通脹、通縮,這些名詞都是最近二十幾年突然出現在中國的新詞彙。王明山算是韋澤的弟子,在黨校的時候聽過這些詞彙。而王明山手下的這些年輕人聽到這些詞彙的時間大概是在初中,他們的初中老師知道這些詞彙的時間未必就比學生早很多。想到這裡,王明山忍不住很想笑,能在見到真正意義上的大規模通縮可是很有意思的事情。

  見到老行長露出了意義不明的笑容,歐羅巴銀行的行長覺得心裡面惴惴不安。他試探著問道:“王書記,這個……您對我們的報告有什麼意見麼?”

  王明山很輕鬆地答道:“我覺得大家已經盡力了。至於事情到底會變得如何,我們就繼續向下看。很多事情我們只是聽說過,還真沒見過。”

  “可是……根據教科書上講,通縮導致整個社會交易金額降低,造成的威脅未必就比通脹好。”歐羅巴銀行的行長不安地說道。

  看行長如此緊張,王明山擺擺手,“我這次來是看看大家怎麼面對問題,至於具體問題的執行我不做指示。這麼些年來,咱們都沒見到真正的通縮。所以說該怎麼應對,我們也只是看過書上寫。雖然都督絕不會騙咱們,但是總得經歷過之後才知道我們的應對能力是不是有問題。”

  這話沒有任何實際解決的辦法,歐羅巴銀行的行長心裡面很是失望。不過王明山並沒有任何責怪,至少算是讓銀行過了這一關。行長心裡面歎口氣,以後的事情走到哪裡就說到哪裡吧。

  在市場的反應只是糧食價格暴跌的時候,倫敦方面根本沒有對自己製造的局面有絲毫的羞愧。大英帝國此時考慮的事情只是混過一天算一天,議會的議員們出於自己的利益角度,或者是希望能夠在選舉中得到更多選票,或者是希望能夠在某些投資中得到收益,又或者是簡單的希望能夠推動他們自己認同的法令,相當一票議員繼續鼓動英國民眾向北美移民。

  英國向北美移民,民朝也在向民朝移民。讓美國接受大掃蕩的重要人員之一祁睿倒是反其道而行之,到了1895年7月,他就帶著馬上就要18歲的未婚妻步然乘船直奔北京。一直沒見到老爹韋澤進行任何推動祁睿復原的行動,這讓祁睿自己也覺得有些意外。這次能夠吧結婚的事情搞定,祁睿也想趁此機會和老爹認真聊聊,看看老爹此事到底是什麼意思。

  “祁睿,你父親真的跟你說的那麼和氣麼?”步然已經好多次不安的詢問同一個問題。

  祁睿能想到步然的不安,他笑道:“你聽說過我老爹有什麼暴行麼?”

  步然眨眨眼睛,低聲說道:“他可是頒佈賤民法的人啊。”

  沒想到步然竟然把此事給提出來,祁睿心中突然生出一種感歎。韋澤說過,人民的眼睛是雪亮的。步然的外公是滿清的官員,級別還不低,所以集結了“大地主、漢奸、屠殺人民劊子手”于一身。這個家庭人丁旺盛,根本夠不上“弱勢群體保護條例”的範疇,所以這個家族就實實在在當了快二十年的賤民。能讓身為開國少將的“首長”娶個賤民家的女兒,固然因為命運的偶遇,步然母親的容貌與氣質也可想而知。

  對於賤民法,祁睿的態度是“我聽說過有這麼一回事”,在賤民法已經被廢除的今天,祁睿萬萬沒想到自己的未婚妻對老爹韋澤的印象竟然是這個“賤民法”。祁睿笑道:“這都什麼時候的事情了,你還能記得?”

  這話讓步然微微的哆嗦了一下,這位十八歲的少女很想說,賤民法實實在在實施了超過十五年。民朝到現在才二十六年。這部法令對滿清時代的社會主流的摧毀非常殘酷,不僅僅是有整整一代人永遠失去了接受高等教育的機會,不僅僅是有兩代人失去了進入社會上層的機會。更重要的是這種公開明確的歧視沉重打擊了這些家族的自尊心。

  被民朝這樣強大的力量指定為賤民,那是無比恐怖的事情。步然發覺父親周圍那些家庭的小孩從小除了有爺爺奶奶之外,還有外公外婆。直到不然十歲的時候,她才第一次被母親帶著去見到自己的外公外婆。後來她才知道那一年民朝正式宣佈停止賤民法的執行。外公家的人看著都非常畏縮,走路都低著頭,從不敢大聲說話。十歲的步然是父親的心肝寶貝,那時候哪裡知道這是什麼原因。她發覺自己的表兄表弟們都很懦弱的時候,就忍不住欺負他們一下。然後步然第一次被母親痛打了一頓。

  步然當然放聲大哭,在她哭泣的時候,透過朦朧的淚眼,看到母親也傷心欲絕的哭泣著。步然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是她知道自己錯了。後來,她才知道有賤民法這種東西的存在。現在賤民法已經被完全廢除,但是提起韋澤都督,步然就難以忘記母親用恐懼的聲音說著:“是皇帝陛下親自制定了賤民法。”

  祁睿知道美女外貌的美麗和她們內心的想法毫無關係,然而看到步然因為感受恐懼而忍不住露出可憐楚楚的表情,他發覺自己的愛憐之心就強烈的迸發出來。明知道老爹韋澤從來不會針對個人進行針對性打擊,但是祁睿發覺自己居然生出了一絲對老爹韋澤的不滿來。

  趕緊把這一絲不滿驅逐出大腦,祁睿上前摟住了步然的肩膀,“這都是已經過去的事情了,你害怕不害怕都是對著不存在的事情。不要難為自己。”

  步然靠在祁睿胸前,委屈的低聲說道:“以前發生過,難道以後就不會發生麼?”

  祁睿一愣,他還真沒想過這個問題。作為政委,祁睿要做思想工作,所以祁睿竟然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未婚妻提出的問題。步然的恐懼並不是空穴來風,當賤民法制定出來之後,執行的可是非常給力。那幫前朝主流社會的人們在天翻地覆的社會大變後跌入穀底。發生過一次的事情為何不會再來第二次?

  思忖了好一陣,祁睿覺得自己的情緒好不容易從憐香惜玉中掙脫出來,然後他才突然發覺這個問題其實很好回答。用手摸了摸步然的長髮,祁睿笑道:“因為舊時代的剝削階級已經不存在了。從制度上,從認知上,舊制度已經被徹底消滅。如果還有人再想復辟舊制度,那是不可能的。所以舊時代的賤民法再也不會被復蘇。你不用擔心。”

  “真的?”步然抬頭看著祁睿,美麗的容貌上有了光彩。

  祁睿發覺自己恢復了沒多久的理性又要在這樣的美人面前消失,他忍不住別開了頭。祁睿甚至覺得自己的心境很可恥。然而片刻後,祁睿就扭過頭來,看著這樣的美人真心是非常讓人滿足的事情。現在不是辦公事件,祁睿決定還是順從自己的想法為上。

  成熟繁忙的航路,新造的船隻,此次航行很順利。祁睿和步然抵達了天津,然後乘火車到了北京。見到了老爹韋澤,祁睿還沒來得及介紹步然,就見到老媽目不轉睛的盯著步然看。老爹韋澤也很認真的看。步然在這樣的目光火力下竟然沒有害羞或者怯場,她從上上前說道:“韋伯伯好,祁阿姨好。韋伯伯,我父親很想念您,他托我帶了封信給您。”

  韋澤接過步然遞過來的信,然後開心地贊道:“我真沒想到,步正途竟然能生出這麼好的小姑娘。他……他太能幹啦!”

  韋澤說完之後,祁紅意上前拉住步然上下仔細打量,忍不住嘖嘖稱奇。“我在廣東的時候見過你爹,你爹……嘖嘖……真不得了。”

  步然對於別人稱讚她的美貌早就習慣了,所以小姑娘帶著謙虛的美貌從容不迫地答道:“伯伯,阿姨,您過獎了。”

  韋澤很快就恢復過來,他向祁紅意試了個眼色。祁睿也如夢方醒般趕緊回身從沙發上拿出一個厚厚的大紅包來。看那個厚度,祁睿相信裡面大概是一萬塊的見面錢。不過他突然生出一個懷疑,裡面到底裝的是一百塊還是十塊呢?

  “謝謝阿姨。”步然展現了讓人極為喜歡的大家閨秀的禮貌與親切。

  “步然,坐!坐!”韋澤招呼大家在客廳裡面落座。氣氛很好的會面就開始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9 11:44

第514章 雙星(十六)

  家庭會面後,祁睿先把步然送去旅館。看得出步然其實還是頗為擔心的,得到了祁睿老爹老媽的明確支持,這孩子終於放下心來。祁睿也覺得安心很多,他安頓步然住下。自己又跑回老爹韋澤這裡。進門之後想去書房,沒想到從老媽祁紅意聽說老爹韋澤正在準備長途出門的行李。他又趕去臥室。

  就見韋澤正對著一張清單查點攜帶的衣物以及用品,祁睿訝異地說道:“父親,您這麼著急就要出門?”

  韋澤沒有立刻回答,他把清單和物品對完,合上拉杆箱,收起清單,這才對兒子說道:“要是不是等你,我此時已經出發了。走,去書房。”

  跟在父親身後,看著父親依舊輕快的步伐,祁睿突然感覺父親真的老了。以前韋澤這樣輕快的走,是他充滿力量的身體自然而然的表現,現在韋澤這樣輕快的步伐卻是他用力去完成的行動。祁睿突然想起在黨校培訓時聽到的話,“才氣縱橫的時代,年輕有創造力的時代,大家的做的事情成就大家的一切。等到精力不濟,創造力不復的時代,大家就開始做‘以前的自己’。”

  這是黨校高級班的課程,能夠參加這樣培訓的同志都被認為是非常有水準的一群,這樣的話讓那些已經開始步入“做以前的自己”年紀的同志們不勝唏噓,年輕有經驗的同志們則覺得眼界一開。

  祁睿一直認為自己的老爹不會落入凡人的境界,即便知道老爹韋澤只是個凡人,祁睿也下意識的跳過這個想法。現在親眼看到父親步入老境,祁睿突然想起,自己的父親韋澤已經是一位62歲的老人了。

  只有那些真正親近以及有觀察力的人才能注意到這些內在的細節,韋澤用外人看來依舊輕快的步伐走進書房,關上門。和兒子面對面的坐下。“步然那姑娘,不過我有些懷疑你沒能把心收回來。用你憧憬的那種家庭生活的心態對對待步然。”

  祁睿知道老爹肯定要談論結婚的時候,沒想到老爹上來就說出這樣令人不解,卻好像很有道理的話。祁睿強打笑容,“父親,你是說我沒有忘記楚雪麼?我真的很久沒有去想起她了。”

  韋澤十指交叉,雙手搭在小腹上。他用非常冷靜的語調說道:“我的意思是說,你對楚雪的那種感情,讓你把有關家庭的期待寫在某些神經元連接上。而你對不然的心情,大概是刻意避開那種神經元連接。按照普通的說法,就是避免觸及那種心情。因為觸及那種心情,或者說調動那些神經元連接之後,你就會痛苦不安。但是就我個人的經驗來看,就算是對那些視而不見,你的神經元以及連接的部分區塊同樣會對你的判斷有所影響。那部分內容只要還存在,你就會刻意避開。但是我不得不說,你刻意避開的內容中很大一部分其實與家庭生活息息相關。你會因為回避過去而讓現在有所缺失。”

  祁睿聽的瞠目結舌,他本以為他老爹韋澤會用正常人類對感情的模糊描述談論這場婚姻。而韋澤用一種科學的態度來描述此事,祁睿覺得自己聽不明白,或者說根本聽不進去。

  看著兒子的表情,韋澤微微一笑,“我已經沒辦法從感情上給你什麼指導,我有我的感情判斷,你有你的感情判斷。所以我只能從唯物主義的角度給你些建議。聽進去聽不進去,都是你的事情。我對步然那孩子很喜歡,我不反對你們結婚的事情。只是我希望你做任何事情都不要是過去的延續,而是新的開始。太陽升起之後都是新的一天。自己走不出過去,不敢觸碰過去的經歷,都是正常的事情。但是我認為這不是健康向上的態度……”

  這老俗套的話祁睿能聽明白,就在他以為老爹會繼續說下去的時候,就聽老爹韋澤說了四個字“如此而已”,然後就閉口不言。等了兩分鐘,看老爹一言不發,祁睿才明白老爹居然已經做完了思想教育。

  依照以前的經驗,祁睿相信自己要是再這麼沉默下去,老爹就會攆人了。“不悱不啟,不憤不發”是老爹韋澤比較堅持的立場。祁睿趕緊說道:“父親,你以前說過讓我調離部隊……”

  “那件事我改變主意,不準備介入了。”韋澤答道。

  祁睿一愣,雖然在戰爭中深知要根據當下局面改變戰術的必要性,他還是覺得一陣不安。祁睿心裡面第一個念頭是“難道老爹對我失望了麼?”

  韋澤平靜地答道:“改變的理由是,我原本認為人民不接受共和制。現在看事情沒那麼複雜,大家如果決絕共和制,原因必然是覺得實施共和制後他們會失去很多。現在我還沒見到有這方面的跡象,大家對共和制並沒有很擔心的模樣。”

  祁睿又懵了,他本以為自己是共和制裡面非常關鍵的一個存在,沒想到在老爹韋澤的考慮中,親兒子祁睿竟然沒有共和制更重要。而且祁睿相信自己好歹也是光復軍中的人物,怎麼都不能被這樣對待。這陣發懵後幾瞬間,一股子羞憤而生的怒氣從祁睿胸口直沖腦門。

  韋澤看著面前的兒子,平靜冷淡地說道:“你在我心中絕非一文不值,我對你的前程也仔細考慮過很久。你以自己為世界的核心,所以生出強烈的怒氣。我能理解。但是我想說的是,我並沒有以我為世界的核心,所以你對我的想像不符合事實。”

  祁睿原本只是一種說不清楚的怒火,老爹的話讓祁睿生出一種兜頭一盆冷水的感受,他在悚然的同時,怒氣卻也沒有因此而平息。祁睿也儘量用冷淡平靜的聲音回答:“父親,你說的這些我都能理解。不管我多不高興,給我點時間去想一下,我就理解你說的沒錯。但是你就不能有一次,哪怕是一次,不用這樣的態度對我說。而是作為一個老爹而不是絕對正確的角度來和我說話。一次就好。”

  “……然後呢?把我拉到你的這個境界之後,你就能提升自己了麼?”韋澤的聲音依舊平淡冷靜。

  祁睿一愣,也許是老爹韋澤在他面前始終是那種難以觸及的高度,他才希望有一天老爹韋澤能夠從高高的神壇上走下來,像一個人類般站在祁睿同一個層面上。但是那樣的一天到來後要怎麼樣,祁睿還真的沒想過。

  “祁睿,我不是你想的那樣對痛苦和悲傷完全視而不見的人。相反,我是一個對痛苦和悲傷沒有什麼承受能力的人。我是為了避免痛苦才要學著走一條不計得失,只求無愧於心的道路。走上這條路之後,我終於擺脫了讓我無法承受的東西。你要是覺得我高高在上,那是因為我很關心你。你要是認為我沒有重視你,那大概是因為我們的價值觀可能不太一樣。但是有一條沒錯,你是我的兒子,我不可能不用我的方法去愛你。”韋澤的聲音依舊平靜,不過在他的聲音裡面終於有了些情緒。

  祁睿的憤怒與不滿隨著父親韋澤的話開始消散,他也是政委,道理懂得很多。負面情緒與道理無關,而是因為祁睿認為他在老爹韋澤心中要占很大的一塊存在。那股子憤怒的勁頭一過,祁睿的理性還是承認老爹韋澤是真心的關心祁睿。祁睿很想示弱,但是又忍不住說道:“父親,您說的我能理解。但是我認為很多事情關乎我,而你從來不把這些告訴我。”

  “那大概也是我們對是否關乎你的判斷不同。例如,你弟弟韋坤已經是南京市工業局局長,市委常委。你呢自然不用講。於是有人就說,你和你弟弟韋坤就是雙星。未來必然有機會要當主席的。你覺得這事情和你有關麼?”

  祁睿聽了這話,整個人愣住了。單從道理上講,他知道這些和他沒什麼關係,但是祁睿發覺自己真的沒辦法對此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哪怕明知道有人希望利用祁睿,但是一想到有機會成為國家主席,他還是覺得內心一陣陣的有反應。

  韋澤歎口氣,聲音顯得低沉,“得到了就歡喜,失去了就難受。這些都是人之常情,我覺得還好。比這更可怕的是在腦子裡面空對空的想,因為沒有努力,沒有感受到跋涉中的痛苦,以及付出之後的疲憊,所以想像有可能得到的,就更是覺得美好。想像有可能的失去,就更加恐慌。懂了唯物主義之後,大概能少些妄想。不過也僅次而已。幸福的人生都一樣,不幸的人生倒是能展現出千姿百態來。”

  祁睿點點頭,他理解這些。這三十多年也不是白過的,若是基本的唯物主義都辦不到,祁睿在一眾英才裡面斷然無法出頭。

  韋澤繼續講著:“所以勤勞、勇敢、堅定這些被稱為美德,可從沒人把聰明伶俐稱為美德的。美德大概無一例外都是因為我們不願意再承受失敗、失去、沒完成等等事實,所以通過好多次的努力,好多次的痛苦,把我們自己強行改造出來的辦事方式和態度。如果再進步一些,甚至能找到自己的生活模式。”

  祁睿繼續點頭,這些都是他走過的路。

  韋澤看了看自己的兒子,看到兒子的表現不是敷衍,他說道:“我覺得我在這之上繼續努力,然後發覺我其實沒能力讓我成為世界的核心,我只能根據我決定的立場,去面在各種解決問題的選擇中選擇一個。除此之外,我認為事情的大方向可以確定,但是中間的具體過程永遠都超出我們想像之外。我們自己要有想像力,但是我們沒能力靠自己想像出一個世界。”

  祁睿覺得這話很對,不過他從沒用這樣的高度去考慮問題。就在他的嘗試理解並且架構出這樣思維的時候,就聽韋澤又說了一句,“當我真心理解到這些之後,我的痛苦一天比一天少,到現在甚至不再因為我自己而痛苦。”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9 11:44

第515章 雙星(十七)

  圓明園非常美,湖光山色曲徑通幽。那些用來供皇家娛樂的假街景什麼的狗屁玩意被拆除一空之後,整座園林更加優雅美麗。這樣的園林白天有白天的景致,晚上有晚上的風情。祁睿一身軍裝,帶著中將階級章,胸前掛著臨時通行證。在這座住過一段時間的園林裡面散步,也不自覺的感到愜意。

  愜意存在,心中的感慨也難免。祁睿沒想到老爹韋澤有正常人的喜怒哀樂,也有正常人很難達到的處理方式。

  “我有不得不做的事情,所以也有不得不放棄的事情。當然,這都是個人問題。不過我在政治上的態度始終如一,信仰從來沒變。”回想老爹的話,祁睿覺得內心有些沉重。他覺得當下的自己不得不做的就是眼前的工作,但是很多與工作無關的事情始終困擾著祁睿,讓他覺得有些動彈不得的感受。

  但是祁睿好歹也是這麼多年努力才走到今天,穿越過戰場,直面過死亡。自己的壓力並沒有讓祁睿有絲毫動搖。反倒是這次談話讓祁睿覺得對未來發展壓力驟減。老爹韋澤明確表態,並沒有逼著祁睿一定要去當主席的意思,也沒有一定要阻止祁睿進一步發展的打算。所有的未來,都看祁睿自己努力。祁睿覺得自己在軍隊幹的很開心,經過這麼久的努力之後,他好不容易能夠靠自己的能耐解決面對的問題。讓他放棄軍隊的工作,跳到不熟悉的行政部門,祁睿覺得壓力太大,無法接受。

  至於老爹韋澤談及的“雙星”,祁睿心裡面本能的就感覺到那些人的惡意。他們的想法絕沒有從祁睿的利益出發,把祁睿推倒那個高度,只是為了這幫“從龍者”們得到更大的利益。不用韋澤刻意說明,祁睿就完全能理解這些。

  7月的北京夜風是清涼中帶著溫熱,一陣風吹來,祁睿只覺得渾身舒暢,心情也隨之好了許多。他忍不住想,如果此時帶著步然一起在這裡暢遊,卻是件美事。然後祁睿更久遠前的回憶突然浮現出來,那是祁睿與楚雪在南京的公園裡閒逛的回憶。

  心突然就痛了起來,祁睿發覺老爹說的沒錯。人類天生的類比型思維模式會自然而然的把所有的類似內容都回憶起來。很多人的人生沒辦法向前走,就是因為回憶帶來的痛苦。這種痛苦是如此的無法忍耐,以至於能夠讓很多人一輩子都過不去。

  祁睿在路邊的一個長椅上坐下。輕輕撫摸著隱隱作痛的胸口,忍不住苦笑起來。有人說,時間能夠撫平創傷。而老爹韋澤說,長時間不去使用那個存儲著痛苦回憶的神經元,神經元引發痛苦的能力不斷降低。兩邊解釋的是同一件事,但是切入點和切入方向完全不同。

  以前的時候,祁睿覺得老爹韋澤未免太過無情,現在祁睿才發現是自己那時候太過幼稚。沒人認為韋澤是個強男霸女的人,然而韋澤在祁睿面對感情問題的時候果斷拿出了解決辦法,用韋澤擁有的極大力量把楚雪強行約束在祁睿身邊。雖然這不能說是無可挑剔的決定,但是祁睿不得不承認,老爹韋澤是真心愛祁睿的。而且老爹韋澤抓住了問題的關鍵。

  難道老爹以前遇到過這樣的事情,留下了痛苦的回憶麼?祁睿破天荒的第一次想到這種可能。

  一陣胡思亂想之後,祁睿覺得痛苦消退了。他站起身走向大門。第二天,他帶著步然在作為民朝中央辦公地的頤和園裡面暢遊了一番,痛苦還在,卻沒有昨天那麼明顯。因為祁睿明白,他有生之年是不可能帶著楚雪在這裡遊園。

  中午時分,步然問祁睿,“要不要去見見韋伯伯?”

  “他出差了。”祁睿答道。

  “去哪裡了?”步然很訝異。

  “我不知道。”祁睿答道。說完之後,他忍不住提醒,“關於國家領導人的行程,不要去問。我們問了之後,除了引發警衛部門的注意之外,根本沒有用。”

  祁睿本以為步然會問幾個“為什麼”,沒想到步然只是沉默的思考片刻,接著點頭答道:“明白了。”然後她更緊的拽住祁睿的手臂,靠的更近了些。祁睿突然發覺和步然一比,韋澤家的孩子們都是貨真價實的嬌生慣養。

  正如祁睿所說,保衛部門在每次韋澤出行的時候都非常緊張。俗話說有千日做賊,沒有前日防賊,保衛部和中央警衛團就是千日防賊的單位。韋澤去了河南省會鄭州參加全國水利會議。會議人員都被仔細查過,都有附帶照片的通行證。等到會議順利召開之後,保衛部門也沒有鬆口氣,安保人員目光如炬,準備隨時關注任何異常現象。

  韋澤不是保衛部門的人員,他就不關心此事。此次水利工作會議事關黃河河道以及長江流域新雲夢澤的探討,韋澤對此非常在意。他已經62歲,哪怕韋澤有機會活到親眼目睹這兩個專案完成的日子,他也不可能參與到實施當中去。

  “國家已經發動偌大人力,把歷代水利資料進行了翻譯。我們感謝聖上韋澤同志對我們水利部門的關懷和貢獻。”會議主席是水利部部長。這番話說完,他帶頭鼓掌。下面的同志們也發自內心的鼓掌。沒有韋澤在戰爭中對歷史文獻的保護,沒有韋澤創建全新的帶拼音現代漢語,沒有韋澤確立民朝的科研體系,水利部門這些人自己根本向現在這樣形成一個真正的部門。不說別的,光是收集有關水利的古代記載,通過記載勾勒出中國歷史上主要的水道變遷,就不是現在這幫水利部能完成的任務。

  台下有些人心裡面其實還有些惴惴,他們是在皇帝韋澤同志提出恢復雲夢澤的假像之後,才知道雲夢澤這個歷史名詞。有皇帝韋澤同志參加的會議,他們真心沒有發言的勇氣。

  但是總得有人說,水利部的同志就把最新的幾個研究主題拿出來,發表研究結論的同志上面念,不少人的注意力更多的放在關注韋澤的反應之上。水利部的部長是越看心裡面越不安,他見韋澤次數很多,所以他大概判斷出這些研究報告都沒有講到韋澤心裡去。

  每一篇報告做完後都有提問時間,韋澤一直沒吭聲,就是靜靜的聽其他同志提問。大家此時都不敢“犯錯”,所以提問也問的不溫不火。

  這樣的局面上演到第三篇,韋澤臉上已經沒有絲毫表情,無比冷淡的反應讓水利部部長已經有些汗流浹背的感覺。抹掉腦門上的汗水,部長很想寫個字條給韋澤同志,問問他到底有什麼看法。

  就在此時,一個二十幾歲的年輕人起身,用一口湖南腔開口說道:“我想問一下,這篇報告裡面沒有提及清水沖刷侵蝕河道的影響。你們是沒有研究結果,還是根本沒有考慮過。”

  部長一聽這年輕的聲音,心裡面就有些不爽。最近的這幫年輕人都很沒禮貌,個個恃才自傲。到能發言的時候,就總想凸顯自己。這種咄咄逼人的口氣連起碼的禮貌都沒有。然而部長卻看到韋澤臉上的表情變了,他的目光從毫無感情的冷淡,瞬間就變得銳利,對這個發言完全有了關注。部長心念轉了幾轉,立刻就了決斷。

  臺上的這位報告人員被這個問題問的無法回答,他們根本沒考慮到清水對河床的侵蝕問題。能對河床有測量,就已經廢了好大力氣,再花大力氣把各地的水文資料匯總,拿出一個歸納,就是極大的成果。至於水清水渾,根本不在考慮之內。

  就在這位報告人員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的時候,就聽水利部長用嚴厲的聲音說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這有什麼好想的?”

  報告人員愕然看著部長,然後他就聽部長厲聲說道:“說實話!”

  報告人員先是一哆嗦,然後吞吞吐吐地說道:“呃……我們根本沒有考慮清水的問題。”

  部長心中大定,他此時最怕的就是這位報告人員說瞎話。在部長看來,韋澤都督不是一位尖酸刻薄的皇帝,而是一位學問淵博,心胸寬大的學者。老老實實承認自己沒幹,然後讓事情順利的進行下去,這反倒不會讓韋澤有意見。如果為了所謂的“面子”而拖延議題,學者韋澤同志很可能就會變成冷酷無情的皇帝韋澤同志。那時候,好多人都要吃不了兜著走。

  “明白了。”那位發問的年輕人說了一句,然後就想坐下。

  部長立刻站起身說道:“那位元同志,你是哪個單位的?”

  年輕人再次站起身答道:“我是九江局的。”

  下面立刻就發出一陣笑聲,這笑聲裡面沒啥好意,因為五年前長江大水,九江潰堤。整個長江流域所有軍隊以及武警部隊都調堵口子,護大堤。總算是熬過了那次水災。後來調查報告稱,九江的長江大堤是豆腐渣工程。那次可是有好多人丟官下獄。

  兩年前,又是長江大水,九江大堤再次崩潰。又是軍隊救災,又是一票人丟官下獄。現在提起九江局,大家的第一念頭就是嘲笑。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9 11:44

第516章 循序漸進(一)

  “九江大堤的事情的確是因為有人認為修建堤壩的款子是可以動用的橫財,貪污的有,挪用的有。這些在江西各部門各黨委講述的時候反復強調過。不過我江西水利部門的同志相信了江西省水利部講的內容,他們認為各個河道淤積問題嚴重。既然河道淤積了,頂多河道變淺。到了大水時候,在河道上多壘些沙袋等東西就好。他們就沒聽我們一線部分的研究。因為上游綠化越來越好,長江水的澄清度增加,水變清了,侵蝕了河床,傳統的河堤下方被掏空,遇到大水,就崩塌了……”

  年輕的水利工作人員大聲的講述著他對潰堤的看法,看得出,這位絕對不是第一次講,因為他沒有回憶,沒有不安,反倒是因為沉浸在對潰堤的講述中,情緒還激動了不少。基於科學的自信讓他個人表現出來的情緒具備相當的影響力。

  水利部長自己也感覺到了一絲觸動,他偷眼看著韋澤,就見韋澤左手手肘撐在桌子上,拇指和食指輕輕搓著下巴上的鬍鬚,聚精會神的聽著這位年輕水利人員的講述。水利部長也是專業人士,把前後一連貫,心裡面就有了思路。他低下頭,開始在面前的草稿紙上寫了起來。

  韋澤都督所指的漢代黃河流經河北平原,最後注入淮海。因為黃河泥沙含量越來越大,所以河道變化比較嚴重。雲夢澤也是因為長江水攜帶的泥沙的淤積,導致聯通當時雲夢澤的各個“水口”淤塞,然後在勤勞肯幹的中國人圍湖造田的努力下慢慢消失。

  現在這位年輕水利人員此時所說的內容,恰恰是清水沖刷河道的問題。聖上韋澤是位學者,水利專業的建立他有佈局,這些內容不可能瞞得過他。水利部長覺得自己終於抓住了聖上關心的焦點,這讓他輕鬆很多。

  等到這位九江局的年輕同志講完之後,水利部長也基本寫完了草稿。他先站起身說道:“現在先休息一下。”

  然後部長走到韋澤身邊,彎下腰低聲問道:“都督,要不要把這位年輕同志叫過來專門問一問?”

  韋澤想了幾瞬,然後答道:“先不著急。”

  部長站起身,向兩名與會人員招了招手。兩人都快步到了部長面前,部長交代幾聲,一位立刻前去請方才發言的年輕水利人員跟他出去。部長帶著另外一人也離開了會議室。大家此時正低聲議論,見到這位發言的年輕同事得到了部長的特別對待,大多數都帶著羡慕看過去,反倒沒人注意部長的行動。

  而部長帶了另外一名年輕人直接到了外面的一間辦公室裡面,他從口袋中掏出方才寫好的東西。“俊辰,你是我最中意的學生,對資料的瞭解非常清楚。你看看大綱,能否在今天下午會議結束之前把這篇稿子寫出來。”

  年輕人接過大綱仔細看了兩遍,他帶著年輕人特有的銳氣答道:“老師,我能寫出來。不過天津這段,還有京杭大運河這段。那時候的黃河情況不是這樣的。”

  被自己的學生挑出毛病來,部長並沒有絲毫不爽的表情,他大度地說道:“全由你來發揮。你覺得幾個小時能辦完。”

  “要是真的能拿出來完備的,我明天一定可以拿出來。”雷俊辰說道。

  “不。現在黃河那邊開不開工還是兩碼事,所以你不用寫的完備,反倒是提出要求來。所有不清楚的,完不成的,都寫成要求。漫天要價也無所謂。你明白麼?”部長自己說的非常明白。

  “那麼……四個小時。”雷俊辰給了回復。

  部長看了看手錶,此時已經是上午11點,他點點頭,“這次全靠你了。別丟了你爺爺雷虎的威風。”

  說完,部長拍了拍雷俊辰的肩頭,轉身就出了臨時辦公室。身為會議主持人,部長可是很忙的。11點半,會議結束,然後要安排大家吃飯,要招呼聖上韋澤同志吃飯,吃飯的時候要有工作談。吃完了飯,下午兩點繼續開始會議。

  到了下午三點鐘,雷俊辰拿著一疊稿子登臺了。部長是個非常聰明的人,大家也不是大傻瓜。聖上韋澤同志的表現讓聰明人看到了方向,而聰明人中有些人喜歡賣弄,經過一中午的各種串聯,大家很快就明白了聖上青睞的目標,所以兩點到三點間上臺的兩位都意氣消沉。他們還是按照傳統的河道淤積的思路做的發言內容,雖然這些內容並沒有錯,但是得知自己已經不可能得到聖上的青睞,這打擊大概比他們報告的內容錯了更大。

  部長的草稿是針對恢復漢代黃河的研究,裡面非常精妙的把黃河河道數次淤積不那麼嚴重的時代與幾次遊牧民族入侵聯繫起來。中原文明的興盛則意味著農耕的發達,對水土的破壞自然會嚴重起來。

  聽著雷俊辰的發言,部長臉上毫無表情,內心則是非常滿意。有這樣一位在關鍵時刻能夠拿出手的人才是非常棒的事情,雷俊辰巧妙的將上午的清水對河床的侵蝕,與黃河淤積製造懸河的歷史結合起來。所有要素完備後,總結性內容則是“民朝國家層面的國土綠化政策、移民政策、將西北高原恢復成半農半畜牧地區的政策”就是好啊就是好!

  部長看得出,聖上韋澤同志真的聽進去了,但是令部長有點不解的是,聖上韋澤同志並沒有絲毫高興的模樣。他眼睛冷淡,仿佛整個人都在思考另外的東西。人近在咫尺,卻偏偏給人一種遠在千里的感覺。部長對此不得不生出莫測高深的感歎。

  不過韋澤在晚上倒是非常俗套的接見了四位發言的年輕同志,除了九江局的那位,還有雷俊辰以及另外兩位研究河道淤積問題的兩位。部長心裡面暗自得意,不管聖上韋澤同志如何學問深厚,能力高強,幹辦具體事情都得由下面的同志負責。這四個人裡面,部長除了對那位九江局的同志不瞭解,剩下三位都是他的學生。有這樣的三人做支柱,部長的位置大概是刻意繼續穩固很久滴。

  兩位研究河道淤積的,一個是做京杭大運河的研究,另外一位則是研究淮河。加上研究長江和黃河的兩位,民朝亞洲最重要的四條河流湊齊。韋澤並沒有立刻聽他們的學術觀點,也沒有發表自己的觀點,他只是讓這四位介紹一下自己所在的單位。

  四人一一作了介紹,水利部長在水利學院當老師時候的三位學生介紹的都四平八穩,而九江水利局的那位同志看來認為組織上對九江局的處分不公正,話裡話外都是不滿意的意思。他們四人介紹完,韋澤對九江局的同志說道:“陳不疑,你爹陳哲要是聽了你這話,大概得批評你。你覺得處罰的原因不正確,所以處罰不正確。但是組織上處罰水利部門,是因為水利部門沒有完成你們的職務。如果你們最初就把清水侵蝕長江河床,掏空大堤底部的問題說清楚,而更高級別的執行部門不聽。你們責任盡到,處罰你們就不對了。可你們明擺著沒盡到責任,難道就不該處罰麼?”

  這位陳不疑聽了韋澤的說法,第一反應就是想反駁,不過又想了想,他也覺得韋澤說的不是沒道理。只是這股子氣憋在胸口,陳不疑還是一副七個不服八個不忿的表現。

  水利部長並沒有因為自己的圈外人被訓斥而竊喜,一聽陳哲這個名字從韋澤這裡被講出來,部長心裡面更加不安起來。現在已經退休的那幫老兄弟中,被認為是真正“老兄弟”的,是韋澤1852年離開永安,抵達長沙前的那一撥人。這撥人的特點是參加了韋澤創立參謀部體系的初期過程,可以說是建立制度的一票人。這票人裡面基本都以軍功立功,陳哲卻是技術立功。有科學天份,進入科學技術部門的老兄弟中,陳哲是當之無愧的第一人。更重要的是,陳哲就是韋澤的親傳弟子。

  沒等水利部長判斷出利益衝突點,韋澤轉向雷俊辰,“小雷,你今天寫這篇稿子之前,是具體從事什麼專業課題的?”

  水利部長覺得這話如同一道霹靂,直接入心。原來他的謀劃並不是無人知曉,沒想到韋澤都督已經弄到如此清楚了。雷俊辰則是一愣,然後不好意思地答道:“都督,我研究的是城市地下水趨勢。”

  “很好的方向。”韋澤笑道。

  雷俊辰答道:“我當年找方向的時候很苦惱,就問了我爺爺。我爺爺說,找個都督認為比較有前途的方向。我看了一圈,覺得城市地下水趨勢算是一個新方向。”

  “雷老虎就是這麼聰明一個人。”韋澤只是這麼答了一句,就轉向另外兩位。

  水利部長心裡面已經開了鍋,韋澤後面說了什麼,他是完全聽而不聞。他本以為可以通過獨佔情報來獲取一定利益,沒想到韋澤都督掌握的情報更多更豐富。班門弄斧失敗之後,部長對自己的前途可是大大的不安起來。

  韋澤讓四名年輕人離開之後,對著臉色難看的部長說道:“這些年輕人很不錯。”

  “哦。”部長不知道該說啥,只能應了一聲。

  “而且就你的研究,我覺得好像是要反對在河北平原上恢復舊黃河河道,至少有一部分同志是反對的。到底是什麼情況,你來說說。”韋澤問部長。

  部長又受到了強烈的衝擊,不過物極必反,他反倒在絕望中恢復了不正常的正常。懷著反正是個死的態度,部長答道:“都督,很多同志擔心會對河北的鐵路動脈造成影響。歷史上河北著名的河流十幾條,現在很多都變了小河溝,甚至乾脆就沒了。如果讓黃河恢復漢代古道,再出現大量的河流與湖泊,鐵路路基出了問題怎麼辦?歷史上黃河在河北平原上也改道多次。萬一來次大改道,河北必然大亂。”

  韋澤並沒有生氣,他歎口氣,“若是再拖下去,河北建立更多鐵路,黃河恢復漢代河道的可能性就完全不復存在。那麼多的基礎建設在河北,誰還敢做這方面的努力?”

  聽韋澤這麼認真的討論技術問題,部長心裡面安定了一些,他繼續說道:“恢復舊河道,那個土石量是個天文數字。付出這麼大,最後的經濟利益卻根本無法平衡的話,這可不是好事。隋煬帝挖大運河,最後亡國。民朝雖然實力強大,挖這麼一條河道也不是不行,但是總不是好事。”

  “這些我都明白。但是好不容易有了改造中國環境的機會,若是這麼放過去了,我不甘心。”韋澤的聲音不高,仿佛是在自言自語。

  部長聽了這話,心裡面一凜。這麼多年來,他從來沒見過韋澤都督以自己的個人意志去淩駕如此多的困難之上。雖然韋澤曾經領著大家直面過那麼多的困難,但是這些困難渡過之後,大家發現當時只是自己沒找到朋友在哪裡,甚至把朋友誤認為是敵人。可此時韋澤都督是在戰天鬥地,對手無比清楚,而朋友則非常稀少。部長雖然很想順著韋澤的心思去講,可話到了嘴邊怎麼都講不出來。

  “算了。明天還有會,咱們繼續聽大家的報告。”韋澤突然說這麼一句,然後就請部長離開。

  走出韋澤住處的房門,部長突然生出一種如蒙大赦的感覺。無論如何,他的小伎倆總算是北蒙混過去了。接下來該怎麼考慮一下都督會認同的方向呢?部長忍不住又開始思考起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9 11:44

第517章 循序漸進(二)

  “若是聖上的意思能夠落實,民朝的水利問題還真的千秋萬代了。”陳不疑爽快的闡述著自己的看法。聽他說話的三位是昨天和陳不疑一起去覲見的三位。

  四位被韋澤接見過的年輕人的發言都已經結束,聽了一天別人的發言,陳不疑就請大家到他屋裡坐坐。覺得無所謂的有,例如雷俊辰。陳不疑的老爹是開國功臣,是聖上韋澤的老兄弟。雷俊辰的爺爺同樣是開國功臣,是聖上韋澤的老兄弟。其他兩位就差點,他們出身很一般,很難講這兩位是不是真心願意陪公子哥們瞎扯。

  “老陳,你研究過淮河以北的水利麼?”雷俊辰一邊給大家散煙,一邊很不以為然的問。

  “什麼意思?”陳不疑一點都沒有因為被嘲笑而不快,這樣爽快的討論環境讓他很開心。之前的會議總是有個前輩晚輩,職務高職務低的問題。談論學術問題之前,還得關注這些其實和學術毫無關係的內容。現在的討論中只用考慮學術問題。

  雷俊辰先是左右看了看,接著他心一橫就把話說了出來,“長江流域和西南能這麼搞,靠的是什麼?人口外遷到其他地方,人口遷移到城市去。西南那地方吃的糧食已經不是自己生產的。頂多就是肉類和蔬菜等副食品靠當地。想讓黃河流域恢復這樣的局面,問題可就大了。河南還能算是淮河流域,其他黃河流域要統統變成林木帶。這個流域砍了兩千年的樹,想幾十年就恢復,怎麼可能。”

  “是啊,咱們亞洲地區是個季風地區。”兩位普通出身的技術人員之一金仁貴也加入了討論,“颱風帶來的水汽到淮河流域還算容易,到河南就是小概率事件。水汽想吹到西北高原,那得漢唐時代。那時候中國什麼氣溫?平均氣溫比現在高了好幾度呢。”

  研究京杭大運河的許國棟聽著三位同事竟然有批評聖上韋澤思路的意思,忍不住呲牙咧嘴了。然而金仁貴發言一番,反倒是來了情緒,思路更加順暢起來,“聖上1854年北伐,在徐州渡口寫下‘黃河故道,滄海桑田’八字,第二年黃河決口,河道北遷。當時的徐州黃河真就變了黃河故道。有人說聖上天命所歸言出法隨,其實黃河泥沙沉積,已經把河道淤積到比北方還高的地步。聖上自己都說,他看到那般懸河竟然沒有讓河道北上,感覺實在是不可思議。可見聖上早就有了正確的水利看法。既然如此,聖上不可能簡單的認為植樹造林就能起到和地球氣溫變化相同的效果。”

  聽了三個傢伙的議論,許國棟用有些發抖的聲音說道:“你們……你們這是要造反麼?”

  “造反個熊!”陳不疑白了許國棟一眼,這樣的傢伙他見過好幾個,雖然看著循規蹈矩,其實他們只是怕得罪人惹無名禍,如果許國棟這廝真的嚇得要死,他只怕早就落荒而逃了。所以陳不疑不爽地說道:“都督見咱們,必然是聽了咱們的發言後覺得咱們肚子裡頭有貨。這時候不趕緊把肚子裡面的貨拿出來證明自己,你還準備等著都督求你不成?”

  一句話“你還準備等著都督求你不成”,就讓許國棟再也不敢尋求萬全之道,他立刻就發言道:“京杭大運河的淤積可不是本朝才開始注意,幾百年來歷朝歷代都有人拿出過諸多試圖解決的辦法。以比較清的淮河水來稀釋灌入大運河的黃河水,一直是常見的選擇。這可真的是兩害相較取其輕的法子。黃河北上之後,都督帶頭通過的《河道法》規定了河道兩邊的綠化,禁止農墾和放牧,讓淮河以南的河道局面快速好轉。所以河北事情不是治理黃河的原因,而是要讓整個黃河流域全面綠化的結果。”

  能來參加會議的同志,都是各個水利部門優中選優。若是來了之後在聖上韋澤面前表現糟糕,那個水利部門以後就別想抬起頭來。這四位年輕人自然不是渣渣,他們幾個真的拿出學術能力合作一下,然後就發現互相都有補充。特別是這位生怕有絲毫出軌影響前程的許國棟,分析能力比起民朝高級人員出身家庭的陳不疑和雷俊辰絲毫不差。

  陳不疑和雷俊辰發現整件事情向著更加明晰的方向去了,然後兩人反倒閉嘴不言。都督提出恢復雲夢澤,倒是不奇怪。現在長江中下游有一系列的城市,長沙、武漢、安慶、蕪湖、南京、上海,還有長江下游流域的江浙等地,都是絕不容有損失的精華地區。雲夢澤歷經變化,到現在也沒有徹底湮滅,只要長江水變清,加上政策支持的話,恢復雲夢澤不是難以完成的大問題。

  以後即便是長江大水,洪水會先從河道上的一眾水口進入“雲夢澤”裡面,讓洪水變成高水位而已。但是黃河的情況就完全不同,就如方才許國棟所講,恢復漢代黃河的河道,到底是原因還是結果,這就得看個人的態度。決定國家方針政策的可不是這幫年紀輕輕的水利工作者,而是韋澤都督。

  一想到自己有可能要為都督的政策提供服務,民朝頂級功臣家庭出身的陳不疑和雷俊辰除了閉嘴之外,他們再也不想多說什麼。這時候說什麼都是錯。

  倒是金仁貴還忍不住繼續說道:“當下不知道中央怎麼定義淮河,淮河所在位置十分重要。若是中央能先把淮河流域給疏通一下,完善淮河流域和京杭大運河的水路,讓淮河的清水降低河道,那才是最起效的作用……”

  研究京杭大運河疏通的許國棟還有一搭沒一搭的應和幾句,陳不疑與雷俊辰則是成為了非常好的聽眾,也就是說讓講話的人感覺自己所講的內容受到了重視。但是在陳不疑和雷俊辰看來,這位金仁貴大概也就是一位淮河水利專家,在政治上主動合作的可能大大降低。

  水利會議開了五天,五天之後會議結束。陳不疑和雷俊辰都私下接到留下來的通知,最後他們看到主持會議的並不是聖上韋澤同志而是水利部長,心裡面都有些失落。在與會的上百位同志中,九個人被留了下來,許國棟就是其中之一。而金仁貴則和其他人一樣踏上了返回原單位的路程。

  韋澤沒留下倒不是他不重視此事,只是他根本沒空專門為此而留下。如果韋澤親自指揮的話,第一件事就是要免掉現在水利部長的職務,然後換一個韋澤能夠認同的新水利部長。如果體系中的人員不能完成上頭任命的工作,就必須換掉。這是組織工學的基本原理。

  結束了水利工作,韋澤南下到安徽視察黨建工作。党的建設是國家的根本,黨組織的弱化意味著滅亡的開始。尤其是韋澤準備確定共和制的現在,下一任主席如果是從一群無能之輩中來選,結果大概就是21世紀國民黨的下場。

  黨和政的關係是通過國家主席來連接的,理論上現在的國家主席沈心就負責做這個工作。把党政治方向、治國理念和相關決議通過總理的工作來實現,所以主席和總理都是党的常委。但是主席是中央書記處總書記,這是一個黨的工作機構單位。在總書記之上的是黨主席。這個不是職務,而是黨裡面的第一人,決定黨的理念、方向的人。是政治總舵手。所以韋澤現在的工作就是要做政治工作。

  到了安徽,韋澤和同志一座談,省委立刻就開始抱怨,整個安徽都出現了大規模的移民潮。韋澤在安徽待過一段時間,這地方曾經是魚米之鄉,富饒之地。不過自打北宋末年蔣光頭的前世杜沖決黃河之後,這裡生態環境就越來越糟糕。而且隨著地球溫度降低問題,安徽冬天冷死,夏天熱死,不是旱就是澇,以至於安徽成了移民大省。

  河南人口眾多,福建素來有在外面闖蕩的風氣,可最近這十幾年裡面,安徽移民成了到外地的主力。特別北美初步安定下來,大票的安徽移民響應國家號召,乘船出發。

  所以韋澤也沒有去批評,只是笑道:“這說明咱們安徽執行國家政策執行的不錯。”

  若是以前,韋澤都督這麼稱讚一下,想來安徽地方上的幹部就會喜不自勝。現在韋澤這麼稱讚之後,幹部們不僅沒有高興,臉反倒變得跟苦瓜一樣。“都督,我們相應號召,這也不能讓我們弄到百里無人煙的地步。都督,以前我們還嘲笑江西,人口遷移到山區能餓死土匪。現在我們才知道那不是開玩笑,再這麼下去,我們安徽的經濟要全國墊底啦!”

  每個省都要進行經濟考核,而人才是社會的根本。沒有人類的勞動,就沒有經濟的活躍。上百萬、近百萬人口的城市在民朝的土地上越來越多,安徽此時人口數量不過千萬。隨便往城市裡面塞塞,廣袤的安徽大地上就不剩啥人了。不得不說,除了水多之外,飽經水患的安徽大地真的不能算是肥沃。

  “都督,您得給我們指條路。再這麼下去,我們安徽省可能啥都不剩了。”省委的同志痛心疾首的說著誇大其詞的話。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9 11:44

第518章 循序漸進(三)

  “我已經不是國家主席,安徽的政務你們要找現在的主席去談。從制度上,你們和我說的再多也沒用。我已經不管這些事情了。”韋澤語氣輕鬆,態度從容。

  安徽省委的同志們臉色陰晴不定,韋澤的話聽在這些人耳朵裡,就自動替代成了“不給辦事”四個字。別的人不給辦事,大家還有很多可以旁敲側擊的辦法。但是韋澤都督不給辦事,省委的同志們連怎麼應對都沒思路。

  韋澤一看同志們的臉色,就知道大家的想法。當年他很年輕的時候也是這樣看世界的,有能力的人說句話就可以決定一切。好在21世紀的時候中國進步很快,制度確立速度也很快,好不容易讓韋澤能夠看到制度的本來面目。

  所以韋澤也沒有就此說下去,他笑道:“咱們要做黨建,我就來領著大家從基礎做起。我想在座的同志們都不會反對基礎吧?”

  “當然不會!當然不會!”不管是不是認為基礎很重要,至少每人敢去反對韋澤的提議。黨主席是党的領袖,黨主席在黨建方面的努力,大家吃飽了撐的才去反對。

  然後這幫同志們就跟著韋澤開始學習起憲法來。憲法是韋澤主導編寫,所以韋澤對憲法非常熟悉。內容講述的深入淺出之外,韋澤還很容易的就把憲法規定的國家制度講的很透徹。什麼是權力部門,什麼是政府機構,他們之間的關係是什麼,他們之間的權力以及義務是什麼。韋澤理論聯繫實踐,把安徽遇到的問題該去找誰講述清楚,如果那些部門敷衍了事,找他們辦事的部門該怎麼解決。

  雖然安徽省委的同志不少都是老官僚,韋澤還是發現這裡面的年輕人受到的觸動比較大。這從道理上講很容易理解,年輕人都更希望能夠更有效的完成工作。然後韋澤做了決定,在全黨內部再來一輪強化憲法等制度的宣傳的工作。讓大家遵守制度的第一步自然是讓大家知道有制度存在,知道制度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與是韋澤就開始選出對憲法制度有自己理念的安徽同志,準備和他們一起向安徽下一級黨委開始普及憲法以及國家制度的學習。不過安徽省委書記還是找到韋澤,“都督,我們現在安徽的經濟真的不好。從制度上講,您是常委,您是皇帝。就算是您不想動用皇帝的大權,可是您作為常委,說一句話就能讓中央重視我們安徽的問題。”

  韋澤看這幫人也算是上了道,他笑道:“如果是我請求別人幫忙,我肯定是要把自己遇到的問題分析清楚。你身為安徽省委書記,若是讓別人幫你治理安徽的話,我第一個選擇肯定是要把你給撤掉。我想這麼說,你肯定能明白。”

  看得出,省委書記的確明白。無能的評價是省委書記末日的開始,大票大票有能力或者自認為有能力的同志都對省委書記這個職務虎視眈眈。自打退休制開始實施,到現在已經二十多年了,那些領導崗位上已經退休了一茬乃至兩茬領導幹部。見得多了,大家對於這些事情已經不再大驚小怪。

  書記從容地說道:“都督。我們安徽的種糧成本比較高,搞工業的日子還好過,搞農業日子很難過。自打海外的苜蓿運到江浙之後,我們這裡連飼養業都搞的很艱難。特別是這個淮河流域,日子過得尤其困難。安徽窮的很,中央就是不肯給錢。”

  “中央給錢是紙面作業居多,從理論上肯定給的夠。你自己有沒有弄清楚跑冒滴漏在哪裡?”韋澤笑道。

  見韋澤說的輕鬆,書記歎口氣,“窮山惡水出刁民啊!淮河一代的自然環境那麼糟,群眾不好帶。”

  “哼!”韋澤也不想批評同志。在21世紀,這話屬於政治不正確。當然,扶貧害當地的案例在新中國也絕非罕見。所以韋澤思忖了一下,說道:“你把當地的領導幹部,還有水利部門的同志請來。我們試著開個會……”

  省委書記見韋澤要出手,他立刻說道:“都督。您放心,我絕不會讓您過度操心,也不會讓那幫傢伙們賴上您。”

  韋澤實在是沒辦法表態,他接著說了一句,“我在河南開水利會議,見到一位金仁貴同志,我對這位同志對淮河的研究印象比較深,你們額外的把他也叫來。”

  接下來的三天裡面,韋澤繼續選拔對下一級黨委進行憲法教育的人選,對這些人進行簡單培訓。然後韋澤又開始起草一個黨校制度調整的章程。他對黨校的評價是,“不是緩則,就是僭越”,解決辦法則是和軍校一樣採取輪換制。軍校裡面的確有些不怎麼樣的傢伙,不過不怎麼樣的傢伙哪裡都有。從整體而言,軍校倒是屬於“流水不腐戶樞不蠹”的類型。因為這裡面只有很小一部分事務人員才是眾生在軍校工作,大部分軍校人員都是在這個體系裡面來來往往。韋澤在考慮對於党的成員也這麼做,每個成員都要有各種不同職位的輪換。

  當然,這個課題很大。韋澤只能寫寫計畫,順道也利用一下空餘的時間。和黨校的同志們談起輪換的可能性。能離開黨校,調去黨務和公務員體系去,看得出大部分同志都很興奮。

  三天時間很快就過去,省委書記召開了一個淮河流域專項治理工程的會議。然後他上來就把這幫同志給批了一番,用資料說話非常有效。花了多少錢,根本沒有完成預期的任務。這些事情往桌上一撂,挨批的同志立刻就低下了頭。由於是當著聖上韋澤同志的面挨批,這幫同志覺得格外的抬不起頭來。

  立威之後,省委書記覺得不會讓這幫人自以為是的翻天,這才進行解決問題的步驟。“中央已經成立了大別山自然保護區,當然了,咱們也很清楚。大別山太窮,不把群眾移出來,他們日子只會更難過。移出來之後,就是封山造林,保持水土。不把淮河治理好,咱們的日子就不會好起來。咱們今天就一段一段的講。”

  前面的還好說,山區的群眾到了平原地區,日子總會好些。然而講到這裡,地方上的同志們意見立刻就大了起來。

  “讓山區的群眾學會在平原種地,難度太大。”

  “我們的確想讓河道更加順暢,不過群眾們習慣性的在河邊以及湖邊種地,覺得灌溉方便。即便是派人強行遷移,還是有人這麼幹。”

  “聖上,我們基層很難辦。整天挨駡。我們一去幹工作,基層的群眾罵,被群眾罵完,又是被上級罵。這就是裡外不是人。”

  “就那幾步路,怎麼說群眾都不聽。以前要是發大水沖走幾個人,群眾還會記得些痛,稍微好一年。可後來大水沖走人,省裡面就說我們不負責任。聖上!聖上!我們當官每天要對著為人民服務的題字看,大家都是鄉里鄉親的,我們難道就良心喪盡,非得害自己的鄉親不成麼?”

  “是啊。省裡的同志罵完,這地方上的群眾覺得他們的家人不聽話,被沖走還有了道理。出了事情之後反倒跑到地方政府大哭大鬧,非得要我們賠償。聖上,你說哪裡有這樣的道理!”

  省委書記沒想到這幫基層的同志們膽子這麼大,見到了聖上韋澤之後不僅沒有嚇得不敢吭聲,反倒鼓起勇氣“告禦狀”啦。這些基層同志所說的都是他們遇到的真實事件,所以情真意切。有些同志說道痛處,忍不住潸然淚下,甚至嚎啕大哭起來。書記看著韋澤只是仔細的聽,他也不敢現在就對這些同志們過分呵斥。那樣的呵斥看在韋澤都督眼裡,大概是非常糟糕的。

  在這樣的局面下,韋澤不得不開口說道:“既然種地引發了這麼多問題,那咱們就引導者淮河流域的群眾們不種地啦。淮河流域氣候濕潤,種桑樹應該很合適。我聽說淮河兩岸砂土地也不少,要是有人想試種長絨棉,也不妨試試看。不過我話說在頭裡,你們可別說是我規定種長絨棉。種這個能不能成功,能不能比別的地區產量更好,我一點都沒底。比不過別人,那就放棄,這是我的一貫看法。”

  韋澤說完之後,與會同志們都呆住了。過了一陣,壽春府的書記才帶著強烈的質疑問道:“都督,您說我們整個地區都改種桑樹?”

  韋澤一點都不驚訝,他從容答道:“至少河道兩岸按照規定要植樹造林要綠化,若是種上桑樹,好歹也算是一定程度的植樹造林麼。至於你說的話,我理解成你不太能接受很多土地不種糧食了。我對此的看法是,既然從外面買糧食的價格比咱們安徽當地種糧要便宜,種桑的利潤又比種地高一些。那麼在淮河治理的過程中,一定時間內將這裡變成種樹的林木帶,貌似能夠達成最大程度的達成好幾個目標。我覺得這也算是一個解決問題的辦法。”

  看著一眾訝異的與會同志,韋澤心裡面微微歎氣。看得出,大家對於這樣的規定能夠理解,但是未必能接受。也就是這麼一群傢伙,讓北美銷售到亞洲部分的糧食計畫受挫。韋澤的想法很簡單,北美的確有很嚴重的病蟲害問題,不過麵粉攜帶蟲卵的機會就很小,韋澤還是希望能夠解決這些地域矛盾。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9 11:44

第519章 循序漸進(四)

  “都督,我們一定會儘快按照制度去提起上報,完成土地使用屬性變更。”送別韋澤的時候,書記在安慶碼頭喜悅地說道。

  韋澤只是點點頭,有些事情的解決並不需要什麼驚天動地的大變化,安徽省委向中央打個報告,提出淮河流域土地使用性質改變的申請,把那些土地從農地變成純林木地區。如果這幫人自己能想到這些,在韋澤還駐紮在中央的時候提出,大概這事情早就解決了。

  “都督,我們安徽這麼大的一塊地加入到桑蠶養殖中去,會不會太晚了。”安徽的省委書記忍不住問。

  “史書上記載,北宋年間,就是黃河沒有因為決口而改道前,販夫走卒都穿著絲履,就是絲綢面的鞋。雖然現在我們都是穿皮鞋,不過每人有兩件絲綢衣服不多,至少是加絲的線織成的衣服。你覺得當下我們普遍達到這個程度了麼?”

  “可是……都督,謝謝您的指引。我們一定會努力完成配套措施,不會讓群眾種了桑樹沒有蠶養。不會讓群眾養了蠶後賣不出去。請您放心。”書記從最初的疑問很快切換到證明自己實力的方向上去。

  韋澤不想說那麼多討人厭的話,眼界的開闊與思路的開啟都需要時間和見識。和書記握手的同時,韋澤說道:“加油。”

  船隻安慶從的港口出發,韋澤很快就被長江的風景所吸引。淮河那邊還能說“窮山惡水出刁民”,長江邊上就沒這個問題。因為普遍比較富庶,長江兩岸的《河道法》落實的不錯,即便是石頭山上也是鬱鬱蔥蔥,就更不用講江堤上延伸出去的數百米綠化帶。有些樹林長了十幾年,林木都已經成材,韋澤叫不出名字的好多鳥類在鬱鬱蔥蔥的高大樹冠上飛來飛去。看著就是一派和諧的自然風光。

  “保護環境,造福子孫”“十年樹木,百年樹人;義務教育,國之根本”“亂砍亂伐,國法不容”“放排工人請注意,砍伐河道旁的樹木,兩年有期徒刑”。在自然的美景中,不時出現各種標語。看得出,這標語目的明確。不過韋澤對於義務教育出現的理由不是特別明晰,當然,韋澤也絕對沒有意見。

  船是專用,上面除了韋澤和駕駛人員之外就只有保衛人員。韋澤坐在船頂的甲板上,面前的桌上擺了幾樣安慶當地小菜,酒卻是韋澤自己帶的竹葉青。頭上的遮陽棚擋住了陽光,八月的長江江風還是能帶來些涼爽。

  在桌邊放了用夾子夾在板子上的報告,江風怎麼吹都沒辦法這玩意吹起。韋澤方才已經看過,裡面最好的消息莫過於新蘇伊士運河已經挖通試航,這條為兩萬噸貨輪準備的運河讓民朝的船隊可以大規模的進出紅海與地中海。由於船夠大,運輸成本自然大大降低。一支由五艘滿載苜蓿的貨輪組成的船隊直奔英國而去,計算出來的盈利額度大勝以前。

  其他有關國外的消息也不能算是壞消息,失去了英國這個糧食市場後,歐洲糧價一路走低。1895年的英國則創造了外流人口的新紀錄,北美地區的糧食產區需要大量工業品來支援,在英國設廠的利潤並沒有在北美地區設廠來的高,很多英國企業就跑去了那邊。

  英國資本家並沒有因為人口的減少而不安,當年他們搞羊吃人,就是為了能夠兼併土地。現在土地兼併的成果讓大不列顛島上的農業資本家們滿心歡喜。韋澤很清楚,農業土地越大,經營人口越少,集約程度越徹底,利潤就越高。報告裡面英國人口快速外遷的速度,讓韋澤不得不懷疑是英國大不列顛島上覬覦土地的各路資本家們聯手的成果。

  如果英國佬真的在北美建立起新的大英帝國,歐洲各國一百年內大概沒機會反抗英國這根攪屎棍的蹂躪。有英國蹂躪歐洲,韋澤能感覺到的只有安心二字。

  至於在北美的這些英國移民的表現,報告的就很詳細。到這裡的兩三年間,英國家庭普遍都增加了一個孩子,有些家庭的主婦甚至生了兩胎。按照這樣的生育率,英國人在三十年內搞不好人口就能到達一億之多。這個數字和民朝的八億人口相比根本不算什麼,不過和歐洲相比,只有俄國一家能與之比擬。

  國外的消息不錯,國內的消息就不怎麼好。韋澤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竹葉青的口感非常好。不過後面吃下去的涼拌苦瓜,就讓韋澤只能歎口氣。

  李儀芳沒想到韋澤居然出現在她家門口,夫妻兩人一個門裡一個門外面對面站了十幾秒。李儀芳才如夢方醒的趕緊讓韋澤進來。關上門之後,她抱怨道:“你要來,為何不早點打個電話。”

  韋澤沒說什麼,只是打量著自己老婆的房子。屋內窗明幾亮,傢俱已經少到極限,加上韋澤一貫喜歡的簡約風格,讓韋澤突然生出一種回到21世紀的感覺。

  “要住下麼?”李儀芳問韋澤。

  “呃……好。”韋澤答道。

  看了韋澤的表情,李儀芳很自然的問:“住幾天?”

  韋澤忍不住苦笑起來,被自家老婆這麼問,他忍不住生出些苦澀的感覺。為了方便工作,一旦有大型會議之類的安排,韋澤和領導們就去住集體安排的住處,哪怕離家很近,他也不會在家住。現在韋澤已經放下了不少工作,但是在南京的老婆家卻還是只能先住一晚。

  “我今天晚上不走。”韋澤答道。

  “吃晚飯陪我出去走走。”李儀芳直接提出了要求。

  “好。”韋澤也坦然答道。

  二十幾年過去,南京的城市規劃與綠化終於起了效果。新城區中有三個大型森林公園,河流把這三個公園中心的湖泊連通起來。些高級社區裡面也借用了南京附近的河流,譬如李儀芳這個社區中心就有人工引來的一條小河,以及社區中心的一個人工湖。有了水面,山石,湖心島、竹林,這些裝點用景觀都有了基礎。石橋、吊橋、浮橋在不同的書面上一架,社區的休閒環境立刻就上了檔次。

  兩人沿著湖邊青磚鋪成的步道上沉默的走了一陣,李儀芳說道:“我從小就想在湖光山色間修個小屋,自己在裡面住。這裡雖然人多,但是這種單元房,大家門一關自己就過自己的生活,也算是人跡罕至了。”

  “現在如願以償了,很高興吧?”韋澤答道。

  “你……不生氣麼?”李儀芳語氣遲疑的問。

  韋澤低頭看了看老婆,嗤笑一聲,“切,我一直認為每個人都該有自己的生活,如果這是你渴望的,就享受自己的生活。”

  聽了這話,李儀芳沉默下來。和韋澤又走了一陣,她幽幽地說道:“我有時候會想,如果是我先認識的你,那該多好。”

  韋澤聽了這話,忍不住握住李儀芳的手,最後只憋出一句“造化弄人”。

  第二天一早,韋澤吃了早飯就出發了。中央離開南京之後,那些辦公樓都移交給江蘇省。韋澤回到他原先辦公的地方時,見到辦公樓上面的牌子已經是江蘇省省委,心裡面忍不住生出物是人非的感覺。

  在熟悉的辦公室裡面,江蘇省省委的一眾幹部們面色緊繃。人到齊,江蘇省的幹部們就開始彙報工作,“南京市市委書記朱同喜侵佔300套房屋的案件已經調查完畢……”

  韋澤的臉色很不好看,這位朱同喜可不是在遷都之後才動手侵佔房屋,在遷都之前就開始暗地裡利用職權侵佔房屋。那時候朱同喜就是南京市市委副書記,韋澤見過他很多次。沒想到那個看著非常幹練的同志竟然如此大膽。

  朱同喜案件的彙報半個小時就講完了,給韋澤彙報並不需要把那些詳細內容都給列上。韋澤聽完之後只說了一句,“由公檢法來負責司法部分。黨建方面的工作,則是黨委的工作。我想問問朱同喜的黨籍還在麼?”

  與會者的臉色更加凝重起來,開除黨籍是非常嚴重的決定。民朝的官方稱謂只有一個,那就是“同志”。除去禮貌性的說法之外,真正意義上的“同志”就是黨政軍這個體系之內的存在。開除黨籍,意味著朱同喜再也不是同志。之後的官方檔裡面提起朱同喜,就是直呼其名。

  在新中國,周相那種“遍地是朋友”的做法被新一代厭惡,大家的看法是“太祖當時沒理解,黨才是統一戰線”。受了這樣理念的影響,韋澤也認為光復黨“才是統一戰線”。即便不理解韋澤心路歷程,大家從實踐中知道,沒有了黨籍的朱同喜,再也不是“人民內部矛盾”。

  “都督,是不是等判決下來之後再這麼宣佈。”江蘇省委書記的聲音很是乾澀。

  韋澤看了他一眼,卻沒有立刻回答。沉吟了一陣,韋澤才說道:“開除黨籍的流程要仔細討論。每個不同的時代,可是有不同的情況呢!”

  這話一出,無人敢吭聲。出事的可不止朱同喜一個人,單靠一個人黑三百套房,簡直是天方夜譚。很多人希望朱同喜能夠一人扛起所有責任,但是現在看,韋澤都督的意思並不贊同。

  這邊的工作暫時談完,韋澤去了他的臨時辦公室,在那裡,韋坤已經臉色難看的等在屋裡。見到韋澤進來,韋坤立刻起身,“父……韋主席,我奉命前來報告。”

  一上午,韋澤這會兒的臉色終於稍微好看了一點。他自己先坐下,然後對韋坤擺擺手,“坐。講!”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9 11:44

第520章 循序漸進(五)

  韋坤完全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會被逼到給自己老爹報告貪污案裡面來,但是這件事的爆發還就真的從韋坤這邊開始。和那些大案相同,爆發的點都不是主要人物,而是周邊不爭氣的小嘍囉。

  朱同喜能當上南京市市委書記,絕不是個傻瓜。南京的房屋屬於半市場運轉,國土局規劃居住用土地之後,不同的工程隊接工程,不同的審核部門負責監督工程進度。因為建立了追責制,以及行業的相關法規。於是破壞者就出現了。例如有些單位就希望能夠通過集資蓋房的方式來節省成本,這就給了朱同喜上下其手的空間。

  一個單位隨便孝敬他幾套房子,幾十個單位就很快給朱同喜塞了三百套房子。而朱同喜也不是勤快人,他把這件事交給他的老婆和小舅子來負責此事。為了應對檢查,朱同喜的老婆和小舅子就把房子放倒了不同的親戚名下。其中一位外甥就在韋坤的工業部下做財物。也許是蛇鼠一窩,朱同喜的這位外甥也不是好東西。身為市委書記的外甥,他自覺的與眾不同。但是實際上他沒啥不同,工資和別人其實一樣。感受到心理和現實的巨大落差,朱同喜的外甥就和幾個身份類似的管財物的同夥把主意打到了公款上。而且公款也讓他們找到了漏洞。

  韋坤介紹道這裡之後忍不住停了下來,他到現在也不能理解那幫人居然會幹出這樣的蠢事。而且韋坤心裡面也很不安,工業局的財物管理有漏洞,韋坤也不可能完全置身之外。

  “然後呢?”韋澤倒是聽的津津有味,到底是腐敗份子現在引起人注意,或者是現在才被暴露出來,裡面的區別可是大的很呢。

  後面的事情就很簡單,拿了一次之後就難免拿第二次。不管再次動手的動機是不是拆東牆補西牆,反正拿了之後就會忍不住再給自己多拿點。拿的次數多了,神經元連接被強化之後,這種事情就會從心理上變得順理成章。

  如果僅僅是這樣的話,頂多是朱同喜的一個外甥出事。然而這位外甥突然得到了幾套歸於他名下的房產後,他突然看到了金盆洗手的機會。於是朱同喜的這位外甥就把房子買了一套,輕鬆的就賣到了補齊虧空的數額。在這個也許“懸崖勒馬”的傢伙眼中,他把其他幾套房子再賣掉,立刻就是一生花銷不盡的錢財。但是這廝大概是在挪用和貪污公款的時候壞了心性,他和同夥就忘記了一件事,國家的錢可不是他們往某個帳戶裡存錢就可以解決問題滴。

  這麼一時的得意忘形,讓查帳的人立刻看出了問題。這件事報告給韋坤的時候我,韋坤沒想那麼多,直接和黨委一商量,直接請相關檢查部門來查。對於韋坤來說,走正常程式是非常有效率且沒副作用的選擇。

  然後檢查部門一對賬就發現問題所在,帳目的總數一點不差。有人額外打進一大筆錢後,帳目還是平賬,那說明肯定之前有人偷偷從國家的帳戶裡面拿了一大筆的錢。這一查帳,事情整個就被掀開了鍋蓋。

  可笑的是,朱同喜的外甥和朱同喜的老婆以及小舅子都認為,我拿了錢,又還上了錢,這事情不就了結了麼。韋坤說到這裡之後,臉上忍不住露出了苦笑。

  “韋坤,你認為這些人是個什麼心態?”韋澤平淡的問道。

  “什麼心態?”韋坤被這個問題難住了。想不出結果,韋坤立刻問道:“您怎麼看?”

  “自給自足的農民,很容易生出這樣的想法。在工業社會,事情的開始與結束可不會有這麼漫長的過程。”韋澤的語氣平淡,但是說的內容讓周圍的幾位元同志或者啞然失笑,或者若有所思。

  韋坤沒去評價老爹的話,而是繼續介紹最後的部分。抄出這幾個蛀蟲之後,監察機關順藤摸瓜,很快就抄出了朱同喜老婆和小舅子的帳本,三百套房子的問題被揭發出來。現在一套房即便按照四萬塊成本價計算,三百套最少也得一千兩百萬。南京市市委書記以權謀私給自己弄了一千兩百萬,這個收入是好幾個韋澤的功臣獎金。

  講完之後,韋坤不說話了。他也知道此事一波三折,想給朱同喜開脫的人可不少。退休制度實施到現在,想讓朱同喜和其他不少人徹底讓出位置的人大概更多。韋坤自己沒參加到這些破事裡面,但是韋坤畢竟是掀蓋子的那個人,若是說沒感覺到很多人對他的強烈惡意,那也是說瞎話。

  聽兒子介紹完了情況,韋澤心裡面的念頭只剩下“是不是留下來仔細看看”?在這麼一個分功的階段,人人都想給自己多撈。貪污與腐敗是必然而不是偶然。韋澤覺得這個國家是他的事業,是他的責任,是他的義務。那是韋澤個人的事情,對於很大一批人來講,國家是他們割肉的對象,是他們予取予求的母體。

  所以韋澤留在這裡的話,大概可以對南京地區來一場立威式的橫掃。不過韋澤好歹是21世紀的人,這種橫掃的確可以大快人心,但是不如建立起制度來。一個制度從建立到能夠良好運營需要很長時間,在良好運營到開始落後,需要的時間就很短。但是如果不能有制度,而是單靠運動式的應付,後果是非常糟糕滴。

  幾個小時候,韋澤就對江蘇省省委的同志發表了他的看法。看得出,當韋澤表示自己不會坐鎮南京,把事情處理到底的時候,這些省委的同志們都露出了輕鬆的表情。如果韋澤都督在這裡坐鎮,那必然是一場腥風血雨。朱同喜大概是這裡面問題最大的一個,但是朱同喜絕不是這裡面唯一的一個。

  甚至在座的江蘇省委的幹部們,有幾個心裡面也是惴惴。他們看過報告,或者參與審問過朱同喜,“我不是為了自己,我一個人有國家給的房子,出門有人安排住處,我不缺房子。我之所以這麼做,是因為我家裡這麼多孩子,孫子。還有這麼多親戚。我一個南京市市委書記,若是不能給他們安排一下,我也顯得太沒用了。”朱同喜痛心疾首的說出的話給大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單純從家庭、家族的角度,朱同喜不僅不是壞人,不僅不是腐敗份子,還可以說這是個有擔當,有強烈責任心的堂堂男子漢呢。而一些省委同志雖然不至於有朱同喜這樣的“錚錚鐵骨”,但是給自家人安排一下的行動也是有的。韋澤都督若是親自督辦此事,以他的聰明以及狠勁,這些人難免不暴露。那時候這些人的下場會很慘。

  不過聽了韋澤都督接下來有關制度安排,這幫人的臉色又變得非常難看。這是一個制度性的措施,包括停建集資房,包括建立全國範圍內的房產交易資訊,這些都是釜底抽薪的辦法。不得不說,這些做法讓大部分的省委幹部心裡面非常不爽,他們覺得都督這未免太不近人情了。父母給孩子們多準備幾套房,給未來的孫子孫女外孫外孫女準備幾套房有什麼錯?有必要搞到這個地步麼?

  只是此事影響甚大,如果他們此時反對,那無疑是以卵擊石。現在的關鍵是先把都督這位瘟神送走。把都督送走,南京的事情才能歸於自己人處理的地步。所以對韋澤要求這些人打報告提出申請的命令全盤接受。

  韋澤晚上直接去了李儀芳那裡,因為打了電話,李儀芳給韋澤做了晚飯。吃飯的時候韋澤說道:“我馬上就要回北京。”

  李儀芳臉色暗淡了些,“你總是來去匆匆。”

  “選了這一行,那就只能認了。”韋澤也有些無奈,其實他本來是想和李儀芳一起多住一段時間。

  “什麼時候走?”李儀芳問。

  “今晚。”韋澤答道。他著急回北京,有些事情必須快刀斬亂麻,全國範圍內的房產體系建立是非常困難的事情,但是更困難的是通過建立這個體系的法律。想站在整個官僚體系對面,還能扛得住,那是無比苦難的事情。韋澤雖然不知道這法律到了以後會變成啥樣,但是他還是希望自己能夠給國家多做些事情。

  “韋坤不會有事吧?”李儀芳開口問道。

  “要是說他不因為我的決定而受到別人的不滿,我不能保證。不過我是希望這孩子明白一件事,他想往前走,就得有勇氣面對這些。若是別人對他不高興,他就覺得自己不對,那早早離開算了。他這個年紀,重新去做技術工作來得及。”韋澤的語氣很堅定。

  韋坤第二天下午去老娘那邊才知道老爹居然連夜就走了,他有些鬱悶的嘟囔著,“我還想請他看看他孫女呢。”韋澤老婆已經生了第二個孩子,是個女孩。

  “寄張照片給你爹。”李儀芳給了個建議。

  “我還想請教他,接下來怎麼辦才好。這裡面的事情很複雜。”韋坤繼續嘟囔。

  “我已經問過了。”李儀芳答道。在韋坤驚喜的注視下,李儀芳說道:“幹好自己的工作,不要為別人所動。別人有求於你的時候,他們爬也要爬過來找你。而你有求於別人的時候,你爬過去,別人也未必肯搭理你。”

  韋澤忍不住微微皺眉,他知道很多時候自己得忍。不過他是韋澤的兒子,除了聽老爹的訓斥之外,忍耐從來不是他的必修課。

  李儀芳此時又說了最後一句,“大浪淘沙,耐不住的就會被淘汰。”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9 11:45

第521章 循序漸進(六)

  韋澤在南京待了不到兩天就匆匆離去,沒有盛大歡迎,沒有大力宣傳。所以在南京城的匈牙利留學生們根本不知道在歐洲大名鼎鼎的中國大皇帝陛下和他們這樣擦身而過。這幫匈牙利學生們此時正在為東方的不夜城南京而感歎不已。

  在他們看來,一座南京城的人口就超過了整個匈牙利全國的人口,一座南京城的內燃機車輛就超過了整個匈牙利全國的內燃機車輛。那些旱地上修建的高架橋,鋪設著從美國運來的瀝青的寬闊馬路,這一切都彰顯宏大工業國的實力。匈牙利留學生們已經無法形容自己的心情,當身處的世界完全超出想像之外的時候,語言就顯得蒼白無力。

  這幫匈牙利學生們發覺民朝除了宏偉強大之外,在這裡生活的意外的容易。例如他們這些人可以在民朝外語學院的匈牙利語專業幫忙,對於匈牙利語這樣的小語種,民朝的投入少,基礎薄弱。這些留學生們正好通過幫忙來賺取些生活費。幫助民朝匈牙利語專業完善的同時,匈牙利留學生們也學習漢語,更重要的是學習中國的政治理論和革命理論。

  在這麼酷熱的夏日傍晚,匈牙利留學生們坐在一處夜市裡。烤羊腿,烤魷魚,麻辣小龍蝦,螺螄,咸水鴨,還有切好的烤燒餅,這些東西在兩張拼在一起的桌上放了滿滿一桌。一瓶瓶啤酒被打開,無論男女,每人拿起一瓶啤酒,碰瓶,然後仰頭大喝幾口。年輕的姑娘們臉紅紅的,也許是酒勁上頭,也許是覺得害羞。被歐洲人稱為“光明之城”的南京,大家就這麼自然而然的坐在一起吃飯說話。在農業為主的匈牙利,男女們如此輕鬆的一起吃飯,會被認為是某種接近放蕩的態度。

  吃喝了片刻,突然有個姑娘眼圈一紅,哭起來了。大家都很訝異,然後就聽那姑娘哭著說道:“這裡好熱!人還太多!吃的東西都好奇怪!還要擠公交!還要學著騎自行車!嗚嗚……”

  年輕的匈牙利留學生們聽了之後很無語,這樣的生活對他們來說並非能輕鬆適應。來到中國之前,他們滿心以為可以在中國的農村找到解決匈牙利問題的辦法,誰也沒想到居然被扔到這樣的大城市裡面。當然,大家也能明白這妹紙哭泣的理由只是因為她想家了。

  就在此時,老闆端了個盤子過來,“你們的烤雞翅,你們的炒涼粉。焦皮已經方面上了。”

  等老闆把東西放下,那個哭泣的妹子一邊抽鼻子,一邊拿起一個竹制的小勺,開始吃起熱騰騰的涼粉。年輕的胃口可不是那麼容易就被填飽,妹紙方才說中國的食物好奇怪,這是大家的真心話。不過好奇怪並不等於難吃,以匈牙利的口味,這些中國飯菜足以稱為美味。所以大家吃吃喝喝,很快就融入到夜市的氣氛中去了。

  第二天,留學生接到通知,要帶他們到農村去實地看看。終於可以接觸到中國的農村,匈牙利留學生們都覺得很興奮。當天準備,接著乘船過江。逆流北上,進入水路。凡是所見的河堤都是石塊與水泥砌成,只是看就覺得堅實無比。河道兩邊的河岸上則是密密麻麻的樹林,一眼根本看不透。

  在船上一覺醒來,就見船隻抵達了大湖岸邊的碼頭。碼頭邊有公路,乘上汽車繼續北上,越過了廣闊的林木帶之後,前面豁然開朗的是河流以及大片大片的稻田。長江流域的氣溫遠高匈牙利,這幫年輕人是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的接近水稻。美麗的稻花讓他們覺得非常稀罕,水稻田裡悠然戲水的大白鵝讓這幫匈牙利學生想起了在巴拉頓湖的天鵝群。

  白天的時候這些學生們跟了生產隊的成員見面,農民對這幫外地容貌的人很是訝異了一下。晚上,他們就跟著巡夜,熟悉一下情況。拎著手電筒巡邏,年輕人都覺得很是稀罕。這玩意可比火把要強太多。到了稻田旁邊,就聽到一些窸窸窣窣的水聲。整片稻田裡面除了蛙鳴之外,仿佛還存在了很多在水面不斷折騰的玩意。

  “別擔心,那是稻花魚。”領隊的同志說道。

  用手電筒一照,就看到好些魚在手電筒投射的光圈下游入水下。匈牙利學生很是訝異,他們連忙問道:“這不是農田麼?”

  領隊對匈牙利的情況也不是很瞭解,所以他覺得留學生們的反應好怪異。民朝對農田的使用頗為充分,農業技術普及下,水稻田裡面養魚養鵝養鴨,這都是基本常識。領隊聽說匈牙利是個農業國,對這幫年輕留學生的問題還真的是不解。

  之後的幾天裡面,這幫年輕人跟著生產隊一起勞動。巡查,採樣,趕鴨子,收集鴨蛋。因為他們是新來的,還被那些大白鵝欺負。匈牙利人對傷害天鵝有很深的心理壓力,所以不出意外的被大白鵝打得落花流水。等稻花都謝了,豐滿的稻穗開始初步成型之際,生產隊就帶著留學生扒開一部分田埂,讓水流入了水田中央的一個池塘裡面。沒多久,農民就開始在池塘裡面捕撈從稻田裡面進來的稻花魚。

  匈牙利留學生大驚,他們不理解中國農民用了什麼魔法,讓這些鯉魚心甘情願的主動跑到水田中央的池塘裡來。詢問之下才知道,水田的水位下降,在陽光的曝曬下水裡面的含氧量下降。身為水生動物的鯉魚對這些很敏感,它們自然就向有著更高含氧量的水域前進。等池塘裡面的稻花魚走完,中國農民就重新封死缺口,一邊施用用帶子裝的化肥,一邊從池塘裡面的抽水出來把水田的水補滿。

  如此細緻的耕種技巧讓匈牙利留學生們很是訝異,在匈牙利看不到這樣的細緻耕種。那裡土地眾多,耕種步驟卻很是簡單。更沒有這種套種套養的思路。

  然後匈牙利學生們參加了一場會議,這是生產隊的會議。生產隊的會議經常有,會議上討論的都是有關生產的時間安排。匈牙利學生對漢語不熟,巢湖附近的當地話讓他們聽的雲山霧罩。只有農民在黑板上寫的漢字才讓他們能夠勉強閱讀,加上領隊的解釋,算是可以理解。

  領隊自己也不懂農業,他只能講述農民們用的氣溫,日照天數等資料,至於這些資料和耕種間更具體的關係,他完全不知。領隊都不知道,匈牙利的學生更不知道。在他們以為這次的會議還是這些內容的時候,事實證明,前半段的確如此。不過到了後半段,會議內容就變成了“稻花魚是直接賣掉,還是製成魚幹冬天再買?”

  領隊對這個議題毫無興趣,聽了這幫生產隊的農民們對延遲付款的內容經過一番價格的討論之後決定製成魚幹,他心裡面想,“這幫傢伙們還真的知道怎麼才能賺大錢啊”。因為稻花魚的味道比完全池塘養的普通鯉魚好很多,稻花魚的魚幹這兩年價格挺高。

  然而會議結束之後,領隊看到那幫留學生們滿臉興奮的圍著領隊問了好幾個問題。這些問題都直指一個核心,“這些從國家手中承包土地的農民是真的有權決定農產品的處理方式”!

  領隊最初的時候對這種傻問題理解不能,民朝農民二十幾年來一直有權處理承包土地上的產品。特別是在完全取消農業稅收,再也不用交公糧之後,民朝農民在符合使用範圍內生產出來的農產品完全由他們自行處理。

  經過好一陣子的交流,領隊才明白這些匈牙利人到底在激動什麼。整個匈牙利一半的土地掌握在當地大地主手裡,3/4以上的農民卻根本沒有土地,或者只有一點少得可憐的份地,農民缺地的情況十分嚴重。與民朝農民們耕種的細緻用心相比,大地主們對於土地的耕種只能用“野蠻”二字來形容。

  匈牙利留學生來民朝留學的目的就是來接觸最先進的革命制度,這幾天裡面他們也在不斷收集資訊。這些留學生確認這裡的民朝農民每人從政府手中承包了二十畝土地,生產隊是這五十幾名農民依照政府提供的諸多模式中自行選擇了一種進行,而不是在政府的逼迫下成立的。這些自由的農民依照自由的意志組成了生產隊,並且以少數服從多數的民主模式決定生產隊的事物。

  領隊得知了這幫匈牙利學生們激動的理由之後,還是覺得理解不能。這種土地革命的理念早就存在,隨著民朝開疆拓土,土地的數量再也不是問題之後,這種農業生產模式才真正能夠全面實施。在十年前的時候,農村人均的水稻田不過五畝,那時候農戶之間的鬥爭非常激烈。即便有政府派人來管理河水,農民們還是幹出很多么蛾子事情。例如不管三七二十一,在政府宣佈未來要進入雨天後,還是先狂從河抽水。等水灌滿,接著大雨傾盆,水從農田裡面漫出去,他們也不覺得自己這麼做對整體造成了什麼損失。

  當一人分到二十畝水田之後,沉重的勞動量讓個人無力完成對這些水田的管理,合作化才開始流行起來。政府又提供了諸多對勞動力判斷的模式,由當地政府向農民普及,糾紛才越來越少。

  至少在領隊看來,現在的這幫農民們和以前的“淳樸”農民相比,奸猾圖利的水準甚至有種突破天際的味道。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9 11:45

第522章 循序漸進(七)

  在稻田裡面養鯉魚,一畝放兩百多尾魚苗。生產隊一千畝水稻,全部魚獲在兩萬尾以上。匈牙利留學生發現生產隊成員自己也參與處理稻花魚之外,還雇傭了專業人士前來。留學生們處理一條魚,生產隊成員則能處理三條,專業人士則能在這時間裡面處理八條左右。

  刀光閃閃,七八兩的鯉魚被開膛破肚去鱗挖腮,這些魚被送去另外幾位專業人士那邊用稻草熏烤的時候,魚眼轉動,腮骨毫無用處的張開合上。烤出來的魚帶著稻花的香氣,皮脆柔嫩入口即化。讓留學生們大飽口福。

  兩萬條鯉魚花三天才處理完,農業生產並沒有因此而結束。那些被挑揀出來的草魚放回稻田裡面繼續養殖,生產隊則進行著匈牙利留學生完全不明白的農業工作。

  實地調查到此結束,隊伍告別生產隊向南繼續走。重回巢湖的時候,之前那個因為想家而哭鼻子的女生忍不住說道:“你們覺得這個大湖像是巴拉頓湖麼?”

  一提起匈牙利最大的湖泊,年輕人臉上都有些鄉愁。巴拉頓湖面積600平方公里,巢湖則有900平方公里左右,不過這些根本不是水利專家的年輕人根本分辨不出區別。

  匈牙利比民朝冷很多,巢湖還在八月間散發著熱乎乎的水汽之時,巴拉頓湖畔的豪宅裡面已經有點涼爽的感覺。這對豪宅的主人米克羅什老爺意義不大,他臉色難看,瞅著醫生放在桌面上的盒子。盒子外面是層粗糙的布,裡面襯著棉花,一小瓶澄清透明的藥劑放在裡面。瓶口用金屬皮封著,加上厚厚的瓶壁,讓米克羅什老爺覺得很堅固。

  “這藥……管用麼?可別跟硫酸奎寧一樣,差點要了我的命。”米克羅什老爺的語氣非常不快。這也不能全怪他,別人用硫酸奎寧的反應比較大,而米克羅什大老爺則是心臟一度停止跳動,若不是醫生搶救及時,他此時墳上的草大概都長出來啦。

  “這是中國藥。”醫生答道。

  盯著藥瓶上那些完全看不懂的文字看了片刻,米克羅什大老爺的臉上露出了深切的懷疑表情。他對自己不熟悉的東西都抱持懷疑的態度。

  “這藥的價格是奎寧的五倍。老爺您要是不想用的話……”醫生有些想打退堂鼓。

  沒想到這個價錢一出,米克羅什大老爺的臉色登時就變得好看起來,他率直地答道:“好,就用這個!”

  醫生很是意外,他補充了一句,“這個藥不是打一次就好,整個療程需要比較長的時間。”

  大老爺眉頭一皺,“你是覺得我沒錢麼?”

  “不不……”醫生連忙搖頭,他也不想再對此做什麼討論,立刻開始給大老爺注射。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中午已經過去。然後米克羅什老爺已經感覺到了瘧疾發病前的感覺,渾身開始感到寒意,心跳加速,口乾舌燥,連眼中的蔚藍天空都開始蒙上薄薄一層黃色。

  “蠢驢,快給我拿皮襖來!”米克羅什老爺聲音顫抖的咒駡著僕人。

  就在僕人快步跑去拿保暖衣服的時候,那股瘧疾發作的強烈勁頭突然終止下來。眼前的黃色很快消失了,米克羅什老爺感受到瘧疾發作完畢階段的熟悉感覺。就在僕役抱著皮袍跑來的時候,就見米克羅什老爺站在豪宅正廳的門外,自得的抽起了進口雪茄煙。甜美的味道讓人覺得心情一爽。

  “喂!車夫大老爺,你好好趕車行不行?到了地方之後你就可以盡情的喝酒。”從大門外傳來了叫駡的聲音。

  米克羅什老爺臉色從放鬆到苦笑,他自言自語的低聲說道:“新上任的法官來了,一場新瘧疾又開始啦。”對僕人吩咐了幾句,米克羅什老爺直奔大門迎接。

  從門口進來的是一位法官,他留著維也納上層喜歡的兩撇濃厚髭須,穿著法官的服裝,氣哼哼的拎著一個公事包。一見到米克羅什老爺,法官就嚷道:“讓我們先把事情辦了吧。”

  “請到後花園談吧。”米克羅什老爺帶著非常得體的笑容,就是說用大莊園主面對代表政府權力的法官的微笑說道。

  法官並沒有拒絕,看得出這一路上的經歷讓這位執掌公權力的老爺很不開心,以至於對多走幾步路毫無感覺啦。

  豪宅位於巴拉頓湖畔的半山坡上,後花園視野很不錯,米克羅什老爺居高臨下的指著遠處的巴拉頓湖說道:“閣下,您看這風景多美。”

  法官隨便瞟了一眼,並沒有說什麼。然後米克羅什老爺又指著上面的山坡,“閣下,從這裡到山頂,全部是我的土地。”

  聽了這話,法官臉色一變。接著就見米克羅什老爺又指向山下,從這裡到湖岸邊,也都是我的葡萄園。

  “哦……”法官忍不住拉長了聲音,然後他終於用擺脫了情緒的公事語氣說道:“閣下,我來這裡是調查您槍殺的那個法比奧……”

  “請坐。”米克羅什老爺讓法官在木質的桌子旁坐下,給法官點了根雪茄,這才從容地說道:“我知道,那是大前天,8月16日的事情。”

  法官拿出筆記本,這時候就見僕役提了一個藤條筐放在桌邊的架子上,然後推下去了。接著米克羅什老爺從中拿出兩個玻璃杯,又拿出一瓶紅酒,“來吧,夥計,先喝兩盅再辦案。”

  聽了這個建議,法官微微舔了舔乾燥的嘴唇,遲疑了片刻後才說道:“好吧,老兄。”

  打開紅酒,每個人只喝了一口,法官就贊道:“喔!這酒可真不錯。”說完,他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當然,這是我山坡上面的葡萄園產的。”米克羅什老爺從容不迫地答道,同時很殷勤的給法官又倒了一杯。

  一氣喝下大半後,法官繼續問道:“那個法比奧是被槍打死的吧。”

  “是的,一杆中國產1890式獵槍。非常精准,比德國獵槍更好。”米克羅什老爺繼續說道。

  在法官在筆記本上記錄的時候,米克羅什老爺又打開了一瓶。法官用不解的眼光看著酒瓶,就聽米克羅什老爺解釋道:“這是我的葡萄園裡面產的十年陳葡萄酒。”

  “哦……”法官也不再多說,端起酒杯來喝了一大口,然後他滿足地贊道,“這酒可真好!”

  兩人你一杯我一杯,很快就喝完了這瓶。然後米克羅什老爺又從藤條筐裡面抽出一瓶酒,“這是在山坡下的那個葡萄園裡面生產的十五年的葡萄酒!”

  法官的眼睛已經亮晶晶的仿佛要射出光線來,但是眼角瞟到了筆記本,他忍不住問了一句,“那個法比奧在哪裡中槍?”

  “後心。我一槍打在他後心上。法比奧這個吉普賽人中槍後很快就死了。”米克羅什老爺平淡的敘說著事情的經過,同時又給法官的酒杯裡滿上。

  捧起酒杯在鼻子下面深深聞了好一陣,法官贊道:“這酒……我真的是聞所未聞。”

  米克羅什老爺給自己又點了一根雪茄,自豪地說道:“到了明年,這些酒就會在維也納上市。那邊的試酒會已經開過,很多公爵侯爵的評價很高。”

  法官不吭聲,只是端起酒來灌了一口。然後他放下酒杯,陶醉地說道:“我可以想像。”

  當這瓶十五年陳的葡萄酒喝光之後,米克羅什老爺又抽出了一個更小的瓶子宣佈,“這是在我莊園生產的二十年陳的葡萄酒。”

  “這酒一定勝過最好的波爾多葡萄酒,連勃艮第的葡萄酒大概也比不上的。”法官興奮的嚷道。在米克羅什老爺開啟酒瓶的時候,法官恭敬地問道:“閣下,您為人真的是妙不可言,不過您為什麼要槍殺那個吉普賽人呢?”

  “因為那個吉普賽小偷從我的地窖裡面偷走了十二瓶這種二十年陳葡萄酒。”米克羅什老爺義正詞嚴地說道。

  法官聽了這話,砸吧了一下嘴。他微微皺眉嘟囔著,“如果是我的話,我大概是不會這麼處理。”

  思忖了片刻,法官就對米克羅什老爺說道:“就這樣吧,那個吉普賽人法比奧系槍擊誤傷身亡。”

  筆錄以及結案總結很快就在筆記本上寫完,法官收起自己的辦公用品,接著就和米克羅什老爺在巴拉頓湖畔山坡莊園豪宅後院裡暢飲起來。

  “來吧,老夥計,再多喝幾杯”。

  “祝上帝保佑你!”

  兩位老爺推杯換盞,喝的好不開心,杯中酒色殷虹,仿佛那個吉普賽毛賊法比奧的鮮血一般。

  法官離開時的時候已經醉醺醺的,米克羅什老爺用自家的馬車把他送回去。藤條編成的禮品籃子裡面放著美酒,很穩妥的放在車廂中。目送馬車離開,米克羅什老爺一點都沒有心疼的樣子,他非常有錢,擁有非常多的土地,這幾瓶酒和當地法官的友誼相比根本不算什麼。

  在馬車立刻之後,一直等著拜訪米克羅什老爺的人從正屋客廳裡面走出來,他焦急地說道:“米克,我和你說的那件事如何了?”

  米克羅什老爺又點上一支雪茄,吐了口煙後,他從容說道:“法官已經是我們的人了,只要等這次的判決下來,我們就可以開始清理這一帶的羅賓漢黨。”

  “那幾個當過兵的農民要先收拾掉。這樣的人留在鄉下就是禍害!”拜訪者惡狠狠的講著心中的怨恨。

  “哼哼!到時候那些人一個都跑不了!”米克羅什老爺地笑道,不過他的笑聲是從牙縫裡面笑出來的。

  此時,王士珍和幾名學生乘坐的馬車直奔這裡而來,在走過了匈牙利東部的廣大地區,觸了不少匈牙利農民之後,王士珍的旅行規劃已經到了匈牙利西部地區。

  七天後,一道電報從布達佩斯直飛北京,“王士珍同志遇襲,本人逃出性命。發動襲擊的民團死了好幾個人,已經需要官方介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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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烏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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