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幻想] 1852鐵血中華 作者:緋紅之月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3-8 15:53:0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382 64992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9 00:00

第99章 鑄劍與鑄犁(六)

  參觀完了有線電報網,這幫中央委員們都傻了眼。八百里急報已經算是非常可怕的速度了,但是這些木杆上挑上寫黑黢黢的“電線”,就能比八百里急報快出去好幾倍。而且這些線可以不分白天黑夜,不分晴天雨天的連續工作。這莫非是什麼仙法麼?

  韋澤不得不弄了幾隻雞,然後用剛弄出來的手搖電動機,把委員們看看電流怎麼活生生把雞給電死的。然後讓一些膽大的委員試了試電流過體的感受。就這麼簡簡單單的設備,磁鐵,線圈,輪子,然後就出現了電流,中央委員們都傻了眼。

  看著那些體會電力過體之後驚疑不定的面孔,韋澤嚴肅地說道:“這些東西研發需要錢,生產這些東西都要用錢。還有大量的勞動和科研投入。所以我希望大家能夠以學習的心態面對這些工業產品。預算制度可不是中央在胡搞,這是真的有深刻的道理在裡頭的。”

  已經沒人敢和韋澤再爭辯什麼了,因為這些東西某種意義上已經超出了大夥的想像力極限。他們看著兩根電線線頭之間閃爍的細小閃電火花,那是天上雷電的縮小版本。能夠把這些原本屬於神仙領域的東西簡單的變成了凡人都能擁有的能力。再去反對韋澤的話,未免太自不量力了。而且學校裡面會講述這些知識,大家反倒是期待能夠早點進學校,學到這些驚天動地的到底是怎麼出現的。

  送走了這些中央委員,羅大綱留在了韋澤身邊。他對電力和電報實在是印象深刻,這位好漢摸著自己的下巴,皺著眉頭問道:“都督,我們攻下瓊州之後,在瓊州也能建設電報麼?”

  “不僅在瓊州能夠建設電報,我們還能在瓊州到廣東建立電報呢!”韋澤自信地笑道。

  “在海上修建電線杆?”羅大綱訝異地說道,他見過電線杆,所以能夠想到的電報手段自然是這電線杆。

  韋澤搖搖頭,“不是電線杆,而是海底電纜。那是幾十裡長,包著橡膠的電纜。從廣東海岸上沉下水,直通到瓊州去。”

  “幾十裡長?”羅大綱眼睛忍不住瞪得溜圓。他真的沒辦法想像這樣的電纜,幾百米長的繩索,就是羅大綱想像的極限。幾十裡長的電線,那又會是什麼樣的東西啊。

  韋澤微笑著說道:“羅司令,這就是工業,工業能劈開大山,工業能能夠改變河流的流向,工業能夠讓消息轉瞬就傳到幾裡幾十裡幾百里之外。工業能讓人自由的飛翔在九天之上。到以後,工業的力量甚至還能把人送上月亮去!”

  前面幾項都是羅大綱見過,至少是見到了雛形的。特別是飛艇的出現,讓光復軍有了空中力量,所以猛一聽到上月亮,羅大綱還沒覺得有多震撼,可是真的想明白了上月亮,羅大綱傻了眼,“都督,難道還真的能上廣寒宮麼?”

  羅大綱對月球的認識和韋澤相差太大,所以韋澤擺擺手,“這個以後再說,英國佬能夠從萬里之外打到香港,靠的就是工業能力。我們解放了全中國之後,幾萬萬人口,搞起工業來,英國人算個球。到時候咱們也可以讓中國的國土大到時時刻刻都有太陽照耀。所以不用想那麼多,好好幹!”

  聽完了韋澤的話,有見識了這麼多新出現的“工業技術”,羅大綱用力點點頭,“都督放心,這次我一定能夠拿下瓊州。”

  進軍瓊州是早就決定的事情,只是因為備戰時期害怕英國人襲擊光復軍的水軍,所以計畫被迫延遲。現在與英國人恢復了冷和平,所以韋澤成立了第三軍,又成立了海軍。羅大綱出任海軍司令,第三軍由第一第二軍的部隊抽調骨幹,徵集了一批廣西兄弟充實隊伍。計畫在5月2日部隊開始渡海進軍瓊州。

  瓊州是個好地方,光是石碌鐵礦產出的高品位礦石,就讓韋澤趕到垂涎三尺,更不用說在海南島還能種植橡膠。解放了瓊州,無疑能讓光復軍如虎添翼。當然,前提是能夠在鋼鐵技術上有所突破。

  平爐技術“簡單”,原理清晰,自打1863年出現後,主導了半個多世界的鋼鐵業主流。雖然後來被氧氣頂吹的轉爐給替代了,在1857年可是貨真價實的高科技。想降低煉鋼的難度,高品位的礦石就是重中之重。現在從英、法、美國引進的反射爐已經開始試著生產,韋澤也秘密提出了平爐計畫,開始小規模的建設。獲得技術突破也就是這麼一年半載的事情。

  所以瓊州無疑是天賜之地,如果能夠解決高品位的鐵礦石來源,不僅僅是槍炮產業,包括機械產業也能夠出現一個質的飛躍。軋鋼的鋼質槍管能夠普及生產,加上金屬殼子彈,還有未來的鍛鑄的鋼炮,韋澤不僅能夠保證自己在之後的陸上戰爭中不會畏懼英國佬。甚至還能開發包括三脹蒸汽機這樣的神器。過上個十幾年,不僅僅是統一中國的問題,中國海軍甚至能夠在西太平洋上和英國佬互別苗頭。

  從這個角度上來說,瓊州無疑是光復都督府的本錢,更是中國的本錢。更重要的是,韋澤能否在幾年內在兩廣和瓊州建立起一個能夠自我營運的工業體制。如果韋澤之前還認為只要完成了幾項工業突破之後,就能考慮解放全國。現在和英國人打了一仗之後,韋澤認為他以前想的簡單了,建立起一個制度,遠比擁有簡單的武器優勢要來的更重要。

  想到這裡,韋澤嚴肅地說道:“羅司令,搞建設的事情交給我,打仗的事情就得你們多努力啊!”

  聽了韋澤的話,羅大綱突然立正向韋澤敬了個軍禮,“都督,打仗的事情我們聽你的,搞建設的事情我們也聽你的。請督就放心,這次我們一定可以打下瓊州。”

  想讓羅大綱這等豪傑的真心服從是很難的事情,但是讓羅大綱這等豪傑真的服了,他們卻也是極為可靠的。所以韋澤只是向羅大綱回敬了一個軍禮,“那這次的戰鬥海軍任務很重,羅司令還得多受累。另外,你這次估計很久還得回來,再去看看嫂子吧。她也是真的受累了。”

  羅大綱歎口氣,“都督,若不是咱們的醫院,三娘和孩子只怕就保不住了。先前我還怨你,卻是我錯了。”

  蘇三娘和羅大綱在廣州見面之後懷孕了,羅大綱五十出頭有了孩子這本是好事。只是蘇三娘也三十多歲,以前沒什麼生育經驗,又屬於高齡產婦,所以生育的時候遇到了難產。

  若是在普通時代,生孩子都是自家解決,請得起產婆的人比例很小。而且產婆也不懂手術。在韋澤的命令下,所以光復都督府體制下人員,生育需要去醫院婦產科。都督發話了,而且還是有著“科學理論”的支持,大家也不敢不聽。婦產科建成了,也開始積累起經驗。

  托了這個戰亂時代的“福”,光復軍的軍醫們有充分的解剖屍體的經驗,這時代最不缺的就是屍體。除了對槍傷等的研究,包括孕婦屍體也不少見。

  大名鼎鼎的羅大綱的妻子蘇三娘難產,眼瞅著大人孩子都要保不住了。最後主刀醫師也不顧男女之嫌,做了剖腹產手術。孩子保住了,母親雖然大失血,經過醫院緊急輸血,最後大人也保住了。

  羅大綱也是個豪傑,只是廣東廣西有些地方風氣比較“特別”,女人生孩子需要自己處理。而婦產科的主治醫師不少都是男人,這可被不少同志認為不妥。但是韋澤下令,“幹部需要帶頭移風易俗”,羅大綱心裡覺得不爽也只能忍著。

  知道知道了妻子和孩子是被從鬼門關裡頭救出來的,羅大綱才真心感覺到了醫院的好處。只是他馬上就要帶兵打仗,這一去就是半年一年的,只能把妻子和孩子丟在廣州。羅大綱知道韋澤是好意,所以趁此機會也算是表表態。

  韋澤點點頭,“發揚革命救死扶傷的精神。咱們的醫院還是為大夥服務的。羅司令你有機會的話也多宣傳一下,進了醫院也未必能救回來,不去醫院連得救的可能都沒有。”

  羅大綱也點點頭,妻子被醫生非常“密切”的接觸了,羅大綱其實也覺得不爽,可是見到了妻子腹部可怕的刀口,羅大綱反倒是想通了。做著這等手術,誰還有什麼其他想法啊。醫生是救人的,羅大綱不僅沒理由埋怨大夫,還得真心的給人家送禮感謝才對。

  安排了羅大綱的事情,韋澤就召集起了常委會議,“這次的預算案執行的時候,我敢保證,定然有試圖中飽私囊。所以監察機構需要加強力度,嚴格審查。敢對政府的錢動手的人,我這此時要人頭的。而且不是殺雞駭猴,而是決不允許!”

  韋澤說著嚴厲的話,視線掃過幾位元常委。只有林阿生還能直視韋澤。其他幾個人都有些微微別開眼神的動作。

  正當韋澤準備繼續談論的時候,秘書跑了進來,遞給了韋澤一份檔。韋澤拿起看了一遍,神色變得嚴肅起來。

  “都督,怎麼了?”看到又能調轉方才陰冷話題的機會,李玉昌說道。

  “翼王石達開出走了!”韋澤冷冷地說道。

  光復都督府裡面的人好久都沒關注過太平天國的事情,到了廣東之後有太多事情要辦,哪裡還有心思管別人。所以過了好幾瞬,大夥才想起翼王石達開是太平天國的人。而翼王石達開從太平天國出走,從整個中國的角度來看,還真的是件大事呢!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9 00:00

第100章 天國分崩(一)

  “翼王石達開……”林阿生慢悠悠的念著這個名詞,看到其他與會者有點訝異的目光,林阿生解釋道,“好久沒有聽到這個稱呼了,我有點念都念不利索。”

  曾經在天國混過的同志聽了這話都只是笑了笑,脫離太平天國不過一年功夫,太平天國在這些兄弟的思維中就變成了一個無足輕重的存在。在廣東經歷了太多事情,又長了太多見識。再回想太平天國,大家都覺得怪怪的。有些人連笑都沒笑,李玉昌這等從龍韋澤的人原本對翼王石達開就沒什麼印象,此時更不會生出什麼懷舊的感覺。

  “都督,情報裡面可否有說石達開為什麼要離開太平天國麼?”林阿生接著問道。

  “石達開給洪秀全上了個表,說自己要去遠征。遠征之前他命令隊伍裡面忠於洪秀全的人回天京。大概就是這麼一回事。”韋澤平淡地說道。

  “這就是出走麼?”李玉昌頗為訝異。

  聽了這個問題,林阿生只是瞟了李玉昌一眼,卻什麼都沒說。

  韋澤倒是不計較李玉昌不懂軍事,他答道:“都不用說我軍的紀律。哪怕是楊秀清在世的時候,太平軍裡面誰敢這麼幹,楊秀清定然會砍了那人的腦袋。”

  “石達開要謀逆?”李玉昌訝異的問道。

  “石達開要謀逆?”洪秀全惱怒的問道。

  在洪秀全面前的是天官正丞相林鳳祥,此時林鳳祥已經聽完了洪秀全所說的情況,把這些情況和林鳳祥從其他人那裡得到的情況一比較,林鳳祥大概確定了事情的整個過程。

  從去年開始,淮軍就開始南下。江忠源先是兵分兩路,一路佯攻鳳陽,牽制鳳陽附近的太平軍,另外一路則是猛攻壽州。壽州乃是重鎮,可以說是淮南遮罩。若是被清軍攻下壽州,整個淮河防線就完蛋了。指揮淮南戰事的李開芳調集起部隊前去增援壽州。

  沒想到江忠源這是虛晃一槍,等李開芳的援軍抵達壽州,江忠源派遣小部隊裝成清軍主力,而真正的主力則突然東進,與原本就開始進攻鳳陽的李鴻章合兵一處。經過一番苦戰,他們竟然攻下了鳳陽。鳳陽雖然沒有壽州重要,卻也是淮河上的重要城市。淮軍有了鳳陽做跳板,開始從容的大量派兵南下。

  在韋澤主持安徽軍務的時候,太平軍已經清除了淮河以南的清軍據點,並且大力向淮河以北滲透。那時候太平軍看著蒸蒸日上,地方上的地主團練們倒也算是老實。等到天京之變爆發之後,地方上的地主武裝都認為太平軍也就是這麼爛泥扶不上牆的貨色。一待清軍南下,他們紛紛起來回應清軍,整個淮南局勢竟然頃刻間就敗壞的一塌糊塗。

  面對如此糟糕的局面,林鳳祥不得不在一月下旬前去皖南指揮戰事。天京城裡面只留下了洪秀全和石達開兩人。那時候林鳳祥就覺得石達開其實不想讓他離開天京城,可能夠指揮淮南兩位丞相的也只有林鳳祥一個人。林鳳祥雖然覺得石達開與洪秀全之間矛盾重重,可此時軍情緊急,也不顧不上那麼多了。而且林鳳祥覺得,天國局面處於困頓之時,洪秀全與石達開總應該能夠相忍為國,不至於再鬧起衝突來。可林鳳祥沒想到,他離開天京城不過三個月,石達開與洪秀全就徹底鬧翻了。

  見林鳳祥不說話,洪秀全追問了一句,“林丞相,石達開是不是要謀逆?難道他要學韋澤不成?”

  林鳳祥實在是不想回答洪秀全的問題,特別是洪秀全竟然拿出韋澤來說事的時候,林鳳祥就更加不爽起來。林鳳祥出發前,太平天國得到了消息。在廣東的韋澤因為禁煙而與英軍交戰,最後擊敗英軍的消息。當然,這個消息也是韋澤專門擴散出來的。目的是為了動搖一下滿清朝廷。太平天國方面得知了這個消息後也頗為驚訝,洪秀全說了一句令林鳳祥怎麼聽怎麼不爽的話,“韋澤竟然和洋兄弟打起來了!”

  不僅林鳳祥聽著不爽,林鳳祥看得出,石達開也很是不爽。禁煙乃是太平天國的傳統,洪秀全不支持韋澤也就罷了,對於韋澤沒有被英國人打敗的事情,洪秀全的語氣聽起來頗為遺憾的樣子。

  天京事變發生了一年多之後,太平天國上下其實心裡頭跟明鏡一樣,若不是韋澤不想和天國兄弟自相殘殺,就以韋澤當時在天京城內以及在鎮江與常州的兵力,集結起來之後幹掉韋昌輝、秦日綱等人,幹掉幕後指揮的天王洪秀全那是綽綽有餘。洪秀全不記著韋澤的好,他至少可以閉嘴不提韋澤。可在背後如此說話,聽在兄弟們耳朵裡可是會讓兄弟們寒心。

  林鳳祥覺得洪秀全此時根本沒能放下天京之變的心結,對於兄弟們很是忌憚。只是他也不能就此指責洪秀全,若是指責起來,只怕洪秀全反倒心理面會更加忌憚起來。

  “天王,臣以為翼王還不至於有謀逆的心思。”林鳳祥看著洪秀全那略帶緊張的神色,終於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聽林鳳祥說的如此肯定,洪秀全的神色也稍稍放鬆下來,他繼續問道:“石達開要學韋澤不成?”

  林鳳祥心裡面歎口氣,韋澤在太平軍中的影響並沒有隨著他脫離太平天國而減弱。相反,隨著韋澤在廣東站穩了腳跟,又進兵廣西,眼看著就要佔據兩廣。不少天國兄弟提起“齊王”來,都有種說不清的情緒。韋澤在太平天國的時候,戰功赫赫。那時候的太平天國可以說是無比興旺。太平軍擊破了周圍的清軍,眼瞅著就能建立起穩固的地盤。韋澤走後,太平軍就遭到清軍圍攻,各地戰鬥激烈,卻難有突破。

  威名赫赫的“齊王”在太平軍中時,驍勇善戰,攻無不取戰無不勝。威名赫赫的“齊王”離開太平軍之後,依舊是所向無敵,縱橫天下。對比雙方的情況,大家不可能沒有什麼想法。而且林鳳祥明顯能夠感覺得到,大家提起韋澤的時候雖然言語含糊,其實更多的想到只怕是韋澤的頂頭上司東王楊秀清。楊秀清雖然跋扈,可他的確是太平天國的主心骨。有楊秀清居中調遣,沒人敢違背命令,各路軍隊也能有互相配合。

  在楊秀清主政的時候,洪秀全沒機會說話。沒機會說話固然讓大家覺得天王值得同情,沒機會說話也會讓大家看不到洪秀全的問題。洪秀全殺了楊秀清之後終於能夠以天王的身份大聲說話,發號施令。於是大家清楚的看到,無論在軍事還是行政上,洪秀全的確沒辦法與楊秀清相比。這兩者之間的落差,讓兄弟們都非常失望。

  就林鳳祥所知道的資訊,石達開以九江戰事緊急為理由帶兵離開天京城之前,洪秀全幹了一件很奇葩的事情,他把林鳳祥好不容易說動調去常州鎮守的張應宸所部調回天京城駐紮。張應宸是參與天京事變之後依舊活下來的一個,也是洪秀全信得過的人。在太平天國的眾將裡頭,張應宸也是得了韋澤真傳,戰鬥能力非常強悍的一位。

  林鳳祥能夠理解洪秀全的心思,把張應宸調回天京城負責天京城的防衛任務,洪秀全就能隨時鎮壓任何有可能的“叛亂”。洪秀全吃過大苦頭,內心缺乏安全感。對他來說,這麼做倒也不稀奇。

  可作為太平天國的天王,作為太平天國的領袖,把自己定位在一個需要用武力才能獲得安全的地位上,完全是自貶身份。太平天國的兄弟們都是聰明人,洪秀全這麼做擺明瞭是在威脅兄弟,根本沒把兄弟們當自己人看。

  林鳳祥在天京城裡頭的時候,花了好大的力氣用來消除因為天京之變帶來的深層矛盾。例如他不接受石達開建立起翼王府,走楊秀清的老路。同樣,林鳳祥也堅決反對洪秀全把他的兩個哥哥封王,用來“平衡”打壓石達開。林鳳祥知道天王與翼王之間不存在什麼信賴了,所以他努力想讓太平天國首義六王中剩下的這兩位能夠同舟共濟。

  現在看,林鳳祥覺得自己還是太理想化。他竟然試圖然完全被摧毀的東西重建,若是天王與翼王兩人能夠重歸於好,那他們就不會鬧到現在這種完全不相信對方的程度。

  然而洪秀全好像根本沒有反思過自己的問題,他見林鳳祥不說話,又追問了一句,“石達開要學韋澤麼?”

  聽了這個被問了三次的問題,林鳳祥很想反問,“石達開為什麼不可以學韋澤?”韋澤在太平天國根本待不下去,他為了自己,為了太平天國,選擇了脫離。洪秀全既然根本不在乎去安撫石達開,凡事都要先提防石達開,那石達開留在太平天國還有什麼意義。

  這些抨擊洪秀全的話都在嘴邊上,可林鳳祥怎麼都說不出口,他畢竟是金田起義的三十幾個結義兄弟中的一人,現在這些老兄弟根本沒剩幾個。所以林鳳祥更想堅持住自己對天國的理想。按捺住了自己的不滿,林鳳祥答道:“翼王說自己要遠征,想來以後或許會回來。只是現在他定然已經有了自己的打算,一時間只怕是不會回來了。”

  聽了這話,洪秀全微微鬆了口氣。林鳳祥不知道這種輕鬆到底是針對石達開現在不會回來,還是以後會回來。不過此事林鳳祥卻也不能把注意力放到這些事情上,對於石達開的脫離,林鳳祥同樣很是不滿。石達開離開天京城的時候以前去救援九江為理由。現在石達開不僅自己不去救援九江,還把沒有選擇追隨石達開的李秀成、陳玉成、韋俊等人打發回了天京城。名義上是向洪秀全推薦“能幹”的年輕將領。

  這幫人原本就是支持太平天國,並無離開太平天國打算的人。他們被安排為將領,本身就證明了太平天國對他們的態度,又何須石達開專門推薦?

  石達開現在在江西聚集起了想脫離太平天國自立乾坤的一眾將領,不管他們下一步往哪裡去,但是他們肯定不會再為太平天國的總體戰略服務,而是首先要滿足他們自己的戰略利益。

  這支以西征軍為核心的部隊脫離了太平天國的戰略,石達開還把不肯跟他走的部隊打發回天京城,現在救援九江的援軍等於是自行解散。而九江已經危在旦夕,若是湘軍攻下九江,下一個目標無疑就是安慶。安慶若是再失陷,湘軍就能順流而下,直撲天京城。那時候太平天國的局面立刻就會崩盤。

  正在林鳳祥皺眉沉思的時候,洪秀全開口說道:“既然翼王要遠征,軍中不可一日無帥,現在就重建五軍主將吧。”

  林鳳祥微微一愣,他沒想到洪秀全竟然在此時拿出了應對的策略。不管如何,洪秀全好歹是天國的天王,他開口了,林鳳祥好歹也得先聽完才是。

  而林鳳祥很快就發現,洪秀全的建議並不荒謬,甚至非常有可操作性。重建五軍主將制度,在洪秀全這裡變成了五方主將。江西方向,常州方向,揚州方向,皖南方向,淮南方向,這是太平軍現在五個主要戰略方向。每一個戰略方向上都有清軍在實施進攻。

  洪秀全提出在每一個戰略方向上都組建一支部隊,主帥皆是現在太平天國的宿將。林鳳祥、李開芳、吉文元、曾立昌,這四個人都是西王蕭朝貴的部下,也是在攻克天京城的時候立下大功的老將。而李秀成則是新崛起的年輕將領,洪秀全卻也格外提拔。

  如果只是這樣的安排,那只能說是頭疼醫頭腳疼醫腳。洪秀全提出,韋俊給林鳳祥當副手,陳玉成給李開芳當副手,另外幾名因為天京之變後地位尷尬的將領分別出任了五方主將的副手。

  這個建議一出,林鳳祥對洪秀全的看法立刻變化了不少。此時太平天國最需要的是安撫人心,五方主將都是洪秀全信得過的人,而且也都沒有參加天京之變。把那些在天京之變中受到牽連,心思不穩的人給他們當副手,倒也是能穩定人心。不用說別人,韋昌榮的弟弟韋俊給林鳳祥當副手,林鳳祥就有把握讓韋俊安下心來。

  看著洪秀全從容的安排著人事工作,林鳳祥心裡面有說不出的感覺。讓洪秀全挑起行政與軍事重任,洪秀全的確不是個能幹之人。不過具體到搞政治鬥爭,洪秀全卻展現出相當不一般的手腕。殺楊秀清也好,或者是現在安排五方主將也好。洪秀全倒是顯示出有些令人佩服的地方來。

  “臣遵旨!”林鳳祥最終答道。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9 00:01

第101章 天國分崩(二)

  林鳳祥非常羡慕韋澤軍隊中的總參謀部制度,這個制度能夠解決“兵為將有”的問題。韋澤手中不過是三萬兵馬,就能縱橫天下。太平軍現在有超過二十萬的部隊,數量是韋澤的七倍還多,可面對周圍清軍的圍攻,竟然始終打不出一個局面來。這很大問題就是各個部隊都只歸將領所有。

  五軍主將制,或者是五方主將制,五位主將理論上都歸中央統領。楊秀清在位的時候,他還能管理到所有將領,楊秀清一死,天國地方軍頭全部獨立化。天王洪秀全根本無法任意調動將領,就更別提管理到將領的軍隊了。

  甚至連天國現在地位最好,影響力最大的石達開,他也面臨這樣的局面。前去解九江之圍的時候,石達開名義上指揮著整個西征軍,以及從天京帶出來的部隊。可石達開想脫離天國的時候,他卻無法指揮的動韋俊、李秀成等將領,只能把這些願意跟著太平天國走的將領從前線“派回”天京城。

  這次洪秀全建立了五方主將制度,情況也沒有絲毫變化。林鳳祥本人重新帶領著自己的部隊,這個到還算是容易。但是他現在想把其他四路部隊納入他的指揮系統,洪秀全不會答應,而四路部隊的主將也不會答應。然後林鳳祥就得接受這個事實。因為那些部隊的士兵只聽主將的命令。

  好在林鳳祥不是個心胸狹隘的人,面對這樣的局面,他倒也隨遇而安了。林鳳祥召集了其他四軍的主將副將開軍事會議的時候,首先就問李秀成,“秀成,九江還能救麼?”

  李秀成一臉的難看,回答的時候聲音也仿佛在向誰發狠般的兇猛。其他幾人都知道,李秀成所怨恨的卻是石達開。“回稟林大哥,若是一月的時候發動全軍,或許還能救。現在只怕是救不得了!清妖水軍本來就比咱們強,想走水路援助,已經是斷然不能。陸路上,清妖用營寨把整個九江圍了好幾層,我軍不管如何挑戰,清妖都閉門不出。”

  清軍圍困九江一年多,大家或多或少都知道些局面。湘軍每逢攻堅必然是結硬寨打呆仗,太平軍野戰並不害怕湘軍,可面對湘軍的烏龜陣,太平軍也感覺麻爪。這些將領們聽著李秀成說完了九江的局面之後,就開始大罵石達開不仗義。大夥雖然沒有一起加入,但是此次石達開以援助九江為名義,卻又把九江拋在一邊。做出如此狠心之事,石達開的絕情也的確讓大夥覺得寒心。

  也就在這裡卻有人通報張應宸到了。眾人一愣,林鳳祥笑道:“是我請的張兄弟。”

  大家都知道韋澤善於打硬仗,張應宸作為韋澤的屬下,面對反撲的江南江北大營,每次也能打出順暢的勝仗來。若非張應宸是洪秀全的心腹,洪秀全絕對不允許張應宸離天京城太遠,而且不讓張應宸與清軍硬拼。只怕他早就成了解救九江的先鋒了。

  “張兄弟,若是齊王在的話,他會怎麼打九江?”林鳳祥開門見山的問道。太平軍裡面現在沒什麼人敢如此坦率的提及齊王韋澤,聽了林鳳祥的問題,所有人都用有些複雜的目光看著張應宸。

  張應宸的臉色微微變了變,停了一陣,他才答道:“九江的事情我也知道些,若是齊王給九江解圍,定然是集中精銳兵力,以炮兵為先導,先硬轟開清妖的營盤,然後直接殺進去。只是我聽說清妖從洋人那裡買了不少洋炮,火力甚猛。真的如此麼?”

  李秀成惱恨的點點頭,“確是如此,洋人可著勁向湘軍賣火槍火炮。我軍工匠營也是最近才把火繩槍改成火帽槍。可湘軍早就全部是火帽槍了。”

  說完之後,李秀成又憤憤的說了一句,“我軍的火槍還被翼王帶走了不少!”

  林鳳祥不想讓這次的會議變成對石達開的謾駡會,九江城內有近兩萬太平軍的戰士。守將林啟榮更是太平軍中的悍將,能夠在清軍圍攻之下堅守九江一年多,這些人可都是非常寶貴的戰士。即便是九江失守,若是能想辦法把人接出來,林鳳祥都覺得很值得。

  “現在從哪里弄來比湘軍更厲害的火炮呢?”林鳳祥明知故問的向張應宸提出了問題。

  張應宸聽了之後苦笑一聲,“林大哥,若是說能弄到好火炮的,現在除了洋人那裡之外,只怕就剩下齊王那裡了。我的部下原本也有些十二磅山地榴彈炮,可這些火炮有那麼幾門用在天京城的防守上,剩下的則是齊王帶走了。你若是讓我去要那些火炮,還不如林大哥你出面呢。”

  林鳳祥知道張應宸說的是實情,他猶豫了片刻,正色說道:“張兄弟,哥哥我本來不能這麼說,可哥哥我現在是真的想救九江的兄弟。我等不用擊破清妖,只要能打開一條通道,救出九江的兄弟也行啊。可打這等硬仗,也只有張兄弟你能辦到……”

  而張應宸只聽到一半,就打斷了林鳳祥的話,“林大哥,我現在手中的兵卻不是當年的兵,都是些後來的新兵,打打江南大營的大煙鬼還能勝任。可現在這些人比起當年的確是差的太多。若是齊王沒出走,當年的老兵都在,火器齊全,有齊王統兵。讓兄弟我沖陣,兄弟我眉頭都不眨一下。莫說打通到九江的通道,就是把清妖全部殺光,我覺得也不是什麼大事。只是此一時彼一時,兄弟我現在真的辦不到。”

  聽張應宸拒絕的如此乾脆,不僅林鳳祥,其他將領臉上都露出失望的神色。可張應宸拒絕了,大家也沒辦法。其實張應宸就算不拒絕,只怕天王洪秀全也未必肯讓張應宸把手下的精銳都消耗在九江。

  看著眾人的表情,張應宸起身說道:“若是沒有別的事情,我就先告辭了。”

  林鳳祥親自送張應宸出門,在前院,他拉住張應宸低聲說道:“張兄弟,你覺得韋兄弟會賣好炮給我們麼?”

  張應宸看左右無人,他歎口氣,“林大哥,你與齊王也不是沒打過交道。你覺得以齊王的性情,會看著兄弟們這麼白白送死麼?不過齊王的事情我什麼都不能說,更不能招惹。所以林大哥你自己看著辦吧。”

  林鳳祥知道張應宸的難處,他再也不問什麼,只是送張應宸出去。

  等林鳳祥回來,李秀成就問道:“林大哥,我們可否向齊王買些大炮。若是趕的急,或許出兵九江的時候還能用上。”

  “只能如此了!”林鳳祥答道。先派了人帶了銀兩去廣東招韋澤,林鳳祥開始就五方主將的事情和眾人商量。

  九江雖然重要,可清軍此時五個方向上都在進攻。大家分了分職責,林鳳祥自然是負責上游方向,李開芳守壽州,吉文元坐鎮廬州,與從鳳陽南下的淮軍作戰。曾立昌還是進入皖南作戰。雖然石達開此時在江西,可天知道下一步他會去哪裡。而李秀成則調到常州一帶對付江南江北大營的清軍。

  確定了各軍負責的方向之後,其他四軍主將都向林鳳祥告辭。林鳳祥知道他們那邊的確軍情比較緊急。不過林鳳祥也知道,大家知道九江難救,所以乾脆就把挑子撂給林鳳祥擔著。早點離開的話,也能少些麻煩。

  等眾將離開之後,林鳳祥命人取出地圖來看。看著九江的位置,再想想其他地區的局面,林鳳祥越來越鬱悶,他氣惱的一巴掌排在地圖上。因為震動過大,桌子上的茶杯被震翻了,杯子裡面的茶水傾斜而出。林鳳祥趕緊抓起地圖,把潑在上面的水甩掉,然後找了布把地圖仔細的擦乾。這是非常精緻的地圖,是韋澤脫離太平天國的時候送給林鳳祥的那一批地圖中的一張。對於林鳳祥來說,這是比幾十上百杆火槍都更加珍貴的資源。

  看著地圖,林鳳祥忍不住就想起了韋澤。同樣是脫離天國,林鳳祥對韋澤就毫無憤怒或者怨懟。韋澤若是不走,就只能火拼太平天國其他各路兄弟。但是石達開的出走,卻是要踩在天國兄弟身上實現他個人的目的。

  想到這裡,林鳳祥突然想起天王洪秀全提出的那個問題,“石達開是要學韋澤麼?”

  若是石達開真的要學韋澤,那就是佔據一片地盤之後徹底與太平天國決裂。可現在看,石達開完全不是要學韋澤。

  太平軍現在最強大的集團軍莫過於江西的西征軍,其次則是安徽三丞相的部屬。這次就林鳳祥調查,估計石達開能夠從西政軍裡頭拉走最少十萬人。國宗楊輔清前一段攻打過福建,被清軍擊退後就在贛東一帶休整。據說楊輔清正在聯絡石達開,準備和石達開一起東進攻打江浙。

  若是事情真的走到這一步,那麼江西就會出現一個巨大的戰略缺口。調揚州的曾立昌去皖南,也有讓曾立昌協助林鳳祥應對這個嚴重局面的打算。

  林鳳祥本以為天京之變引發的混亂到現在也該結束了,可沒想到他努力維持,也只維持了一年。真正的決裂此時才全部出現。石達開這是鐵了心要另立乾坤,對於石達開這樣的聰明人來說,另立乾坤的首要條件莫過於讓太平天國吸引住清軍的猛攻,他自己尋找周邊的薄弱之處,儘快打下一片穩固的地盤,而浙江無疑是一個很好的選擇。

  石達開並不是要學韋澤啊!林鳳祥苦笑著歎口氣,此時他對天王洪秀全又有了些新的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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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9 00:01

第102章 天國分崩(三)

  江西,翼王府。5月8日。

  “有翼王領著咱們十幾萬兄弟,定然能打下浙江上海。那時候我們還有什麼好怕的?”在翼王府的戰略會議上,朱衣點,汪海洋等決定追隨石達開的將領們大聲吆喝著。

  與天京城的會議相比,江西的翼王府顯得更加天然一些。沒有宮殿,沒有豪宅,因為人數多,所以大夥就在一處院子裡頭聚會。諸家兄弟們一個個都意氣風發,看著頗有七八年前太平天國草創時候的豪情。

  四月中旬,前去“援救九江”的石達開把兵馬中不肯離開天國的那些將領“推薦給天王”,並且很仗義的告訴洪秀全,這幫人都是忠於天王的人。眼下的太平軍中,除了忠於天王的人之外,剩下都是忠於石達開的人了。

  這大半年中,石達開與西征軍諸將聯絡緊密。他到處貼榜文,表明了自己受到天王猜忌,無法立足,只能離開天京城。並對太平軍將士發出邀請,願意跟他走的可以加入,這幫兄弟還是反抗清妖,這幫兄弟還是太平天國的人。

  眾將原本對洪秀全就很不滿意,此時又有了石達開的榜文,加上不少早就和石達開傳統好的將領們煽風點火。最後江西一帶近百名將領都下了決心要跟著石達開打出一片江山。很短時間內就拉起了十幾萬人馬。

  看著兄弟們情緒飽滿,石達開也生出“軍心可用”的感歎。這位二十六歲的年輕王爺甚至有些感慨,經歷了楊秀清的跋扈,洪秀全的窮排場,這等眾兄弟山神廟結義般的局面才是打天下的模樣。一人呼百人應,拍著胸脯紅光滿面的賭咒發誓。所有人的言行都是發自內心的,沒有面對強權的顫慄,更沒有處於內訌邊緣的死亡威脅。一切一切都是如此的自然奔放。

  “兄弟們跟著我,定然打出一個新天地出來!拿下浙江,我等與天國呈現掎角之勢,清妖不足為懼!”石達開說的極為自信。這大半年的鬱悶之氣一掃而空,整個人仿佛重新變成了那個在湖口之戰中談笑間令湘軍大敗的年輕軍神。

  “我等都信得過翼王!”朱衣點帶頭喊道。其他兄弟們都跟著吵吵,即便談不上驚天動地,至少也是人生鼎沸。

  石達開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這是對兄弟們的鼓勵。但是他的內心卻沒有表面上的從容。石達開畢竟是石達開,他感歎的是因為時機的問題,只能現在動手,若是能早些看清洪秀全的真面目,早些動手,那就好了。

  這些日子以來,石達開反思了過往的經歷,他現在覺得若是不管其他條件,自己脫離天國的最好時機莫過於韋澤南下的那段時間。那次南下展現出了韋澤作為將領的厲害之處。倉促間帶領部隊遠征千里,其中要經歷幾十座由滿清軍隊控制的城鎮,即便到了廣東,還要和以逸待勞的廣東清軍作戰。任誰都會覺得這次遠征未免太無謀武斷了。

  可事實證明了,韋澤恰恰在最好的時機,選擇了最好的行軍方向。江西清軍正在和太平軍血戰。江南江北大營根本不敢與韋澤作戰,韋澤這麼大大咧咧的離開,江南江北大營的官兵只怕在燒高香呢。至於廣東的清軍,事實證明他們和江西道路上把守要害城市的清軍一個德行,在韋澤強大的軍事力量面前不堪一擊。

  現在看,若是在韋澤南下的時間,石達開揮軍東進的話,那簡直是天賜良機。可那時候石達開認為自己若是進兵蘇杭,會吸引進攻韋澤的清軍,所以他根本就沒想過這方面的計畫。現在石達開不得不感到後悔了,如果在韋澤南下的時候,石達開該帶兵東進。那時候清軍剛打了大敗仗,石達開的部隊偽裝了韋澤的旗號,只怕一路就拿下蘇州,繼而進軍杭州。有浙江地盤在手,到時候大量的兄弟們自然就跟了石達開。

  上一次錯過了,這次就不能再錯過。石達開對洪秀全已經完全絕望,洪秀全這個人氣量狹小,又沒有能力,更不肯放棄手中的權力。若是沒有林鳳祥居中竭力調停,天知道洪秀全會不會因為擔心石達開而搞出第二次天京之變。

  在天京城的時候,洪秀全更沒有老老實實承認自己的無能。他不僅沒有乖乖把大權交出來由石達開執掌,更是想方設法的去削弱打擊石達開的權力。洪秀全千方百計的想給自己兩個哥哥封王,然後由這兩個人對付石達開。這樣的倒行逆施甚至不用石達開公然反對,林鳳祥等天國大佬先蹦出來反對。

  對於洪秀全,石達開早就沒了任何感情,甚至對太平天國,石達開也已經絕望。到這時候也該恩斷義絕了,石達開沒理由為了洪秀全的一己之私而賠上性命。石達開想離開不是一次兩次,之所以選擇現在離開而不是早早的分道揚鑣,只是因為林鳳祥從韋澤那裡求來了製造火帽,改造火帽槍的技術與設備。石達開為了湊齊手中的武器,只能捏著鼻子在天京城裡頭和洪秀全虛以委蛇。

  不過事情發展的很順利,為了抵禦淮軍的攻勢,林鳳祥先離開了天京城去了安徽。石達開正好接過了林鳳祥主導的換裝工作,給在江西的西征軍中明確追隨石達開的部隊換了裝備。又趁著去江西解救九江的機會,把天京城的火帽槍與火帽帶走了大半。此時他終於湊夠了手下十幾萬人的武器裝備,大展宏圖的機會到了。

  石達開站起身揮了揮手,示意眾將安靜下來。幾十名將領們都隨之閉嘴不言,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石達開身上。“兄弟們,浙江乃是富裕之地,此次我等進軍浙江,趕走浙江的清妖,然後進軍福建。不知兄弟們可有信心打下自己的富貴?”

  眾將聽石達開下達了動員令,幾乎是同時歡呼起來,他們一起喊道:“謹遵翼王號令!”

  石達開環視了一圈眾將,這位今年剛二十六歲的年輕將領慨然說道:“好!既然兄弟們都願意跟我走,楊輔清那邊已經派人請我等進軍。那咱們後天就開始動身。”

  “哦!”“哦!”“哦!”翼王府的眾將們歡呼起來。他們中間大部分人都沒有對推翻滿清有著信心,大部分人對於建立新朝的理想有著充分的信心。他們從起兵之後就沒了退路,只能死戰到底。可這些人經歷了天京之變後對洪秀全完全失望了,在江西的這些兄弟們要面對湘軍一波勝過一波的猛攻,而洪秀全還不斷的下達了各種強人所難的命令。在這些將領們看來,加入太平天國沒有錯,錯的是跟了洪秀全。現在這幫人做出了選擇,跟隨著明顯更有前途的翼王石達開。他們都堅信,跟了石達開,就是走上了通往勝利的康莊大道。

  “我等跟隨翼王,萬死不悔!”朱衣點再次率先喊道。

  “我等跟隨翼王,萬死不悔!”

  “我等跟隨翼王,萬死不悔!”

  其他的將領們也跟著呐喊起來。石達開立在眾將的環繞中,神色冷峻,這一刻,他看上去風度翩翩,仿佛是天降的儒雅軍神一般。

  雖然韋澤離開了太平天國之後獨立了,可太平天國裡面各派對韋澤都沒什麼惡感。韋澤本人也是在天京之變裡頭受害的一方,韋澤更沒有殺害任何一個太平軍兄弟,更重要的是,韋澤本人成功的在兩廣立足,在很短的時間內就站穩了腳跟。輝煌的戰績證明了韋澤受封“齊王”,成了太平天國中排名僅次於首義六王的大人物,絕非是靠了與楊秀清之間的關係。沒有了東王楊秀清,韋澤依舊是縱橫天下的戰勝。

  所以光復都督府的情報網對太平軍的滲透力度遠比想像的要大得多,忠於太平天國的那幫人中明面上就與韋澤關係不錯。無論如何,韋澤“還是太平天國的齊王”。下面的人中更是有太多人願意向韋澤提供情報,對洪天王絕望的那些人裡頭更是有些人兩頭下籌碼,追隨石達開的同時還與韋澤保持“良好的關係”。

  所以在林鳳祥向韋澤求助的人員走出江西地界之前,光復都督府的情報部門已經得到了相當詳細的彙報。而石達開的部隊剛出動,尚在進軍浙江的半途之上。韋澤也已經搞清楚了石達開的安排。

  5月15日,雷虎前來向韋澤彙報工作。他的部隊剛從贛州回來,贛州原本在廣東天地會陳顯良的部隊手中,後來陳顯良加入了石達開的隊伍,所以離開了贛州,清軍隨即重新奪回了贛州。

  韋澤並沒有想控制贛州的打算,但是他也沒有想讓贛州清軍隨意行動的想法。在這一年中,韋澤已經派人三次攻下贛州,又放棄了贛州。三次攻打贛州的部隊都不相同,韋澤採取了輪換制度,對贛州清軍實施了殲滅性的打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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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9 00:02

第103章 天國分崩(四)

  未來光復軍北伐有兩條陸路通道,一條自然是太平軍出廣西的道路,走道州、郴州,另外一條就是韋澤南下的這條大道。贛州是江西大城,處在廣東進出江西的要道之上。派兵駐紮贛州,一來是距離廣東太遠,消耗太大,二來戰略局面不好把握。經過總參謀部商討,選擇不駐紮贛州。

  不駐紮贛州與放棄贛州又是兩碼事。光復軍不能接受清軍以贛州為基地對廣東實施進攻。所以光復軍對贛州採取了打而不占的策略。到現在為止,光復軍已經三次攻打贛州。

  第一次是因為贛州清軍狗膽包天,居然敢向廣東方面發動了試探性進攻。光復軍立刻北上贛州,以八死十八重傷的代價輕鬆攻克贛州。光復軍的口號是“不傷害好人,也不放過壞蛋!”

  對於贛州百姓,光復軍秋毫無犯,甚至還幫著治療在戰鬥中受傷的普通民眾。至於贛州的滿清勢力,自然屬於“壞人”行列。破城之後,贛州的文武官員統統砍了腦袋掛在城門之上,光復軍在贛州貼了告示,告知未來的贛州清軍文武,若是再敢對光復軍有任何攻擊行動,這幫人就是下場。這個攻擊行動不僅僅指清軍以贛州為基地攻打廣東,光復軍在告示上寫的清楚,贛州清軍敢在贛州攻擊在贛州的光復軍人員,同樣是死路一條。

  光復軍撤退之後,再次佔領贛州的清軍還是賊性不改,居然敢沿途盤查,“防備光復軍賊人通過”。不得已,光復軍只能再次出動,這次光復軍以四死十一重傷的代價攻下贛州。對於屢教不改的清軍,光復軍這次不僅殺光了贛州的清軍文武,連俘虜的清軍也給殺了個乾乾淨淨。

  遭到了兩次痛打的清軍總算是消停了一點,雙方在將近半年中相安無事,對於光復軍在贛州一帶的活動,清軍就跟沒看到一樣。不成想曾國藩吃錯了藥,竟然派了八百湘軍駐紮在贛州,並且吆喝著會給光復軍點顏色看看。

  面對湘軍這麼囂張的氣焰,光復軍只好第三次出動。湘軍的確比其他清軍能打一些,洋槍洋炮買了不少,訓練與指揮也不差。與英國人打過仗之後,光復軍也與以往大大不同。新的三寸鍛鑄野戰炮裝備到了部隊,成為了新的炮兵主力武器。付出了九死二十二重傷的代價攻下贛州後,被俘湘軍的武將嘴還挺硬,對著光復軍大罵不止。說不得,只能把這幫傢伙剝皮楦草,部下統統殺光。

  燈籠般的前湘軍軍官們在城門外掛了一排,脖子上掛了牌子,牌子上書寫了“對抗光復軍的下場”的字樣。城內也貼了告示,“贛州文武官員再敢在贛州地界對光復軍有任何對抗,殺無赦!”

  雷虎對韋澤談起這件事的時候,忍不住歎氣:“都說事不過三,也不知道清軍能不能漲點記性。”

  韋澤對這個問題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如果按照滿清的那個操行,只要光復軍沒有大規模進攻贛州,普通的官軍和文武應該早就按照官場的規矩,對於在贛州從事非軍事活動的光復軍人員睜隻眼閉隻眼。可現在牽扯到曾國藩,這個老傢伙非常死硬,不知道他的手下得挨多少次打才能長記性。

  另外,湘軍是客軍。即便是棄城而逃,也不可能被追究“失地”的責任,他們大可在贛州幹些觸怒光復軍的事情,在光復軍出兵前就拍屁股走人。那時候也挺麻煩。

  這些都不是什麼特別緊要的事情,韋澤此次派兵的目的之一是想看看湘軍的戰鬥力,他對此很是關心。他問雷虎,“湘軍好打麼?”

  雷虎也是滿肚子的話,他立刻說道:“都督,湘軍的排槍打得相當不錯。時間久,層次感強,面對炮擊的時候也非常能忍。若不是我們和英國人交手吃了虧,部隊經過演習之後模擬了這樣的敵人。還是用原先的訓練水準打湘軍把守的贛州,只怕傷亡還會上三位數。”

  自打野戰炮用上了開火彈,光復軍就不願意採取十分密集的佇列作戰。葡萄彈得靠近才起效,開花彈射程比葡萄彈遠的多,密集佇列裡頭挨上幾炮就會出現陣列崩潰的局面。上次打英國人,二團添油般派上去了四列步兵,就是出於這種擔心。事實證明這種擔心不多餘,英軍將近一半的傷亡都是炮兵造成的。只是光復軍炮兵水準比較差,對付人員密集,行動緩慢的清軍很有效。對付行動敏捷,基層指揮靈活,能夠在快速行進中主動調整步兵戰列線的英軍就差了太多。

  “這次我軍採用了縱隊快速進軍,突然橫隊展開的戰術,效果不錯。這樣的戰術讓炮兵也能更好的發揮威力。只要進攻位置選好,敵人火力再猛,都只能被動挨打。”雷虎興沖沖的介紹著,“不過對付英軍,還得讓戰場再擴大一些。這樣部隊才能發揮機動能力。而且都督你說的利用地形來轉移部隊,這個我們也用了。湘軍戰術很死板,只知道一個勁放槍,所以我們暫時還看不出效果來。”

  雷虎是光復軍裡面少有的謹慎之人,在光復軍中五百人規模的戰鬥中出現不利局面,雷虎算是開了先河。1852年,在長沙城下,左宗棠曾經試圖用三倍兵力圍殲光復軍,雷虎負責的方向遭到清軍馬隊衝擊,一時出現了些挫折。

  那次的挫折並沒有讓雷虎一蹶不振,更沒有讓韋澤對雷虎有什麼小看。雷虎之後戰功卓著,現在出任騎兵師師長,在光復軍中也是排名前二十位的人物。騎兵師師長與炮兵師師長一樣,屬於軍種單位。比普通的步兵師師長高出半級。

  正因為吃過虧,雷虎明顯比其他軍官更加謹慎,也更從容些。雷虎自己的說法是,都丟過那麼大的人,他無所謂了。韋澤當然知道這是客氣話,那次失敗打掉的只是雷虎的傲氣,無論是信心或者是學習態度,雷虎都比其他一路勝利過來的將領更強。

  以前雷虎的謙虛好學在光復軍中排第一,現在大部分軍官都有了這樣的態度。促成這樣局面的是半年前和英國打的那仗,與英國人打了那麼一場損失接近3:1的勝仗,光復軍內部的確是清醒了頭腦,放下了驕傲自大,在作戰細節方面開始更加深入的研究訓練起來。

  當光復軍沒有遇到對手的時候,面對可以多費點功夫與少費點功夫的細節,大家都是怠惰的選擇了忽視。消耗大量的精力與氣力才能提高一丁點水準,而提高那一星半點的水準,對於戰爭結果根本沒有實質性的影響,傻瓜才會幹這等無用功。

  和世界排名第一的龍蝦兵們交過手,光復軍才終於肯埋頭下苦功。真正的投入之後,光復軍突然發現,戰爭中的講究其實遠比先前要多出太多。光復軍的軍事水準竟然得到了很多突破。

  討論了一陣戰術之後,雷虎問道:“都督,若是清軍還是賊性不改怎麼辦?”

  韋澤自信地笑道:“反正進攻贛州也有練兵的目的,即便贛州那邊的清軍還是狗改不了吃屎,可被咱們這麼殺起來,殺個幾十次,只怕也沒了滿清的文官武將敢再去贛州赴任。效果還是一樣的。”

  雷虎重重的點頭,光復軍長途奔襲,除了因為贛州是廣東進入江西的門戶,光復軍必須對贛州保持強大的壓力之外,練兵也是非常重要的目的。

  說完了贛州的事情,雷虎又問道:“都督,聽說石達開要東征了。”贛州畢竟是江西,湘軍軍官雖然頑固,其他非湘軍體系出身的滿清官員為了活命可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

  “我知道。”韋澤答道。

  “石達開能打贏麼?”雷虎其實最關心的是這個。

  韋澤爽快地答道:“石達開現在是想玩柿子要撿軟的捏。其實東王在的時候,也是這麼一個辦法。可石達開與東王是完全不同的。所以我不看好他。”

  “為何?”雷虎興趣盎然的問。

  “東王在的時候,不管是軟柿子還是硬石頭,他都能捏的動,捏的碎。所以東王選擇先捏軟柿子,是一個先易後難的戰略。湘軍與太平軍在江西苦戰,誰都沒辦法解決對方。石達開覺得他當下在太平天國裡頭苦不堪言,其實是他自己沒有能夠捏碎硬石頭的能耐。太平軍沒有獲勝的能力,湘軍也同樣沒有擊敗太平軍的能耐,江西戰場自然會陷入了長期的苦戰。石達開自己只怕沒意識到這種苦不堪言的原因是他自己的無能,反倒是覺得找軟柿子捏就能所向無敵了。這想法就是開玩笑了。”說這些話的時候,韋澤語氣中並沒有嘲諷的味道,相反,他的語氣中甚至有點同情的意思。

  雷虎聽完之後恍然大悟,他連連點頭,“都督,你這次要我們出兵贛州,是不是還想看看我們的戰鬥力能否擊敗湘軍?”

  韋澤只是笑了笑,卻沒有直接回答。

  而雷虎興奮的繼續說了下去,“若是我們有正面擊破贛州清軍的能耐,那麼我們可以選擇各種戰術,選擇各種謀略。那些戰術與謀略只是為了能夠更有效率的打敗敵人。而擁有這種可以選擇更輕鬆獲勝的戰術與謀略的基礎,恰恰是我們擁有用最笨的正面戰鬥的方式也能夠擊敗敵人的能力。能拙才能巧啊!”說到後來,雷虎自己想懂了些關鍵,立刻歡喜起來。

  見雷虎的感悟還算是對頭,韋澤正色說道:“在現代戰爭中,在武器,訓練,都已經確定的情況下,一個指揮官最寶貴的品質就是堅定。若是不能認識到自己的無能,還把無能看成運氣差。這就沒救了。”

  雷虎想通了這點,他也是連連點頭。

  韋澤繼續說道:“石達開是個聰明人,是個有點謀略的人。在上有強力中央調控全域,下有能幹部屬完成戰術安排的時候,他也是能打出不少漂亮仗的。但是讓他自己承擔起責任來,要他拿出堅毅不拔的態度面對困難的時候,他就頂不住了。我對石達開的未來不看好,因為在戰爭進入到關鍵時刻,在看不到未來希望的時候,石達開沒有豁出去的勇氣。所以在打敗敵人之前,他首先就會敗給自己。一個戰勝不了自己的將軍,註定是敗軍之將。”

  原本韋澤對石達開的印象很普通,石達開是個命運不濟,遭人嫉妒的悲劇英雄。可正因為知道了石達開的結局,又看到了石達開的表現,韋澤對石達開的印象卻發生了巨大的變化。一個普通人若是不夠堅定,沒辦法戰勝自我,那也不是什麼罪過。可是一個領袖若是如石達開這般不堅定,對於跟隨他的人就是一場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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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9 00:02

第104章 天國分崩(五)

  中國,上海。

  5月20日,一支船隊駛入了上海的港口。光緒三年,也就是1853年,上海爆發了小刀會起義。英、法、美,三國聯手發動了泥城戰役,擊敗了清軍。清政府與英、美、法領事簽定了《上海海關徵稅規則》和《上海英美法租界地皮章程》十四款,擴大了租界權力,嚴重損害了中國的主權。在咸豐四年,也就是1854年,江蘇巡撫吉爾杭阿就與英、法、美,三國駐上海領事談判,簽訂了“協定”九款,成立稅務管理委員會,共同管理中國海關。懸掛英國旗幟的船隻,只要船頭上站著一群洋人,就可以在上海暢通無阻了。

  船上裝載著來自香港的武器,前來接船的不僅有英國在上海的領事館人員,還有幾名滿清的官員。大副以及相應的英國商務人員負責來交接貨物,而船長則送了幾名隨船人員下了船,看著船長那謹慎恭敬的態度,足以證明這幾名隨船人員的身份。

  前來迎接這幾個人的是法國領事館的人員,從他們穿的衣服上看,法國方面派出的武官。幾個人坐上馬車之後,最初的交談還算是比較正經。雙方交流的是上海與香港的局面。甚至在馬車經過了一道殘破的城牆時,法國武官還向英國人員介紹了這個在小刀會起義時候築起的城牆。租界提出了“按段築牆,杜絕接濟”的辦法,從上海縣城北門外修築一堵牆,隔斷城內起義軍和郊區及租界的聯繫,使小刀會失去糧食和其他軍需品的供應來源。

  這時候法國方面人員的自誇已經足夠明顯,英國代表臉上已經非常的不高興。而法國人終於問出了“英軍能在香港打敗光復軍”這樣的問題。

  英國代表神色自然是大怒,不過也只是怒了片刻,英國代表卻恢復了平靜,“法國想有資格評價這個問題的話,好歹也先能夠派遣上千部隊到香港才行。”

  這下輪到法國武官臉色變得難看起來,若沒有英國的允許,法國的艦隊無法抵達香港。而且現在當政的拿破崙三世採取的是親英政策,法國軍官也沒有理由和英國代表鬧到徹底撕破臉的地步。鬥嘴的時候即便是沒占到便宜,法國軍官也沒有非得鬥下不可的理由。

  駐上海的英法領事牽頭,在上海召開的會議討論了一件事,向滿清方面銷售更多武器。這個很容易理解,做買賣,特別是做軍火買賣利潤豐厚。太平天國與滿清之間的戰爭爆發了不過六年,交戰雙方的裝備就出現了大規模的提升。從火繩槍時代躍進到了火帽槍時代。歐洲從火繩槍到燧發槍,再到火帽槍,在這個過程上走了上百年。中國軍事裝備提升水準速度可以說是“驚人”的。

  軍火銷售很快就達成了一致,英國與法國都把自己淘汰的舊裝備向中國出售。英國人海上據點多,運輸主力自然是英國人。官員們主要是管政策制定,英法雙方高級官員負責達成公使,從航道的使用權,到港口的准入權,還有各種需要支付的費用的總體意向。

  高級別的官員制定完了政策,低級別的官員們就開始討論細節。這就包括高級官員們不能討論的各種許可證的發放,以及稅收比例。到了這個程度,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問題就出現了,優先得到許可證的自然是與各級官員有相當關係的英法商人。在滿足了能夠影響官員的商人們的利益之後,如果武器銷售還有剩餘的份額,這才能輪到其他沒有管道的商人去爭取分到這些份額。

  當然,這些都是潛規則,不能拿出來在檯面上講。但是實際操作中,英法的規則完全按照這樣遠近親疏,以先大後小的方式來執行。這件事在低級官員中討論的很是熱鬧。

  “根據我們得到的情報,太平軍一位叫做石達開的將領正在向浙江進軍,清軍浙江方面對軍火的需求量大大增加。這是近期主要的買家。”

  “太平天國也表示願意購入更多武器。”

  “浙江的練兵大臣左宗棠要為他的楚軍購買武器裝備。”

  “最近大量大煙從廣東運到了上海,整個價格暴跌。清軍江南大營雖然購買大煙的數量增加一半,可付出的錢在總數上沒有什麼變化。”

  低級別官員們不時的休會,然後把在會議上得到的消息拿出來與商人們分享。同樣商人們也不斷的提供情報,並且試圖在低級別官員會議上給自己爭取到更多有利可圖的條款。至於貿易物件是誰,貿易內容是誰,商人們才不在乎呢。

  法國領事是在中國的法國最高代表,這位領事不用參與具體討論,給他所代表的利益團體牟利,自有他的心腹來幹。法國領事需要考慮的是大事。例如,他正在旁敲側擊的打聽英國在印度的進展。

  英國是工業強國,所以英國居然能夠允許法國人一起向滿清傾銷舊軍火,這件事背後定然有文章,法國方面覺得印度可能就是唯一原因。英國東印度公司要廢掉莫臥兒王朝的皇帝,由英國正式把印度變成英國的一部分,這種傳聞存在已經不是一天兩天。如果不是因為在印度可能面臨戰爭的問題,法國領事實在是想不出還有別的什麼理由能夠讓英國人接受法國人同樣在中國分杯羹。

  英國代表完全避過了討論印度的問題,他率直的對法國領事說道:“我們其實想與滿清政府打仗。”

  這個說法一出,法國領事先是訝異,然後就欣喜的連連點頭。英國人對第一次大煙戰爭後與滿清簽署的協定非常不滿意,特別是對滿清對協議的執行更加不滿。千辛萬苦的打了這麼一仗,在結果上並沒有能夠敲開中國的大門。除了大煙之外,英國人也沒能擴大在中國的市場。

  “那麼倫敦通知了我國政府了麼?”法國領事興沖沖的問道。有了在克裡米亞與英國人的合作,法國領事自然是希望能夠再次攜手。克裡米亞對上的是強悍的“歐洲憲兵”俄國,滿清根本沒有俄國的實力,對滿清的戰爭必然會大勝。

  “現在倫敦還在繼續討論,我個人來說,建議你們也能向巴黎提供一些情報。”英國代表說的很是認真。

  倫敦方面自然是負責決定是否開戰,不過倫敦的大佬們也不可能肋生雙翅飛到中國具體考察,向他們提供具體內容的還是在中國的這幫英國官員。若是法國方面的人也能夠去說服巴黎,組建聯軍攻打中國就變得更有實現的機會。

  聽了英國代表的建議,法國領事先是一愣,接著就打了個冷顫。這可不是他感到害怕,滿清的軍事能力在法國人面前沒有任何可以值得畏懼的。震動法國領事的事情在於,如果主導對滿清開戰,這將是一件巨大的功勞。勝利不僅意味著勝利,還意味著大量的戰利品。上次大煙戰爭是長江流域打的,英國收穫已經很是豐厚。如果能夠進攻滿清的首都,那就可以大搶一番。法國人當然見識過滿清官員們斂財的手段,他們的家中定然能抄出無數的金銀財寶。只是想到這點,法國領事的眼中幾乎就要冒出金色的光芒來。

  在但是法國領事好歹也算是見多識廣,他沒有立刻被光輝的未來衝昏頭腦,而是還算謹慎地問道:“不是先打廣東,而是對滿清開戰麼?”

  英國龍蝦兵在廣東的失利也是個很重要的新聞,無論如何,中國軍隊能夠逼退英國龍蝦兵,還是龍蝦並能夠實施陸海軍配合的江邊。而不是十幾年前的阿富汗。

  15年前,也就是1842年初,英國決定從阿富汗的喀布爾大撤離。決定撤離前英國人向阿富汗人能提出的唯一要求是給撤離軍隊提供秘密頻道。在阿富汗人答應了英國人的條件後,英國人的大撤退開始了,撤離隊伍中除了700多名英國士兵,還有印度雇傭兵及其家屬,共一萬六千五百人。

  可惜阿富汗人沒遵守不騷擾的諾言,而是騷擾不斷。一波又一波的騎兵沖向疲憊不堪的撤離大隊。不論是隨軍家屬還是軍人均遭屠戮。到了撤離的第5天,英國撤離隊伍中,已經殺得沒有任何士兵了。撤離的第10天,16500大軍全軍覆滅。逃出來的只有一人,外科手術醫生威廉•布萊頓。

  這件事也曾經震動了整個歐洲,歐洲各國也大有嘲笑英國人的。只是嘲笑歸嘲笑,英國日不落帝國的地位是打出來的。歐洲各國其實也清楚,若是那支部隊裡頭一萬六千五百人都是英國龍蝦兵,進攻這支英軍的阿富汗人勝率大概在1%以下。

  能夠正面擊敗英軍,讓英軍從水路撤退的光復軍的確值得重視。法國領事很擔心,英國對滿清開戰,會不會導致光復軍出現什麼異動。如果把滿清打垮了,讓光復軍乘機奪取了中國政權,那可不是什麼好事。

  英國代表看著被這消息弄得頗為失措的法國領事,他心裡面冷笑,表面上卻還維持了一點尊重,“和滿清開戰是為了讓滿清能夠更好的實踐條約,而不是要消滅滿清。”

  法國領事聽了這話,心中更加確定了一件事,如果這次戰爭爆發,戰鬥自然不會是在廣東,也不會是在太平軍和清軍廝殺的長江流域。戰爭必然會在滿清的首都北京展開。僅僅是這一點,法國領事就決定參與其中,盡力去遊說巴黎,努力讓戰爭爆發。

  當然,未來的開戰並不影響法國現在對長江流域的清軍出售武器。賣給清軍武器是為了賺錢,攻打滿清也是為了賺錢。至於滿清會不會用從英國人和法國人這裡購買的武器武裝起來,然後在戰爭中打敗英法聯軍。法國領事根本就沒考慮。

  只要和英國人站在一起,法國就沒什麼好畏懼的。法國人就是這麼的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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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9 00:03

第105章 天國分崩(六)

  左宗棠是個聰明人,得到石達開統領大軍逼近浙江的消息,他立刻就發現了問題。攻打江浙最好的路線可不是遍地山區的江西進攻浙西山區,那是非常沒效率的辦法。

  最好的戰略莫過於指揮一支精銳部隊,從鎮江常州一帶出發,進攻無錫和蘇州。攻克蘇州之後在揮軍進兵杭州。其間充分聯絡太湖的漁民,組建起一支太湖上的水師部隊。這也韋澤曾經嘗試過的方案。左宗棠趕到浙江之後,自然要收集之前的情報,看了韋澤脫離太平天國之前的動向,左宗棠感覺背上直冒冷汗。若是韋澤沒有脫離太平天國,浙江上海早就落入太平天國的手中了。

  天京事變之前,上海附近有小刀會起義,韋澤的部隊又根本不是江南江北大營那幫敗軍之將敢對抗的。韋澤只用一路進軍就行。

  現在得知石達開的軍隊進軍浙江,兵力有十幾萬人。左宗棠並沒有感到畏懼,他看得出,太平天國經歷了天京之變後再次出現了分裂。若是石達開東征是蓄謀已久的戰略,那十幾萬人應該按照韋澤以前的計畫作戰。在兵力佔據優勢的時候,在浙江水網地帶和江南大營硬拼才是最合理的選擇。

  不過石達開畢竟有十幾萬人,左宗棠不害怕石達開卻也沒有小覷了石達開的意思。他寫了兩封信把自己對石達開所部的判斷告訴江忠源與曾國藩,又寫了一道奏摺向咸豐皇帝陳述了最新的情況。左宗棠的戰略構想是自己在浙西山區擋住石達開,曾國藩則派遣江西的部隊從後面襲擾石達開所部。十幾萬部隊在平原上會是一股能摧毀一切的洪流,可在山區,光後勤補給就能要了這樣規模軍隊的老命。

  左宗棠看不起曾國藩,所以對曾國藩會主動聽從這樣的做法也沒有太大幻想。不過此事若是不告訴曾國藩也不合適,曾國藩此時正在江西苦戰,哪怕不是因為左宗棠,曾國藩出於正常的利益追求,也會選擇切斷石達開的後路,盡可能斷絕石達開的糧草供應。削弱石達開對曾國藩意義重大,以曾國藩此時的兵力與能力,遠沒有到想不這麼幹就可以不這麼幹的從容。

  信送到了曾國藩那裡的時候,曾國藩正在與胡林翼等湘軍大佬開會,他根本沒見左宗棠的使者,讓人收下信件之後就把左宗棠的使者打發走了。

  曾國藩此時根本沒看信的心思,不久前湘軍派了800人,由胡林翼的外甥陶廷玉帶領駐紮在贛州。萬萬沒想到的是,因為陶廷玉忠於職守,在贛州表現出防備光復軍北上江西的姿態。光復軍就派兵殺進贛州,除了全殲湘軍之外,還把陶廷玉等湘軍軍官剝皮楦草,脖子上掛了“對抗光復軍下場”的牌子吊在城門口。還無比囂張的張貼佈告:清軍可以佔領贛州,但是清軍在贛州有任何對抗光復軍的舉動,那就是死路一條。

  光復軍在廣東站穩了腳跟,湘軍的確知道。可他們萬萬沒想到,光復軍居然在江西如此囂張。清軍和光復軍打仗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哪裡有吃著朝廷俸祿,還坐視光復軍在贛州橫行無忌的道理。可光復軍貌似不這麼看,他們的表態無疑是在告訴清軍,現在光復軍不打英軍是因為光復軍自己不願意。清軍現在別去招惹光復軍,老老實實的等死即可。

  這等表態真在湘軍看來是一種真正的侮辱,特別是被殺的還是胡林翼的外甥。若是湘軍真的這麼捏著鼻子認了,以後湘軍就不要再混了,乾脆解散之後回家等死。

  胡林翼神色黯淡,其父胡達源曾以一甲第三名進士及第,堂堂探花郎。胡林翼自己也是正牌進士,他岳父陶澍也是正牌進士,身為官宦世家,這是胡林翼第一次真正感受到強烈無比的恥辱。太平軍造反的時候好歹還有種底層造反本能,也就是說覺得殺了清軍文武官員是能夠提高太平軍地位的行動。身為統治階級中的骨幹,胡林翼很清楚的感受到了這些。

  可是光復軍完全不同,他們殺戮清軍文武的時候有種殺豬屠狗般居高臨下的感覺。在贛州的告示中,他們根本不提什麼“滿清文武”,更不提什麼勝敗,而是用“不知天高地厚的賊胚賤種”來稱呼被殺的滿清文武官員。這種態度真的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湘軍內部文武官員看到了送來的光復軍告示後群情激奮,不少人都吆喝著要南下廣東蕩平光復軍。曾國藩其實不贊成這麼做,可身為“苦主”的胡林翼沒說話,曾國藩也不好先說什麼。

  過了好一陣,胡林翼說道:“曾公,贛州也不是什麼緊要的地方,我等專心攻滅粵匪。粵匪一滅,韋澤自然會授首。”

  湘軍眾將裡面年輕氣盛的少壯派沒想到胡林翼居然認慫了,曾國荃立刻起身嚷嚷起來,“胡公,你這是何意?”

  曾國藩打斷了曾國荃的聒噪,“貺生說的是,現在我等許先擊破粵匪。石達開現在移兵向東,我等正好攻下九江,然後順江而下收復江寧。”

  有曾國藩表態,湘軍眾將中老成一些的都鬆了口氣。光復軍與英國人交戰的消息此時也已經傳到了湘軍這裡,韋澤身為太平軍中第一悍將,聲名遠播。千里南下已經是非常駭人的行動,短期內佔據廣東,又打敗英國人。他的戰鬥力絕非一般。

  守贛州的可不僅僅是八百湘軍,還有兩千其他部隊的清軍。從收集到的情報來看,光復軍一日間就攻破贛州這等大城,湘軍別說想南下,就是再派部隊去贛州,派多少合適?兩千三千於事無補,徒然送肉上門。兩萬三萬人的話,倒是有可能守住贛州,可湘軍這才多少部隊,派去兩三萬人之後,江西還要不要打仗了?

  曾國藩好不容易壓住了局面,商討完了近期攻下九江的軍事安排之後,曾國藩讓眾將回去該幹嘛幹嘛。留下胡林翼說話。

  “曾公,韋澤那廝只怕是成了氣候。”胡林翼強忍悲痛,說的卻是正事。

  曾國藩本來想安撫一下胡林翼,沒想到胡林翼竟然如此堅強,他心中佩服,正色說道:“貺生,等我們抓住了韋澤,定然讓你做監斬官。”

  胡林翼輕輕搖搖頭,“曾公,我看韋澤對贛州打而不占,每次殺戮完官軍就撤回廣東,想來是為了恐嚇文武官員,打擊官軍士氣。”

  聽胡林翼這麼說,曾國藩重重點點頭,“的確如此,贛州是大城,韋澤派兵去攻打贛州消耗定然不會小。贛州距離廣東很遠,想來韋澤是沒辦法維持對贛州的控制,所以才採用了這樣的辦法。”

  當然,如果韋澤在旁邊聽到胡林翼和曾國藩的分析,他只怕會表示反對意見,“打贛州一點都不吃力,你們兩個加起來年紀都TM超過九十歲了,別跟小孩子一樣真的把自己當棵蔥好不好!”

  只是韋澤不在,所以兩人還按照自己的想法繼續討論下去。胡林翼說道:“韋澤和英夷打過仗,以英夷的秉性,他們定然不會善罷甘休。現在英夷數次和我們聯絡,大有鼓動我們和韋澤死戰的意思。若是能鼓動英夷和韋澤大打出手,卻也是好事。”

  曾國藩認真的點頭,“我覺得韋澤數次攻打贛州,只怕也是想激怒我們,讓我們派遣重兵前往贛州。那時候江西的粵匪就能騰出手來。貺生,你說暫時不派兵去贛州,我很是佩服。”

  贛州現在是胡林翼的傷心地,他也不想多說,所以轉了個話題,“曾公,不知左宗棠寫信過來,又有何事。”

  命人取來了信件,曾國藩看完之後就遞給了胡林翼。胡林翼等人在江西作戰,對太平軍的情況瞭解的更多。看完了左宗棠的預測,再把自己得知的情報相對應,胡林翼贊道:“左宗棠的確是聰明人。”

  曾國藩是個很優秀的人,忠君愛國效忠朝廷的理念,強烈的建功立業的功名心,還有不斷的自由修養,都讓曾國藩不是個小肚雞腸之輩。太平軍的分裂讓曾國藩看到了機會,這不僅僅是石達開東征選擇的可笑的路線,也不僅僅是石達開東征後太平軍在江西出現的巨大戰略空缺。長江流域反清勢力的大分裂讓曾國藩看到了各個擊破的機會。

  若是能夠圍殲石達開的十幾萬部隊,就等於摧毀了長江流域一半的反清勢力。那時候再圍攻實力嚴重受損的太平天國就容易的多。曾國藩可不會看不清這樣的機會。至於贛州,在這個宏大戰略中反倒是小事。只要光復軍沒有大舉殺出廣東,殺進江西,一切的事情都好辦。

  胡林翼完全看得出曾國藩的心思,他也是同樣的想法,“曾公,不如我們給萬歲爺寫份奏摺吧?”

  認同左宗棠的理念可不等於就得服從左宗棠的指揮,現在左宗棠肯定已經上書咸豐皇帝,湘軍更是不能落後,也得拿出自己的策劃來。未來的戰鬥中,湘軍即便不去占左宗棠的功勞,可也不能讓左宗棠成為了制定戰略的大佬。

  “好!”曾國藩回答的乾脆俐落。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9 00:03

第106章 天國分崩(七)

  5月26日,佛山。

  光復軍中再也沒人會小看英國人了,特別是英國人威力巨大的海軍艦炮,更讓吃過苦頭光復軍不敢小覷。所以收復廣州之後,光復都督府並沒有遷回廣州,而是設在了佛山。

  林鳳祥派遣的部下通過了戰火紛飛的江西抵達這座城市的時候,一度也被這座城市的熱鬧的氣氛所感動。佛山遠沒有天京城宏大,卻有著天京城沒有的熱鬧。天京城此時已經進入了戰時軍管的第五個年頭。那座大兵營般的城市刁鬥森嚴,整座城市有著濃烈的戰爭的殺氣。

  同樣是戰時“首都”,經歷了一系列的戰爭,殺戮,佛山並沒有顯得冷清。市面上鋪面開張,生意照做,碼頭上也是往來的船隻,一看各地的都有。如果沒有在各個要地駐紮的武裝員警,以及巡邏行走的巡警,整個佛山仿佛與戰爭毫無關係。

  林鳳祥派來的部下生出的感動之心挺真誠的,只是他沒想到,佛山不僅沒有遠離戰爭,更多投身戰爭的人正在向這座城市奔來。林鳳祥派人前來求助的目的可不是來購買和平時期所需要的產品。製造和使用火炮的目的是展開更有效的殺戮,並非是用來種地。

  韋澤派接待了林鳳祥的部下是第二天中午的事情,聽了對方的意圖之後,韋澤只問了一個問題,“我們只能把這些火炮運到贛州,卻不知道林丞相那邊能接應到什麼地步?”

  林鳳祥的部下說道:“回稟齊王殿下,林丞相說了,若是齊王願意賣火炮給我們,我們哪怕是派兵攻打江西,也會盡力護送火炮的安全。”

  聽了這話,韋澤倒也稍微點點頭,“既然如此,就讓我們商議了再說。”

  見韋澤說的如此簡單,林鳳祥的部下連忙喊道:“齊王,不論火炮多少錢我們都會給。只望齊王能出手救救天國!”

  韋澤也沒有說什麼,頭也不回的繼續往後面走。最近韋澤忙的要死,根本沒時間在言語上花費這麼久的功夫。能抽出點時間來見林鳳祥的使者已經是極為給面子的表現。保衛部門檢查完使者之後,把他帶到了軍校的接待辦公室。韋澤聽完了使者的使命,他就回去繼續幹最緊要的工作。

  軍校的化工系占地很廣,其中實驗室很多。最近實驗室最重要的工作之一就是整理出元素週期表。除了鑭系與錒系之外的表格內容,韋澤都會背誦。這是高中基本課程之一。老師上課的時候一句話,“把週期表背下來”,大家下課之後就開始背誦。

  穿越之後韋澤有時候在想,中國教育體系注重的“扎實的基本功”到底有沒有點世界末日情懷。這種扎實的基本功在末日浩劫之後或許很管用,至少在基礎設備被摧毀的局面下,從基本重新幹起的時候,基本功就展現出威力來了。反正韋澤所學的知識,在1852年也沒有顯得無法應用。

  例如有了分光鏡之後就可以測量元素光譜,反復試驗確定了元素獨一無二的光譜,自然能夠證明元素的的確確是存在的。只要廣大技術人員承認元素是存在的,並且以這個世界是由元素構成的理念來建立自己的世界觀,剩下的技術發展相對就容易很多。廣大工科狗們不太容易信宗教,也更容易接受社會主義理念,很大原因就是他們學習知識的過程中自然而然的建立起了唯物主義的世界觀。神是不是存在,這個是個未知世界。但是原子是實實在在的存在,並且能夠讓人類所操縱,所利用。

  當然,科學是韋澤長遠發展中的一個努力方向。現實政治生活中有更迫切的需求。有了元素週期表,有了光譜以及一系列的研究開發,光復都督府的科研部門開始嘗試建立起元素週期表。下需要做的就是提純出元素來,一個個小型的實驗室現在幹的就是這個工作,這個時代歐洲列強的科學界幾乎在幹同樣的事情。

  實驗需要大量的礦石,整個根據地都在向實驗室提供收集到的礦石。有了這海量的基礎,“撞大運”的事情終於發生了。在桂縣那邊提供的礦石中,居然有高純度的三水鋁礦石。韋澤不是搞探礦的,他並不知道桂縣屬於後來的貴港市,更不知道那地方有全中國儲量第一的三水鋁礦。三水鋁就是氫氧化鋁的一種礦石,純度高非常適合冶煉鋁。貴港市那邊的儲量高達2億噸。

  經過加熱處理,生成灰色粉末。光譜分析出這是一種氧化物,而根據分子量計算,韋澤大概推斷出這是鋁,這可是讓他激動壞了。

  在光復都督府整個貨幣體系裡頭,輔幣是最重要的產品。韋澤想用紙幣代替銅錢,銅錢裡面的銅、鉛之類的金屬對金屬加工業非常重要,而銅錢對於大家的平常生活也非常重要。眼睜睜的瞅著那麼多金屬被如此使用,韋澤心裡面就非常不爽。

  現在有了鋁礦,根據探礦人員所說,那還是大規模高純度的鋁礦。這等於是為輔幣開拓了一個完美的來源。鋁合金的硬幣在這個時代自然是高科技產品,難以仿製,而且比銅錢方便的多。

  高中課本上不僅有電解鋁的遠離,連基本的電解鋁生產設備和要點都一樣存在。於是這個專案成了近期的重點內容。發電機,石墨,冰晶石、氟化鋁、氟化鈣、氟化鎂等基礎材料搞定之後,實驗室小規模生產就開始。

  但是工業必然帶來污染的後果,韋澤深刻體會到了工業污染的威力,只是小規模生產製造出了鋁之後,整個光復都督府的試驗區都提出了能不能把這個實驗室攆去荒山野嶺。電解鋁的排放物污染太嚴重了。

  韋澤這次過來一來是看電解鋁實驗的放量實驗,二來也準備和實驗人員協商,把實驗室遷走。電解鋁的廢氣中含有氫氟酸和氟化物,這些物質毒性很大,也不適合在城市設立工廠。

  實驗室人員的人身安全也需要提上議事日程,經過一下午的討論,確定建立一個新的鋁業基地的計畫。這個基地最少設在人煙稀少,水力資源豐富,可以建設小型水電站的地方。

  參與討論的還有物理系電力專業的人員,水電站理論上很容易解決,可發電機的磁力部分卻不好解決。磁力部分直接影響發電效率,如何設計這個部分是個全新的大問題。工業生產玩不得虛的,大量設計都是靠實驗完成的。電力的設計又需要大量銅質材料,想解決銅質材料,最快的辦法莫過於大量回收銅錢進行冶煉。

  面對這個“先有蛋還是先有雞”的問題,韋澤這頭工科狗帶領著向著工科狗快速進化的一群傢伙反復商討,最終達成了一個“先盡可能滿足近期需求,邊發展邊改造”的計畫。

  有了計畫就開始討論計畫,大家最初還在考慮哪些部分需要改造,很快討論就變成了哪些部分不需要改造。隨著所有與會人員發現所有技術都需要改造的時候,“湊合先幹著”成了最後的結論。

  討論完這個,已經是晚上了。在安排中接下來討論的是賣給太平天國火炮的問題,這等事不用找常委,只用找總參謀部來討論就行。從參謀部就設在軍校附近,人員召集很方便。

  “要不要賣火炮給太平天國?”韋澤問道。

  “他們給錢麼?”有了上次購買活帽技術和改造火帽槍技術的案例,總參謀部的人立刻問道。

  “給錢。”韋澤答道。

  “給錢為什麼不賣?”胡成和立刻答道。而其他總參謀部的人也都紛紛點頭。

  “那麼賣給他們什麼樣的火炮?”韋澤繼續提出下一個問題。

  “這還用講?所有的從法國人那裡買來的火炮都賣給林鳳祥。”胡成和爽快地說道。

  “這是不是不太合適?那些炮會不會快到了使用壽命?”雷虎有點忐忑的問道。法國佬的十二磅山地榴彈炮是青銅鑄造的,非常結實耐用。不過這種結實耐用也是相對而言,青銅火炮也有自己的壽命。韋澤購買的十二磅山地榴彈炮後使用率就非常高,從訓練到實戰,每一門炮基本都有過150發左右的射擊次數。

  總參謀部的其他人覺得雷虎的建議很有道理,不管現在如何,大家畢竟在太平天國幹過,和林鳳祥也有過不少合作。更重要的是,光復軍軍官們對火炮炸膛的事情非常敏感。光復軍之所以早早的淘汰其他火炮,就是因為那些鐵炮的壽命很糟糕,還時不時的出現炸膛事故。遇到炸膛事故,辛辛苦苦訓練出來的炮兵們就會無謂的遭到損失。大家也未必是真的會覺得自己對不住林鳳祥,而是這麼久的訓練之後,大夥對於火炮炸膛這件事本身不能接受。

  見大家如此,胡成和問道:“除了十二磅炮之外,咱們也沒有別的火炮了。難道把三寸炮賣給林鳳祥麼?”

  這個問題讓大家更覺得為難起來,新式的三寸炮採取了鍛造以及中心挖孔工藝,炮身非常堅固。炮架則是模仿了英軍的炮架,不僅法國佬的十二磅山地榴彈炮使用的是這樣的炮架,佛山戰役中繳獲的英軍火炮同樣適用了這樣的炮架。使用了這樣的炮架,炮兵能夠很輕鬆的跟上步兵的行軍速度。這是光復軍野戰部隊行進迅速,戰鬥力強悍的根本原因之一。

  攻打贛州的時候,贛州城頭已經是清軍的地獄,也是光復軍炮兵的著名“訓練靶場”之一。根據雷虎他們帶回來的記錄資料,僅僅八門炮三連速射,就解決了城頭八十米長度上的兩百多湘軍,那兩百多湘軍非死就是重傷,完全失去了戰鬥力。

  這樣的好東西賣給太平軍,大夥都覺得不太容易接受。到了現在,總參謀部內部所有認識到,在統一中國的道路上太平軍的身份會變成敵人。這不是會不會發生的事情,而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情。現在給太平軍太多,未免就有資敵的嫌疑。

  看了眾人為難的神色,胡成和繼續說道:“咱們打仗靠的是現代的軍事知識,炮兵們反復訓練,不斷學習。三寸炮賣給太平軍,那就把三寸炮都給糟蹋了。再說,咱們的炮彈是什麼加工精度,用的是什麼材料。太平軍能造出這樣的炮彈麼?”

  三寸火炮有著火力猛,準頭好的特點。很大原因也是炮彈進行了改造,這時代的榴彈炮採用的是柱形炮彈。光復軍又把這柱形炮彈的前端進行了切削,彈頭部分呈現一個平頭的流線型,這除了增加炮彈的飛行速度之外,還更有利於炮彈飛行的穩定性。測試中,新式的三寸炮連續射擊十二發炮彈,落點差距不超過兩米。

  大夥都清楚太平軍的炮兵實力,這樣優秀的火炮在太平軍手中也無法發揮出全部實力來。從炮兵訓練到炮彈製造,三寸炮先進的設計理念連光復軍都只能完全聽從韋澤的安排,更不用說是太平軍的軍事水準了。

  看著眾人的臉色,胡成和繼續闡述著他的觀點,“還有一個問題,若是清軍繳獲了這種炮彈,他們可是會仿造的。”

  這個問題顯得比較新穎,不少人都有些愕然。韋昌榮說道:“若是說英國人有這個能力,我還相信。難道滿清有這個仿造能力麼?”

  原本比較支持賣三寸炮給太平軍的雷虎這次倒是站到了胡成和一邊去了,他說道:“清軍可比我們想的更聰明。我攻打贛州繳獲了大量湘軍的武器輜重,湘軍的武器此時已經完成了從火繩槍向火帽槍的躍進。審訊湘軍俘虜的時候得知,湘軍辦起了兵工廠,火帽已經能夠自產。而且湘軍進口了不少火炮,有了雷酸汞的生產技術,湘軍甚至完成了對洋鬼子拉火管的仿造……”

  這個消息韋澤也是第一次聽到,他微微皺了皺眉毛。或許是歷史書上的描述問題,李鴻章是個完全西化的洋務派,左宗棠算是個開明人士,不反對引進洋務。韋澤對曾國藩的印象是個對西方技術完全沒興趣的劊子手,沒想到到現在收集的情報中,曾國藩不僅大量引進洋槍洋炮,同樣也在引進技術,搞仿製。

  光復軍將領們倒是沒有韋澤的這種穿越者才有的感覺,聽了雷虎的介紹,韋昌榮點點頭,“要不咱們就投票吧,大夥看看到底是賣給他們十二磅炮,還是賣給他們三寸炮。”

  投票結果是,所有人都贊成賣給林鳳祥十二磅炮。賣給太平天國一部分火炮沒有任何問題,銀子這種東西什麼時候都是缺乏的。可即便同意了賣火炮,大家也都認為沒有必要賣給林鳳祥開花彈。

  看到這個結果,韋澤突然想起一句話來,人最終都會變成利己主義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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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9 00:04

第107章 天國分崩(八)

  “師長,聽說咱們要去江西了?”雷虎手下第二旅旅長宋武帶著一股子興奮勁頭問雷虎。

  “誰說的?”雷虎忍不住問道。

  得到了韋澤的回復之後,江西林鳳祥的人留下了三萬兩定金立刻就趕回去稟報。光復軍選出了一百五十門十二磅山地榴彈炮,剩下的火炮則留在部隊裡面用於山地作戰。大家都認為林鳳祥並非送財童子,他給了韋澤三萬兩銀子,那就不可能不來接炮。光復軍也決定派一支部隊把火炮運去江西,至於派誰去,暫時還沒有確定。

  所以聽到部下的話,雷虎心裡面就很是不高興。沒確定的事情,這瞎說什麼呢?就算是瞎說也得是雷虎瞎說,輪不到雷虎的手下在這裡指點江山。

  宋武很明顯沒聽出雷虎不高興的意思,他略帶神秘地說道:“聽說師長你要升軍長了!”

  雷虎眉毛微微一立,宋武是雷虎很看好的部下,他帶來的消息的確是很“有趣”。不過雷虎即便是對這消息很在意,可他一點都不喜歡宋武這種態度。下級向上級說上級的升職問題,這實在是令人感到討厭。

  宋武明顯是沒有正確理解雷虎的想法,他湊近了點,壓低了聲音說道:“師長,有人說你要升軍長了,我這就趕緊來告訴你。”

  雷虎更是不爽起來,他本想呵斥宋武,可轉念一想又沒有這麼做。雷虎冷笑一聲,“又是這種消息,說我要當軍長的事情可不是一次兩次。這又是誰喝多了說的?”

  “師長,這次真的不是假消息!”宋武連忙辯解道,“這是人事處的兄弟說的。”

  雷虎本來還想套套話看看是誰散播的謠言,聽宋武說這是從人事處來的消息,他這點子從容再也沒有了。人事處乃是重要的機關,掌管全軍人事調度。若是消息能走漏到如此地步,人事處那幫人是幹什麼吃的!

  “宋武!我給你說件事。”雷虎板著臉說道。

  “什麼事?”雖然不知道雷虎為什麼生氣,可宋武也感覺出事情不對頭了。

  “今天你沒來見過我!我也沒聽你說過任何話!記住了麼?”雷虎用嚴厲的語氣說道。

  “啊?師長,這是怎麼了?”宋武完全沒明白怎麼回事。

  雷虎也懶得和宋武說廢話,他喊進警衛員,“把宋武關禁閉,我什麼時候說放他出來,什麼時候再把他給放出來!現在就去!”

  宋武當時就蒙了,他帶著一臉大惑不解的表情向雷虎靠近了一步,“師長,這是怎麼了?我幹了什麼?”

  雷虎聽了這話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他喝道:“你這是跟著人走,還是讓我把你捆了送去?”

  警衛員看事情不對頭,連忙上來拉著宋武,“宋旅長,師長下命令了,你就趕緊去吧。”

  宋武倒也夠潑皮,見雷虎那認真的表情不是在開玩笑,他重重的吐了口氣,帶著滿臉的惱怒大踏步向外走去。雷虎也被氣的夠嗆,他背著手在辦公室裡頭來回踱了幾圈,又叫進副官,命道:“誰也不許去見宋武,誰也不許和他說話!違反者,查出來絕不輕饒!”

  看著通訊參謀也帶著不解和驚訝的表情急匆匆走了,雷虎這才停住了腳步。餘怒未消的站在辦公桌邊。很多人覺得雷虎做事謹慎做人謹慎,是因為在長沙城下的戰敗。那固然是很重要的原因,而另一個原因則是在韋澤北伐時候的“地圖事件”。雷虎很看好的一個騎兵骨幹因為看上了撚軍的一個女首領,偷了地圖給撚軍。被發現之後,經過軍事法庭審判後給槍決了。那次的事情讓雷虎徹底明白,韋澤絕非是一個能夠輕易糊弄的人。

  在光復軍中地位越來越重要的軍事法庭也是從那時候開始被部隊重視起來的,現在軍事法庭與政治部的監察委員會是令光復軍上下畏懼的對象。紀律監察委員可以決定一個人的前程,軍事法庭可以決定一個人的生死。遇到雷虎解決不了的軍中“麻煩人物”,這兩個單位就能出面解決麻煩。以雷虎知道該有所敬畏的性格,他其實很喜歡這兩個單位。而雷虎自己也避免被這兩個單位找上自己的麻煩。

  私自走漏軍情,特別是關於人事安排,乃是光復軍中的大忌。雷虎想爭軍長,然後和部下商議。那是一個內部問題,誰都想升官。就跟建立第三軍的時候,雷虎就是熱門人選,他也很希望自己能夠成為第三軍軍長。也曾經和部下談起過加強訓練,有更多被認可的成績。但是這和部下跑來說人事處要讓雷虎當軍長是兩碼事。套用韋澤在政治課上講的話,前者是上進心問題,後者是洩密問題。有過因為洩密而被槍斃的案例,還是雷虎很看好的一名騎兵軍官,雷虎對此非常在乎。不管宋武說的是真是假,先把他關起來讓他冷靜冷靜,雷虎認為這是很必要的措施。若是宋武不知好歹的到處宣傳,若是被紀律監察委員發現,不僅雷虎要一起倒楣,宋武的前程只怕就徹底毀了。

  好不容易平息了怒氣,警衛員進來報告,韋昌榮來了。雷虎趕緊去迎接這位第一軍軍長,兩人坐下之後,韋昌榮先把雷虎辦公室裡面的其他人先給攆出去,這才說道:“雷老虎,你聽說要組建第四軍的事情了麼?”

  “第四軍?”雷虎心中一動,半真半假的用意外的語氣說道:“第三軍才組建多久,現在就要組建第四軍了?軍費不夠啊!”

  韋昌榮答道:“第三軍去了瓊州,你覺得他們還會回來麼?肯定留在瓊州了。而且我聽說咱們要開始組建軍區,一個省一個。瓊州地方麻煩,所以會有自己的軍區。廣東、廣西肯定有自己軍區。”

  這話也挺有道理,雷虎忍不住問道:“那誰會是第四軍軍長?”

  韋昌榮露出了點不懷好意的表情,“雷老虎,你這是不是明知故問啊。最近誰打得仗最多,功勞最大?還不是你麼!而且你是騎兵師師長,比步兵師還高半級呢!”

  光復軍中騎兵炮兵都屬於軍種部隊,級別比普通的步兵高半級。光復軍軍銜其實也挺有古意,雖然沒搞出太平天國周禮那套,校官卻是分四級,從少校到大校。普通來說,團長是少校,旅長是中校,師長是上校。而騎兵部隊與炮兵部隊就不太一樣。身為騎兵師師長,雷虎是大校。只要再進一步,他就能升為少將。少將就能指揮一個軍的部隊,或者是軍參謀長,在總參謀部裡頭也是身居高位。

  若是平時,雷虎只怕已經激動起來了。可現在他剛把宋武關了禁閉,又突然聽到這個消息,宋武所說的話就顯得非常可信。這反倒把雷虎給嚇住了,處理一個旅長的話,旅長的頂頭上司師長也不會好過。就在雷虎心中翻騰的時候,韋昌榮已經看出了些東西,他笑道:“看來你是知道些什麼了。”

  “我什麼都不知道。”此時雷虎盡可能鎮定的回答。

  韋昌榮微微點點頭,“雷老虎,咱們也不用說什麼瞎話了。都督找我談過話,我要當人事處處長。”

  “又要調動了?”雷虎訝異的問道。光復軍的調動是個很常態化的事情,軍官在各級參謀部和指揮官之間經常調動。可上次調動還沒滿一年,這個調動就顯得很是不尋常。

  韋昌榮微微眯縫起眼睛,“你也知道我不想搞人事,不過現在人事部裡頭可是有人膽子大得很。你也不懂說瞎話,看你這模樣,你是知道有人要讓你當軍長了。”

  雷虎被揭穿了心思,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不過片刻之後他也不在乎了,他和韋昌榮私交不錯,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還有什麼不好意思的。雷虎仰起頭,用坦然的語氣說道:“那你準備怎麼處置我啊?”

  “你果然是謹慎,若是換了其他人,只怕早就覺得這第四軍軍長非他莫屬。我四叔你說雷老虎你謹慎,讓我多跟著你學。這次見到,我是真服氣了。”韋昌榮笑著說道,可笑容裡頭卻有點遺憾的表情。

  這話說的讓雷虎不太敢確信韋昌榮到底是什麼意思,他追問道:“你要是想放過我,我得問問這是你的意思,還是都督的意思。”

  韋昌榮苦笑著搖搖頭,“都督讓我當人事處處長,就是要處置人。都督不想把你怎麼樣,所以讓我找你談話。讓你當軍長這是剛確定,外面就有了風聲。都督這是沒辦法了,讓我去人事處好好查查。查之前找你談話,就是要讓你知道,這不是要拿你做法。而是有些人搞的太扯淡了。這種事情他們就有膽子敢出來說。”

  雷虎從來不拉硬屎,聽韋昌榮這麼說,他立刻表態,“我從來沒有讓人去打聽這等事,若是打聽,還不如我去找都督說,我想當軍長。”

  開始談這件事,韋昌榮緩和了臉色,“若是都督不相信你,他也不會讓我先來和你說這些。不過雷老虎,咱們把話說頭裡。今天你給我交個底,你到底知道什麼。然後這件事就和你無關了。不過咱們兄弟把醜話說前頭你若是不交底,等以後查出些什麼來。我也護不了你了。”

  雷虎當然知道讓韋昌榮當人事處處長的理由,韋昌榮絕對忠於韋澤。這等事他才最有資格處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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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9 00:04

第108章 天國分崩(九)

  “昌榮,你現在還不沒有正式成為人事處處長,審查的事情可以先緩一緩。”雷虎直言說道。儘管韋昌榮不太可能拉虎皮當大旗,用謊話來愚弄雷虎。如果真的是那樣,雷虎固然有全面反擊的手段,丟人也未免丟的太大。輕易相信別人已經不是雷虎的特色。

  韋昌榮自然沒必要坑騙雷虎,他正色說道:“最晚明天,政治部的監察委員會就會派人下來。若是還有其他人和你說起你要當軍長的事情,你可不能隱瞞。”

  雷虎聽了這話之後沉默不語,沒有反對,更沒有答應。韋昌榮連忙說道:“雷老虎,你打的仗多,立的功多,而且我們的確在擴軍。你升軍長就是這不久的事情。都督信得過你,我也信得過你,我們都不認為你會派人去和人事處的聯絡。其實不用你聯絡,我當了人事處處長之後,自然會和你談升軍長的事情。”

  雷虎明白韋昌榮說的都是真心話,不過這是鋪陳重要內容前的真心話。雷虎心裡面默念著“但是”兩字,這是現代漢語課程裡頭用的很廣的兩個字。

  “但是……”韋昌榮說道。“這不等於你手下沒有瞞著你幹什麼事。你擔心你手下的人怨恨你,擔心你手下舉得你身為師長不護著兄弟們,我能理解。問題是你好不容易弄清了自己,為何要一頭跳回到渾水裡頭呢?”

  聽韋昌榮都說到這個地步,雷虎也覺得這話的確說到頭,他再也沒有含糊的可能,雷虎說道:“昌榮,兄弟打探這消息,若是說心裡頭沒有覺得是給我辦點事,那他們也不會有那麼大的膽子……”

  “難道因為他們用了給你辦事的藉口,你就得逞英雄,出面把這等事扛下來不成麼?那到底你是上司,還是他們是上司?”韋昌榮語氣相當嚴厲的打斷了雷虎的話。

  這個問題雷虎也曾經考慮過,下面的人肯定或多或少會借用雷虎的名頭幹點私事。若說雷虎完全看不清下面人的小心思這也是扯淡,能爬到這個地步的人誰都不是傻瓜蛋。若是沒有好處,誰吃飽了撐的要給上司效勞。雷虎自己是很服氣韋澤,才為韋澤效力的。只是雷虎不認為自己的手下對自己能有對韋澤那樣的忠誠。只要大節上沒錯,小事上稍微縱容他們一下又能如何。

  “昌榮,下頭的兄弟們總是要愛護一下的。若是一味的嚴厲,總覺得會傷了兄弟們的心。”雷虎辯解道。

  韋昌榮已經皺起了眉頭,“雷老虎,我問你個問題。你手下人私自連絡人事處的人,詢問關於人事變動的問題。人事處的人告訴了他們。你回答我兩個問題,人事處的人這麼做對不對?你的部下這麼做對不對?”

  雷虎答道:“人事處的人那麼做當然不對,至於我手下的兄弟,雖然也有錯,卻遠沒有人事處的人錯的那麼多。”

  韋昌榮忍不住攤開雙手,有點釋然地說道:“這不就結了,人事處的人定然需要嚴懲,可你手下的人就不用教訓了麼?”

  “他們真的犯了錯,教訓一下自然可以,但是若是動用了監察委員會豈不是要壞了兄弟們的前程?”雷虎還是對此很是擔心。

  韋昌榮見雷虎說的上心,他哼了一聲,“你放心,都督已經有了打算。此次不會壞了大夥的前程,卻還能好好的教訓他們一下。”

  時間過的很快,在6月1日的正式通告中,韋昌榮成為了總參謀部人事處處長。以此為開端,人事處走路消息的案子開始正式進入搜集情報的階段。此時宋武已經被關了兩天禁閉,他剛被關進去的時候還是不服不忿,連續兩天被關在小單間裡頭無人搭理,這對正常人的心理影響非常大。特別是宋武本人原本就沒明白自己為何會被關禁閉的情況下,宋武可是徹底胡思亂想起來。

  直到被紀律監察委員的同志從禁閉號子裡頭給提出來,宋武還暈頭轉向。聽著紀律監察委員的問題,“宋武同志,你為了得到關於你們師的人事調動情報,聯繫了人事處的哪位人員。”

  宋武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打聽人事安排是個可大可小的罪名,他身為旅長自然知道事情的輕重。所以宋武想裝傻,先蒙混過去再說。他答道:“我可沒有連絡人事處的人。”

  紀律監察委員會的同志坦然問道:“你沒有連絡人事處的人,那你是怎麼知道你們師長要升軍長的事情。”

  宋武變了臉色,他有點結巴地問道:“這是誰告訴你們的。”

  “這當然是你們師長告訴我們的。”工作人員相當程式化地答道,正面回答完宋武的提問,工作人員接著說道:“你是不是覺得你們師長不夠義氣?”

  宋武滿臉不爽的別過頭,嘴上雖然沒說什麼,臉上的表情已經清楚明白的顯露出“那還用問麼”的意思。

  “作為老大總要為兄弟們擔待一下,有這想法無可厚非。不過我們的軍隊可不是結義山寨,我們是正規的軍事力量。是有專門的課程講述保密措施的。我們查過上課記錄,你參加過了全部保密課程的培訓,而且在上面簽了到的。”工作人員繼續說道。

  宋武當然知道自己參加了課程,而且課程中很大一部分內容他大概還有點印象。所以面對工作人員的問題,宋武根本就沒有反駁的餘地。紀律監察委員會因為隸屬關係不太確定,組織模式也沒有確定,所以這些工作人員有制服卻沒有階級章。宋武看著那幾個年輕人,心中想著自己面前的這幾個紀律監察委員的年輕工作人員到底是什麼級別。宋武相信他們根本沒有什麼高級職位,頂多就是個少尉罷了。若是在軍中,少尉無論如何都不敢對一位堂堂中校旅長如此說道。

  “宋旅長,你現在只怕是覺得我們幾個人官職不高,沒資格審你。”工作人員中為首的那位從容地說道。

  宋武沒想到自己的心事竟然被人看透,他忍不住問道:“你怎麼知道?”

  那位工作人員坦然的笑了笑,“我們審問過很多人,有你這想法的多了去了。宋旅長還算是不錯的,只是這麼想想。有些團長、營長,甚至公開問我們是什麼軍階。”

  “你們是什麼軍階?”宋武開口問道。

  “我們紀律監察委員會沒有軍階。”工作人員答道。

  “噢!”宋武沒能占到便宜,暫時閉上了嘴。

  工作人員卻接著說道:“宋旅長,我們是這麼覺得,你把消息透露給雷師長的時候,會覺得雷師長應該承你的人情。因為你幫了雷師長。你當時是這麼想的麼?”

  宋武翻了翻眼睛,“我怎麼想的與你們何干?你們若是說我是不是透露了,既然師長都說了,那我也就認了。我的確問了人事處的人,他們告訴我有關人事調動的事情。不過當時我好歹向那邊的兄弟拍胸脯說不會透露他們的名字。就你們幾個也想讓我開口,別想有這好事!”

  紀律監察委員會的工作人員有人負責聽,有人則是刷刷點點的記錄著宋武的話。聽的也好,寫的也罷,很明顯沒有被宋武旅長的氣勢壓倒。不僅沒有被壓倒,為首的那位還問道:“宋旅長,你覺得什麼人來,你才覺得那人有資格讓你說出到底聯繫了誰。到底是什麼級別的幹部才能讓你低頭認錯。哦,應該是什麼級別的幹部才能讓你心甘情願的低頭認錯。”

  “你們這是什麼意思?”雖然沒有弄明白對方的打算,身為旅長的宋武卻明顯感覺到對方好像在不懷好意的布下一張大網,試圖把宋武套進網裡頭。

  工作人員從容不迫地答道:“你方才說,你向人事處的人拍胸脯說不會透露他們的名字,我們幾個不用想讓你開口。我們接到的任務是讓你開口說出那些人的名字。宋旅長既然如此說,我們就想知道那到底是什麼級別的人才能讓你開口。”

  聽了紀律監察委員會工作人員的話,宋武有些慌了。這位在戰場上頗為驍勇善戰的軍人此時明顯感覺到事情有點超出了他的想像之外。如果對方不是虛張聲勢的話,現在等於宋武手裡只有一個旅的兵力,而對方至少有一個師的兵力。

  雷虎師長都承認宋武所說的話,那說明對面的這幾個沒有軍銜的傢伙至少能夠讓師長級別的人物出面。當然,師長或許還不是他們的極限,宋武其實方才說那番話的時候也有點自暴自棄的意思。他拍著胸脯保證說不會出賣人事處的兄弟,可現在宋武不得不背叛諾言。那麼宋武自然是希望地位越高的人出馬,宋武被迫出賣人的理由就更加充分一點。

  宋武只是有了這種承認失敗想法,可對面幾個人逼問的內容其實是直指棄械投降的具體步驟,也就是說他們在公開的詢問宋武“投降”的下限是多少,師長?軍長?總參謀長?或者是光復都督府都督韋澤?

  這可是戳到了宋武的痛處,不管這件事做的對還是不對,宋武卻希望自己最好還是能夠不出賣朋友,保住這條男子漢們都會堅持的底線。

  當然,作為一名旅長,宋武也深刻的知道了這個體制的力量。屈服的底線越低,或許對事情越發有利。如果宋武老老實實的在師長雷虎面前“跪了”,雷虎只怕也就是大罵幾句,踹幾腳。可宋武若是真的敢把這官司打到韋澤都督那裡,韋澤都督說不了就敢撤了宋武的職務。

  到底是顧全意氣?或者是顧全面子?還是找個最有利的時機表示投降?各種想法在宋武腦海裡頭翻騰,讓他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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