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幻想] 1852鐵血中華 作者:緋紅之月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3-8 15:53:0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382 64987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8 23:58

第89章 第二次大煙戰爭(六)

  “英國佬還真的有些鬼門道呢!”總參謀部的參謀們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12月20日上午八點左右的最新消息中,抵達了佛山附近的英國人並沒有盲目的突進,他們的陸軍和蒸汽船隊互相配合,在一處水面寬闊處布下錨地,英國陸軍在錨地附近要害之處設置防禦體系。這個錨地則成了英國人的後方陣地,英國將近四千進攻部隊雖然在前進,可明顯沒有與後方完全脫節。這種進利用自己手頭的力量完成這種進可攻退可守的佈陣,如果是滿清那邊,殺了他們也是做不到的。

  光復軍第二軍第三師第一個旅五千人的部隊在英國人正面佈陣,雙方數量相差無幾。在第一旅背後,第二旅則作為預備隊,除了準備隨時增援第一旅之外,第二旅也承擔起了保衛佛山,特別是保衛佛山鋼鐵中心的任務。

  為了試圖全殲英軍,第二軍的第一師與第二師還各派遣了一個旅向著英軍側後行動,準備抵達戰場附近的時候,根據當時的局面對英軍發動進攻。只是大家擔心英國人偵查部隊派遣的太遠,所以按照計畫,部隊可能會在下午兩點左右抵達戰場附近。從上午八點到下午兩點的六個小時中,第二軍的三師就只能靠自己,以及原本就負責把守佛山鋼鐵中心的第一軍的一個團來面對英國人的進攻了。當然,一個師加一個團,總兵力有一萬三千人。英國人只有四千多,部隊對於勝利非常有信心。

  作為防守一方,光復軍已經設下了防禦陣地。英軍明顯不想硬撞防禦陣地,他們試圖繞過這條防線,從戰場西側發動進攻。第一旅的二團負責把守這個方向,二團團長吳遼向旅部提出,第二團準備正面與英國人幹一場。第一團則可以趁著雙方戰鬥的時候越過防線,從英軍右翼發動進攻。英國人兵力大概有四千,光復軍第一旅有五千人,從兵力來說佔有一定的優勢。

  正面進攻,一舉擊破敵人,這是光復軍在面對清軍時候最期待進行的戰鬥。只要清軍敢給了光復軍機會,這種戰鬥從來都是輕鬆獲勝。不管韋澤怎麼形容英軍那幫穿著紅上衣,白褲子的“龍蝦兵”戰鬥力甚為強悍,有了這樣正面作戰的機會,光復軍並沒有任何恐懼的感覺。

  旅長李英飛對此很是贊同,英國人那整齊的佇列的確透出了一支強悍軍隊應有的氣勢,光復軍更是沒有將自己視為弱旅。第一旅旅部同意了吳遼的建議,第一旅還將自己的判斷和決定傳達給師部,讓第二旅做好萬一第一旅沒能擋住英國人的準備。此時第一旅的第二團已經迎著英軍而上。

  戰場素來是雙方默認的,大家都不是傻瓜,沒有任何理由非得在能夠充分發揮敵人優勢的地方展開。戰場是一片平地,此時稻田已經收割,沒有任何能夠阻擋雙方的進攻。光復軍的戰列線最適合在這樣的場地上施展。

  首先交戰的無疑是雙方的炮兵,無論是英國人的炮兵還是光復軍的炮兵,雙方都毫無博保留的使用了開花彈。炮彈落在地上就炸開來,但是這畢竟是廣東濕潤的土地,開花彈的威力明顯沒有在擁有堅硬地面的城牆上使用來的更有效。當然,這也是光復軍並不想依城而守的理由之一。

  炮戰明顯是個半斤八兩的局面,光復軍也好,英軍也罷,頃刻間都受到了不小的傷亡。第二團團長吳遼是第一次真正見識到這樣的局面,一顆炮彈落地,只要附近有敵人,立刻就是一片傷亡。他原本還想看看英國人到底受了多少的損失。可只看了幾眼,他的目光就不得不收回來,放回了自己的部隊上。

  光復軍也是從未經受過這樣的戰鬥,隨著韋澤南下的部隊有三四萬人,雖然其中相當一部分被迫充實到了行政部門去,可留在部隊裡頭的好歹也有將近兩萬人。十萬軍隊裡頭,這兩萬人自然作為各級軍官。大部分班長、副班長這樣的基層指揮官也是由老光復軍來承擔。他們都是轉戰南北,無所畏懼的戰士,可在這樣慘烈的炮戰中,只要一顆炮彈過來,一個班的部隊連一槍都沒放,就全部報銷了。

  轉眼間,光復軍這邊就損失了一兩百人。這可是以前想都想不到的損失,甚至是在面對清軍上萬軍隊的時候,一場戰鬥下來也未必有如此損失。

  “前進!進攻!”吳遼雖然受到了巨大的震動,他卻並沒有被嚇傻,此時與其讓部隊憑白的損失,還不如盡可能靠近敵人。雙方一旦交手,再向交戰雙方發射炮彈會大大提高誤傷自己人的幾率。二團長吳遼堅信,沒有了這隨時毫無意義喪命的可能,光復軍就能充分發揮自己步兵的戰鬥優勢了。

  命令剛下,一部分部隊就已經開始發動了進攻。從時間上看,吳遼能夠斷定,走在最前面的指揮官並非接到了進攻的命令後才出擊的,而是他們忍受不住英軍的炮擊,所以英勇的選擇了進攻。

  也不知道該是稱讚部隊勇敢,還是該斥責他們胡亂行動。而且吳遼此時完全沒有了任何別的想法,這樣殘酷的戰場是吳遼想都沒想過的。光復軍曾經用這樣先進的武器,兇猛的火力,讓清軍積屍如山。光復軍雖然也有過些演習,可演習的時候大家更多的是有些演戲的心思。大家都相信,只要跟著韋澤,光復軍永遠都是施以屠戮的一方,絕非是被屠戮的一方。

  幾乎在光復軍的部隊開始前進的同時,承受著光復軍十二磅山地榴彈炮猛轟的英國軍隊也開始了進軍。不僅光復軍要面對開花彈的猛烈殺傷,英軍也在承受著光復軍開花彈的猛烈殺傷。對於指揮官來說,此時最好的選擇莫過於前進或者後退,還繼續站在原地被敵人當靶子打,那才是最不可取的選擇。

  兩軍都試圖維持著陣線,但是兩軍都無法維持陣線。開花彈所到之處,雙方的步兵成排成片的被打倒,低級軍官和士兵們沒有自亂陣腳,抱頭鼠竄就已經是難得的英勇了。再指望他們能夠立刻通過佇列調整維持陣線,那簡直是天方夜譚。

  雙方的陣線開始接近,無疑,英國人還能更好的保持自己的戰列線,而光復軍的戰列線已經明顯呈現出前後不一的局面。突在最前面的部隊是沒有得到命令的時候就開始擅自前進的部隊,他們也是遭到了英軍炮擊相對集中的部隊。那是二團的一營,這是一支戰功卓著的部隊。與韋澤的大部分隊伍一樣,這支部隊曾經跟著韋澤掃平了安徽,越過黃河北上山東、河北,也曾經在打擊江南江北大營時候有過相當的戰功。

  現在這支滿編的六百多人的部隊只剩了看樣子不到一半的人數,這兩三百人的部隊陣列快接近了破碎的局面,佇列分成了相差比較大的兩段。見對面的英軍進入射程,前面的部隊已經停下來,開始組織射擊。

  吳遼當然知道這樣的選擇不能算錯,可是作為團長,吳遼又不能不承認,射擊還是早了一些。如果能再走二十步的話!不,再多走十五步,那時候就能有更好的射擊效果。

  雖然吳遼的腦子還能比較清醒的做出如此判斷,但是他的身體已經不可控制的顫抖起來。在開花彈橫飛的戰場上,多走一步可能就意味著命喪當場,如果能夠儘早的開槍,或許還能早點打死一個敵人。在這樣炮火橫飛的戰場上,真正想拼出性命,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都變成得看天意的事情了。

  “命令炮兵,準備前進的陣地,在等大炮涼下來的時候盡可能把大炮往前推,盡可能靠近英國人開炮!”吳遼下達了命令。

  下完這道命令,吳遼立刻就把視線轉回戰場上,很明顯,英軍那邊也進入了射擊距離,但是英軍卻沒有如同光復軍這樣立刻開火,吳遼看得清楚,即便是英國軍隊中間有些人在第一營的射擊中彈倒地,但是英軍卻忍耐住了這樣的損失,繼續向著光復軍靠近。

  光復軍沒有頂住壓力,多走二十步,可被韋澤稱為龍蝦兵的英軍,卻不僅多走了二十步,甚至冒著槍林彈雨多走了二十五步。然後,英軍開始射擊了。

  雙方的經驗,訓練,在此時就顯出了差距。英軍不僅佇列保持的更好,而且部隊行進距離同樣更好。這是等到英國人停下腳步的時候,吳遼才看出門道的。光復軍此時的佇列不完整,前後有些脫節。英軍雖然也有同樣的問題,但是他們卻能利用行進,讓與光復軍對射的部隊非常穩定的穩住,而且以此為要點,讓其他更多部隊在對射的時候呈具有先發的優勢。

  團長吳遼看得清楚,少量的光復軍部隊比較突前,雖然率先開火。但是他們的人數太少,根本無法對英軍造成致命印象。與這少量部隊相比,更多的光復軍部隊是在繼續前進,試圖拉平戰線的時候,正面迎上了英國人密集的彈雨。這些部隊不得不暫時停下,然後與英國人對射起來。

  早了晚了一瞬的時間,在戰場上有著天差地別,以往都是光復軍能夠頂住清軍的胡亂射擊,“不顧傷亡”的靠近清軍,在適合射擊的距離上從容開火。現在沒想到英軍表現的更好,與英國人比起來,此時的光復軍反倒像是清軍了。

  “團長,不能等了!繼續派部隊進攻,穩住戰線!”參謀長韋博生在吳遼耳邊焦急地喊道。

  吳遼沒有立刻說話,更沒有立刻下令,他心中此時翻滾著一個念頭,“韋澤都督說的是真的!洋鬼子真的能在這樣慘烈的戰況下保持著從容的戰鬥指揮能力!”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8 23:59

第90章 第二次大煙戰爭(七)

  斯蒂芬•亨得利沒想到1856年年初的時候自己作為一名少尉在冰天雪地的克裡米亞和英國人打仗,在1856年年底的時候就作為一名中尉在溫暖的多的中國廣東和中國軍隊打仗。

  因為參加過克裡米亞戰爭,英國方面又聽說中國方面有開花彈,所以亨德利中尉等一批英軍主要是前來傳授開花彈經驗的。既然作為傳授經驗的種子,亨德利中尉在靠岸邊的輪船上負責炮兵觀察,不用在第一線充當炮灰。

  在克裡米亞沒能搶到什麼戰利品,亨德利中尉的心情就很不愉快。打進了廣州城之後依舊沒能搶到什麼戰利品,亨德利中尉的心情不可避免的更加糟糕起來。在與光復軍作戰前,滿心憤懣的中尉希望能夠在戰爭中痛殲落後的中國人,在戰場上繳獲一大筆戰利品。

  雙方戰列對上之後,亨德利中尉就覺得事情不太對頭。首先自然是對面中國人的戰線看著似模似樣的,不像是什麼落後軍隊,比起俄國人也未必能談得上差。其次則是對面軍人透露出來的那種感覺,那是只有軍人才能感覺到的東西,很難用非常準確的詞彙來形容。非得說的話,對面的那支軍隊很“驕傲”。他們堅信自己能夠在接下來與英國人的戰鬥中獲得勝利,這種驕傲與英國軍隊其實很像。

  亨德利中尉很想對對中國軍隊的這種表現嗤之以鼻,英國軍隊是世界上最好的軍隊,不久前剛打得“歐洲憲兵”俄國人屁滾尿流,承認了戰爭的失敗。憑什麼中國人面對英國軍隊的時候居然有這般“驕傲”?

  雙方非常正常的以炮擊作為戰鬥的開始,英國軍隊本以為開花彈能夠輕易給中國軍隊以深刻的教訓,甚至能夠一舉擊潰中國軍隊。但是亨德利中尉還沒來得及觀察中國軍隊的慘狀,就被中國軍隊的開火彈給英軍的巨大嚇住了。

  這是貨真價實的開花彈,與英國在克裡米亞戰爭中首先用上,並且讓俄國人大吃一驚的開花彈有著同樣水準的武器。在此之前的戰爭中,炮彈都是實心彈,葡萄彈之類的炮彈因為射程比較近,所以只有在近戰中起作用。實心彈這玩意,很有運氣成分在裡頭。必須直接命中才行,否則的話遠距離上也就能當個大號的火槍罷了。

  新式的開花彈有著與實心彈同樣的射程,與實心彈落地後只能殺傷一條很短的線相比,開火彈落地之後就是殺傷一大片。在這樣的武器猛攻之下,之前傳統的戰爭模式完全被改變了。炮兵的威力在不斷擴大,步兵們處於更加悲慘的“炮灰”地位。

  當雙方開始以戰列線對著猛烈開槍的時候,亨德利中尉終於覺得自己曾經熟悉戰場終於回到了現實。傳統的步兵對射體是最能現出英軍軍隊的實力的戰爭方式,亨德利中尉對此非常有信心。事實上,英國的確以表現上佳的戰術執行能力讓中國軍隊遭到了重大損失。中國軍隊兩個波次的橫隊在與英國人的對射中傷亡很大。英軍每一輪的射擊都能讓對面中國軍隊的橫隊變得更加稀薄一些。儘管英軍也遭受了不小的損失,可英國人的戰列線依舊穩定,對面中國軍隊的戰線則越來越稀薄起來。

  令亨德利中尉感到意外的是,對面的中國軍隊飛蛾撲火般沖到英國戰列線前,即便遭到了巨大的損失卻沒有人逃跑,沒有人撤退。在戰場上的中國士兵們完全是機械般的裝填子彈,舉槍,射擊。他們前後左右的戰友被英軍的子彈一個個打倒,沒有被打倒的士兵依舊毫不停歇的戰鬥著。直到他們被子彈打倒在地為止。

  不僅如此,對面中國軍隊的指揮官仿佛根本沒有看到自己部隊的傷亡,依舊派出了第三波的戰列線。而第三波中國士兵也毫不遲疑的排著橫隊,越過了英國炮兵的火力阻攔,向著戰場上激烈交火的戰線前進了。

  以往英軍面對比較耐打的敵人,往往是靠忍受住敵人的火力,逼近敵人,以猛烈的火力給與敵人重大殺傷,然後一舉突破敵人的陣線。在這次的戰鬥中,英國人表現出了上佳的水準,敵人傷亡極重。然而中國人並沒有崩潰,承受著比英國人大很多的傷亡,中國人依舊在頑強戰鬥著。

  火炮依舊在猛烈的射擊著,戰場上煙霧彌漫,望遠鏡中的視線變得模糊起來。放下望遠鏡,亨德利中尉試圖用肉眼觀察,然而肉眼更加看不清楚。亨德利中尉對英國陸軍基層軍官的指揮能力有信心,既然現在英國的戰列線依舊維持在對射的狀態中,那說明中國軍隊的抵抗依舊很激烈,英國軍隊並沒有認為此時到了可以全面突破的時機。

  然而轉過頭,在英軍右翼方向的另外一支中國軍隊已經逼近了英軍,要不了多久就能夠與英軍接戰。原本英軍的計畫中,戰鬥根本不會持續這麼久,面對數量遠少於英軍的中國軍隊,英軍是可以正面擊潰的。英國方面當然沒有任何客氣,炮兵部隊立刻分出一部分對進攻的中國軍隊開始炮擊。也就在此時,卻聽得正面的英軍突然發一聲喊,轉回頭,卻見正面的英軍陣線終於開始快步前沖,戰局已經進入了肉搏階段。

  在英軍對面的光復軍二團指揮部裡頭,通訊員興奮的大聲喊道:“報告團長,第二旅的部隊增援部隊已經上來了!”

  轉回頭看過去,卻見遠處有著快步奔行的縱隊。看距離,頂多再過十五分鐘這支部隊就能抵達陣地。第二旅的部隊原本距離第一旅距離就不遠,吳遼看到事情不對頭,立刻申請增援。而第二旅行動看來很快。

  此時第三營已經派出去了,吳遼手中能夠掌握的部隊只有第四營。而第四營的兩個連還被派出去在側翼預防英國人側翼進攻,依舊保留在正面的只有半個營。

  第二團團長吳遼面色沉靜,他對團參謀長命令道:“稍等一下,我就會警衛連和第四營的兩個連一起出擊。參謀長你來負責引領第二旅的增援部隊進入陣地。”

  團參謀長一聽就傻了眼,“團長,你不能上戰場……”

  “我為什麼不能上戰場?”吳遼慘然一笑,“這次仗打成這樣,兄弟們幾乎都要死在這裡。我不上戰場去和他們死在一起,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兄弟們送死麼?再說,兄弟們都死在這裡,我就不死在戰場上,都督也不會放過我。與其被自己人殺,還不如我就在這裡和兄弟們一起光榮了!”

  團參謀長聽到這絕望的言語,他想說這不是吳遼指揮的錯。其實早在光復軍的內部演習中,因為加入了開花炮的因素,部隊傷亡經常突破六成、七成,傷亡八成的次數也不少。所以參謀長雖然被這樣的局面給震撼住了,但是他受到震撼的是心靈,而不是理智。

  “別說了!你去負責指引援軍進入陣地。”吳遼說完,帶了警衛員頭也不回就往指揮部外面走。吳遼從來沒想到兩千多人的隊伍投入到戰場上,半個小時不到的時間裡面就這麼快不剩什麼了。吳遼帶領著的是悍勇無比的光復軍,領的是整個中國最強大的軍隊。

  接戰十五分鐘內,第一營就幾乎什麼都不剩了。十五分鐘的時候,第二營開始與英軍接火。如果對面是滿清的部隊,這兩個波次已經能打穿滿清的佇列,接著就該追擊了。現在戰士們發揮出了相當高的水準,即便是第一營沒能穩住陣線,第二營卻很好的補上了空缺。第二營與英國激戰了不超過五分鐘,吳遼就不得不下令第三營出擊。因為整個樹林般站立的陣線已經迅速單薄下去。兄弟們悍不畏死的戰鬥著,可這樣的英勇卻沒能獲得勝利。

  此時他只覺得一股火焰正在焚燒著靈魂,那炙熱的感覺讓戰場上鳴響的槍炮聲都變得有些微不可聞的意思。

  吳遼甚至沒有去想自己戰敗的話會有什麼結果,思維只停在部下打光了的現實上就讓吳遼絕望了。絕望不僅僅是因為吳遼相信韋澤不會饒過他,兩千多人的傷亡,頂得上光復軍一年的傷亡總數了。更重要的是,部隊裡面那麼多兄弟都曾經跟著吳遼一起轉戰數年,這些都是比兄弟還親的戰友。現在,他們在吳遼的指揮下踏上了戰場,然後就這麼死掉了。兄弟們都這麼死掉了,身為他們團長的吳遼還有什麼理由腆著臉活下去呢?

  吳遼此時的想法只剩下一個,“要和兄弟們死在一起。”

  剛出指揮部,吳遼就見到四營長正驚慌失措的向團部跑來。見到了吳遼帶著警衛員出現,四營長愣在當場。此時不遠處的警衛連跑了過來,四營長這才算是恢復了說話能力,他結結巴巴地說道:“團長,團長,接下來就剩咱們了!”

  “呵呵呵呵!”吳遼兩眼放著異樣的光芒,他緊咬著牙關,從牙縫裡面笑出聲來,“很好,就剩咱們了,那咱們就上吧!”

  四營長一愣,前面三個營投入戰場之後,只是擋住了英國人的戰線推進。在接下來的對射中,光復軍明顯沒能勝過英國人。四營長身為老戰士,從來沒有過在戰場上撤退的經歷。撤退,逃走,這對於四營長來說實在是太過於陌生的東西。所以四營長混亂了,他跑來找團長吳遼,試圖從吳遼這裡得到“正確”的指示。而吳遼的指示讓四營長陷入了更強烈的混亂。

  “四營長,帶著你的部隊跟著我上!”吳遼繼續發令道。距離戰線越近,吳遼就越看的清楚,此時三個營1800多人的部隊已經每剩太多人。而第二旅前來增援的大部隊已經看得比較清楚了。吳遼相信,再過最多十分鐘,增援部隊就可以在陣地上開始擺開陣列。增援部隊此時需要的只是時間,而吳遼帶著第二團剩下的兄弟發動的進攻,應該能夠給援軍爭取到足夠的時間。

  發完了命令,吳遼瞪了四營長一眼。這目光仿佛鞭子一樣讓四營長打了個寒顫,四營長向著四營所在的地方跑去。吳遼大踏步的跟在四營長身後,同時側過臉看著遠處的戰線。

  此時戰線上已經煙霧彌漫,而在煙霧中,吳遼看到的是依舊青松般站立的光復軍戰士們用數量的動作裝填子彈,抬槍射擊。到了這樣的地步,戰士們依舊發揮出了這樣的水準,吳遼只覺得心中一痛。但是這樣的痛楚感很快就平息了,要不了多久,吳遼就會和戰場上的兄弟們站在一起,然後和這些兄弟們戰死在一起。

  到第四營面前,吳遼看著這些戰士們,大家臉色都有些發白。再也沒有以前戰鬥時那種意氣風發,渴望求戰的模樣。

  “兄弟們,我親自帶你們衝鋒!”吳遼大聲喊道。這聲呼喊聲讓戰士們精神一振,此時大家被戰場上的慘狀給嚇住了,以往都是雄赳赳氣昂昂的邁步上了前線,然後輕鬆的壓倒敵人,取得勝利。前進,衝鋒,那是通往勝利,通往光榮的大道。正在與英國人的戰鬥卻向光復軍的戰士們揭開了戰爭的另一面。這世上的確有著遠超清軍的軍隊,在和這些強敵作戰的時候,前進,衝鋒,也是通向死亡的道路。

  就在此時,遠處卻聽到了新的聲音。雖然大家不懂英語,可吳遼他們都是軍人,只是掃了一眼,他們明白了一件事,英軍開始實施刺刀衝鋒了。戰鬥進入了最終的階段。

  吳遼突然哈哈大笑起來,他對警衛員喊道:“把我的長槍拿來!”

  接著,他轉回頭對著部隊高喊:“到了刺刀見紅的時候,不是敵人死就是咱們死。陣地上還有那麼多兄弟在,咱們再不上,那些兄弟都死定了。全體都有!上刺刀!”

  此時,警衛員已經把長槍遞給了吳遼。吳遼將手中的步槍高高舉起,重重摔在地上。他舉起手中的長槍,對著部隊喊道:“兄弟們,跟我沖!”

  肉搏戰比的是技術,吳遼這樣的團長都是跟著韋澤、韋昌榮等高手學的槍術,在這方面,他有著絕對的自信。滿心沸騰著求死的衝動,二團團長吳遼帶頭向著硝煙中的陣線奔去。

  亨德利中尉知道,當英軍發動刺刀衝鋒的時候,那就是必勝的時候。所以他舉著望遠鏡,向著尚且沒有被硝煙完全遮蔽的敵人陣線後方看去。他希望能夠看到英軍衝破敵人陣線的英姿出現在那裡。突破了敵人的陣線,意味著英軍取得了正面戰鬥的勝利,然後英軍就可以調轉方向,迎擊側面襲來的敵人。那時候看似兩翼夾擊的敵人被清除了一翼,尚且在進攻的那一翼,反倒會遭到英軍的兩翼夾擊。

  可亨德利中尉失望了,雖然硝煙彌漫的戰場上有著大量人影晃動的跡象,但是英軍始終沒能突破光復軍的正面防線。不僅如此,光復軍正面防線的後方出現了很多新部隊。應該是前來援助的光復軍。

  而側擊的光復軍雖然被英軍擋住,他們卻堅定不移的與英軍排開戰列線對射。戰鬥又進行了不到二十分鐘,英軍竟然在指揮官的命令下開始撤退了。

  亨德利中尉訝異的放下望遠鏡,他實在是沒搞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8 23:59

第91章 第二次大煙戰爭(八)

  光復軍第二軍三師一旅二團以一場戰鬥中出現了85%的傷亡,創造了光復軍傷亡的記錄。這個紀錄到了幾十年後才被打破。而且中國戰史界對後來的新資料有諸多質疑,對其爭論始終沒有停止過。

  這次慘烈的戰鬥規模其實不算很大,光復軍的指揮在後世也遭到不小的詬病。例如一個團兩千五百人正面對上了近四千的英軍,例如部隊的步炮協統也有重大問題,例如二團的團長以及參謀部都有輕敵的問題……

  但是戰史對這場戰鬥的評價卻是非常正面的。“……經過對這場勝仗的總結,我們的部隊終於認識到當時世界最先進水準的軍隊戰鬥力到底是怎麼樣的,認識到了戰爭的殘酷性,從而為以後完善部隊組織建設,完善部隊政治工作起到了重大推動……”

  英國人公佈的消息是,戰鬥中英軍傷亡了一千一百多人。光復軍記載的歷史時,英國軍隊在戰場上損失了1228人。英國方面在戰後指責光復軍屠殺英國傷患。光復軍雖然堅決反對,但是對此的回復非常含糊。實際情況是,光復軍後續部隊沖上了英國人撤出的陣地,看到我方近兩千死傷的戰士,他們的怒火不可遏止的發洩在被留在戰場上英軍身上。挨個補槍、補刺刀的行動由不少怒火中燒的軍官帶頭施行。最後只有四十幾名英軍重傷患倖免于難。

  光復軍的傷亡挺符合普通的槍傷規律,戰場上傷者與陣亡者的比例在3:1左右。有六百左右的官兵當時陣亡,一千五百左右的官兵受傷。這一千五百多名傷患送進了軍醫院之後,有三百餘人不幸去世。在鹽酸嗎啡麻醉劑,煤氣燈、及時展開的手術,乾淨的紗布,石灰水等房間消毒用品,以及採用了醫用蛆治療化膿的情況下,一千二百人的最終保住了性命。

  二團團長吳遼衝鋒中身中兩槍,戰鬥中被英國人的刺刀刺出劃破了六個大口子,卻不顧傷勢死戰到底。在英軍撤退的時候吳遼瘋狂的實施了追擊,又身中兩槍。因為傷勢太重,失血太多暈倒在地,最終沒能達成戰死在戰場上的願望。

  等他終於從昏迷中清醒過來,已經是戰鬥結束後的第三天了。吳遼目光無神,只是茫然的看著刷著雪白牆壁的醫院,還有周圍一眾以白色為主的物件。他的第一句話是,“我死了麼?”

  周圍的醫護人員看到吳遼終於清醒過來,連忙歡喜的告訴他,“吳團長,你還活著!”

  吳遼的嘴唇嚅動了一下,然後開始顫抖起來。他突然努力的想從床上起來,這動作把醫生與護士們給嚇了一跳。雖然因為重傷,氣力不足,吳遼的聲音不大。但是吳遼依舊用盡力氣哭喊道:“你們救我幹什麼,讓我死了吧!讓我死了吧!”

  吳遼傷勢很重,為了取出子彈,醫生在他身上開了好幾個大刀口。這一折騰,傷口破裂,很快雪白的繃帶就再次被染紅了。但是令醫生護士們更為震驚的卻是吳遼的態度。那聲音不是精神失常,更不是裝出的姿態。這位戰功卓著,英勇無畏的團長的聲音裡面滿是絕望和痛楚,求死的言語是真正發自肺腑。

  因為傷口破裂,吳遼很快就昏了過去。之後的幾天裡面,他發起了高燒,高燒中吳遼會突然喊起來,“向前沖!”“殺啊!”有時候他又會哭喊起來,“都是我的錯!”“我害了兄弟們!”

  醫院沒有辦法,只能把他送進了特護病房。又過了好幾天,吳遼的傷勢才終於好了些,神志也逐漸清醒過來。這次清醒之後,吳遼卻沒有再鬧,他只是木然的躺在床上,不管誰和他說話,他都會呆呆的看著牆面,然後不知什麼時候就哭泣起來。

  就在吳遼第二次清醒後的第二天下午,韋澤出現在吳遼的病房門口。光復都督府的都督韋澤神色間有著說不出的疲憊。自打與英國人在佛山附近的戰鬥結束之後,誰又是不忙的呢?特別是醫院的工作人員,更是沒日沒夜的做手術,照顧傷患。看著韋澤還算是生氣勃勃的面孔上的黑眼圈,陪同的醫生在心情激動的低聲向韋澤介紹了吳遼的情況之後忍不住說了句,“都督,您也注意休息啊。”

  韋澤歎口氣,擠出了一個笑容,他拍了拍同樣黑著眼圈的醫生肩頭,“醫生和護士同志們也都要注意休息。醫生和護士同志們都辛苦了。”

  這平和近人的態度讓醫生眼眶都忍不住濕潤了,他想說些什麼,卻喉頭哽咽,什麼都說不出來。

  韋澤則走進了吳遼的病房,拉了一張凳子在吳遼身邊坐下。吳遼慢慢側過頭,用無神的眼睛看了看韋澤,他消瘦的臉龐抽動了一下,鬆弛的皮膚下高高鼓起的喉結蠕動了幾下,這才用毫無力氣的聲音說道:“都督,您是來下令砍我腦袋的麼?”

  韋澤看著自己的部下,忍不住眼圈紅了,他摸了摸差點湧出來的眼淚,說道:“你說什麼胡話,打了勝仗,我怎麼會殺你!”

  “打勝仗了麼?”吳遼乾枯的聲音聽起來很是飄渺。

  韋澤轉過頭,第一旅的旅長徐穎非立刻有點緊張的低聲對韋澤說道:“都督,我們已經派人把打贏了戰鬥的事情告訴吳團長了。”

  韋澤這才轉回頭,把手掌輕輕按在吳遼纏著綁帶的手臂上,“吳團長,我們真的贏了!”

  吳遼沒有吭聲,可眼淚卻順著乾瘦的臉頰淌了下來,他的聲音依舊是那麼飄渺,仿佛整個人還在另外一個世界,“都督,我把兄弟們派上戰線,就那麼一眨眼的功夫,兄弟們就都不在了。我真的不知道啊,我是真的不知道是我害了他們啊!是我害了他們……”

  “吳團長,你不能拿英國人的戰鬥水準和滿清比,我戰前就說過很多次,那根本不是同樣的軍隊。”韋澤勸道。他的聲音很溫和,但是韋澤心中卻遠沒有語氣這樣輕鬆。以光復軍的戰鬥能力,靠優勢兵力打贏戰爭並沒有什麼懸念。雖然韋澤對佛山戰鬥時候參謀部制定的計畫並不完全滿意,但是韋澤自己最終還是同意了戰鬥計畫。

  首先,戰鬥計畫並沒有問題,除了因為沒有和英國人戰爭交過手,所以部隊實在是無法相信在光復軍擁有的戰鬥力面前,誰能夠真正的抵擋住。而且參謀部其實還是盡可能的料敵從寬的。

  其次,韋澤自己不認為自己有理由以只有他知道,部隊不知道的一些消息來影響軍事指揮。這次可以,那麼下次呢?難道以後每一場戰鬥都需要韋澤親自來指揮麼?一將功成萬骨枯,那些將領們難道都是天生的沒心沒肺,根本不在乎戰士們的死活麼?韋澤現在對此持否定態度。很多經驗必然是用鮮血與生命積累起來,如果沒有接受過極大的痛苦,人往往是沒記性,而且會更加膽大妄為的。

  可看到了報告上對殘酷戰鬥的記錄,韋澤已經能夠想像出戰鬥時候的殘酷。指揮官們以唯一和正確的戰術把戰士們投上前線,接著就在激烈的交火中被消耗掉了。令韋澤感到震驚的其實反倒是最終的結果,如果沒有吳遼的第二團有著嚴格的訓練,如果沒有第二團這些年在勝利中積累起來的勇氣,這場戰鬥說什麼都不會出現85%的傷亡。普通軍隊早就在英國人猛烈的對射中崩潰了。

  特別是在戰鬥的最後,吳遼親自帶領二團最後的部隊發起的衝鋒,硬是擋住了英國人的衝鋒,維持了戰線到最後都沒有崩潰。僅僅是這十幾分鐘的時間,就讓前來增援的第二旅的部隊能夠勉強部下了可以投入戰鬥的陣列。側面進攻的一團也得以從容開始進攻英軍的側翼,最終讓英軍不得不選擇了主動撤退。

  當然,戰後總結的時候也有人提出,吳遼若是沒有發動衝鋒,而是後撤,那麼這場戰鬥很可能就會打成包圍殲滅戰,讓英軍大部隊無法逃回岸邊的陣地,最終大部分撤出戰鬥。

  韋澤當時就大怒,站起身罵道:“如果最初有這樣的計畫,二團沒有執行,那麼你可以這麼說。從記錄裡面,部隊從一開始就認為自己要正面擋住英軍,最後他們拼死完成了作戰計畫。這怎麼就成了二團的錯呢?!”

  被韋澤這麼一通呵斥,指責二團的聲音消失了。但是這次戰鬥太過於慘烈,短時間內就出現了如此規模的傷亡,深刻的震動了光復軍上下。以往百戰百勝的戰術,戰法,現在碰上了強硬的英軍,戰爭居然變成了少數無法勝過多數的常態。這的確令以少數就能輕鬆碾壓敵人的光復軍感到了極大的震驚。

  吳遼好歹是保住了,沒人再敢追究他的責任。在韋澤的批准下,參謀部開始為在這場“勝仗”中立下大功的二團評定功勞。此時韋澤聽說了身負重傷的二團團長吳遼尋死的消息,就連忙趕來慰問一下。

  儘管有韋澤的安慰,吳遼依舊是那種魂遊物外的模樣,他嘟囔著:“我把大夥派上前線,是我害了大夥!是我害了大夥!”

  韋澤看過那麼多關於排隊槍斃時代的影視作品,看過一些相關的文章,特別是南北戰爭中著名的“石牆之戰”中的介紹。他能夠理解吳遼的震驚,屢試不爽的決勝戰術再也不能輕鬆獲勝,這其中的落差之大讓吳遼無法接受。

  “吳團長,你作為指揮官活下來了,那就把身體養好。我們還等著你彙報當時的戰況,彙報你當時是如何指揮的。我們有不到一千的同志死在戰場上,或者沒能救過來。你作為他們的團長,有義務把他們鮮血的經驗告訴我們。所以你不要再想著死。你先活下來!”韋澤沉聲說道。

  “一千兄弟死了?”吳遼側過了頭,眼中淚水閃爍,他顫抖著聲音問道:“那剩下來的一千多兄弟們呢?”

  “他們都活下來了!”韋澤答道,“不少人就住在你所在醫院裡頭。”

  聽到了這個消息,吳遼不知道是高興還是難過,他眨巴了幾下眼睛,捂住臉開始嚎啕大哭起來。韋澤歎口氣,站起身來。正在他準備離開的時候,就聽吳遼哭道:“都督,我有錯。你要殺我,我毫無怨言啊!”

  若這是電影裡面的鏡頭,韋澤會覺得這也未免太矯情了。然而身在此處,韋澤卻能完全從吳遼的聲音中聽出其中的痛苦,那是比死亡還要痛苦的心中傷痛。

  “好好養傷。”韋澤紅著眼圈丟下這句話,抹了眼淚,他大踏步的走出了病房。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8 23:59

第92章 第二次大煙戰爭(九)

  廣州城內,英軍陷入了一片愁雲慘澹之中。英勇的大英帝國的軍隊居然在中國軍隊面前主動撤退了,還是把戰場控制權交給了擁有巨大兵力優勢的光復軍之後,部隊上船一路撤退回廣州城,英軍的自信心造成了沉重的打擊。

  這不僅僅是精神上的打擊,英軍實實在在的損失了丟失了1200名左右的士兵,撤退的時候很有章法,還帶回了400名左右的輕傷患。以傷兵們的傷勢,他們大部分都夠活下來。

  英軍在戰鬥中指揮水準很高,在戰後的總結中,英國人發現光復軍此次陸戰中動用的火炮數量是英軍步兵伴隨火炮的兩倍之多,而且英軍不僅在正面作戰中幾乎摧毀了光復軍第二團,面對側擊的一團,英國人也殺傷了大量部隊。特別是英軍撤退的時候,還巧妙的把一部分光復軍部隊誘入了艦隊火炮的涉及範圍,利用猛烈的炮火給了光復軍很大的打擊。從損失的數量上來看,光復軍大大多於英軍。光復軍原先試圖圍殲英軍的戰術目的也失敗了。英軍從容的實施了撤退。可僅僅是這樣的“勝利”,根本沒辦法讓英軍覺得自己是獲勝的一方。

  六千人的軍隊損失了超過五分之一,如果當時英國指揮官沒有當機立斷的選擇撤退,最終的損失只怕會翻一倍還多。以光復軍第二團展現出的頑強戰鬥力,以及光復軍擁有的兵力優勢。這支中國軍隊有在野戰中包圍殲滅4000名英軍的兵力與實力,血淋淋的事實證明了一件事,英軍的戰略目的同樣完全破產了。

  真正交手之前,英國人可以想怎麼吹怎麼吹。現在英國的文官武將們再也沒有什麼自欺欺人的藉口了,光復軍現在大概有十萬人的軍隊,他們穩固的控制住了廣東的地方。英軍以現在的兵力想打進廣東內陸,只要他們完全脫離了艦炮的保護,光復軍就有能力包圍殲滅英軍。英軍現在需要考慮的已經不是如何給光復軍沉重的打擊,讓光復都督府心甘情願的跪在英國人面前屈服。他們現在需要考慮的是,如果十萬光復軍全面發動對英軍的進攻,英軍還能否守住香港的問題。

  香港的糧食等物資供應極大依靠廣東,一個香港島是不可能產出養活數千英軍的物資的。如果從其他地方靠海運運輸物資,成本遠超過了英國人的承受能力。哪怕光復軍只是打到租界,封鎖物資供應,香港的英軍就得吃不了兜著走。局面發生了如此巨大的變化,英國人徹底懵了。

  武將們考慮戰爭,文官們則要考慮政治與經濟。在文官們的小會上,所有人都悲觀的承認,除非韋澤自己發神經病做出巨大讓步,否則英國在廣東的大煙生意算是徹底泡湯。英國國內之所以同意了這場戰爭,就是因為香港這邊認為可以通過戰爭重新恢復大煙生意。仗打成了這個模樣,大煙生意無論如何都是無法恢復的。如果大煙生意無法恢復,國內那幫商人還不得把發動戰爭的這幫人給活吃了?甚至不用國內,現在在香港的那幫大煙商人,可都是出了一大筆錢作為這次戰爭行動的軍費。到現在看,他們提供的錢財已經完全打了水漂。

  至於大英帝國政府,他們則要面對另一個挑戰。大英帝國政府的面子在這場戰爭中受損了,中國一個廣東地方叛亂勢力打得大英帝國不敢進廣東內陸,這消息傳到歐洲的話,歐洲各國不還得笑掉大牙麼?政府的那些長官們怎麼可能相信有這樣荒謬的事情。

  大英帝國的文官不愧是公務員體系培養出來的,既然武將們靠不住,文官們首先想到的就是和韋澤和談。他們曾經嘲笑過韋澤一個中國人居然也學著歐洲搞些歐洲的東西,現在他們只期望韋澤是真的如同歐洲人那樣“有理智”。如果能與韋澤和談,把局面恢復到至少是戰爭發動前的局面,那麼他們就可以用“繼續和韋澤進行大煙貿易談判”來應付國內。

  很快,談判代表就前往佛山地區。英國文官倒也不傻,他們的表面理由並非是與韋澤儘快進行和平談判,而是首先要求“交換雙方的被俘人員和戰死人員的遺體”。雖然英國人手中根本沒有光復軍的俘虜,但是光復軍手中有英國人的俘虜和戰死人員的遺體。這個也是得收回的。

  英國代表對光復軍粗暴的對待並沒有反抗,甚至連正式抗議都沒有。當洪仁玕出現在英國代表面前的時候,英國代表們的眼睛都亮了。雙方很快達成了協議,會談可以舉行。但是首先英國人必須撤出廣州城,返回香港。雙方在停戰局面下才能夠進行談判。

  如果是軍人的話,未免會認為英國人撤出廣州城之後,光復軍就可以趁機重兵進攻香港。但是在外交領域,洪仁玕的話其中蘊含著相當深刻的含義。“停戰局面”意味著光復軍有停戰的意願,這的確是英國文官們渴望的局面。

  英國武將也不願意繼續在廣州城待下去了,除了面臨補給問題之外,英國方面在廣州城撈不到油水,更不敢遠遠的脫離廣州城。廣州城不再是英國軍隊的戰利品,而是英國軍隊的包袱。

  12月30日,英軍從廣州撤軍。在廣州城外就已經出現了光復軍的身影,撤退與接管幾乎是同時進行的。1857年1月2日,在光復軍收復的廣州城中,光復都督府和英國香港總督代表進行了商談。

  洪仁玕從一開始就坦率地說道:“我奉韋澤都督的命令告訴你們一件事,如果你們想和我們打仗,並且取得勝利。並非是沒有可能的。”

  英國代表陰沉著臉聽著,他們此時並不想就此問題進行任何討論。而洪仁玕繼續用坦率的口氣說道:“只要英國派遣二十萬英國本國國民出身的陸軍打到廣東,或許就能打敗我們。”

  聽完這話,英國代表的臉忍不住抽搐了一下。二十萬英國本國國民出身的陸軍,那就是貨真價實的龍蝦兵了。出動這樣的軍隊當然能夠打敗光復軍,別說光復軍了,如果英國能夠維持如此兵力,打敗獨立的英國殖民地美國,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

  光復都督府的表態某種意義上是一種認同英國能力的表態,同樣也是態度非常強硬的表態。英國人不可能把二十萬本國龍蝦兵送到廣東來的,既然英國人辦不到,光復都督府就不會對英國人的戰爭威脅有所屈服。

  很快,英國代表與洪仁玕就把談判基石“假定”為英國人無法運送二十萬陸軍到廣東,雙方在這個基礎之上進行了“誠懇”“坦率”的談判。

  英國人試圖恢復大煙貿易的建議當然被毫不留情的拒絕了,但是洪仁玕拿出了一份清單,這份清單英國人大概也見過,這就是雙方交戰前洪仁玕曾經拿出的清單。那時候英國人根本沒把這個當回事。只要恢復了大煙貿易,英國方面自然能夠賺取到比這個清單上額度多出去十幾倍十幾倍的利潤,那時候這點子貿易額度算個球。只是此一時彼一時,現在英國代表對貿易清單上的資料充滿了興趣。特別是洪仁玕特別指出的光復都督府現在並不生產的一些產品,包括蒸汽機、紗布、棉布等產品。

  “這些產品,我們現在可以把關稅降低到5%。為期兩年,兩年後我們將會再次制定這些產品的關稅。”洪仁玕態度嚴肅地說道。

  英國人用訝異的神色看著洪仁玕,想從這張東方人特有的毫無表情的臉上看出些什麼來。但是英國人失望了,洪仁玕一臉嚴肅,根本沒有表情可言。

  此次談判,韋澤是承擔了極大的壓力的。若不是英國人表現出了高超的戰鬥力,光復軍又見識了英國人的艦炮威力,心中頗有些忌憚。那些洋溢著復仇心的軍官們就會態度強烈的要求韋澤同意出兵攻打香港。

  所以這次談判的時候,韋澤對洪仁玕說的清楚,“我們現在還沒有辦法生產的產品,我們可以採取低關稅。以儘快引進。我們自己能夠生產的產品,我們就要用高關稅來保護本國民族工業。當然,這一切都是建立在我們有能力讓英國不敢再輕易對我們採取戰爭手段的基礎之上。所以放心去談,不用想那麼多。”

  洪仁玕覺得自己弄明白了韋澤的想法,所謂放心去談,其實就是趕緊拿出談判成果來。只要儘快恢復了雙方的商貿關係,光復都督府能夠從中得到利益,好戰的聲音自然也會平復下來。

  英國代表終於忍不住問道:“貴方準備怎麼支付購買這些商品的費用呢?”

  洪仁玕答道:“我們手中沒有那麼多的白銀,所以還是主張建立一個服務於海關的銀行來解決這個問題。之前我們都曾經談過,現在可以繼續。”

  這下英國代表是愣住了,雖然他們曾經萬分希望韋澤是個西方化的政治人物,卻完全沒想到,韋澤居然能夠西方化到如此地步。在建立起全新的制度方面,韋澤走西方道路的態度竟然沒有絲毫變化。

  就在英國代表的表情陰晴不定的時候,洪仁玕突然問了一個問題,“對了,我不知道在這麼廣大的地區,你們在醫用嗎啡上有沒有需求?”

  “醫用嗎啡?”英國代表更加意外起來。這是從大煙中提出出來的物資,從誕生之日開始,作為陣痛和麻醉用藥,倒是有頗為廣泛的使用範圍。英國代表問道:“洪部長,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們生產的醫用嗎啡,品質上乘,價格優惠。如果你們購買的話,我們可以在你們購買的價格上乘以一點五,用以購買大煙。”洪仁軒拋出了韋澤在大煙貿易上的底線。

  韋澤是堅定的禁煙派,但是這不等於他對醫藥行業有什麼偏見。大煙、嗎啡都是非常有效的藥物。大煙治療急性腹瀉,鹽酸嗎啡用來做手術麻醉劑,都有上佳的表現。雖然光復軍是為了禁止大煙貿易和英國人展開了戰爭,但是這兩樣藥物卻治療了大量光復軍士兵的病,甚至拯救了不少光復軍士兵的生命。其實包括白麵,在開發的時候何嘗不是治病良藥。

  當然,更重要的是,韋澤本人也想給英國人留點臉面。如果一定把臉徹底撕破,英國人或許會對光復都督府搞起了全面貿易禁運。這可是韋澤並不想看到的局面。

  再說韋澤也有點幻想,基於美國南北雙方深刻的矛盾,南北戰爭基本上不可避免。一旦戰爭開始,藥用嗎啡之類的產品需求量或許會暴增。如果此時能夠通過藥用嗎啡貿易創出些小名頭,未來或許就能開闢一條商業線路。韋澤非常清楚,嗎啡之類的強效藥物,在船上屬於必不可少的常備藥。

  水手們一旦在風雨中被撞傷,往往傷勢很重。在海上沒有可以進行全面醫療和修養的場所,嗎啡或許對傷者的未來造成可怕的影響,卻能夠在短時間內鎮痛,不至於讓傷者在劇烈的痛楚中喪命。這個商品對於海洋立國的英國來說並不陌生。

  英國代表萬萬沒想到韋澤提出了這麼一個奇怪的要求,不過他們也敏銳的感覺到韋澤並不想和英國人死磕到底的打算。至少在雙方的衝突還沒有到不死不休地步的時候,韋澤還是願意維持雙方的關係。

  英國文官並非真的想把這次戰爭積累起來的梁子徹底揭過的打算。如果有機會的話他們也是一定會試圖報復的。不過現在最重要的是先能夠保住他們自己的官位,所以雙方在合作方面很快就達成了協議。

  在外交立場問題上,洪仁玕提出光復都督府不會承認英國與滿清之間達成的任何條約,特別是在1857年1月1日之後達成的任何條約,光復都督府都不會承認。還有在未來光復都督府與滿清之間的衝突中,英國方面要保持中立。這些要求英國人也基本同意了。

  最重要的是,雙方達成了協定,停止雙方的軍事衝突。若是和平沒有來臨的話,所有的一起都無從談起。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8 23:59

第93章 第二次大煙戰爭(十)

  光復軍的戰後軍事會議開的也是非常鬱悶。正面迎擊的第二團幾乎被摧毀了,先後投入戰鬥的三個營中,三位營長中兩位在戰場上陣亡,一位在醫院沒能救過來,內出血死亡。連長、排長、班長傷亡過半,剩下的也都各個帶傷。

  唯一沒有受傷的是四營營長,這位第四營營長膽怯畏戰,在團長吳遼帶頭衝鋒時私自拖在後面沒有投入戰鬥。戰後調查中發現了此時,立刻就把四營長送上了軍事法庭,這位四營長也成為了光復軍中第一個因為畏戰而被處決的軍人。

  但是個別的敗類也不可能讓這麼一支驍勇的部隊遇到取消番號的命運,二團榮獲“鋼膽團”的榮譽稱號,參加這仗戰鬥的所有部隊士兵,除了被槍斃的四營營長和跟隨他的數名士兵之外,其他都獲得一枚“佛山保衛戰”臂章。

  可不管怎麼用榮譽來鼓舞士氣,光復軍中高級會議中,所有軍官的臉色都很難看。光復軍有著相當強悍的軍官團,所以部隊戰鬥力很平均。二團的水準基本能夠代表光復軍主力部隊的實力。但是主力部隊在此次戰鬥中的表現談不上出色,如果說二團還能算是拼死戰鬥,用鮮血和生命維護了部隊的榮譽。負責側擊的一團就顯得糟糕很多,一團首先在移動中遭到了英軍炮擊,損失不小。接著英軍撤退,一團追擊的時候被英軍誘入了蒸汽船的炮擊範圍。部隊不僅沒能夠在追擊中擴大戰果,反倒在英軍大口徑火炮下吃了不小的虧。

  全部計算起來,一團傷亡千人。與二團和傷亡共同計算,此次光復軍傷亡超過3200人,幾乎是英軍的三倍。以三倍兵力發動的戰鬥,五千光復軍人對四千英軍,光復軍傷亡數量遠超敵人。這在光復軍的軍史中算是第一遭。

  縱橫中國南北,可不是光復軍吹出來的,而是實實在在的打出來的。這樣傲人的戰績所樹立起來的驕傲,讓光復軍在英軍的猛攻前沒有崩潰。有這樣的驕傲,卻沒有與之相配的能力,也是造成這麼大損失的原因。

  韋澤看著光復軍終於知道了天高地厚,心中總算是有些安慰。他說道:“這次,我們勝利了。英國人不僅在戰鬥中失敗了,在戰略上也失敗了。這場勝利是實實在在的。誰也不能否定這場勝利。”

  大家多次聽過韋澤所說的話,更知道韋澤不是在自吹自擂。可這勝利的代價未免太大,更重要的是,大夥的信心的確遭到了沉重的打擊。

  韋澤繼續說道:“英國人的實力並不僅僅來自他們個人的戰鬥能力。從戰後收集到的情報中,我軍在肉搏戰中就穩住了陣線。如果沒有這場肉搏戰,還是繼續對射,我軍只怕就頂不住了。但是從這個角度來說,師部的安排很好,在戰線上沒有脫節。第一旅和第二旅之間的一線二線分配很合理。一旅遭到意外的時候,二旅很快就增援到位。而且第一旅也沒有不顧當時局面的硬撐到底,而是立刻請求二旅增援。這是非常好的做法。”

  中高級軍官們不少人臉上露出了輕微的後怕,如果制定整個戰鬥安排的時候沒有把韋澤所說的英軍非常善戰的因素計算在內,那麼總參謀部也不會考慮一旅轉眼間就被消耗殆盡的可能。這個原本看似只存在紙面上的可能性突然變成現實的時候,預案總算是起到了作用。

  韋昌榮“長期”負責作戰訓練工作,他忍不住問道:“都督,英軍的火炮厲害,英軍步兵也厲害,關鍵是他們的配合更好。我們若是想趕上他們,這得怎麼訓練才行?”

  雖然韋昌榮是具體執行者,韋澤卻是全面提出作戰訓練這個理念的人,韋昌榮一問,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韋澤身上。與以往相同,有韋澤兜底,所以即便付出如此慘重的代價,可戰鬥打贏了,戰役目的實現了。就英國人在戰鬥中表現出來的能力,他們只怕是不再敢孤軍深入。假如他們敢孤軍深入,光復軍有信心以更小的代價吃掉英軍部隊。不管他們是四千或者四萬。

  “首先就是我們得正確認識我們未來的對手其實不再是清軍,而是這些世界一流的軍隊。英國人能從萬里之外打到我們這裡來,他們是有本事的。只要認清敵人的實力,不輕視敵人,我們就能減少損失。現在我們要做的就是好好的訓練,特別是演習。以往的演習裡頭,大夥知道清軍根本沒什麼水準,打不出我們用來扮演敵人的水準,所以你們拍拍胸脯問問自己,到底是演習還是演戲?”韋澤語氣開始不客氣起來。

  參謀部還好些,他們制定紙面作業的時候都是竭盡全力了。而所有的指揮官臉色都變得不太好看。他們在執行演習任務的時候的確沒把這個太當回事。

  看到這些軍官知道羞恥,韋澤也就放心了,他說道:“其次呢,我們正在開發新一代的武器,不過這些武器遇到些問題。我安排大家去參觀一下,當然了,這是最高級的機密,誰也不允許外泄!”

  參觀的內容自然是新一代的“單打一”步槍,除了少數人之外,軍官們大多數都是第一次見到這種武器。看了射擊表演,再親自操縱了這種步槍,所有人都有了精神。可接下來的事情就讓軍官們感到意外了。首先就是鑄鐵製造滑膛槍,或者是刻了膛線的米涅步槍,還能算是合格。可採用了金屬子彈之後,槍膛的膛壓更大,子彈速度更快。鉛制彈頭與槍管劇烈摩擦之後,一是槍管掛鉛問題嚴重,二是槍管內部很快就變形了。甚至加粗槍管,或者用雙層槍管都不能解決這個問題。

  光復軍百戰百勝的原因之一在於,這支部隊四年多中終掌握著中國第一流的武器,在清軍使用火繩槍的時候光復軍就用上了燧發槍,在清軍使用火繩槍的時候,光復軍就用上了火帽槍和紙殼子彈。武器的優勢保證了這支軍隊始終能夠在火力上壓倒敵人。所以遇到英軍的時候,哪怕是知道英軍也是使用火帽槍的部隊,可大家卻還是完全不習慣。

  “都督,該怎麼解決這個問題?”韋昌榮率先問道。

  韋澤神色嚴肅的對一眾滿臉期待的軍官們道:“我們要使用鋼質的槍管,而且有可能的話,我們盡可能採用被銅的彈頭。然而想做到這點,我們就得有工業實力。英國人比中國強的,恰恰就是他們的工業實力。只要我們的工業實力沒有能夠徹底壓倒英國,我們雖然還是能夠打贏在內陸的戰爭,可我們是不可能真正打敗英國人的。”

  跟了韋澤這四年多,軍官們也勉強聽說過,甚至知道點“工業”。不過到底中國和英國之間的工業能力有什麼差距,大夥其實並不太清楚。

  “那我們具體要幹什麼呢?”韋昌榮繼續問道。

  韋澤哼了一聲,喊道:“拿筆來!”

  警衛員立刻清理了眾人面前擺放槍支的桌面,韋澤揮毫用行書寫下八個簡體字,“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不管光復軍此次受到了多大的震動,事情的發展依舊和韋澤所判斷的一樣,英國人試圖讓光復軍屈服的戰略失敗了。而英國人也沒有死拽住過去不放手,他們很快就開始與全新的未來共同前進。

  香港與光復都督府的貿易恢復了,過了幾個月,外國商人也開始重新出現在廣州城,一切看似都在恢復舊貌,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但內在的變動卻在激烈的進行著、如果說以前的光復都督府和光復軍都只是服從了韋澤,然後一步步走上了中國第一強軍的位置。佛山的慘烈戰鬥則讓光復軍看到了全新的世界。即便是在自己的祖國中國,強大的光復軍也要面對更為強大的英國人。而香港在英國人的戰略佈局中僅僅是一個很小的存在。

  韋澤說英國人短期內是不會在考慮和光復軍打仗了,光復軍也的確相信自己的統帥韋澤不會說瞎話,他說英國人短期內不會再打仗,那就應該是不會再打仗。可短期內不會打仗,長期內卻是會打的。整個部隊全面強化了軍事訓練,至少再沒人把演習當成演戲了。面對有著同樣戰鬥力的“敵人”,光復軍很快就發現,自己引以為豪的戰術中其實有太多漏洞。有些是大家懶得去管的,更多的漏洞則是大家原本根本就沒想到的。其結果就是作戰訓練部的工作陡然增加了好幾倍。而所有人都任勞任怨的承擔起工作。

  部隊肯低下“高貴的頭顱”,韋澤也算是放了心。孔子有段非常經典的話,“子曰:吾十五有志於學,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耳順,七十從心所欲,不逾矩。”

  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而知天命,是大家經常引用的。可韋澤慢慢感受到,讓孔子成為一個偉人的真正原因是“吾十五有志於學”中的這個“學”字。學,就得有目標,接著就是學而後知不足。孔子十五歲的時候就有了“學習”的志向,韋澤估計這位老先生也有了學習的態度,後來才有“三人行必有我師焉”的話。

  一個人老老實實勤勤懇懇的學習,從十五歲堅持到三十歲,哪裡有不成材的可能。就韋澤所見過的人中,大多數都是活到老還是不服不忿。談論事情的時候,不管對錯,先把自己認同的理念下意識的預設為主導核心。這等人哪裡可能“有志於學”,更不可能有什麼“學習精神”了。

  三千多人的傷亡如果能夠喚起光復軍上下的“學習精神”,韋澤甚至覺得這太值得了。

  韋澤的運氣此時也顯得很不錯,從英國商人和法國商人那裡套來的消息中,韋澤得知東印度公司正在著手搞掉臥莫爾王朝的皇帝。歷史考題中有過一題,大概答案是:印度大起義打擊了英國的勢力,從效果上起到了支持了中國反帝鬥爭的作用。

  當然,透露消息的英國商人自然不會有這樣的想法,他們自豪的認為,從此,英國女王就能戴上印度的皇冠!從此,英國女王就不再是“王”,而是貨真價實的皇帝啦!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8 23:59

第94章 鑄劍與鑄犁(一)

  “都督,後勤部的人說你要讓鋼鐵廠轉產白口鐵?”總參謀部部長胡成和用頗為激憤的語氣向韋澤提出了質疑。

  “沒錯。”韋澤從檔堆中抬起頭來,爽快地答道。

  “為何?”胡成和訝異的問道,“此時我等剛開始鑄造鐵炮,修建虎門要塞。你這轉產之後,鑄炮計畫可就被打斷了。”

  “白口鐵適合做農具,現在地方上已經逐漸平定,沒有農具怎麼成?”韋澤邊說邊看向座鐘。這是光復軍軍工企業的最新產品之一,也是韋澤早就想開發的產品。鐘錶的普及是工業時代的必然,從此,千千萬萬的人就有了共同的時間。而從現在的時間上看,很快就到了韋澤講課的時間。所以韋澤邊說邊站起身,開始穿掛在衣架上的外套。

  “就算是鑄炮的安排往後推,也要先生產農具?”胡成和清晰的抓住了重點。

  韋澤也非常清晰地答道,“沒錯!鑄炮的工序可以調整,早一天晚一天都不是太大的問題。而且可以先試炮,對每一門炮的參數進行記錄研究。可農活晚一天那就是大事。”

  這話把胡成和噎在那裡無法回答。從道理上說,韋澤說的一點都沒錯。可身為總參謀長,胡成和本人也有立場。他背後站的是無數情緒亢奮,恨不得一天就把所有最新裝備都給列裝的軍隊。

  韋澤此時已經穿好了外衣,他對胡成和說道:“沒多久就是清明節……”

  胡成和心中立刻想起,這也是該祭祖的時候。可沒想到韋澤繼續說道:“烈士陵園要建好,而且部隊已經分到自己駐地附近的軍田,除了要把自己的軍田種好,部隊要到地方上幫助分到田地的百姓種田插秧。”

  “為什麼?”胡成和問道,問出問題之後,他覺得沒說清楚,“為什麼要幫助百姓種田?現在部隊的訓練任務很重,沒空啊!”

  “一支軍隊有一支軍隊的魂魄,這就是軍魂!我們的軍隊應該有什麼樣的魂魄?我們的軍隊應該是光復會的軍隊,而我們光復會的宗旨是要保衛人民。那麼幫助百姓春耕,你說真正的作用有多大,我覺得其實有限。但是人民看到我們的軍隊和他們一起勞動,並且紀律嚴格。他們才能知道我們的軍隊不是舊式的軍隊,而是一直真正可以信賴的軍隊。”

  韋澤說的認真,胡成和聽了之後倒是頗為震動,他沒想到韋澤竟然把事情看得如此透徹。而韋澤繼續講了下去,“俗話說好男不當兵,好鐵不撚釘。若是老百姓們認為咱們的軍隊和舊式軍隊一樣,那好人家誰敢把自己的孩子送軍隊裡面來呢?只有讓百姓知道,他們的孩子送到軍隊裡面之後不僅不會變壞,反倒還能學的更好,那些本份的老百姓們才敢把自家的孩子送到軍隊中來。胡參謀長,你難道不想要良家子出身的部隊麼?”

  光復軍戰鬥力頗強,其中很大一個原因就是光復軍的骨幹中很少有地痞流氓,其中很大一部分軍官是淮南農民出身。這些人沉穩堅毅,服從命令,與那些出身不太好的人員有很大區別。而韋澤的部隊中可不光是注重打仗,也很注意風氣。對本性惡劣的,那是該殺殺,該關關。又有這幫良家子出身的軍官做底子,所以胡成和完全能理解韋澤的觀點。

  弄完了這些,韋澤就直奔廣州城內的黨校而去。現在光復都督府規模越來越大,學校數量也多起來。總的來講,分為管光復會會員培訓的黨校,光復軍培訓的軍校,以及普通的義務教育體系。對於舊文人,韋澤的態度很簡單,那就是“用而不重”。想打造出自己的江山,那就必須咬牙培育出自己的文化知識階層。改造舊文人這種逆天的工程,韋澤實在是沒這個膽量去挑戰。現在要做的事情多如牛毛,舊文人麼,韋澤覺得讓他們自己隨著舊時代一起枯萎好了。所以他的所有力量都用在三個全新的教育體系培育之上。

  現在三個教育體系其實區別不算太大,都是文化課打底,然後加上一定的專業課。軍隊則是韋澤的基本盤,他把想建立的工業體系也歸到軍隊這塊。等於是技術學校依託在軍校體系內部的做法。

  現在韋澤就是去軍校上課。進了軍校,立刻就有人跑來,那是化學系系主任朱明理。一朱明理興沖沖的對韋澤說道:“都督,棱鏡弄好了!果然若你所說,有光譜!”

  光復軍的軍校按照韋澤的規劃,有數學、物理、化學、探礦、冶煉……等等十幾個專業。韋澤其實很難說這算是大學還是技校,指望一群讀過兩三年書的人立刻就能搞高等研究,那的確是太天方夜譚了。不過該有的東西也得有,韋澤也只能讓大家“實踐出真知”了。

  聽到作為工業基礎的“數理化”三個專業的化學系解決了棱鏡問題,韋澤也是頗為高興的。他喜道:“帶我去看看。”

  進了實驗室,卻見一群十幾歲,二十幾歲甚至三十幾歲的學員們正圍在一套設備旁邊,興奮的看著技術人員的調整。技術人員調整著暗室中的煤氣燈,因為氣焰純淨,火焰幾乎沒有顏色。然後技術人員用鉑絲粘了幾粒食鹽,放在火焰上灼燒。火焰立刻呈現出明亮的黃色來。光線從一個狹縫裡面射出去,透過棱鏡,在雪白的牆壁上投下光譜來。不管試多少次,光譜的位置都絲毫不變。

  技術人員又用乾淨的鉑絲沾了些鉀鹽,這次火焰就變成了漂亮的淡紫色,光譜立刻就發生了變化。韋澤很清楚,每種原子都有自己的特徵譜線,因此可以根據光譜來鑒別物質和確定它的化學組成,這種方法叫做光譜分析。這些學員看著這奇妙的變化,都覺得無比神奇,甚至連韋澤進來都沒發現。

  “同學們!準備上課了!”韋澤喊道。這下眾人才發現韋澤的存在,大家連忙一溜煙的跑回自己的桌子,轟隆隆坐下。

  面對這群一身軍裝的學員,韋澤說道:“準備上課!”

  班長騰的站起身來,喊道:“起立!”大夥轟然起身站的筆直,然後一起喊道:“老師好!”

  “同學們好!”韋澤答道,“請坐下!”

  眾位軍校生們齊刷刷的坐回位置上,所有人都注視著韋澤。

  韋澤開口講到:“這個世界是由什麼組成的?這個世界是由原子組成的。至於原子是由什麼組成的,以後會講到。現在我們先研究原子的問題,世界萬物看著各種各樣,但是組成這萬物的原子不多,就那麼一百多種,而這一百多種裡面,很多也是很罕見的,比較常見的也就是七八十種。為什麼我們要製造分光鏡這樣的設備,原因很簡單,所有的原子在分光鏡裡面只有一種光譜,那麼不管他到底是怎麼樣的外觀,其組成的原子都是一致的……”

  所有的學員們都用崇敬的目光看著他們的老師,看著他們的領袖。韋澤不僅有著高高在上的地位,還有著令學所有人望塵莫及的學識。更重要的是,在座的這些作為韋澤部下的人,能夠從韋澤這裡學到韋澤驚天動地的學問。僅僅這一點,就讓他們充滿了自豪感。

  而韋澤並沒有想那麼多,對於他來說,重要的工作之一就是趕緊能夠組建起探礦專業的隊伍,還有能和探礦專業相關的配套的科研體系來。想可靠的提高鋼鐵產量,首先就得能夠搞出平爐來。平爐的製造需要的諸多保溫蓄熱材料,這玩意非得有一定程度的化學知識和礦業知識才行。這幫學員們雖然沒有經歷過21世紀系統的學校教育的培養,但是現在也只能這麼速成之後讓他們上陣了。此時能夠充當老師的,也就是韋澤自己一個人而已。

  上完了軍校的化學課,韋澤又馬不停蹄的直奔黨校。一進文化研究系的門,就見到屋內的一排排的線上掛滿了紙張。韋澤的老婆祁紅意正在和一群人抄抄寫寫。見到韋澤進來,祁紅意興沖沖的站起身,“都督……會長,《新華字典》的文字搜集已經完畢,標擴偏旁部首,還有你拿出的拼音,還有提出的音調,都算是整理完畢。我們正已經完成了原稿工作,正在校對。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最多一個月就是拿出來第一版。”

  祁紅意是藏書家的閨女,自幼也挺愛看書,所以非常清楚《新華字典》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東西,這樣一本字典在文化史上到底有什麼意義。韋澤把這樣的工作交給祁紅意來負責,祁紅意當然是無比興奮,萬分滿意的。祁紅意很清楚,只要韋澤能夠建立起新王朝,祁紅意身為皇后,就註定尊貴無比。更重要的是,她將不再是一位普通的皇后,而是一位能在中國文化史上留下大名的皇后。韋澤的王朝不滅,祁紅意就會作為大學問家而被人牢記在心。即便韋澤的王朝滅亡,祁紅意的大名也不會隨之湮滅。

  “祁紅意同志,你幹的好。”韋澤對自己的妻子並沒有任何與眾不同的親昵。

  對韋澤這樣的態度,祁紅意倒是莫名的很滿意。作為一項重要工作的負責人,韋澤並沒有表現出把祁紅意當作自己附屬品的態度,無疑是最好的尊重。祁紅意笑道:“會長要看看原稿麼?已經整理完畢!”

  “你們辦事我放心,這次就不看了。我相信,同志們一定可以拿出一本世界最薄的官方字典來!”韋澤笑道。

  又和其他工作人員交流了一陣,韋澤離開了文化研究系,前往了黨校裡面政治系。這是韋澤最關心的部門,軍魂不是靠口號來鑄造的,軍魂本身就有著非常深刻的政治理念在裡面。除了新中國之外的軍隊,其他軍隊如果有“軍魂”的話,基本上都是統治階級手中的利刃而已。只有新中國的軍隊這個國家體制中最暴力的部分當成正常的人類來看待,而且這支軍隊無疑有著比普通人更高的道德標準。

  韋澤並不相信這僅僅是中國一個國家的獨特性,因為經歷了21世紀中國數次大救災之後,全世界民眾的反應都是正常的。各國民眾都認為中國軍隊展現出的保衛人民的態度應該是軍隊的常態。以往,很多所謂“先進國家”在大災的時候不肯出動軍隊,因為他們的軍隊的根本建設理念之一就是,軍隊是用來鎮壓人民的。直到這些國家的民眾真正開始重視中國,見識了中國軍隊的表現,很多國家都有所改變,軍隊已經被賦予在災害面前保護人民的職責。

  從這些變化中明顯能夠看出,中國軍隊的“軍魂”不僅不是獨特的,反倒是符合這個越來越文明社會的進步主流,那絕對是極具“普世價值”的。

  現在,韋澤要做的首先就是在兩廣建設起這支軍隊的魂魄來。

  原先的宣傳部長吳啟路去了地方工作,積累經驗。現在的宣傳部長陳英九迎上來,“都督,你讓我寫的文件我寫完了。”

  韋澤坐下之後把陳英九的文稿拿起來翻看了一遍,這臉色就開始難看起來。陳英九的文稿看著很是高端大氣上檔次,裡面通篇講述的都是道德意義。這傢伙是安徽安慶人,也算是讀過書,有“文化”的。而且相貌看著很穩重,或許是因為他名字的原因,韋澤覺得這傢伙外貌有點像韋澤見過的“馬娘娘”。看完了這篇檔,韋澤突然覺得這陳英九或許和“馬娘娘”有什麼血緣關係吧。

  壓制住了自己的聯想,韋澤嚴肅地說道:“我說過,軍人和普通的靠勞動活著的百姓沒什麼不一樣。他們為什麼要有更高的道德,更高的情操,是因為軍隊是咱們光復會領導的軍隊。而我們光復會是站在人民這邊的。你寫的呢,讀起來成了這些人好像生下來就和老百姓不一樣。這不對!”

  陳英九一臉認真的表情,面對韋澤的指示,他的表情恭敬、謹慎、服從。若是從舊文人的角度來看,應該算是謙恭有禮的弟子模樣。可韋澤心中對此人的評價卻是大大降低的。有錯誤的想法沒什麼奇怪的,幾個月前拼光了部隊的團長吳遼,到現在還是意氣消沉。可這是真性情,對陳英九這種自持功夫,韋澤是出心的不喜歡。因為韋澤懷疑,陳英九是覺得他做的事情在韋澤看來是錯的,他會因為韋澤的地位而按照韋澤的意思去修改,但是他很可能不認為自己有什麼真的錯了。

  “拿下去改!”韋澤命道。看著陳英九的背影,韋澤忍不住想,若是這次陳英九修改的東西還是不能讓韋澤滿意,那韋澤就得換人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8 23:59

第95章 鑄劍與鑄犁(二)

  韋澤原本想著先解決陳英九的去留,但是他的想法最終也沒有變成現實。政治部關於政委的會議召開的時候,廣東省長畢慶山跑來找韋澤,提出了農具價格問題。

  白口鐵又硬又脆,在別的領域用處相對比較窄,卻非常適合製作農具。普及白口鐵農具是一個農村供銷社的配套體系中的一環,而近期農村工作還牽扯了徵兵問題。廣東人不愛當兵,而近在咫尺的廣西素來是出強兵的地方。所謂廣西狼兵,這可是大大有名的。包括韋澤在內的大批光復軍領導者,都是廣西出身的豪傑。如果不牽扯穿越的問題,韋澤的“前身”在廣西可是有名氣的武者,如狼似虎是名副實歸的評價。

  “關鍵是部隊的政治工作!政治工作!”韋澤提起這個就頭大,光復會擴招的問題現在就比較凸顯。在韋澤看來,他要在廣東徵兵的一個目的是,這次基本剷除了大煙販子,沒收了大量的土地,土改明顯可以推進到一個新高度。分到土地的百姓既然被納入了體制,那麼他們無疑有了和光復都督府共同的利益基礎。

  政黨的基礎是共同的經濟制度,國家是階級統治的工具,那麼光復會所代表的階級利益就開始凸顯出來了。廣西的士兵驍勇善戰,這沒錯。可是此時光復軍要做的恰恰不是弄一群如狼似虎的士兵,這個階段已經過去了。現在光復軍要保證的恰恰是“政治可靠,軍事過硬”。軍事過硬還在政治可靠後面。

  廣西那邊的新兵若只是為了混口飯吃大量加入了光復軍,在政治委員們匱乏的現在,韋澤還真的沒信心在這些人服役的時候,對他們進行全面的思想改造。

  “都督,你說的思想改造是指忠誠于光復會,忠於你麼?”畢慶山對韋澤的想法有些不解。

  “我這麼說吧,滿清給你多少錢,你都不會背叛光復會。”韋澤對畢慶山說道。

  畢慶山笑道:“我要滿清的錢有什麼用?”

  韋澤也說得同樣坦率,“對,錢對你沒什麼用。你是完全不認同滿清的制度,不認同滿清的做法。所以你遇到問題會和我吵,會和我爭論。但是你不會考慮背叛光復都督府的旗幟。你遠比那些為了活命投奔我的人更加忠誠。因為你認為光復都督府的事業也是你的事業。你服從我,是因為你相信我更能代表這個事業。”

  畢慶山聽完之後忍不住連連點頭,韋澤的話說出了畢慶山的真實感受。

  韋澤繼續說道:“授田令推行之後,不管這些民眾怎麼想,他們都上了我們的船。只要他們覺得跟著我們走有結果,他們就會繼續跟著我們走。這時候他們出來當兵,一來是因為制度裡面當兵的確有好處。二來而是當兵之後他們就能在制度裡面有了身份。他們很多人根本就沒見過我,見了我之後雙方其實也想的未必是一碼事。但是我和這些人的共同點是基於對授田令這個制度的認同。人家跟著我有盼頭。所以他們才會政治過硬。”

  “都督,你好像從來不會在乎別人是不是忠於你個人啊。這倒是有趣。”畢慶山笑道。

  韋澤知道畢慶山的忠誠心,而且他個人也很享受用王道領導這些豪傑的感覺,所以韋澤笑道:“個人對我俯首貼耳有什麼用,不過是玩結黨營私而已。我只要代表的是大家的利益,那大家為什麼要背叛我所引領的事業?就跟這次農具的事情一樣,我之所以費力的這麼搞,因為百姓用上了農具之後,能夠更好的種田,更省力。他們多打糧食,我們多收公糧,百姓自己也能多分一些糧食,少挨點餓。這種對大家都有好處的事情,我有什麼好怕的?即便有人說,這是圖利。可這等圖利,我公開講就是。大家都明白道理,當然會支持。若是我把這些藏著掖著,那只能肥了少數人。我讓那少數人得利,其實損害的恰恰是大多數人的利益。難道天下人都是傻瓜,我這麼玩,別人就看不明白麼?”

  畢慶山聽了之後哈哈大笑,“都督,若是這麼說的確沒錯。不過你這麼說,卻會有認真的恨你。你這麼做,斷了多少人的財路。”

  韋澤點點頭,“有人恨我,我自然知道,所以才得加強教育。政治教育是什麼?政治教育就是讓同一批人自己得明白這些,得知道不能圖了自己的小利損害大多數人的利益。不能吃著鍋裡的飯,還咋著吃飯的鍋。這也得靠制度才行。民主集中制必須好好建設,好好維護才行。”

  令人又談了一陣關於授田令的問題,授田令並非是單方面的施捨,廣東的基塘農業非常發達,桑田混栽,蔗田混栽,都是利用了廣東的自然環境搞出的聯合經濟。同時滿足了糧食和經濟作物。韋澤這邊搞出了鑄鐵之後,新的蒸汽機帶動的榨甘蔗制糖的技術也已經基本完成。因為三聯榨汁,機器驅動,榨汁的鐵棍比傳統的工藝強多了。韋澤準備好好的推廣一下。

  當然,這種推廣無疑會遇到強大的阻力。首先就是廣東本土的制糖業,他們技術落後,更沒有韋澤這樣廣闊的甘蔗來源帶來的規模效應,這些人的衰微是板上釘丁的事情。

  “我想讓你派人做個調研,研究一下工業化生產是如何不可逆轉的摧毀小農經濟,摧毀傳統手工業者的生計的。”韋澤對畢慶山說道。

  畢慶山聽到了這個,忍不住問道:“都督,人家只會說咱們恃強淩弱啊。”

  韋澤表情嚴肅的搖搖頭,“那是因為別的競爭會導致這幫人徹底破產失業,他們還會被徹底排除在新體制之外。咱們不要這麼搞,大家有口飯吃,雖然原本從東家變了別人的雇工,心裡面的確會有落差,的確會有不適應。不過樹挪死人挪活,只要咱們給出路,給機會。他們一定會明白過來的。再說了,甘蔗制糖業在咱們手中發展起來之後,只會需要更多的人手。咱們正在研發甘蔗渣製作酒精的技術。到時候新產業反倒能夠容納更多的人就業。更多人有活幹。”

  “工業真的這麼厲害麼?”畢慶山聽韋澤說的認真,他問話的時候也有些激動起來。最近光復都督府裡頭最熱門的名詞就是“工業”。光復軍和英國人打仗之後,上層裡頭開始格外的注重起工業來,真的有開口工業,閉口鋼鐵,是不是還蹦出蒸汽機等機械的名詞。這麼一幫影響力巨大的傢伙都是這麼在乎,其他部門想不受影響都難。

  “當然厲害。”韋澤肯定的表示。21世紀的時候,韋澤有個朋友曾經想讓韋澤和他一起去廣西搞無水酒精的買賣。韋澤還記得看了資料裡頭,無水酒精檢測裡面竟然有銅含量,他是大惑不解。釀酒怎麼弄出銅來了,這不是金屬污染麼?看了資料之後韋澤才明白過來,為了達成“無水”的程度,工業生產中是使用硫酸銅來進行脫水的。就是把硫酸銅加入酒精,利用硫酸銅吸水之後形成硫酸銅晶體的變化來除去水份。韋澤才恍然大悟。

  這個技術不僅能夠用在酒精除水上,應用範圍還很廣。所以韋澤印象深刻。

  不過此時韋澤只是思緒稍稍偏移,就轉回了眼下的思路上。甘蔗渣發酵製作酒精之後,就能開始大量生產勾兌酒。廉價產品永遠都是有最大的銷路,以眼下廣東的消費能力,這種勾兌酒一定會有銷路。即便銷路不太好,韋澤也能試著製造“勾兌朗姆酒”之類的玩意,賣給英國人,讓他們在東南亞的各個據點裡面銷售。或者用玻璃瓶裝了,賣到更遠的地方去……

  韋澤用力的晃了晃腦袋,他發現自己又走神了。他最近太多次出現這等局面。牽扯到經濟發展,哪怕是韋澤這樣不是專門搞經濟的,可21世紀已經有足夠的知識和見識讓他生出太多的賺錢思路。

  只要有根據地,有武裝力量,韋澤就有機會把這些技術變成大量的錢財。韋澤突然發現,或許他正在改變這個時代,但是這個時代在更加快速的改變著韋澤。在21世紀,周圍有太多的高手,所以韋澤還能滿足於追求混個中級職稱,努力去混個高級職稱,然後靠自己的專業知識生活。

  可在這個與21世紀相比可以算是一片空白的世界中,持劍經商對韋澤有著無比的誘惑力。因為韋澤實在是沒有任何理由不這麼做。

  畢慶山當然不知道在韋澤大腦中極短時間裡頭就冒出了這麼多念頭,他以為韋澤是在擔心如何說服軍隊心甘情願的放棄對鋼鐵廠生產的產品的優先分配權。所以畢慶山說道:“都督,我知道你的意思了,那等開會的時候我先和部隊裡頭的同志講,如果是實在講不通的話,你再出面。”

  “部隊裡面的同志不會接受先造農具麼?”韋澤有點不太相信,畢竟他已經與胡成和談過此事,想來胡成和會說服參謀部的。

  “到時候再說。”畢慶山給了韋澤這麼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9 00:00

第96章 鑄劍與鑄犁(三)

  “都督,如果英國人突然打過來呢?到時候我們用什麼擋住英國人?”第二軍的一部分軍官開口就這麼問道。

  韋澤靜靜的聽著,心裡面在思考,這些軍人到底是反對讓農民先得到農具,或者是經過幾個月的時間之後都無法接受戰爭的結果。或者是其他的什麼理由,讓他們不得不繼續糾纏英國人的威脅?

  “經過資料分析,英國人在增兵之前不可能再次發動進攻。”不用韋澤出來說話,總參謀長胡成和就表明了態度,“這次戰鬥之後,我們已經公開在香港設立了辦事處,英國人可沒膽量動咱們的觀察哨所。”

  在香港設立辦事處,算是此次英國人不得不承認失敗的代價。光復軍在香港島以及租界公開設置了打著各種名頭的單位,實際上英國人很清楚,光復軍更清楚,那些都是監視用的觀察哨。例如在三層高的房子上面架起了望遠鏡直接觀察港口的觀察哨,也算是毫無遮掩的表示了對英國人的態度。但是戰敗者必須承受結果,光復軍這麼幹,英軍也只能乾瞪眼看著。

  第二軍的那部分軍官還在嘗試著爭辯,第一軍軍長是韋昌榮,所以第一軍裡頭沒人參與到這場爭論裡頭來。只是有總參謀長胡成和在彈壓,第二軍那些軍官最後也敗下陣來。

  韋澤最後把建立全新的“人民軍隊”的理念向大夥闡述了一遍,大夥雖然震驚,卻沒人敢對抗韋澤的理念。

  等到會議結束之後,韋澤完全沒了心思在具體工作上,他乾脆先回家了。躺在床上,韋澤反復思量最近的工作和遇到的問題,他確定了光復軍現在面臨的問題所在,那就是缺乏一套完整的指導理念。新中國在建立時候的指導理念,這個不用講自然是馬列主義。不管前輩對馬列主義的認知水準是個什麼程度,但是上層還是真正的馬列的信奉者,而且還有主席這樣能夠把馬列中國化的神人引領意識形態。

  韋澤作為執掌光復會意識形態的領袖,他就沒這個能耐了。更現實的是,韋澤有太多的政務要管理,包括推動光復都督府的工業發展。新中國建立的時候,經歷過那麼多年挨打受氣遭受侵略的經歷,全黨在工業化上有著深刻的共識。而光復都督府的共識麼,現在可能只有一個“打天下坐天下”。

  這樣的現實就把韋澤放到了一個很尷尬的位置上,他很想同時做好兩方面的工作,但是他實在是沒有能力同時做好兩方面的工作。現在需要一個主管意識形態的大能來負責理論建設,韋澤思前想後,實在是找不到人手。

  “喝茶麼?”李儀芳端著茶壺茶碗出現在韋澤身邊。

  韋澤本想說不喝,可他此時卻也真的需要喝點水。所以他說道:“來點。”

  李儀芳給韋澤到了些水,等韋澤喝完之後把杯子放回桌上。她就靠坐在韋澤身邊,輕輕給韋澤揉著太陽穴。

  “不用了,我這會兒心煩。”韋澤輕輕拉開李儀芳的手,有氣無力地說道。

  李儀芳向韋澤身邊靠了靠,讓韋澤的腦袋枕在她的大腿上,然後輕聲笑道:“都督建立了這如此功業卻還心煩,妾身倒是想不明白了都督要為什麼煩心。”

  “逆水行舟不進則退,躺在昨天的功勞簿上吃老本,那就是自取滅亡。”韋澤有些應付地答道。

  聽了這話,李儀芳忍不住噗哧笑出聲來,“都督果然是大英雄,妾身聽都督講課的時候說批評和自我批評,還覺得都督未免矯情。現在才知道,都督竟然一刻都沒有放鬆對自己的錘煉。”

  韋澤也苦笑道:“現在看,那的確是矯情的話。批評和自我批評好歹得有個大家都認的道理做標杆,不然的話批評和自我批評就是無本之源了。我原本以為我自己能夠把這個道理編圓,現在看,我實在是太自大了。”

  說了這些話,韋澤本以為李儀芳會那這個事情調笑幾句,卻沒想到李儀芳竟然一聲不吭。就這麼沉默了片刻,韋澤先忍不住問道:“為何你不笑我?”

  李儀芳溫和地說道:“都督尚且不明白的事情,妾身更不明白。都督可以自嘲,妾身若是嘲笑都督,那也太自不量力了。”

  “這……”韋澤發現自己竟然無言以對,李儀芳態度端正,更沒有任何刻意討好或者故意自降身價的反應,這樣的應對讓韋澤頗為訝異。他忍不住坐起身,看著李儀芳說道:“我覺得論心胸氣量,對事的淡定,儀芳你比我強的多了。”

  “哈哈!”李儀芳被逗樂了,“都督,養家我靠你,姐姐在外面工作,也拿份薪水。我只用遇事淡定,不給大家添亂,這日子就能過下去。若是讓我去做都督的事情,我沒這個能耐,拿不下事情,只怕死的心都有。哪裡還能淡定呢。”

  韋澤知道李儀芳絕非這麼一個家庭婦女,光這份恬淡的心境就絕非一般人能比。他說道:“我有一事不能決斷,所以心浮氣躁,卻不知儀芳遇到這等事情的時候會如何應對?”

  李儀芳看著韋澤坦率的目光,她忍不住歎口氣,說道:“學之經莫速乎好其人,隆禮次之。上不能好其人,下不能隆禮,安特將學雜識志,順詩書而已耳。則末世窮年,不免為陋儒而已。將原先王,本仁義,則禮正其經緯蹊徑也。若挈裘領,詘五指而頓之,順者不可勝數也。”

  說完了這段《勸學》裡面的話,李儀芳接著說道:“都督乃是當世大才,尋訪老師即可。何必自己苦思冥想,徒然浪費光陰。”

  荀子在勸學篇裡面講,想最快速學習的辦法莫過於找好老師,搞定了理論,剩下的事情自然就能輕鬆搞定。韋澤當然很清楚這段話,就因為明白,所以他忍不住苦笑起來,這到哪裡找懂得馬列的良師呢?

  剛想了這點,韋澤先是怔住了苦笑,思忖了幾瞬之後突然“嘿嘿哈哈”的大笑起來。這時代是有懂得馬列的良師,馬克思和恩格斯兩位偉大導師此時尚且在世,若是論祖師爺,實在是沒有比這兩位更加合適這個稱號的了。

  “哈哈哈哈!”韋澤笑的前仰後合,請兩位偉大導師到中國來指導革命,這在理論上是非常正確的選擇,可是一想到真的把這個實踐,韋澤心中卻充滿了一種說不出的感覺。這未免超出了韋澤想像力的極限。

  李儀芳帶著溫和的微笑看著韋澤在那裡發神經,等韋澤收起笑容皺起眉頭的時候,她站起身離開了房間。又過了片刻,李儀芳拿回來了紙筆,放在桌子上。這等貼心的做法讓韋澤實在是忍不住讚歎起來。

  他起身坐到桌前,忍不住先把李儀芳拉過來,在她臉上親了一口,然後說道:“我寫的東西你在旁邊看看,若是你能讀懂,那就說明我寫的合格了。”

  然後韋澤閉目想了一陣,提筆寫了起來。

  19世紀初,工業革命完成,而且立刻和資本主義結合。從此工人可以造出遠超過自己基本需求的物資,人類開始不停的操心生產過剩——雖然很蛋疼。1825年左右,英國爆發了第一次經濟危機。因為工廠紛紛減產關門,機器設備的價格跌到和廢鐵差不多。不過這個時候英國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工業國,競爭起來,其他歐洲國家不是對手,所以英國可以努力地對外擴展市場,通過對外傾銷來解決問題。所以危機一兩年就過去,接下來又是十來年的繁榮。

  等到1837年危機,事情就不一樣了,不光英國學會了用機器生產,德國法國美國也照貓畫虎地開始搞工業。英國沒法在老朋友身上找市場了,所以這次危機時間很長,持續了6年,各國的工業規模都縮減了一半以上。經濟縮減的趨勢直到1843年才勉強恢復過來。危機後面的繁榮年代僅僅持續了4年,1847年又爆發了一次危機。

  1847年的危機非同一般,首先一個特徵就是危機持續的時間已經比繁榮年代長了,這在社會心理上是個極大的打擊——普通人覺得沒盼頭。其次這次危機沒有放過任何國家,只要已經進入資本主義的國家統統大崩盤大失業,機械、鋼鐵等新興產業的規模壓縮到原來的三分之一甚至更少。這兩個問題結合到一起,就造成了第三個結果——全面政治革命。法國人趕走了國王,重建第二共和國;德國起義者佔領首都,逼迫國王建立議會;奧地利王室直接被示威嚇跑;義大利的馬志尼佔領羅馬,試圖重建義大利民族國家。至於匈牙利、捷克等小國,舊貴族只要聽說革命來了,立刻拔腿就跑。剛剛出現的工業城市一時間幾乎都掌握在新興的無產者手中。

  危機的年份開始比“正常”的年份都多。無產階級佔領了大部分工業城市,這個事實大大鼓勵了無產階級和年輕的馬克思。1847年-1848年,世界上出現了第一個共產黨——共產主義者同盟……總之,馬克思當時幾乎覺得資本主義已經到頭了。讓無產階級接班只是個時間問題。

  危機緩解的第一個原因其實很奇妙——金礦。1848年,聖法蘭西斯科發現金礦,1851年,墨爾本也發現金礦。這兩個地方當時都是山高皇帝遠的無政府狀態,而且金礦埋深不算太大,不用太大投資就能直接挖礦石。甚至不打洞都能在河床裡面淘金。於是全世界的窮漢子蜂擁而入,希望能一夜翻身。美洲牛仔們有刀有槍,澳洲歷來就是囚犯流放之地,居民兇悍無比,這樣的地方,不管是先占礦脈的地主還是後來的財團,都沒法把金礦變成少數人的財源,只能眼睜睜看著近百萬好漢滿地發財。許多海船到了美洲和澳洲,夜裡一半低薪水手逃下船去淘金,船長一覺醒來連船都開不走。

  這種淘金潮對世界有啥好處?沒啥好處,黃金不能吃不能穿,從整個世界的角度來說,糧食沒多一粒,棉紗沒多一根,倒是少了成千上萬的精壯人口搞生產。有害無益。

  但是對淘金潮對資本主義的世界有啥好處?救命之恩。資本主義缺的就是需求,需求就是貨幣。在金本位時代,黃金就是購買力!當然,根據前面說的消費遞減原理,這些黃金要是集中在幾個大礦主手裡,那只是給富人的城堡裡增加了金磚收藏,也增加不了多少購買力。但偏偏澳洲和美洲的金礦都在蠻荒之地,分散到了無數淘金者的身上,他們拿出來的黃金就是響噹噹的購買力。這就好比上帝雇傭了這些人口,給整個資本主義注入硬通貨,於是購銷兩旺,經濟危機一下子就緩解了。

  以天賜黃金的方式來緩解危機,聽起來很美好,實際上是個很扯蛋的事情。理由還是上面說的。黃金不能吃不能穿,反而要消耗勞動力,居然能緩解危機,促進繁榮。這說明經濟危機的問題根本不是物質,而是人類自己給自己找彆扭。黃金救世界,反映的是資本主義的荒謬性。馬克思就是看到這種荒謬性,才提出要搞共產主義,搞一個更合理的社會。只是人算不如天算,馬克思沒想到上帝比他還荒誕,出手放了兩個淺層金礦在新大陸上,還正好趕到世界經濟危機的時候出土。危機因此緩解,馬克思繼續去圖書館讀書。《共產黨宣言》這個文采內容俱佳的名著也只好變成了歷史檔。

  當然了,金礦救得了一時,救不得一世。慢慢地,淺層黃金開始減少,礦區也漸漸建立“秩序”,淘金變成了少數人發財,多數人賣苦力的採金。這樣的金礦即便還繼續出產黃金,也不像當年那麼有效了。可工業能力翻了幾番的資本主義還是需要外來的購買力,咋辦?

  其實世界上還有一個更大的金礦——東方……

  這篇文章寫了很久,洋洋灑灑上萬字的東西。寫文章的韋澤寫的認真,看文章的李儀芳看得也認真。等韋澤好不容易寫完了這篇稿子。李儀芳帶著歉然的表情說道:“都督,文章我能看懂,但是我覺得跟看故事一樣,裡面的好多名詞完全不懂。這是寫給誰的?”

  韋澤大口的喝著水,疲憊地說道:“就是寫給裡面那個叫馬克思的,他有個朋友叫恩格斯,我想請他朋友來我們這裡給我們當先生。”

  “呃?”李儀芳愣了,“都督,這裡面你可好像沒說那馬克思太多好話啊。”

  “那等大賢不在乎別人是不是說他好話,他看重的關鍵是這信裡面寫的東西能否入他法眼。”韋澤精疲力竭地答道。

  李儀芳對韋澤的話倒是頗能理解,她微微點頭說道:“的確是大賢的風範。”

  韋澤喘著氣繼續說道:“另外,我準備送馬克思二百兩金子做見面禮,他欠了人好大一筆錢。日子正不好過呢。希望看了我的文章,拿了這筆錢,馬克思能有興趣讓恩格斯到我們這裡來傳道授教。希望吧。”

  聽了韋澤這麼實在功利的話,李儀芳先是瞪大了眼睛,然後捂著嘴笑起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9 00:00

第97章 鑄劍與鑄犁(四)

  1857年4月1日,光伏都督府都督韋澤親自送了一批人上船。和英國人維持冷和平倒是好事,去倫敦的事情很容易就搞定了。此時馬大爺正在英國倫敦,人倒也好找。而且韋澤不惜工本的雇傭了快船,只求儘快抵達倫敦,對馬大爺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以金彈和革命未來的前景為誘餌,讓馬大爺說服恩格斯到中國來指導革命。

  恩格斯是搞實業出身的德國大資本家的少爺,馬大爺在倫敦可以繼續搞他的理論研究,恩格斯實踐經驗豐富,假如他能夠來指導革命,反倒更容易和韋澤溝通。中國現在需要的恰恰是工業化,而不是單純的理想革命。對於堅持物質第一性,意識第二性,主張生產力決定生產關係的導師,他們是不會認為可以在一個農業國憑空搞起共產主義制度的。

  當然,韋澤也沒有傻到光派遣使者,這次去英國的是個很大的參觀團隊。看著一眾以出訪名義上船的光伏都督府的文官武將,韋澤在心中祈求老天保佑,一是保佑這些人路上不要遇到什麼危險,能夠順利抵達英國,好好看看第一工業國英國的現狀。二則是希望能夠弄來人才,讓韋澤在理論建設上的壓力大幅度降低。

  看著這幫人離開了廣州城,韋澤再次在心中祈求“老天爺保佑!”還差點在胸口劃了個十字。這就是中國人的傳統,哪怕是根本不信神,但是遇到完全不能自己確保的事情,還是忍不住會向冥冥中的某些東西祈禱一下。雖然祈禱的時候,大家其實根本也不信。

  放飛了未來的希望,韋澤繼續返回了現實。光復會的中央委員會正在召開全體會議,會議上爭論不休。林阿生這位光復軍裡面資格幾乎不亞于韋昌榮的“老幹部”私下找到韋澤吐起了苦水,“都督,財政預算什麼時候准過,你又何必公開說這個預算的事情呢?現在各路人馬連預算是什麼都不知道,只聽說給各個部門撥錢,就開始上躥下跳。現在整天都有人來找我,我現在不負責後勤,而是管政法委的工作,可照樣天天有人來找我。我只能閉門不見政法委之外的人,連我的警衛員都被人罵狗眼看人低啊!”

  光復都督府理論上一直有預算政策,不過執行的不是很認真。在安徽的時候,東王楊秀清不斷的向韋澤他們要糧要錢,而韋澤還要帶著部隊到處打仗。那時候真的是盡可能的多準備錢糧,避免各種突發情況。

  聽著林阿生的抱怨,韋澤露出了同情的笑容。戰時體制的“聖庫制度”總算是讓大家沒餓肚子,不缺錢。儘管後勤部就是個挨駡的部門,林阿生作為光復軍的後勤部長,在這樣的艱難時光裡面確立了他的地位。但是到了廣東之後,韋澤詢問誰願意做政法委工作的時候,林阿生是自告奮勇,對後勤部長的職務幾乎是棄若敝履。現在看,林阿生的確是受夠了。

  韋澤安撫著林阿生,“老林啊,財政預算制度本身就得是對內部透明化的制度。我們為什麼要收那麼多錢那麼多糧,收到的那些錢那些糧都用在哪裡了,為什麼各個部門分配的你多我少。透明化固然會引發爭論,可大夥好歹都知道在爭什麼,爭也是有制度限制的爭。若是搞成黑箱,你覺得就我這性子,到時候得殺多少人?”

  雖然韋澤是微笑著對林阿生說話的,可林阿生絕對不會認為最後要殺人的表態是韋澤在嚇唬人。在林阿生當後勤部長的時候,也不是沒有認為有人試圖搞些手腳而被處死的。所以他忍不住說道:“都督,你這又是何必呢。只要你管的嚴些,其實也不用弄成這樣。”

  韋澤依舊笑嘻嘻的,“老林啊,我管的嚴有什麼用,我一個人能管什麼呢?若是沒有制度,我管誰去。誰不想多掙錢呢,這想法沒錯。我要是管事,那就只能管著大家,讓大家按照制度來辦事。不然的話,我憑什麼管別人。”

  到了廣東之後,第一年的日子也不好過,打仗,平定地方。直到與英國佬打了一仗之後,英國佬知道了厲害,廣東才算是真正進入了和平時期。不管各個部門是不是意識到了此時已經進入和平時期,韋澤已經確定短時間內不會發生大規模的戰爭。若是不趁現在搞起財政預算制度,之後很多事情都會變的更糟糕。

  見韋澤已經表明了立場,林阿生去也不再抱怨,他說道:“都督,我們這邊的人員數量正在統計,不過這工資到底是怎麼發放。全部是省裡面發,還是怎麼辦?”

  “老林,我不是信不過你。這個人事部的建設你搞起來了麼?”韋澤問道。

  林阿生苦笑起來,“都督,你放心了。我也是管過後勤的,若是只聽下面的那群混帳小子們說話,那被坑死也不知道怎麼死的。這些核查管理的工作我一直在做。不過我覺得省裡面統一發放,的確可以少了很多麻煩。只是……”

  韋澤接過林阿生的話頭,“只是反應速度太慢,下面增加一個人,光文書工作就得往來很久才行。人事制度和財政制度可不是那麼容易就能建起來的,建起來之後也不是那麼容易就能改動的。”

  林阿生聽完之後連連點頭,韋澤所說的正是林阿生深刻感受到的。建設是個艱苦的工作,而維護可能比建設更麻煩。

  韋澤繼續說道:“預算制度我已經下決心要搞,現在大家都跟小孩子一樣,看到新東西,聽說自己能分錢,自然就湊上來熱鬧熱鬧,過一段這股子熱絡勁過去了,他們也就老實了。”

  在中央委員會上,韋澤就把自己的財政預算制度做了更詳細的介紹,首先自然是“三定”,定崗位、定人員、定職責。所有部門都要把自己的相關崗位、人員數量,以及人員的責任制定拿出來。然後在財政預算中,會對這些人員統計之後按時發餉。

  “都督,部隊可以最先確定,我們總是最先彙報的。就把錢先發了吧!”韋昌榮對爭取這個“頭彩”還是很有興趣的,他就直截了當的發言了。

  “發錢是個大事情,關鍵是看發什麼錢。”韋澤笑道。

  除了幾名常委之外,中央委員們都從這話裡頭聽出了問題,大家的目光都盯在韋澤臉上。韋澤先向秘書招招手,然後向大家說道:“請李有財同志給加做個科普。”

  李有財人如其名,現任光復都督府的財政部長,他站起身先向大家做了個關於中國貨幣的簡單科普。中國歷史上主要是製錢制度,也就是俗話說的銅錢。因為銅錢是定制的,幣值又比較小,所以很穩定。黃金白銀牽扯了成色問題,還有因為幣值比較大,不好兌換。所以流通起來很麻煩。

  此時秘書們已經搬來一個大展板,上面掛了不少銀元和銅錢,大小薄厚都有。李有財又針對了銅錢的細節,也就是所謂的大錢小錢做了點講解。因為銅錢還牽扯了一個含銅量問題,所以這就很是麻煩。針對歷代的銅錢,又出現了所謂大錢小錢的事情。當然,由於大量的海外貨幣進入中國,現在中國還出現了很多所謂“鷹洋”的墨西哥銀元。

  說完了貨幣歷史,李有財介紹起光復軍自己的貨幣歷史。

  光復軍從幾年前就有專用票制度,而且因為內部的“紙幣”流通方便,還能在“銀行”通過存摺方式存錢。所以大家都很喜歡。當然,也出現過光復軍內部有人盜竊同事的紙幣,因為額度比較大,所以被處決的案例。打仗時候使用的是軍法,而盜竊自家兄弟的錢,格外的遭人痛恨,所以處置的相當嚴厲。

  正是有了這樣的經歷,光復軍內部對於貨幣的認同度很高。到了廣東之後,光復軍開始興辦起針對光復都督府內部的供銷社,紙幣有了更多購買商品的選擇之後,在內部的被認同度更高了。

  “都督以前講過,貨幣就是等價交換物。所以我們要有自己的一套貨幣。而這些貨幣現在就有了樣品。”李有財說完,就打開了另外幾個匣子。匣子裡面放了幾十枚金銀銅幣。還有一些紙幣。

  李有財介紹道:“這是六套貨幣。每一套都包含紙幣和金銀銅三種幣。銅幣且不去說他,咱們的金銀幣是不能破損的,也就是說這不能和銀子一樣,掰成兩半照樣使用。而且紙幣的幣值等同於相同的金屬貨幣,用紙幣到銀行就可以兌換金屬貨幣。”

  “那大家豈不是都想用金屬貨幣,這紙幣可不就沒人用了?”立刻就有中央委員問道。

  “沒錯。所以我們的供銷社,還有一部分機構,是只收紙幣的。拿金屬貨幣來,我們不要!這樣就逼著人用紙幣。”李有財答道,“我得給大家說清楚,這並不是說紙幣就不能使用。紙幣上的幣值標了多少,那就是多少。上面寫了十元,就當十元用。我們之所以用紙幣,就是因為我們手裡面沒有那麼多金銀銅,不用紙幣,我們的貨幣供應就頂不住。當然這也是相當複雜的經濟學理論。大家有興趣繼續聽麼?”

  幾乎所有中央委員都搖頭,李有財早就預料到這樣的局面,他笑道:“我們財政部有專門的講座,大家有興趣的話,可以去聽。我們會把相應的講座課程表給大家一份。那麼就請大夥好好的看看新貨幣,從中選出唯一的樣式來吧。這可就是未來咱們的貨幣樣式了!”

  數套貨幣放在盤子上端過來,大家紛紛拿起來看。這些貨幣鑄造的真的很棒。不僅花紋即為清楚,而且外圈有凸起的邊緣,邊緣外側還有小小的凸起,這都是防止造偽幣,或者通過對貨幣小小的損毀,以剪刀手的辦法“積少成多”的積累起金屬屑的方式收集貴金屬。

  最後,一套貨幣最終通過了中央委員們的選舉。韋澤心中苦笑,人民的眼睛真的是雪亮的。那套貨幣的製作工藝最多,花紋最複雜,貨幣重量最大,貴金屬含量最高。韋澤沒有任何暗示,而中央委員們卻都選擇了這套貨幣。

  韋澤拿起了那套貨幣中的銀幣,厚厚的很壓手。在嘴邊猛吹了一下銀幣,放在耳邊,就聽的銀幣依舊在嚶嚶作響。他對書記說道:“好吧,記錄在案,就這套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9 00:00

第98章 鑄劍與鑄犁(五)

  不少中央委員們學著韋澤的模樣,拿起銀幣用力吹口氣,然後湊到耳邊聽著“嚶嚶”的聲音,都覺得挺爽的。而這種衝壓製成的銀幣的確是漂亮,再沒有了銀製品那種柔軟的感覺,無論是銀幣本身的硬度還是,銀幣上的精細的文字,精美的花紋,與傳統的貨幣那粗糙的感覺是完全不同的。

  “咱們的貨幣還有一個儲備功能,黃金白銀這些東西終歸有限。所以到底以什麼為儲備,這是個大問題。”財政部長李有財說道,“所以紙幣除了可以兌換金銀之外,還得能夠用來購買別的東西。財政部根據都督的指示,把貨幣和大米掛鉤。銀元一元等於一百文錢,可以在米店購買十斤大米。”

  讓這幫根本沒有貨幣概念的常委們完全理解鑄幣,以及鑄幣稅,實在是有點太難為他們了。倒是直觀的與大米的兌換更容易讓他們理解貨幣的價值。聽完了銀元與大米的兌換比例之後,大夥立刻對銀幣的購買力有了點只管的感覺。這年頭理論上一兩銀子兌換一千文錢,實際上別說一千文,一千兩百文之上是家常便飯,更高的時候兩千文也不是沒有兌換過。按照大米這個購買價格,大夥基本都感覺傳統的一兩銀子大概相當於十銀元的水準。

  當然,大夥其實關心的不是這個,而是大夥的工資到底該怎麼計算。李有財則接著說道:“所以,按照這個水準,因為部隊吃飯由國家供應,現在一名士兵的工資大概是一個月五元。”

  部隊吃飯穿衣都由國家支付,只要沒有特別的需求,這五元錢就能完全落到自己口袋裡頭。五元等於是50斤大米。說多不多,說少不少。一年12個月,這就是600斤大米。可是等於兩畝地的收入了。

  以這個計算為基礎,剩下的工資制定就可以繼續開始了。光伏都督府各個部門基本都是提供服裝,把這些支出都算進去,也是個非常大的支出。財政部為了計算這些,自己都搞的快要吐血了。專門負責這個的部門尚且如此,就不用說那些從來沒有考慮過這些問題的人了。中央委員們也被大量資料,各種支出給弄得暈頭轉向。

  在講述的空隙,終於有人提出了一個很多人關心的問題,“就是說,財政部會按照貨幣和規定先把支出的錢給算出來,各個部門手裡面並沒有實際的控制權,他們就是個發錢的?”

  李有財回答得乾淨俐落,“沒錯,各個部門手裡面並沒有實際控制錢的權力,這些錢都是早就計算好的,他們只管按照規定發錢。”

  得到了明確的答案之後,很多人臉上都有失望的神色。他們原本以為自己可以掌握大量的錢財,可按照規定,這些錢和各部門的主管其實毫無關係,他們只是經手而已。經手權與掌握權,這兩者之間的差距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中央委員們都接受過不少培訓,他們知道對組織的控制手段基本就是人事權和財政權,現在人事權在組織部手裡,現在財政權在財政部手裡,其他部門都只是辦事的,根本沒辦法自己擁有什麼獨立自主的權力。中央委員們基本都是光復軍出身,他們很清楚,光復軍各個級別的待遇完全公開,發餉也是公開領餉。士兵們領餉時候站排隊領餉,這種做法裡頭,誰敢克扣軍餉,那可是掉腦袋的大罪。

  看著不少人眉頭深深皺起的模樣,韋澤心中生出了挺陰暗的想法。大家都想掌握著大量的錢,一來能幹事,二來自己也能往兜裡撈點。現在這些兄弟們的表情,怎麼看都不像是在試圖理解財政預算制度。估計很多人都是在考慮自己的利益吧。

  韋澤能夠理解這種心態,但是他知道這是不行的。就在想著這等陰暗問題的時候,有人起來問道:“這個鍛鑄車間是個什麼單位,為何他們的正式工人月薪達到了40元?”

  這個問題一提出,登時就震動了好多人。一個普通士兵不過是5元的軍餉。憑什麼一個工人一個月就能拿到一個士兵半年多的薪水。這的確是令人震動的事情。

  韋澤聽了這個問題,心中卻高興起來。“這個問題好,我帶大家去參觀一下這個鍛鑄車間吧。”

  鋼鐵的確可以從爐子出來之後就用,但是那樣的方式或許適合白口鐵這等鐵質,想製造出品質均勻,品質上乘的鋼鐵產品,需要對鋼鐵進行鍛鑄。鍛鑄的要點在於鍛鑄設備和溫度控制。在造船上,這些可都是要點中的要點。沒有大型設備,就不可能鍛鑄出大型部件。溫度控制更是如此,如果不能比較準確的控制溫度,鍛鑄出來的產品品質自然也不會好。

  鍛鑄在中國有非常悠久的歷史,燒紅鐵塊,用鐵錘猛敲,這就是不折不扣的鍛鑄工藝。只是這種鍛鑄的規模和尺寸可想而知,小型零件還能這麼搞搞,尺寸一大,就肯定不行。

  光復軍工廠的鍛鑄車間裡面,所有人都帶著墨鏡,包裹在厚厚的工作服裡面。從爐子裡面取出的鍛鑄用金屬柱呈現暗紅色,只能用機器來取出。這時代沒什麼傳感設備,靠工人用專用的長鐵杆推動著大金屬夾子箍住柱狀物的一頭,蒸汽機帶動的絞盤把架子吊起,拖到巨大的鍛鑄架上固定住。然後蒸汽機帶動的大錘從上面落下。兩者都是金屬製成,雖然工人帶著耳塞,可敲擊時不僅產生著巨響,還有巨大的震動。韋澤還稍微好點,他在現代造船上中見過更大的場面,經受過嚴酷的考驗。可其他的常委們僅僅在車間裡面待了十幾分鐘,就已經滿身是汗,有些人甚至開始有些頭暈目眩。

  這時代的工業,甚至在這之後幾十年中,重工業都是這樣地獄般的工作環境。高溫、噪音、粉塵、煙霧,這些已經對身體有很大影響的環境其實還是小意思,只要配合不好,耽誤了功夫,加熱後的金屬件溫度降低到合適的溫度之下,那就是重新加熱。在這環境中,人類身體弱些的,很容易就開始行動能力失調,行動能力失調的結果就是受傷。金屬件從800度開始加工,在高溫的環境中,受傷之後很容易就是終身殘疾,甚至是一命嗚呼。

  鍛鑄車間的工人無一不是身體強壯之輩,而且他們每次連續工作時間也不會超過兩小時。每次工作前,都得抽出好幾天進行各種專門訓練,平日裡的訓練也是必修課程。他們的工資比其他車間高出去將近一倍,上崗培訓時間也比其他車間長很多。

  常委們經受著這樣可怕的環境,看著巨大鐵錘的猛擊金屬件,金屬件開始逐漸縮短,原本還算是規整的表面也變得很是難看。車間裡面充滿了巨大的聲響,軍官們看著鐵柱在受到敲擊的同時逐漸從暗紅變成了正常的顏色。而撞擊的聲音也變得格外刺耳起來。

  隨著這些鐵柱被運出車間,常委們也跟著去了下一個車間。大家還想交談,都不由自主的提高了聲音。方才車間裡面的巨響影響了大家的聽力,不提高聲音的話,大家都覺得聽不到對方的話。

  金屬件送去了金工車間加工,同樣是蒸汽機帶動的車床開始對金屬柱進行鏜孔加工。以往鑄炮都是直接往模具裡面澆築鐵水,而光復軍最新的野戰火炮則是用鑽孔技術。這是一款很“傳統”的野戰三寸炮,大概相當於24磅炮滑膛炮,在美國南北戰爭中大大出名。以堅固耐用,不會炸膛,受到北方軍隊的極大歡迎。

  光復軍軍工部門拿出樣炮之後,也受到了光復軍的極大歡迎。這款線膛炮口徑大,火力猛。根據大家的回憶,這款炮的威力不下英軍蒸汽船上的火炮。所以有人抱怨,為何在佛山戰鬥中沒有這樣的利器。

  韋澤就組織了軍官們參觀了新的生產車間,見識了這人間地獄般的環境,常委們都閉嘴了。巨大的廠房不是一天能建成的,而那些巨大的設備,也不是一天就能弄到的。光復軍正在仿造蒸汽機,到現在為止,蒸汽機都是從海外進口的。若不是更早就有預算,根本是不出這樣的工廠的。常委們中大多數人其實也只是見到了表面的問題,更深層的問題是若不是韋澤都督提早就拿出了鍛鑄車間的設計圖紙,很多設備早就開始生產,光復軍根本別想這麼早看到鍛鑄出來的火炮。光復都督府都督韋澤其實還承擔了工程師的角色,還是核心的設計工程師的職責。想出現這樣的人物,任何工業國都需要長期積累。

  參觀完了最新的火炮工廠,韋澤對著一群耳朵裡面還嗡嗡作響的部下說道:“咱們去參觀一下農具製造廠,大家再感受一下。”回想到方才的經歷,常委裡面的軍官們都變了臉色。大家覺得自己在戰場上已經是炮聲如雷,可和這些工廠一比,似乎戰場上的恐怖場景也沒有那麼驚人了。

  有了心理準備,參觀完農具製造廠之後,軍官們覺得和那恐怖的鍛鑄車間一比,農具生產廠家只能用和風細雨來形容。即便白口鐵農具開刃的磨刀聲音很刺耳,和鍛鑄車間巨錘如雷的敲擊聲一比,磨刀聲頂多是“聽取蛙聲一片”。

  看著表情各異的軍官,韋澤說道:“軍工產業就是這樣的千錘百煉,民用的產業就簡單的多,我早就說過,英國佬在工業上搞了幾十年,他們在技術和積累上都比我們深厚的多。想短時間完全超過他們,不現實。想超過他們,除了我們只有自己格外的努力。這就需要時間!”

  說完之後,韋澤喝道:“你們明白了麼!”

  “明白了!”軍官們異口同聲地答道。

  “好,新一輪的軍校培訓馬上就開始了,大家做做準備,不久之後,你們中的不少人就要去軍校報導了!”看到壓服了這幫傢伙,韋澤說出了此行的真正目的。雖然表面上是軍訓,韋澤也有進行人事調整的打算。有些混帳小子讓韋澤很不滿意,必須把這幫人留在軍校裡頭狠狠的訓練一番才行。

  光復軍現在的工業實力,也就是鍛鑄一下3寸炮尺寸的金屬件的水準,韋澤把最高水準拿出來把這幫人嚇唬一下,展現一下自己的“鷹派”態度,也就只能如此了。

  就在韋澤準備結束這次會議的時候,財政部長李有財低聲建議道:“都督,是不是讓大家去參觀一下電報系統?”

  “對!對!這個一定要去!”韋澤連連點頭。

  光復都督府搞起了有線電報網,這個電報網的意義怎麼談都不過分。作為21世紀人才,韋澤親自指揮了有線電報網的建設之後,才發現科技發展的確是一個傳承。韋澤作為21世紀工科狗,自然少不了“修電腦”這個很傳統的工作。也有妹子會給韋澤打電話,說不會安裝無線路由器,需要韋澤去幫忙。

  網路由信號發射,信號中繼放大,信號接收組成。現代電子技術的發展,這些都是機器自動完成的。而這個有線電報網路,其實可以看成人力組成的網路。首先他也是網狀分佈,至少韋澤有這些概念,所以電報網是網狀分佈。

  電信號傳輸,即便是用了包了橡膠的電線,也存在一個信號衰弱的問題。所以要設置很多節點,用以“信號中繼放大”,也就是由中繼的信號員把信號再發一次。

  每個節點的收發員都有兩種信號,一個是呼叫符號,確定下一個點報站的接線員是不是有空閒。確定下一個節點的人有空閒,那麼就開始傳輸信號。收發員收到信號,還要返回接收完畢的信號。接收完信號的信號員再把信號往下一個站發過去。

  這是只管信號中繼的電報站的工作,在各個城市城鎮這些可以看作路由器或者終端節點的地方,信號或者以這裡為出發點,或者以這裡為目的地,接收到了信號之後翻譯成完整的文字,然後就可以投遞到目的地去了。

  這種蜘蛛網般的網路現在還不夠複雜,可已經初具模型。有了電報系統,光復都督府才算是真正的聯成了一體。很多傳輸距離超過幾百里的消息可以不用幾天的奔波,而是朝發夕至。當然,這樣的一個體系的投資也可想而知。

  韋澤帶領大家去參觀,也是要讓大家感受一下資訊時代的“先端”。順道加深一下財政預算到底是一個何等重要的工作。在光復都督府引領的時代,沒有預算,這些產品是不可能出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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