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幻想] 1852鐵血中華 作者:緋紅之月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3-8 15:53:0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382 64977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8 23:51

第49章 投身與投機(五)

  梁長泰個頭有接近170,看著並不算是壯碩的韋澤抓住梁長泰的肩頭,一用力就把梁長泰給拽起來了。韋澤看梁長泰站穩當了,這才放開手說道:“梁長泰同志,你現在給我做好!你跪在這裡算什麼呢!咱們部隊裡面不許搞這套。”

  “都督!總參謀長!我求您能赦免了我弟弟。”梁長泰滿臉淚花,抽泣著說道。

  “你!先給我坐下!”韋澤把梁長泰拽到椅子邊讓他穩穩當當坐下,自己才坐到了梁長泰旁邊。韋澤一臉的遺憾,“梁長泰同志,梁長安的事情我聽說了。我們光復都督府可不是因為他是弟弟,我們才要殺他。清除水賊的事情,大家都是討論過的,你也投了贊同票!這件事就交給下面負責水道航行的同志們來辦吧!”

  “都督!我跟您走,好歹也為您立下了點功勞,我願意用這點功勞換我弟弟一條活命!都督,我家只有我們兄弟兩個,其他兄弟都小時候都不在了!您讓我回了家怎麼向爹媽交代呢?”梁長泰說到這裡,熱淚滾滾而下。

  韋澤拍了拍梁長泰的肩頭,“梁長泰同志啊!我方才專門給你講,你是我們光復都督府很重要的一員,你很清楚我們到底對水賊有什麼態度。你是覺得你在為你弟弟求情,可大家看來,就是說水賊不一定要殺!誰沒有個三親六故的,誰沒有個親朋好友的?你說這個口子一開,光復都督府後面的事情怎麼管?我們現在定下了要清除水賊,以後還要清除山賊!到時候有人說那誰誰誰是誰誰誰的幾代內的親戚,我們不要動他們了!我們那時候怎麼講?我們自己定下的規矩,我們自己首先不能破壞!”

  雖然一開始韋澤還想溫言安撫,結果他自己卻也是越說越生氣。梁長泰讓韋澤覺得也太不識趣了,這等時候他居然跑來求韋澤搞赦免。赦免首先是某些人情有可恕的理由,梁長泰的弟弟一點都沒有可以赦免的理由。唯一有可能打動韋澤的,那就是得罪了梁長泰之後冷了大夥的心。但是在這艱難開局的時候,同志們都下了決心,一定要以最快速度控制廣東。在光復都督府的會議上,韋澤親自把使用雷霆手段的目的與效果向大夥說了,也得到了大夥的全面認同與支持。韋澤若是此時怕得罪人,饒了梁長泰的弟弟,那只會讓忠於韋澤,忠於打天下這番事業的兄弟們寒了心。兩相比較,韋澤哪怕是讓梁長泰滾蛋,也不會放過梁長泰的弟弟。

  梁長泰倒也沒有死硬到底的跡象,聽了韋澤態度堅定的表態,他只是低下頭一個勁的抹眼淚。看到這裡,韋澤也忍不住有些心軟了,梁長泰畢竟跟著韋澤三年了,除了永安時代的老兄弟,梁長泰是非常老資歷的兄弟。

  歎口氣,韋澤拍了拍梁長泰的肩頭,“梁兄弟,我個人也很同情你現在的情況。我呢送你一些錢,你給你兄弟買口好棺材。這兄弟一場,讓我也幫你盡點心意。另外呢,你放心,你弟弟的事情和你毫無關係,組織上絕對不會對你打入另冊。你作為炮兵專家,以後大有可為!這件事既然出來了,咱們就認了吧!”

  梁長泰見韋澤態度堅定,又知道自己不會被牽連,他也只能認了。雖然他也嘗試著拒絕韋澤送給他的一筆錢,但是看韋澤態度誠懇,梁長泰最後也接受了韋澤的饋贈。

  送走了梁長泰,韋澤請羅大綱進來。羅大綱心裡面很想知道結果,但是韋昌榮既然刻意交代過不要多事,羅大綱也忍住了好奇心。此次香港之行羅大綱也有不少情報,特別是與英國有關的情報。聊了一陣有關香港的軍事情況,羅大綱問韋澤,“都督,我看過英國兵軍隊的演習,很是不一般呢。”

  對這個問題韋澤當然很清楚,英國佬能成為日不落帝國,當然是非同一般。但是韋澤一點都不怕英國人,此時世界遠洋水準很差,英國根本在中國根本沒有太大投放能力,只要中國搞起工業化,哪怕是很初級的二次工業革命的水準,英國人在遠東就只能稱為重要的力量,而並非主導性力量。

  聽了羅大綱的彙報之後,韋澤說道:“羅參謀長,一旦廣東抵定,水師建成,我想讓你帶兵去拿下瓊州島。”

  “瓊州島有什麼好打的?”羅大綱挺訝異的。從韋澤的態度來看,他對於瓊州島這麼一個鬼地方好像非常在乎的樣子。

  瓊州島就是新中國的海南島,韋澤對這個地方自然是非常非常在乎的。“瓊州島有椰子,還能種橡膠!這可是非常重要的東西。”

  “椰子?香蕉?”羅大綱奇怪的問道。

  韋澤先寫下了自己說的兩個名詞,讓羅大綱看了之後,才做了個簡單的解釋。椰子開發對韋澤來說很重要,椰子的棕毛可以用來製作纜繩,肉能榨油,能製作椰蓉,汁水能喝,殼能做扣子。製作完紐扣之後的廢料,還能用來燒制非常高級的活性炭,在這個黑火藥時代,上等木炭在軍事上的意義怎麼高估都不算過份。

  至於橡膠麼,雖然羅大綱根本不知道有這玩意的存在,但是搞船舶製造的韋澤對橡膠的用處再瞭解不過。歷史上橡膠樹在海南與廣西以及雲南西雙版納那片地方移植的很順利。不說橡膠在工業上的作用,光是新式車輪,以及橡膠底的解放鞋這兩樣東西,就能夠全面提升韋澤部隊的戰鬥力。

  穿著草鞋或者布鞋,一天行軍五十裡,就要花去很多時間打理鞋。穿了橡膠底的軍靴,一天輕鬆行軍六十裡之後,鞋一脫,戰士們就能吃飯睡覺。現在韋澤的部隊每天行軍五十裡,需要最少半個時辰在打理草鞋上。加上準備多雙草鞋輪換使用,那花掉的時間能達到每天一個時辰。

  部隊每天休息怎麼都得八小時,也就是四個時辰。一天十二個時辰,除去這個時間,剩下八個時辰,這八個時辰裡面還有一個時辰屬於吃喝拉撒的時間。戰爭時期,每天真正能夠用於作戰以及作戰休息的頂多七個時辰。若是能用橡膠底的鞋替代了草鞋,韋澤的部隊等於每天都比對面的其他中國軍事力量多出了一個時辰的時間。這中間的意義已經無須討論。

  椰子與橡膠都是軍民兩用產品,絕對不用擔心銷路。唯一麻煩的是,橡膠樹從種下到能夠開始收割,需要最少七年,所以韋澤倒也給自己做了一個打算,如果開始北伐,最晚的底線就是第一次收割橡膠,開始大量生產橡膠底鞋的時候。

  至於橡膠種植問題,托了CCTV的科教頻道的福,韋澤看過一個科普節目,大概講的是雲南是我國橡膠的主產地,近幾年,由於橡膠的價錢不錯,許多人為了追求眼前利益,隨意加深刺激劑,加刀連割,增加割線,超水線割膠……這些錯誤的割膠方法,使一棵原本能割三十多年膠的橡膠樹,經濟壽命一下子縮短到十幾年,從長遠看,也會對這個行業發展也造成很大的損失,那怎樣改變這些錯誤的方法,還有哪些措施能讓橡膠樹多出膠,出優質膠呢?看完這種節目之後,韋澤光憑記憶也得到了不少有意義的知識。

  韋澤已經和英國、法國、美國的官方以及商人管道都聯絡了進口橡膠樹種子的買賣。此時全世界的橡膠資源都在南美,美國也好,歐洲也好,得知了韋澤有意在中國南方搞橡膠種植,他們固然有些警惕,卻還算是樂見其成。若是韋澤真的能夠引種成功,對於打破南美各國對橡膠的獨佔倒是件大好事。他們也都表示了對韋澤的支持。

  羅大綱倒是沒有想那麼多,更不懂得橡膠樹背後的國際貿易以及資源配置的問題。椰子與橡膠都他來說都是太過於陌生的玩意,但是韋澤既然這麼講了,就證明韋澤對於奪取瓊州是志在必得。那麼羅大綱自然對於自己的水師職務有了更多的信心,以後不愁沒仗打。

  確定了未來的方向之後,羅大綱就告辭,他還得趕回梧州去,那邊畢竟有太多公務需要處理。在他出城之時,就見距離港口很近的城門口處掛著幾顆用石灰醃制過的腦袋,公告上寫的清楚,這幾個人就是前不久在珠江上搶掠商船的水賊。

  確定了韋澤最後還是處決了梁長泰的弟弟,羅大綱雖然心中有些同情梁長泰,卻忍不住有著相當愉悅的情緒。

  船隊水流而上,卻見江上的貨船基本都掛著水上運輸管理局的旗子。他出身草莽,現在總算是能夠制定這珠江上的秩序,這種感覺讓羅大綱非常滿意。

  等船隊抵達了梧州,搶來迎接的不僅有政委沈心,還有幾個留著辮子的傢伙。沈心向羅大綱介紹道:“這幾位就是梧州城裡面民團的頭子,我們此時正在和他們商量民團今後的路數。還得由羅參謀長一起來才行!”

  羅大綱用銳利的目光掃視了這幫人一圈,才笑道:“走!去指揮部說話!”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8 23:51

第50章 投身與投機(六)

  “羅大人,沈大人一直說這民團的事情,得由你來了之後才能拍板。我們得知羅大人前去追繳水賊,一直盼望著羅大人能早日得勝歸來。”梧州四大民團頭子中勢力最大的李壽昌帶著老江湖的笑容說道。

  羅大綱更是老江湖,他微微一笑,“水賊早就已經抓到,不過我們光復都督府是要打天下,坐天下。所以從現在開始,就得有規矩。按照新的司法程式給處置水賊,用了幾天時間。水賊的腦袋現在就在廣州城懸掛示眾,要不了幾天就會送來梧州示眾。你們不用急!”

  聽說羅大綱們輕鬆剿滅了水賊,不管是真心還是假意,民團頭子都紛紛表示祝賀。

  羅大綱聽他們說完奉承話之後,揮了揮手讓眾人安靜下來,“我方才說,我們光復都督府要打天下,坐天下!諸位看著都是讀書人,想來聽過一句孔子的話,叫做不教而殺謂之虐。這就是說,我們定下的國法若是不向大家宣傳,若是不讓大家知道。有人犯了法,我們立刻就把人按照我們的國法給殺了,那就是暴虐。想來諸位應該是知道這句話的吧?”

  從表情上看,這幾個讀書人沒能立刻想起這句話。羅大綱看了看沈心,沈心立刻去會議室中書架上拿了本論語,翻到那頁遞給眾人看了。眾人一瞅,也就明白了羅大綱所說的內容。李壽昌立刻拍起了馬屁,“羅大人實在是文武全才啊!”

  羅大綱聽完之後笑的從容,他用很開心的語氣說道:“李老弟這話的意思,我聽著可是你覺得我大字不識一籮筐,讀過點書,讓你沒想到啊!”

  儘管這態度非常溫和,不過話裡面的釘子讓李壽昌登時就老實了。

  羅大綱卻也沒有為此沾沾自喜,他繼續說道:“大家都不用玩這個虛的。咱們就直接說乾貨!你們辦了民團,我們都知道。所以我們定下了《民團管理條例》來管,這個條例不是朝令夕改,我們也會在報紙上公佈這個條例的內容,如果有最新的調整,我們也會以最快速度發給你們。現在你們就一起看看吧!”說完,羅大綱掏出一份紅頭文件遞給了李壽昌。

  其他幾個團練頭子都想湊過來看,不過又覺得不太合適。羅大綱看他們想動又不敢動的模樣,忍不住笑道:“你們是民團的頭子,每個人一份。”

  說完,又數出了三份文件,一個人給了一份。等民團頭子們拿到之後,羅大綱又說道:“大夥可以慢慢看,明天下午的時候你們再來這裡。我們可以好好的談談。”

  送走了驚疑不定的民團頭子,羅大綱就讓民團頭子先回家。此時沈心已經拿起了一份檔仔細看起來。

  這是最新的民團管理檔,主要是四個內容。

  一、民團必須向當地政府申報,才能成為合法民團。沒有申報的,為非法民團。

  1、合法民團以每個人一年向當地政府繳納十兩銀子的民團稅。

  2、合法民團實施連帶法,凡是民團人員犯罪,民團頭子若是沒有參與,就必須承擔連帶責任。刑罰為犯罪份子的一半。在民事罰款方面,承受犯罪份子罰款乘以民團人數的額度。民團頭子若是參與犯罪行為,那麼除了上面提到的處罰之外,還要獨自接受相關審判,接受相關處罰。

  3、合法民團成員不得出任公職。

  4、合法民團若是雇傭了週邊人員,而沒有對其成員進行申報。除了令其整改之外,還要處於已經申報人員加上未申報人員總數乘以二十的罰款。

  5、民團人員若是脫離其組織,任何人不得阻止。

  二、非法民團必須解散其組織,若是私下活動,會除以勞役等處罰。

  ……

  三、民團不能介入公共事務。

  ……

  四、民團的行動範圍。

  ……

  這是光復都督府拿出的《民團管理條例》修改稿,原本都督府想用高壓手段徹底解散民團,不過經過討論和實踐,最後弄出了這個一個比較傾向於熱水煮青蛙的方式。強行解散民團的話效果不好,很多人此時也會擔心。最後制定這個管理條例的基礎理念是,允許民團以一個向心力比較強的組織存在。民團成為納稅大戶。民團成員被排除在體制之外。民團擁有某種程度的防匪義務。

  看完這檔之後,沈心疑惑地問道:“羅參謀長,都督府這麼搞,等於是讓民團乖乖當狗,咱們不僅不給狗吃的,還得讓狗們反過來給孝敬。民團豈不是要造反麼?”

  羅大綱舒舒服服的做到椅子上,這才答道:“造反好啊!他們造反之後咱們正好一網打盡。不過他們有沒有這個膽子造反,倒是個值得看的事情。”

  沈心可沒有這麼輕鬆,“他們現在自然不肯和我們打,不過他們會等機會。咱們稍有可乘之機,他們只怕就會動手。”

  羅大綱搖搖頭,“咱們有可乘之機,這是咱們的事情。他們起來造反,那是他們的事情。最後造反能不能成,我看他們一點希望都沒有。等到那時候,咱們可就不用對他們有絲毫客氣。該抄家抄家,該砍頭的就砍頭!”

  說完這些之後,羅大綱看著沈心那種不安的表情,忍不住笑了,“沈老弟,等你經歷過這些事情之後就知道了,有些時候不是你不想殺他們,他們就會領你的情。我現在給你說,我們沒有打進梧州城就是錯的。我們沒有打進梧州城,這些人就真的不知道厲害。”

  第二天下午,幾名民團頭子並沒有按時赴約。第三天,他們也沒有出現。最新得到的消息中,梧州城內的團練們正在秘密與梧州城內外的各股勢力聯絡。

  沈心當時就召開了會議,這次的會議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其他光復會會員們都支持羅大綱的思路,對於民團以及其他勢力必須進行一次大清洗。而且羅大綱從廣州見了韋澤,也詳細的問了政治委員的許可權所在。沈心作為會議召集人,凡是沒有經過會議通過的決議不能執行。但是會議上只要沒有違反光復都督府的綱領和原則,大夥可以通過討論來決定具體執行過程。

  對於光復都督府而言,現在的重點是穩定地方秩序,控制梧州的航路安全,盡可能將靠本份勞動吃飯的百姓拉攏到梧州地方政權手中。從這幾個原則出發,沈心提出的那種聯合的策略遭到了一致反對。反倒是羅大綱提出的消滅民團和一部分在珠江航路上“有影響力”的艇軍首領,完全被這幫中高級軍官們接受。

  “只要把這幫領頭的除掉,想認真討生活的百姓自然就會到我們這裡來。斷人財路勝過殺人父母。只要咱們現在繼續控制航路,只要咱們把這江上的買賣都歸到咱們來管,咱們和他們就是不死不休。”羅大綱大聲說道。

  沈心也毫不示弱的反駁道:“太平軍在長江上控制航路,可就沒有這等事!”

  “呵呵!”“哈哈!”會議上兩廣出身的軍官們紛紛笑出聲來,仿佛沈心說出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一樣。

  沈心畢竟只有二十歲,雖然當了兩年政府部門的臨時工,又經過了不少事情,卻還免不了少年心性,遭到普遍的嘲笑之後,他也真的惱了。漲紅著臉,沈心大聲說道:“這有什麼好笑的?”

  羅大綱沒有嘲笑,不過他臉上帶著的是長者看少年人的那種居高臨下的笑意,“沈老弟,這裡不是長江,這裡是珠江。我們面對的也不是什麼安徽人、湖北人、江蘇人。我們面對的是兩廣的人,長江兩岸的人怕官府,我們兩廣的兄弟可沒人真的把官府放在眼裡!在兩廣,誰的刀快,誰的刀利,誰才能發號施令!靠嘴說,根本沒用!”

  看著沈心那並不認同這種理念的表情,羅大綱對著與會的眾人說道:“咱們都是光復會會員,那就按照光復會的規矩,投票吧!”

  最後的反對票只有沈心的一票,羅大綱提出的“徹底解決方案”得到了通過。梧州城的部隊隨即開始調整起方針策略。首先就是加固了城內梧州知府衙門為核心的防禦體系,碼頭的航運局的防禦體系也加固起來。由軍隊承擔的武裝員警據點同樣被強化。

  在內部做好戰鬥準備的同時,部隊在城門、城頭等地的“傳統防禦要害”則明顯弱化起來。令羅大綱意外的是,即便是遭到了全面否定,沈心只有頭兩天悶悶不樂,從第三天開始,他也投身到了準備工作中。因為內心的不滿導致沈心一直緊繃著臉,可他卻沒有帶出任何氣惱,更沒有對兄弟們亂發脾氣。羅大綱對沈心的評價也大大提高了。

  抽了個空,羅大綱與沈心談起來,“沈老弟,你給哥哥說個實話,你現在是真的服了麼?”

  “哼!”沈心冷笑一聲,“我不是服了你,只是事情已經如此,都督府的政策我也得跟著走啊!”

  “跟著走……”羅大綱對這句非常符合沈心心情的話格外注意。重複了幾遍之後,羅大綱突然想起韋澤說過的一番話,“你認為靠你自己的力量走不到你所期待的這個政治目標,所以你要找志同道合同志,和同志們一起走。至於能夠走到什麼地步,能走到哪裡去,我可以說,羅大哥你自己也不知道。但是你會跟著這個理念,跟著這個旗幟走下去,走到哪裡是哪裡。”

  那時候韋澤向羅大綱解釋著投身革命與投機革命之間的分別,而羅大綱本人無疑是投身革命的。他之所以毅然決然的從太平天國轉投韋澤,並非是要圖在韋澤這裡能得到比太平天國更高的官位,更不是圖更多的賞賜財富。羅大綱是認為太平天國已經失去了自己的政治理念,只有韋澤還堅持著“推翻滿清”“均分土地”的綱領,並且矢志不渝的奮鬥著。

  雖然沈心年紀輕,辦事能力也未必值得讚賞。可就這麼一句“跟著走”,就讓羅大綱確定沈心是個投身革命的傢伙。哪怕是慪氣,哪怕是不爽,哪怕是被大多數人否定,沈心並沒有把自己的工作拋下,而是真的堅守著崗位,並且跟著政策繼續走。

  想到這裡,羅大綱忍不住在心裡面贊道:“那政治部還挺有眼光啊!”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8 23:52

第51章 投身與投機(七)

  從1851年到1855年,天地會、艇軍,為了奪取梧州這座珠江上極為重要的城市,發動了至少四次大規模的圍攻。韋澤在1852年時候到梧州,所見到的那次圍攻算是第二次。

  由城內百姓為主要兵員組成的四大民團是防禦戰中的中堅力量,這年頭城破之後城內百姓註定會遭到攻城武裝的掠奪,城內百姓們立刻就是家破人亡的局面。所以防禦者們大有眾志成城的心態,並且在鬥爭中結下了深厚的友誼。

  但是這樣的一股軍事防禦力量卻在1855年向著光復軍屈服了,面對光復軍來自空中和地面的無力彰顯,摸不著頭腦的民團自己率先失去了戰鬥意志。“飛天”意味著掌握了神仙的力量,光復軍飛在天空中的武器強烈的震撼了民團頭子。而光復軍佔領了梧州之後,不搶掠,不殺人,這個結果倒也相當不錯。

  不過等到《民團管理條例》正式交給民團頭子之後,他們就明白過來,光復軍並沒有因循滿清舊例的打算,一度因為戰爭而與官府勢均力敵的民團,在光復軍看來是必須取締的組織。這種態度無疑讓民團頭子們下了與光復軍徹底翻臉的決心。

  當然,想和光復軍徹底翻臉,光憑城內的這點子民團還是不夠。他們自己的家業就在城內,在城內打起來只會導致自己家破人亡。最重要的是,即便是家破人亡也沒有戰勝光復軍的把握。對於光復都督府在梧州建立的地方政府,這些民團頭子是恨之入骨,卻又感覺無能為力。他們除了串聯,表示絕對不會申請正規民團身份之外,反倒是老實起來。

  然而事情在1855年9月發生了變化,一度被光復軍放逐的地方官員偷偷回來了。他們帶回來的是滿清朝廷的委任狀,以及號召兩廣豪傑起來推翻光復軍的公告。

  在公告中,滿清皇帝咸豐明確指示,能夠殺韋澤一個士兵的,就賞給功名,能夠佔據一座韋澤控制的縣城的,就封縣令。能夠佔領韋澤控制的府城的,就封知府,能夠佔據省城的,立刻封巡撫。

  這下民團頭子們的心忍不住活絡起來,在他們看來,光復軍並沒有什麼了不起的地方,這幫傢伙有槍有炮,可清軍和民團難道就只有燒火棍不成?至於光復軍能夠在天上飛的玩意,原本籠罩在一層神秘的色彩中。讓這些民團頭子們甚為忌憚。

  不過這種忌憚卻被光復都督府自己給打破了,他們推行了公立學校,宣傳新式的自然科學。不少家長對與送自己的孩子去上學很有興趣,但是卻不太敢送到光復都督府的學校去。所以光復都督府就搞了一些科普活動,特別是展示了熱氣球。親眼看到熱氣球的簡單原理之後,家長們才明白那就是個大號的孔明燈。操作者是普通人類,製作的材料是普通材料。根本沒有任何神仙授予仙術。

  雖然這些科普活動的確讓不少市民把自己的孩子送去了新學校,民團頭子們終於明白了自己的對手只是一群善於裝神弄鬼的凡人。確定了這些之後,民團頭子們迅速開始行動起來。

  當他們開始大規模串聯的時候,才發現梧州一帶對光復都督府持反對立場的人遠比想像的要多的多。清軍的官員、部隊,都希望能夠打回梧州。只是這些人數量少,加起來也人數也不足五千。駐守梧州的光復軍有萬餘人馬,更有城防的優勢。若是打起來根本沒有絲毫勝算。

  不得以,這些人又開始聯絡更多豪傑。出乎他們意料之外,不少艇軍豪傑得知這個消息之後也加入進來。就在此時,梧州一部分部隊開始向肇慶方向撤退。不少民團人員此時加入了光復軍建立的員警系統,從這裡得到的消息是,光復軍的部隊開始進攻其他地方,由於總兵力不足,所以要抽調梧州部隊。

  這些民團頭子將信將疑,他們委託肇慶的親友詢問此事,得到的是同樣的消息。此時光復軍已經控制了幾乎大半個廣東,各個城市都需要進行防守,部隊出現了極度不足的局面。不僅梧州的光復軍出現調動,包括肇慶的光復軍同樣實施了調動。而且根據傳言,光復軍在和福建清軍打起來了,很多部隊都在向福建方向調動。

  仿佛是要印證這個消息之後,守梧州的五千多光復軍又調動了一千多人前往肇慶,明顯是有繼續削減兵力的打算。這些民團頭子們終於按捺不住,三四千人固然是很大的力量,卻再也不能向頭幾個月那樣把梧州看守的如同鐵桶般。這些以反對光復軍為目標的力量終於鼓起勇氣開了次領導人會議。

  表面上為首的是幾名偷偷跑回梧州的官員,但是這幾個傢伙也算是識相,官職最高的一個是管府庫的文書秦得力,他自從一開始就明確表示,自己只要功勞,然後回到京城那邊領賞。至於奪取了梧州之後,受封知府的自然是這幫出力的人,他是斷然不會搶奪這個職位的。

  李壽昌身為梧州民團中的老大,自然被民團頭子們推舉為首領。這次會議上李壽昌也見到其他勢力的代表。首先自然是清軍的代表,守梧州的清軍是綠營,這幫人吃的就是當兵的飯,更在城市中養成了不少惡習,酒色財氣吃喝嫖賭全都沾染上了,不少人還有大煙癮。

  光復軍奪取梧州之後並沒有接收他們,而是把他們給遣散了。這些清軍也不懂種地,更不想種地。被遣散之後,不少人乾脆就當了土匪。但是這年頭兵荒馬亂的,廣西又是個民風彪悍的所在,這土匪的日子也不好過。得知有人準備幹掉光復軍,奪還梧州,他們紛紛互相聯絡,有一千多人聚集起來。這裡頭為首是個叫做劉文生的把總,有一口抽煙抽的黑黢黢的牙齒,民團老大李壽昌見過他,知道這傢伙是個大煙鬼。會議剛開始的時候,這劉文生還能坐住,結果只開了一會兒,他就忍不住坐立不安起來。又過了一陣,劉文生又有點想涕淚橫流的跡象。不過他也知道此時不能立刻點上煙槍,所以他的部下給他敬上了一根葉子洋煙,劉文生趕緊抽了起來。從那辛辣的味道中,李壽昌聞出來,這葉子洋煙是用大煙膏泡過的。那刺鼻的味道非常令人不爽。不過此時李壽昌也不想計較了。

  當然,劉文生態度很堅定,“只要大夥能把城門打開,我就帶著兄弟們殺進城去,定然讓那光復軍一個不留!”

  另外一支反對光復軍的重要力量卻是艇軍中的豪傑,其中幾個人李壽昌還有點眼熟。為首的兩人名叫胡有祿和吳鳳才。他們在1852年曾經一起攻打過梧州,之後數次參與過打梧州的各路隊伍。

  胡有祿號稱手下有兩三千兵馬,他看到李壽昌這個老對手投來的異樣目光,就大大咧咧一笑,“我一直問羅大綱叫大哥,不過這羅大哥當了光復軍的官之後就變了,不僅不照顧兄弟,還把江上所有好處都撈到他一個人手中。大哥不仁,就別怪我們當兄弟的不義。這次能打下梧州,兄弟我好歹也得混個官身。張國梁當過土匪,招安之後照樣當了大官。我這就誠心誠意投奔朝廷啦!”

  聽著這話,並不完全相信的李壽昌只能點點頭。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8 23:52

第52章 投身與投機(八)

  “我們為什麼不能進城?若是不讓我們進城,那我們就不奉陪了!你們自己愛怎麼打怎麼打!”艇軍首領胡有祿怒道。

  “沒錯!我們這五六千兄弟投奔誰不都是好吃好喝,又不是非得跟著你們在一起。”艇軍的另外一個大頭目吳鳳才陰陽怪氣的在一旁幫腔。

  李壽昌聽著兩人的話,只是冷哼一聲,卻根本不予回答。這次會議各方勢力都頗為直率,民團和官軍很早就開始合作,兩方也早就有約定,民團負責打開城門,官軍進城後奪取要害場所,殲滅城內的光復軍。至於艇軍,民團與官軍的共同看法是,他們在碼頭發動進攻,吸引光復軍的兵力。

  民團代表與官軍代表都表示會在戰後送給艇軍一大筆錢,這就讓胡有祿和吳鳳才感覺到了一種深深的陰謀味道。

  進攻港口的確能撈一筆,控制港口之後就能控制港口的貨物,那的確是一筆大財。只是想撈到這筆錢,首先就得能夠控制港口才行。光復軍在港口設置了相當堅固的防禦公事,高高的望樓,大量守備部隊,進攻港口就是虎口奪食。而且不管港口有多少貨物,與城內一比,就顯得很是雞肋了。若是讓官軍與民團奪取了城防,他們是一定不會讓艇軍殺進城裡的。

  所以兩位草莽豪傑立刻表示強烈反對,他們堅持自己的立場,若是不讓艇軍進城,他們就不會參加此次針對光復軍的戰鬥。

  官軍的立場倒是比較搖擺,他們所期待的乃是重新控制梧州城,再次過回到原先的美好城市生活。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官軍被遣散之後,那些比較正派的官軍都回家老老實實的討生活去了,凡是渴望打回梧州的,都不是什麼好鳥。劉文生抽著用大煙膏泡過的葉子洋煙,自己盤算著手下這一千多號人。其中至少有三分之一都有與劉文生一樣的大煙嗜好。劉文生急切的想打回梧州,非常重要的一個理由就是梧州水路交通發達,大煙的價格遠比其他窮山僻壤的地方便宜的多。光復軍遣散清軍的時候給了他們一筆遣散費,劉文生很快就把這筆錢都給用光了。若是不能趕緊回到梧州城去,再次過上有著豐厚油水的官軍生活,等到買不起大煙的時候,劉文生就不知道自己以後的日子怎麼過了。

  所以對他來說,對他手下的這批兄弟來說,他們不在乎和誰合作,以能夠進城,重奪梧州為首要考慮。其他的什麼都好講。

  至於民團,他們對艇軍沒有任何放心。艇軍這幫貨色進城之後會幹出什麼來,他們再清楚不過。這也是為什麼民團在梧州防禦戰裡頭能夠作戰勇敢,意志堅定的理由。他們是在為自己的家園和財產而戰,若是光復軍沒有這麼急哄哄的試圖徹底解散民團,而是採取和滿清一樣的與民團全面合作的政策,民團根本不會考慮與光復軍決裂。畢竟到現在,光復軍的政府營運,水運管理,秩序維護,都遠比滿清官府更有效率。

  兵、匪、團練,三方各有各的立場,各有各的需求,而且都不做出任何退讓。爭論了一陣之後,團練一方首先覺得沒有談下去的必要,雖然日子不好過,可他們的日子還能繼續過下去。光復軍並不侵犯私人財產,普通百姓的生活過的很好。團練一方完全可以等下去,或許光復軍只是在嚇唬民團而已,再過一陣子他們也就軟化下來。

  看著團練代表們要走,官軍的代表劉文生可不樂意了。他大喝一聲,“既然來了,那就不能不講義氣,你們覺得我們這就好打發了麼?若是李壽昌你不給兄弟們面子,那說不得,兄弟們也不能給你面子了?”

  “這話怎麼講?”李壽昌皺著眉頭問道。

  “怎麼講?不用講!我就把話撂在這裡,若是不讓我們官軍進城,你們也別想在城裡頭這麼逍遙自在的待下去!”劉文生怒喝道。這情緒一激動,劉文生立刻覺得這大煙癮加倍的發作起來。用大煙膏浸泡過的葉子煙畢竟比不了直接抽大煙,只不過是稍微有點鎮定的作用。心平氣和的時候還好,他這一激動,呼吸急促起來,先是打了個大大的噴嚏,接著臉部抽搐,鼻涕就忍不住開始往下流。他用衣袖蹭了蹭鼻涕,扭頭就向外疾步走去。可此時大煙癮上來,他覺得渾身的力氣幾乎被抽了個乾淨,這一用力,整個人反倒是搖搖欲墜。幸好旁邊的親兵上來扶住了劉文生。劉文生出去沒多久,一股大煙的味道就從外面飄了進來。

  官軍的這等表現讓團練代表們一陣厭惡,他們能夠成為梧州城中一支舉足重輕的力量,就是因為官軍不頂用。若是官軍裝備與戰鬥力能夠和光復軍一樣,哪裡用的著這些普通百姓投入到戰爭中去呢。

  而艇軍的頭目胡有祿和吳鳳才則是一臉譏誚的表情,雖然沒說話,不過他們的意思很明白,若是指望這群抽大煙的官軍起到重要作用,那就是大笑話。真正能有戰鬥的還是民團與艇軍。

  民團頭子李壽昌當然知道這點,艇軍都是在水上討生活,若是抽了大煙,別說打仗了,站船上的時候即便沒有風浪,大煙癮一上來他們自己就能掉水裡淹死。然而正是明白這點,民團頭子們才更加不願意讓艇軍進城。這群很有戰鬥力的傢伙殺進城來,梧州城內會遭到無情的劫掠。

  不過官軍李文生方才的發言也讓李壽昌覺得有點不安,那個威脅也不能無視。若是李文生看民團不配合,所幸破罐破摔的跑去找光復軍告狀的話,早就想收拾民團的光復軍正好有了最佳的理由。

  民團自己最後先開了一個內部會議,大夥還是不想讓艇軍進城,不過看這局面,想不讓艇軍撈些好處也不現實。最後他們達成了一個協議,可以讓一百艇軍跟著進城,把事先應允好的財物給他們之後,就讓這幫人滾蛋。只要民團和官軍能夠守住城門和城牆,城內的一百艇軍也沒什麼可怕的。

  等李文生好不容易過足了煙癮,心滿意足的回到了會場之後,新一輪的會議再次開始。雙方討價還價,先是艱難的討論給艇軍多少財物,好不容易以五萬兩銀子達成了協定之後。又開始討論起到底是一百還是三百人進城的事情。兩邊是互不相讓,談判差點破裂。好在李文生過足了煙癮後腦子也靈活了不少,他從中協調,最終雙方決定三日後再談判。

  民團頭子好不容易從充滿了大煙味道的會場中出來,人人臉色都極為難看。勢力最小的民團頭子呂文政氣呼呼地說道:“我說,咱們乾脆就先把那群雜碎的事情先告訴光復軍好了!我看讓他們回來,還不如讓光復軍在梧州呢!咱們現在能夠立下功勞,光復軍怎麼都得對咱們好些,只要他們能松鬆手,我們跟著他們幹又能如何?”

  聽了這個建議之後,其他幾名民團頭子都沉默不語。這並非不是一個選擇,特別是與官軍和艇軍會面之後,這更是一個頗有誘惑力的選擇了。只要光復軍能夠與民團和平相處的話。

  李壽昌回到梧州城內的自家沒多久,就有僕役前來稟報,“老爺,不好了!咱們的人被抓走了!”

  “為何?”李壽昌有些吃驚,難道是自己的事情被光復軍發現了?

  “今天幾個兄弟出去吃飯,在飯館裡面和人打起來了。咱們的兄弟吃了點虧,他們氣不過,就跑回去拎了傢伙。結果被員警看到,讓他們放下傢伙。員警欺負人,兄弟們就和員警打起來……”僕役的聲音越說越低。

  李壽昌聽到這裡怒斥道:“什麼欺負人,明顯是他們沒把員警放在眼裡!”

  聽到這聲怒喝,僕役身子微微縮了縮,不敢再說下去。

  知道不是自己勾結官軍和艇軍的事情曝光,李壽昌覺得心裡面安定了不少,不過手下人竟然這麼不聽話,李壽昌心中怒火大盛。這些日子以來,李壽昌生怕惹惱了光復軍,對手下嚴加管制,不許他們私自出門。可是有千日做賊,哪裡有千日防賊的。他一出城,手下立刻就開始撒起歡來。

  想到這裡,李壽昌惡狠狠地問道:“到底是那些兄弟跑出去和人打架?”

  “是那些領餉的弟兄!”僕役答道。

  李壽昌騰的站起身,嚇得僕役往後退了兩步。民團不是常備軍,所以他們分為骨幹和附庸兩類。骨幹份子是脫產的,由主家掏錢供養,定時發放餉銀。平日裡就是軍事訓練,並且為主家辦事。附庸則是自己訓練,平日裡主家會稍微照顧一下他們的生計,給點錢糧。到了打仗的時候,骨幹的領餉兄弟除了作為主家的親兵之外,也負責聯絡,指揮那幫附庸。也只有戰時,附庸頭子才能根據他們帶領的部隊數量領取一定的餉銀,而且還得根據他們承擔的軍事任務,以及部隊的表現領取每一次的賞錢。

  若是附庸們打架,李壽昌還能說和自己沒任何關係,現在是領餉的兄弟可就不一樣了。這幫人完全是靠了主家的地位而生活,當然,主家也得有這群爪牙的支持,才能有更高的地位。

  現在是領餉的部下被抓,李壽昌就覺得事情要糟糕。果然,沒多久就有光復軍的人前來拜見。李壽昌自己不出面,而是讓管家接待了光復軍的人。而光復軍的人給李壽昌發了一張“傳票”,連水都沒喝一口,這就走了。

  看著船票上讓李壽昌第二天到光復軍指揮部前去報到,接受詢問的內容,李壽昌心中一陣哀歎,他怎麼就這麼倒楣呢?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8 23:52

第53章 投身與投機(九)

  沈心兩年多前在安徽成為了韋澤建立的安徽政府臨時工,後來帶著母親跟隨韋澤到了廣東。在路上就被政治部看中,成為了政治部的一員。羅大綱進攻梧州的時候,沈心作為軍中的政治委員,一同到梧州來。

  這樣的一個經歷,即便是在光復會裡頭也算是相當可觀,要是說沈心不覺得自己有些與眾不同,那是不可能的。不過沈心好歹自幼學聖人的書,知道做人要謙虛謹慎,哪怕是裝,也得裝的對別人尊敬才行。

  “沈老弟,你年輕,一會兒就得靠你上場了!”羅大綱認真的給沈心安排著角色。

  “我明白了!我一定會不依不饒,讓民團的傢伙覺得只要有我在,他們就沒有好下場!”沈心認認真真地答道。

  “你記住,你是我們這裡的大人物,是我們的監軍!你說不放過民團,我們就得聽!”羅大綱繼續強調著演戲的要點。

  “喂!喂!羅大哥,你能不能別說這樣的話!我們的政治組織可不是這麼搞的!”沈心連忙辯解道。

  羅大綱笑起來,“哈哈,沈老弟,我們知道,可那幫民團不知道。讓他們弄明白這個未免太難。所以他們怎麼想,我們就怎麼演。”

  參謀部裡面的一眾高級軍官看著羅大綱調侃沈心,都跟著笑起來。而沈心看自己是註定要被大家調侃,也只能無奈的嘿嘿傻笑起來。不過這笑容不是裝出來的,最近羅大綱為首的這幫軍隊高層的行動,讓沈心有了發自內心的佩服。

  滿清在廣東針對韋澤的光復都督府設下了政策,誰能從光復都督府手中奪取城市,誰就立刻成為該城市的最高官員。因應了這樣的政策,光復都督府則放長線釣大魚,讓那幫並不服從光復都督府的傢伙自己跳出來。政治部認為,想威懾地方,直接不分青紅皂白的殺人也勉強能夠算成一種辦法,但是那效率太低。以中國的社會情況,光復都督府針對跟隨滿清的敵人實施殺戮,一來能夠威懾宵小,讓那幫沒膽子造反的人再不敢有異動,二來百姓擔心的是以私仇殺人,中國人民能夠接受以公事殺人的事情。在兩股勢力爭奪天下的時候,群眾們不會因為公事殺人而生出報復的情緒。第三就是更加現實的經濟目的,清除了一部分廣東地方上的上層之後,光復都督府就能接掌這部分人讓出的空間,這部分原本被私人掌握的社會空間加上光復都督府奪取了滿清的官地,這些東西自然就成了光復都督府在廣東最初的本錢。

  沈心能夠很輕鬆理解政策,卻不等於他就有能力執行這方面的政策。而沈心發現了另外一件事,部隊裡面的高級軍官們或許對文字並不太瞭解,對文字並不太敏感。然而只要沈心能夠把政策的核心理念用這幫軍人能夠理解的方法講清楚,這些軍人立刻就能拿出執行的法子出來。這些執行的辦法甚至能稱為精巧。

  首先就是情報部門將幾名試圖回廣東煽動造反的官員放回梧州,這幫人立刻就自由行動起來。經過一番上躥下跳的聯絡,試圖推翻梧州地方政權的勢力紛紛浮出水面。民團、官員、官軍之間的聯合是應有的道理,而與這三者之間素來敵對的艇軍也介入此事,的確讓沈心大吃一驚。

  羅大綱他們根本不為所動,在敵人越聚越多的時候,部隊卻開始大量撤出梧州。製造出了一個梧州空虛的局面。而製造出這個局面的同時,羅大綱他們卻策劃對民團繼續施壓。如此大大咧咧的做法可是把沈心給嚇住了,若是民團不造反,沈心當然會感到為難。但是民團造起反,沈心只感受到了更大的不安。

  而民團頭子李壽昌的部下和員警打架,這個突發事件被以極高的效率利用起來。高級軍官們拋棄了前一個還比較生硬的劇本,迅速制訂了一個新劇本。在這個新劇本裡頭,部隊軍官們成了心懷叵測,暫時隱忍不發的傢伙。年輕的沈心則扮演著一個不知進退,急功近利的年輕人。

  被大家調侃了一番之後,沈心坐回椅子上反復的想著自己在這齣戲裡面的角色,沈心一面在紙上寫著,一面反復考量。而羅大綱在沈心肩頭拍了一下,“沈老弟,你不用去演戲,你就告訴他們,他們現在不低頭,你說什麼都不會放過他們就行了。這本來就是個不講理的事情,你若是真的弄出個道理來麼,那看著就不對了!”

  “啊?!”這話讓沈心覺得眼前一亮。

  羅大綱看著沈心那有喜有憂的神色,他自信地說道:“別的事情都準備好了,到你該上去畫道的時候,你就上去畫。有那一道就行啦!”

  就在此時,警衛員前來稟報,李壽昌和其他幾個主要民團的頭子都到了。羅大綱扭頭問其他人,“準備好了麼?”

  “準備好了!”“沒問題了!”大家紛紛答道。

  得到了大家的回應,羅大綱對警衛員說道:“讓他們進來!”

  三個時辰之後,在李壽昌的一處秘密宅邸,梧州民團頭子們集結在一起開起了秘密會議。會議討論的就是最近梧州的變動。

  李壽昌等人下午時候遭到了梧州光復軍政府的威脅,羅大綱等人以民團的人毆打員警事件為藉口,要求民團儘快的申報註冊。而那個叫做沈心的毛頭小子看樣子還是個讀書人,他用讀書人特有的引經據典的話表示,事前他們已經告知民團必須註冊,所以現在就得執行當時的規矩。

  遇到這樣的激進份子,原本心懷叵測的羅大綱只能反過來先彈壓內部的異動,雙方隨即爭執起來。在他們之間的鬥嘴中,李壽昌明白了,原來這個二十歲左右的毛頭小子是光復都督府派來軍中當監軍的人。這位年輕的監軍為了立下屬于自己的功勞,主張對民團採取強硬手段。

  俗話說嘴上沒毛辦事不牢。年輕的監軍定然是有大靠山的人,而年輕人試圖立功,試圖從年長的實際指揮者手中奪取權力也是人之常情。羅大綱這幫年長的實際指揮者也沒辦法把這位監軍怎麼樣,當這位監軍吆喝著等大兵回到梧州之後,一定要把民團如何如何的時候。羅大綱等人只能閉嘴不言了。

  整個事情最後也沒弄出什麼結果來,除了李壽昌不得不繳納了一筆罰金之外,也就不了了之。而通過這件事,李壽昌得到了兩個重要消息。第一個是光復軍近期還會減少在梧州的兵力。第二個則是年輕的監軍在大部隊回到梧州的時候,看來是不會放過民團,特別是李壽昌的民團。

  到了此時,李壽昌也沒了辦法。那比罰金讓他十分肉痛,而未來的威脅更是讓他覺得必須採取其他選擇了。其他民團頭子也都是一臉的沮喪,毆打員警的是李壽昌的手下,其他民團頭子明顯是被弄來看殺猴駭雞的戲碼。而那位年輕的“監軍”實在是給其他民團頭子們留下了過分深刻的印象。因為手裡沒有兵權,他一個勁的吆喝回廣州的時候要去見誰誰誰,等他從廣州回來,要帶著多少多少人馬,要把民團如何如何。

  這等大少爺出身的傢伙最是可怕,他們做事往往不顧後果,在成事不足的同時,又有著一定能把事情辦糟的敗事能力。

  到了此時,眾人愁眉苦臉,再也沒人提出與光復軍和平相處的觀點了。光復軍在梧州的政府對百姓或許不錯,不過這和光復軍李壽昌好不好是兩碼事。民團頭子們此時只能優先選擇自己的安危。

  “如果粵匪真的從梧州調兵走,我們就和城外的兄弟們聯絡吧!”李壽昌說道。

  民團頭子們聽了這話之後都忍不住歎氣,哪怕是再不想和艇軍合作,此時也到了不得不合作的地步。

  光復軍的監軍對民團發出嚴厲威脅之後的五天中,光復軍將近三千部隊分四批撤出了梧州,乘船東下。李壽昌他們趕緊與肇慶的親友聯絡。很快,他們得到了一個令人驚訝的消息,光復軍在福建方面與官軍連場大戰,損失相當的嚴重。此時不僅是梧州,肇慶、江門等地的光復軍都開始向廣州集結,大有北上與福建官軍決一死戰的跡象。

  在此時,其他民團頭子們都有些縮了,他們建議是不是等待光復軍與福建官軍交戰的消息。李壽昌卻提出了完全不同的觀點,“光復軍打輸了自然最好,可他們若是打贏了呢?等他們打贏之後,必然是傷亡慘重,那時候他們就更得從我們身上榨油。與其到那個地步,還不如我們自己先動手。光復軍那時候正在和官軍打仗,得知我們奪取了梧州,珠江門戶洞開,官軍還能直逼廣州。那時候腹背受敵之下,他們反倒更容易打敗仗。”

  民團頭子也都是打過仗的人,這個道理他們也能聽明白。他們知道自己若是動手,那就只能讓光復軍徹底失敗才行。只要光復軍輸了,那麼早動手晚動手已經沒了分別。就在他們還在遲疑的時候,城外的官軍把總李文生再次催促他們動手。而且還發出了威脅,若是他們不懂手,李文生就要走人了。

  民團也知道只靠自己這點兵力是不行的,李文生一走,艇軍也就指望不上。民團即便是想起來造反,面對城內將近兩千左右的光復軍,他們也沒辦法成功。到了此時,民團不得不做出決定。10月9日那天,發動造反!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8 23:52

第54章 投身與投機(十)

  “為什麼還要接著往外撤兵?多留點人不好麼?”沈心在光復會的成員會議上問道。

  “太多的兵在城裡面未必是好事。”第一旅旅長徐友良解釋道。如果部隊數量比較大,還集中在一個要點上,這從軍事理論角度來說屬於非常沒效率的做法。從現實的角度,想讓那幫造反的傢伙們勇敢的蹦出來,適當的示弱也是必須的行動。徐友良引用了《淮南子•兵略訓》中的話,“故用兵之道,示之以柔而迎之以剛,示之以弱而乘之以強,為之以歙而應之以張,將欲西而示之以東。”

  講完了戰略上的考量,徐友良做了個總結,“雖然我們並不能以敵人對我們的誤解為戰略基點,眼下的局面,也只能用點詐術才行。”

  沈心自己不是個特別愛發號施令的傢伙,更不用說政治部的制度規定也比較嚴厲。政治委員固然有很多權力,卻沒有干涉其他專業部門行動的權力。例如這次伏擊行動,沈心可以負責召開戰前的光復會會員的會議,卻不能干涉具體戰術制定與執行,在會議之後,沈心還得服從部隊的安排。

  當然,部隊上的同志當然不會故意安排沈心去前線送死,作為專業技術部門,部隊的同志當然知道怎麼讓意外很容易發生在沈心身上,所以他們要做的就是避免意外。不過這種制度模式也讓沈心感覺到光復會政治制度上的苦心孤詣,政治權力與專業素養和部門的分離,同時政治權力又與專業部門的結合,至少在沈心看來,他有太多令人信賴的人可以依靠,實在是相當爽的事情。

  部隊上的同志同樣很開心,很放鬆。外行不能指揮內行,這絕對是讓內行們感到無比輕鬆的事情。而且沈心雖然問題多,卻不會指手畫腳,某種意義上,向沈心講述策劃的方案,本身就有整理思路的作用,同時也是個顯擺的過程。

  城內不到兩千人的梧州防禦部隊又抽調了五百多人順江而下。對外,此次出動的理由是沿江加強巡邏,防備水賊滋擾。如果從梧州防禦部隊的角度而言,一千四百名戰士只能固守四個重點防禦要害,警察局、軍營、前梧州知府衙門,碼頭。兵力已經到了穀底。如果敵人此時不發動進攻,再過幾天,他們就沒機會了。

  作戰計畫裡面把沈心安排在碼頭上,碼頭這邊一直是固守單位,沈心在裡面,大夥也放心。所以沈心問旁邊來視察的羅大綱,“就這麼點人,咱們能頂住麼?”

  “沈老弟,我跟韋都督跟的晚,我也是現學現賣。部隊平日裡接受的訓練,其中就包括遭到突然襲擊時候的應對。我們雖然知道肯定有人要對我們搞襲擊,那就只能在這裡等著。作戰訓練講的是,平時多流汗,戰時少流血。我們現在能依靠的恰恰就是平日裡的訓練,以及部隊的整個組織水準。到了現在,我們就相信部隊吧!”羅大綱說道。

  沈心有些不置可否的微皺眉頭的時候,羅大綱又說道:“要是沈老弟還是擔心的話,反正你也在碼頭了,乾脆上船去視察江上的情況吧!”

  “羅大哥,我可不會臨陣脫逃的。讓我離開梧州的話,以後誰都別說!”沈心立刻非常認真地說道。

  羅大綱交代著,“好吧,那你就老老實實的待在碼頭這邊,碼頭上雖然看著危險,但是我們的部隊是始終警戒,可以在最短事件裡面做出反應。倒是其他地方,只怕是那幫造反傢伙們重點進攻物件,我們在城內兵力空虛,沒辦法保證不出事。你自己也做好戰鬥準備!”

  這種內部的高級戰備狀況從10月5日開始實施,部隊只有一部分中層軍官得到了或許後面會有戰鬥的消息,基層只是接到命令,由於梧州城內部隊數量比較少,所以部隊要提高戰備狀態,防止被人佔便宜。

  包括員警部隊也接到了命令,此時城內部隊數量少,員警部門要注意些,暫時不要強硬的與民團發生衝突,等到大部隊回到梧州城的時候,那時候就和民團算筆總帳。

  韋澤所在的21世紀,中國的員警與公安體系已經發生了重大變化。首先就是員警系統的指揮層級大量壓縮,地方上的派出所擁有的功能提升,不少大隊和分局被取消。韋澤受這種影響,在建立員警系統的時候,就很注重基層單位的實權。地方分局以打擊犯罪,維持秩序,特別是負責政策宣傳工作。包括行路靠右走,交通指揮,這些一直困擾城市的問題在出現員警之後很快就得到了好轉。

  同樣,通過建立員警體系,韋澤也合情合理的徵召了一批當地人。有當地人在很短時間內就加入韋澤的體制,梧州地方上的百姓觀感也相當不同。

  當然,員警部隊裡面大部分成員都是梧州當地人,在面對民團的鬥爭裡頭,員警系統被視為“不可靠因素”,天知道這幫人會被當地人滲透成什麼模樣。好在最初的時候,這批人都沒有被發給警棍之外的武器,武裝員警完全由部隊軍人專業組成。他們即便是加入敵人一方,也不會給部隊造成什麼影響。

  到了10月7日,出現了一批投奔者。無論是員警系統還是艇軍裡面,都有人跑來向光復軍告密,說在這幾天,民團與艇軍都會發動對梧州光復軍的進攻。光復軍仔細審問這些投奔者,他們都只說“這幾天”,具體是哪一天,沒人能夠說的清楚。不過大部分人都說在10月10日以後發生。

  “這些人到底幹什麼的?他們是真的投誠,還是想幹什麼?”部隊裡面的同志有些拿捏不定。

  羅大綱給出的評價是,“這幫人都給關起來,知道這件事的人,那就不會是什麼好東西。他們來投誠只是他們覺得打不贏咱們,卻又不想放下民團和艇軍對他們許下的好處。這就乾脆跑來投奔他們覺得會贏的一邊。不管他們跟隨誰,他們試圖從這場戰鬥中牟利的想法沒有任何變化。這種人,不能信!”

  軍官們一聽,都有恍然大悟的感覺。大夥原本只是以這幫傢伙投誠的行動來判斷他們,如果以最終獲利的角度來看,這群人的確是試圖在戰都裡面押注的貨色。而這種貨色本身就不值得信賴。把這些人統統送進監獄關押起來,部隊表面上還是和平日沒什麼不同。只是因為部隊離開梧州,導致了士兵們在街頭變得更少而已。

  到了10月8日晚上,胡有祿和吳鳳才已經把自己手下一千名左右的艇軍兄弟們帶到了梧州附近。他們自己號稱有五千人馬,總數倒也真的有這麼多數字。不過其他四千人都是與城內民團一樣性質的附庸。附庸們僅僅是在有大生意可做的時候,才會自己選擇是否加入這麼一個行動而已。

  三年前,這兩位豪傑手裡還有一千五百多人,而廣西天地會起義,讓他們手下不少兄弟跟著天地會走了。現在兩人手裡能夠直接指揮的只剩了一千人。而且這一千人還是胡有祿和吳鳳才花了大價錢發放餉銀才留下來的兄弟。此次他們打梧州很大程度上也是被逼無奈,若是他們不能打進梧州發一筆橫財,光是自己的經濟壓力就能讓兩人徹底沒錢維持眼下的局面。

  根據計畫,兩人要用船把官軍載到梧州城西門把他們扔下去,接著艇軍兄弟繼續向東,進攻水南門。在他們攻打水南門的時候,民團回打開西門,官軍開始殺進南門。進而向南門發動進攻,最後打開城門,大家匯合。

  雖然這計畫被反復討論過,胡有祿和吳鳳才還是覺得不放心。他們最大不放心的就是這幫官軍的戰鬥力水準,一千多人的官軍還算是有統一指揮,光這個數量比胡有祿和吳鳳才的核心部隊還多。問題是這裡面至少有三分之一就是大煙鬼,為首的頭目李文生更是其中翹楚,沒有大煙槍是一天都活不下去。這樣的一支部隊真的有戰鬥力麼?

  不過到了此時也沒了其他選擇,胡有祿和吳鳳才也只能勉強相信自己友軍一次了。

  到了10月9日淩晨,李文生一身大煙味的從自己所在船艙中鑽出來,對著胡有祿和吳鳳才說道:“兩位,時辰已到,咱們出發吧!”

  很快,一支船隊載著兩千多人順流而下,直奔梧州城而去。在這支打頭的船隊後面,更多的船支結成了大大小小的船隊,拉開了一些距離,跟著打頭陣的船隊前進。滿打滿算,這些人的數量大概有六千多點。城內還有超過四千人的民團參與此次行動。光復軍在梧州城內只有一千五百人。一筆六的比例讓光復軍呈現出極大劣勢。

  至少在此時,進攻光復軍的聯軍都認為自己勝券在握!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8 23:52

第55章 投身與投機(十一)

  “劉三!我等去打粵匪,你快點跟我們去!”在劉三的家門外,有人嚷嚷著。

  “好!我給家人說一聲,很快就去!你們自己先走吧!”劉三沖著外面喊道。很快,他就聽到外面喊話的人快步走了。劉三手中緊握著一根木棒,好不容易才算是把心放下。

  “哥,怎麼辦?”劉三的弟弟劉五問道。

  劉三對自己弟弟低聲喝道:“你瞎吵吵什麼?民團還有光復軍,咱們誰也不幫!再說,我不過是個小小的員警,我又能做什麼去?”

  10月9日那天,從清晨開始,先從西門處開始爆發。民團的精銳率先發動了進攻,兵力薄弱的光復軍經過一番抵抗,終於讓出了西城門。大部隊開始撤往城內。

  前梧州知府衙門一帶此時已經被改造成了一個小型的要塞,政府以及軍隊兩部分都以此為核心。留守的1400人中,800名人員守這裡。600名人員守碼頭。

  按照反光復軍聯盟事前的約定,艇軍此時負責攻打城南的水門碼頭,民團負責殲滅光復軍把守的梧州知府衙門。事情的發展稍微出了點偏差,城西與城南兩處倒是城西先打起來的,另外就是守城西的光復軍並沒有被圍在城西,他們以猛烈的火力在民團的圍攻中打開了一個缺口,反向殺進了城內,直奔梧州知府衙門去了。

  除了城南水門和碼頭上的光復軍之外,其他守城門的光復軍都選擇了退往梧州知府衙門。民團雖然沒能達成分割圍殲光復軍的目的,卻好歹把光復軍圍在城南水門以及知府衙門兩處。除了這兩地之外,整個梧州再也沒有其他光復軍的武裝力量了。至少從這個角度來看,戰鬥到了此時算是大獲全勝。

  “沒抓到俘虜麼?”李壽昌有點意外的問道。他本以為這樣的突襲能夠起到作用,至少是給光復軍很大殺傷,卻沒想到光復軍竟然全跑了,一個俘虜都沒抓到。

  “他們定然有受傷的,我見到城頭有血跡!”李壽昌的親隨部下連忙說道。

  “什麼?連屍首都沒見到不成?”李壽昌追問道。方才雙方狠狠打了一陣,那火槍響的跟爆豆一般,李壽昌手下的核心部隊片刻間就傷亡了二十幾個人。李壽昌登時可堅持不住,他立刻命令其他部隊頂上去繼續進攻。

  若是真的說李壽昌對這幫人有多深的感情,那自然不是。李壽昌所謂的愛惜兄弟,是因為這幫人可都是吃餉的。那些人被打死,等於是以前投資在他們身上的錢財都打了水漂。那些人被打傷,雖然投資暫時還沒打水漂,可這幫人的價值就很值得考慮。首先就是他們是不是受了致命傷,若是致命傷,那就沒救了。以前的投資完蛋了。若不是致命傷,那也要考慮一下傷好之後是否還有戰鬥力的問題。若是手下失去了戰鬥力,以前的投資還是打了水漂。

  總之,養活民團是非常花錢的投資專案,李壽昌不肯放棄手中的民團,很大原因就是他的這筆投資遠沒有大賺一筆。賠本生意,誰都不肯做的。

  李壽昌這麼想,其他民團投資人,想法同樣沒什麼不同。所以光復軍才能很輕鬆的在數千民團組成的陣線上打出一個缺口,帶著受傷的同志撤回城內。

  不過此時的戰局在李壽昌看來是非常有利的,敵人數量稀少,又陷入了重重包圍。加把勁,他們就能輕鬆的奪取梧州城。梧州的城牆曾經抵擋過太多的敵人,光復軍真的想靠自己打下梧州城可不容易。抱著這樣的想法,李壽昌立刻組織團練發動對光復軍盤踞的梧州知府衙門發動了進攻。

  李壽昌是要造反,事前當然是以行事機密為主,甚至包括自己的一部分精銳部隊他都沒敢告訴。現在他們勝券在握,自然是隊伍裡面人數越多越好,這才出現了員警劉三被人招呼的一幕。然而員警劉三明顯沒有跟著李壽昌造反的打算,他是大門緊閉,命令自家人什麼都不要摻乎。

  很快,李壽昌也感覺到了這樣的問題。以前梧州被圍的時候,民團們的附庸人員即便談不上是踴躍參與,至少也是隨叫隨到,而且還能拉到城牆上去負責守衛。四大民團的核心部隊有一千左右,附庸部隊有三千,滿打滿算得有四千出頭。現在真的加入隊伍的不足兩千人,竟然有一半多點的人都沒有選擇加入對光復軍的進攻。這讓李壽昌感覺事情非常的不對頭。

  此時李壽昌命令四大民團從東西南北四個方面圍住光復軍控制的梧州都督府一帶,然後所有民團立刻去拉人過來。如果四千人來了三千多,李壽昌還能覺得心裡面有譜,現在只來了不到兩千人,他實在是覺得心虛。

  幸好此時城南也終於傳來了槍炮聲,李壽昌知道了艇軍此時也與光復軍接了火,心裡面也覺得安定了不少。他立刻命令自己的部下開始拉人,同時告訴其他民團,趕緊把平日裡的民團週邊人員給拉來參加。把手裡面人都派出去之後,李壽昌前去找在城頭上前官軍把總劉文生,“劉大人,這城頭上的大炮何時能夠運到城下?”

  李壽昌完全不認同官軍的戰鬥力,也沒有指望他們能夠衝鋒陷陣。李壽昌只期待官軍能夠使用在城頭的火炮,這也是民團唯一沒有接受過正式訓練的軍事裝備。其他的從火槍到大刀長矛,民團的骨幹人員水準絲毫不在官軍之下呢。

  劉文生聽完這話之後,竟然苦著臉說道:“粵匪竟然用鐵水把炮口給焊住了,現在城頭上所有的炮都不能用了!”

  “什麼?”李壽昌登時就懵了。他敢起來造反,制定的軍事計畫中,奪取城牆的目的就是要奪取火炮。民團自己有火槍,卻沒有火炮。沒有火炮的話就沒辦法進攻堅固的防禦體系。可粵匪居然不吭不哈的把火炮給廢了。

  李壽昌也不敢相信劉文生,他連忙奔向了最近的火炮,一看炮口,卻還是黑洞洞的,他鬆了口氣,對劉文生怒道:“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開玩笑?”

  劉文生手裡拿個根通條,向炮管裡面插去。只插進去了不到一紮長,就被東西擋住了。劉文生苦著臉說道:“李先生,我可不是唬你,你自己看看裡面有沒有被鐵水堵死!”

  李壽昌也用通條試了試,這才發現炮膛裡面果然有東西堵住。用勁將通條往裡面搗,傳出的是金鐵相交的聲音,李壽昌此時不得不相信,大炮真的沒辦法用了。

  但是李壽昌還不死心,“劉大人,所有的炮都這樣了麼?”

  劉文生咧著嘴哀歎道:“我已經派人查過,所有的大炮炮口都被鐵水給焊住了!”

  “那……那能修麼?”李壽昌抱著極大的期待問道。

  “這怎麼能修呢?這些大炮就完全廢了!”劉文生痛苦地答道。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8 23:52

第56章 投身與投機(十二)

  “大夥都出來!一起打走光復軍,迎回朝廷的官軍啊!”

  “一起去殺光復軍啊!殺一個當兵的賞十兩!殺一個當官的賞百兩!還給舉人功名!”

  ……

  中午之前,梧州城內到處都是此類喊叫。除了城南水門城頭上的光復軍炮兵火炮射程之外,民團發動了所有的宣傳人員在城內大肆宣傳著。

  廣西這地方民風彪悍,太平軍靠著廣西老兄弟打到了天京城,梧州城內的民團能夠守住數年來多次敵人的攻城,不管是天地會還是艇軍,每次可都是有數萬人參與攻城行動。所以有一部分人年輕氣盛的青少年興沖沖的加入了隊伍。

  但是更多梧州市民對此這番宣傳持非常冷淡的態度,像是員警劉三,他就嚴令自己的弟弟們不許出門參加戰鬥。劉三的理由很簡單,“你聽這幫人吆喝成這樣,賞賜高的嚇人。若不是他們靠自己對光復軍沒有任何辦法,他們會捨得開出這樣的價碼麼?你們出去打仗,好歹也去加入一定會贏的那邊啊!”

  劉三如此老成的觀點得到了他的父親與哥哥的贊同,劉三的弟弟們雖然是血氣方剛的年紀,也沒有那種熱血上湧後完全不知好歹的衝動。梧州百姓中的年輕男性這幾年裡頭積累了不少戰鬥經驗。守過城,打過仗,見過攻城者被打死,也見過守城者被打死。懂得了戰爭的殘酷與可怕,他們就懂得了怎麼才能避開死亡。

  有如此的理性,對百姓來說自然是好事,但是對民團來說可就不是什麼好消息了。李壽昌可以說用盡了力氣,發動了所有的能力。他甚至在街頭堆起了數箱金銀和大串的銅錢,希望梧州市民看到這些財富之後,能夠被賞錢沖昏了頭腦。可百姓們被衝昏頭腦,首先得是百姓看到錢才行。此時家家關門,戶戶落鎖,根本就沒什麼百姓主動上街看熱鬧。

  “你們再去,挨家砸門!一定要讓他們出來打仗!”李壽昌氣急敗壞的對負責此時的弟弟嚷道。

  “大哥!你這又是何必。這幾乎把咱們家的家當都給拿出來了!”李壽昌的弟弟委屈的反對著李壽昌的要求,“再說,打仗也是這好幾家的事情,咱們為何要出這麼大的力氣呢?”

  面對自家弟弟的反對,李壽昌只是苦笑,卻說不出明確的理由。倒不是李壽昌沒有想明白,而是他想的太明白了,所以深知說出來只怕會把自家弟弟給嚇壞。

  早上的時候,面對著全部給毀掉的火炮,李壽昌試探著問官軍把總劉文生,現在找鐵匠趕緊修復的話,能否把火炮修好。李文生告訴李壽昌,這些火炮已經廢了,修理火炮用的時間與力氣,比起把這些火炮給融了再鑄成新火炮還要長。

  劉文生此時根本沒有理由誆騙李壽昌,李壽昌的眉心立刻就皺成了一個疙瘩。

  光復軍為何把城頭上的鐵炮都給廢了?他們肯定不想讓這些鐵炮繼續發揮作用!

  那光復軍用什麼防禦城頭?用他們自己的炮!

  光復軍自己炮呢?在他們的軍營裡頭!

  一連串的想法在民團頭子李壽昌腦海裡面閃電般的飛竄著,這些想法脈絡一致,很快就指向了一個結論。光復軍一直在防範城內有人造反!

  這個結論並不讓李壽昌意外,據說韋澤也曾經參與過圍攻梧州的戰鬥,不過那時候韋澤在梧州西邊,從廣西方向打過來。現在光復軍從廣西北上,東進,再南下。繞了一大圈之後從梧州東邊進攻,以空中、地面的雙重武力,終於讓這座城市屈服了。這些老于行伍之人若是沒有能夠想到有人會在背後發動襲擊,那未免太小看他們了。

  光復軍有豐富的戰爭經驗,李壽昌也不是沒打過仗的雛!以他的感覺,這次的事情已經大大偏離了李壽昌最初的設想。最初的設想裡面,李壽昌他們四處進攻,把兵力本就薄弱的光復軍分割成數個小作戰單位,以6:1的優勢兵力一一殲滅。

  現實中,光復軍的數支部隊都輕鬆殺開重圍,返回了基地。此時的梧州巡撫衙門與城南水門碼頭兩處要點已經被光復軍牢牢守住。這兩處地區本就是防備森嚴的所在,1400人的部隊用在防守這兩個地區,立刻顯得綽綽有餘起來。

  在這個時候,李壽昌立刻請城中的鐵匠上城頭看看能否修好火炮,不管劉文生怎麼講,李壽昌都覺得自己應該把事情辦到問心無愧。萬一是劉文生看走了眼,或者是鐵匠手藝高超,有自己的辦法呢?

  做了這個佈置之後,李壽昌立刻請清軍派兵與民團一起作戰。他態度嚴厲地說道:“劉大人,此時我們若是攻不下城內光復軍據守的地方,消息走漏之後,廣東的光復軍順著珠江趕過來,你覺得我們都會有什麼下場?我自然不用講,整個家業都毀了。可劉大人覺得光復軍就會放過你麼?”

  劉文生也不是傻瓜,他當然能看清楚此時的局面。城頭沒了火炮,若是連城內和水門的光復軍都收拾不了,等到光復軍援軍趕到,這幫人可就沒了任何機會。劉文生說道:“李先生,讓這幫人打仗當然可以,不過這銀子,大煙,你可得先管夠!”

  用銀子刺激士氣,這倒沒什麼,可是用大煙刺激戰鬥能力,李壽昌還是第一次聽說。可劉文生卻是極為有信心,“大煙送上,立刻就有人敢打仗!”

  專業人士和非專業人士就是不同,劉文生讓一群官軍中的大煙鬼們隨便抽了幾口,剛剛治住了癮頭,卻又沒讓他們完全滿足。那群大煙鬼們倒也能夠站穩了,倒也能夠端得起槍。劉文生接下來說的很簡單,想過癮,想以後不愁煙錢,那就玩次命,沖上去突破了前方光復軍把守的街壘。

  劉文生手指的方向有一道街壘,街壘由裝填了土和沙的麻包壘成。光復軍早就準備好了這些麻包,在得到了敵人進攻的消息後,幾乎轉眼間就完成了街壘的構建。由梧州知府衙門,街壘組成的防禦體系前,民團付出了兩百人的傷亡,連靠近都辦不到。

  但是官軍並不知道這點,他們此時好不容易壓住了癮頭,神志也沒有完全喪失。聽說只要打完這仗,以後就再也不用擔心煙錢,一個個立刻都意氣風發。當然,這幫人都要求出擊前再抽幾口。劉文生向李壽昌使了個眼色,李壽昌立刻裝了大煙的箱子打開,這下那群大煙鬼們眼睛都直了。在裝了大煙的箱子旁邊又被擺上了裝滿了白銀和銅錢的箱子,大煙鬼們貪婪的目光中又多了一分狂熱。

  劉文生歇斯底里地喊道:“兄弟們!打下來那道崗子,這些大煙和銀子都是你們的啦!想不想幹,就看你們的!”

  “噢!”“噢!!”“打!”“打!”大煙鬼官軍們一起吆喝起來。

  在激昂的吆喝聲中,李文生趕緊湊到李壽昌身邊低聲說道:“李先生,先就這200人,我交給你了。你趕緊讓民團帶頭打過去,我把人交給你了,剩下的就看你啦!”

  李壽昌當然不想放過這個機會,指揮四五百人的衝鋒,對李壽昌來說也是個從未有過的事情,至少在這一刻,他突然生出一種感受,自己變成了指揮千軍萬馬的將軍。

  然而半個時辰之後,李壽昌目光呆滯的看著橫七豎八躺了數百人的戰場,整個人仿佛都石化了。不僅僅是李壽昌,所有目睹方才戰鬥的民團頭子都臉色慘白,有些人茫然的左看右看,可視線幾乎全無焦點。這幫人從來沒有真正參與過大規模的戰鬥,對近現代戰爭更是一無所知。

  方才,四百多人的隊伍如同一股洪流,沖向那條看著平平無奇,同時非常單薄的街壘之時,那股一往無前的狠勁,讓觀戰的人們都大有熱血沸騰的感覺。

  這樣的衝鋒肯定會遭到敵人步槍的射擊,民團的眾人都知道,他們就是這麼抵抗天地會與艇軍的進攻的。不過以梧州城的經驗,對面那條頂多能夠並排容納40多人的街壘是抵擋不住四百多人進攻的。也許沿途中會有幾十號傷亡,可剩下的人沖到街壘前,就能翻過去,那時候靠著人數的優勢,怎麼都能贏。

  所有上層都有這種想法,包括進攻的人也有這等想法。進攻的那幫人已經被許下重賞,即便自己不幸被打死,家人也會有人照顧。當然,衝鋒的傢伙們所想的可沒有這麼悲觀。無論是被大煙或者是白銀所鼓動,那都是一個由頭。和這麼多人一起進攻,融匯在這麼“龐大”的一支隊伍裡頭,本身就給了他們一種安全的感覺。

  然後,這支隊伍在沖到距離街壘十幾米地方的時候,突然就陷入了光復軍全面的火力打擊中。所謂的全面打擊,不是只來自正面的打擊,步槍從正面暴風雨般的猛烈開火,但是效果很有限。給民團和官軍們最大殺傷的是火炮與手雷。光復軍的火炮陣地在極短時間內就把這整支隊伍給“耕”了一遍,從隊伍的中段到隊伍的尾部,呼嘯而來的炮彈砸斷人類的骨骼,撕裂人類的肉體之後,重重落在地上,接著就爆炸了。彈片四散飛濺,肢體被切斷,軀幹被擊穿。四五分鐘內,民團和官軍的後半段就變成了屠宰場。

  前半段中遭到了手雷的攻擊,身強力壯的光復軍擲彈兵們把沉重的手雷扔進了民團和官軍的隊伍中,每次爆炸都如死神的鐮刀,旋轉著收割了周遭的人命。再加上猛烈的步槍射擊,四百多人的密集佇列頃刻就變成了四百多密集的死者與垂死者的撲街行列。

  就這麼一次打擊,就徹底粉碎了民團與官軍的鬥志。一部分民團成員嚇得褲子都濕了,還有一部分民團成員偷偷溜回家中,再也不敢出來。

  李壽昌固然被嚇得夠嗆,可他很清楚,他的家業就在梧州,若是此次不能獲勝,李家註定會落得個家破人亡的局面。所以心中再不能接受,李壽昌也只能咬牙下了命令,在整個梧州城中徵集人手,一定要拿下光復軍把守的陣地。

  很快,梧州城內就出現了鼓動人出來參戰的吆喝聲。

  然而整個下午,李壽昌與其他民團都沒有徵集到什麼人手。不僅沒有徵集到人手,那幫附庸們開始悄悄脫離四大民團頭子的行列。他們連原先的人手規模都無法維持。

  當夜色開始降臨的時候,已經有人偷偷跑去戰鬥不算激烈的城南,希望光復軍接受他們的投誠。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8 23:52

第57章 投身與投機(十三)

  “珠江水稍微為之一紅!”這是後世對梧州鎮反行動修訂過之後的形容詞。在珠江兩岸,在珠江河道中,數以百計的屍體將這條兩廣重要的河流染上了斷斷續續的幾股紅色。

  當光復軍等到艇軍沖到十幾米的距離內才開火的時候,殺傷效率無疑達到了頂點。如同砍枯枝,如同割麥子,一度士氣高昂,認為勝券在握的艇軍遭到了可怕的殺戮。步槍、手雷、火炮,以及沙袋構成的壁壘,攻防一體的體系前,艇軍拋下了數百具屍體。

  對於梧州城南的戰場,軍史的記載中寫到“在擁有代差的武器,特別是完全代差的軍事指揮水準,使得此次戰鬥幾乎可以稱為一邊倒的屠殺。敵人不理解現代戰爭,而我軍是從舊時代戰爭中蛻變出來的新式軍隊。敵人的所有努力,都只是讓他們的兵力完全暴露在我軍有效殺傷之下……”

  身臨其境的沈心完全嚇傻了,他自然聽說過光復軍還在太平天國的戰鬥序列中的時候,北伐時候殺死了好幾萬清軍。以沈心的格鬥技術以及對戰爭的想像,戰場上的雙方是一場可怕的混戰。每個人都有對手,每個人都玩了命的去殺死對方。那是一場修羅地獄般的景象。

  現實的戰鬥讓沈心傻了眼,僅僅是十分鐘的槍擊和炮擊,對面水陸並進的敵人就遭到了毀滅性的打擊。絕大多數敵人連臉都沒看清,就被炮彈給炸的死無全屍。而且很多敵人只是倒地,翻滾,當翻滾停頓之後,他們動也不動,像是在裝死。一直擔心敵人沒死的沈心頻頻觀察,看到地上的敵人幾個小時都保持完全一致的姿勢,沈心才不得不相信,那些敵人已經被打死了。

  並沒有想像中的慘烈肉搏,也沒有震天的喊殺,步槍與火炮的一通快速射擊,幾百死者就出現了。光復軍中只有一個兄弟額頭被敵人火槍的一顆鉛子擊中,軍醫用探針簡單的確定了傷口中鉛子的位置,然後就用小刀切開傷口,這下原本沒有怎麼出血的傷口才有汩汩的鮮血流出。

  軍醫用鑷子取出鉛子,又用鹽水沖洗傷口,把殘留物也給洗乾淨。最後酒精棉棒在傷口處理,最後是羊腸線縫合。在傷口上蓋上煮過的英國進口紗布,外面用從英國進口的紗布把戰士的腦袋給包紮起來。那位戰士把軍帽往腦袋上一扣,就生龍活虎的回歸了戰鬥序列。

  政治部人員都接受過軍功章內容培訓,沈心很清楚,這位受傷的戰士在戰後會獲頒紫星勳章。這是專門針對戰場上受傷戰士的勳章。哪怕是沒有什麼傲人的戰功,只要受過傷,就能夠獲頒這種勳章。只要為革命流過血,革命組織就不會對此視而不見。

  只是打死打傷幾百名敵人,光復軍只有一人得到了紫星勳章,沈心也不知道自己該覺得稱讚,還是該覺得有些滑稽。如果敵人都是這種窩囊廢,那麼打死數萬清軍看來也不是多麼了不起的事情。

  “這真的是制度的優勢啊!”在沈心旁邊的羅大綱卻讚歎道。

  “羅參謀長,這個怎麼說?”沈心對羅大綱的感歎有些不解。

  作為艇軍裡頭擁有巨大影響力的人物,羅大綱負責鎮守城南水門和碼頭。聽了沈心的問題,羅大綱答道:“我打過那麼多仗,能夠在敵人逼近到十步(清代一步為1.5米左右)才開槍的,只有光復軍。清軍也好,太平軍也好,敵人逼近到二十步,甚至三十步,部隊早早的就開槍射擊了。”

  “真的麼?”沈心倒也沒覺得這有什麼奇怪的,他見到部隊只是服從了指揮官的命令,指揮官拔出指揮刀高高舉起,拖長聲音喊著“預備!”部隊就舉槍,指揮官高喊“射擊”的同時,指揮刀用力揮下,所有戰士立刻都開槍。這實在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至於炮兵麼,每一個炮組,每一個炮兵連,指揮官都一個勁的吆喝著各種命令。戰士們根本不用多想,只要簡單重複早就訓練過無數次的動作即可。

  “沈老弟啊!你若從軍的話,定然是個好兵!”羅大綱笑道。

  “為何這麼說?”沈心頗為不解。

  羅大綱帶了點戲謔的語氣說道:“你好歹知道有紀律這個東西,指揮官讓怎麼幹,想來你就會怎麼幹。這就是好兵!若是你除了能夠服從命令聽指揮,還能知道為什麼要下達這樣的命令,在什麼情況下要下達何種命令。那經過培訓,你就能當軍官。怎麼樣,此次戰後你要不要去從軍?”

  “那可不行,我還有母親在世,我又是獨子,現在是真的沒辦法去參軍。”沈心連忙拒絕了羅大綱的好意。

  “哦?你是獨子……那可曾婚配?”羅大綱登時就有了興趣。

  沈心聽出羅大綱話裡面的味道,他連忙答道:“喂喂!羅大哥,你可別開玩笑啊!政治部說過了,下一步就要將《婚姻法》推廣,堅決反對包辦婚姻!更不許拉郎配!”

  羅大綱聽完可樂了,“哈!你個親都成過的小毛孩子還知道這個!我給你說,哥哥我認識的人家好的很,閨女我見過,模樣,做事都不一般。人家能不能看上你,哥哥我還不能打包票,你竟然給我抖起來了。小孩子辦事就是不可信啊!”

  沈心的臉登時就紅了,“羅大哥,打仗呢。你說點別的吧!”

  “仗打完了!”羅大綱笑道,“就這一次,艇軍就已經散了。他們雖然不會現在就走,可他們也不會再有膽量靠近。老弟,你知道我們幾年前在大垌殺了清妖,哦,清軍,殺了清軍十幾個總兵,一個提督,還有一個提督只帶了一兩百人逃出性命,你知道那次我們殺了多少人麼?”

  “多少人?”沈心問道。

  羅大綱得意地笑道:“那次殺了一整天,才殺了四五千人。現在十分鐘就殺了三四百人,艇軍真正願意打仗的頂多兩千人,他們無論如何是不敢再上來打仗了!至少今天的戰鬥,就到此為止啦!”

  “啊?”沈心愣住了。一天殺了四五千人,十幾個總兵,一個提督,另一個逃脫的提督只剩了一兩百人,以羅大綱不愛吹牛的性格,這個資料想來水份不大,所以沈心問道:“羅大哥,清軍一個總兵才管三四百人麼?一個提督也只管兩千五百人,這……這也太不值錢了!”

  羅大綱原本以為沈心是被大垌殲滅戰的輝煌戰果給驚呆了,卻沒想到沈心熟練的運用算數得出了一個資料很正確,視角卻又非常怪異的結論來。以現在光復軍的編制,五千人頂多是一個旅。從資料講,清軍的一位提督,也就是光復軍一個齊裝滿員的團長的級別。光復軍的加上參謀的話,級別在團長以及團長之上的,怎麼也得有百餘人。

  光復軍一個營七百多人,清軍的總兵就算是有正副總兵,正總兵也就是指揮大概這個數量的部隊。營長在光復軍中屬於中低級指揮官,當不上團長就不能稱為中高層。按照沈心以數位衡量的標準,大垌戰役的輝煌勝利頃刻就被降低了好幾個檔次,成了殲滅敵人兩個團,或者說一個旅級部隊的戰鬥。

  羅大綱想反駁一下,卻又實在是找不到適合的說辭。數字是不會說瞎話的,羅大綱自己也是第一次用單純數位的視角看待大垌戰役。他也猛然發現,韋澤在建軍的時候,的確有著非常嚴肅的態度。太平軍裡面一個堂堂丞相,往往也就是指揮兩三千人的能戰部隊。在光復軍中不過是個團長級別的軍官。韋澤的確重視職位,但是換個角度,韋澤手中的人才竟然如此之盛。按照統兵數量,指揮能力,韋澤手下的人才比擁兵數十萬的太平天國都多。這個認知讓羅大綱徹底傻了眼。

  艇軍的確是被打的沒了士氣,到了晚上,好些個艇軍頭目都派人前來商談投奔事宜。這幫代表們一個個頓足捶胸,大罵胡有祿和吳鳳才是混蛋,竟然敢對羅大綱羅大哥動手。白天的戰鬥之後,胡有祿和吳鳳才手下的骨幹蕩然一空,艇軍其他部隊再也沒人願意服從這兩人的命令。前來請求投奔的人不敢要求別的,只是懇請羅大綱羅大哥能夠大人不計小人過,把兄弟們收到旗下,給兄弟們一口飯吃。

  除了艇軍之外,四大民團旗下的附庸中也有不少選擇投降的人。四大民團頭子圍住了梧州知府衙門,那幫投降的附庸小民團生怕驚動了四大民團的人,不敢到知府衙門。所以他們跑來城南這裡,表示自己願意痛改前非,解散民團。只求羅大綱能夠不計較他們的所作所為,以後他們會老老實實的當順民,服從光復軍政府的命令。

  原本萬餘人的名團、官軍、艇軍的聯合部隊,至少有兩千人明確表示願意投降。根據他們所說,還有大概五千人要麼已經偷偷的散了,沒走的也不會參與進攻,還在“堅持進攻”或者說“負隅頑抗”的頂多只有三千人。這三千人中還有一千是派不上什麼用場的官軍。

  按照最新的情報,真正能打的,或者說敢打的,城內有一千人,城外有一千人。光復軍還有1400人的部隊,雙方兵力對比從6:1,轉眼就變成了10:7。算上光復軍武器上的優勢,敵人的兵力優勢足以被抵消。

  羅大綱和這些人約定,明天白天的時候再見一次面,商談投降事宜。把城內城外的投降者打發走之後,羅大綱詢問起沈心的意見。

  “羅大哥,這些人能信得過麼?”沈心問道。

  “這個就得看沈政委你的態度了!”羅大綱笑道。

  被羅大綱調侃,沈心也很無奈,不過從好的角度來看,至少羅大綱總算是認同了沈心的政治委員的地位。仔細想了想,沈心說道:“羅大哥,我覺得城內的民團倒是還能信得過。現在民團知道打不過咱們,再抵抗下去,等咱們大部隊趕到,他們一定會失敗。而且這些人家業都在城內,即便是逃出城去,又能去哪裡?小民團大多數都是城內百姓們組織的,我也見過不少小民團的人,他們擔心天地會與艇軍攻破梧州城之後燒殺擄掠,這才自發組織民團,或者參加民團。咱們攻破梧州之後,不僅對百姓秋毫無犯,更是恢復秩序,恢復運輸。他們自己也沒有要和咱們死拼到底的打算。所以,我覺得城內的人還算是可信。不過城外的艇軍,我就不知道。羅大哥你對這些人熟悉,得你和我說說他們是否可信才是。”

  沈心說的實在,羅大綱也不再調侃,他正色說道:“外面的艇軍兄弟麼,手上都不是很乾淨。不過我等兵力不足,近期內也沒辦法把他們給剿滅了。既然不能剿滅,那就只能把他們收到我們軍中,嚴加管教。至於那胡有祿和吳鳳麼,若是他們從此逃出梧州境內,我們暫時也管不了他們。不過他們若是再敢到梧州這邊來,那不用講,我們必須把他們給剷除了才行!”

  確定了未來的方向,兩人就與城南的光復會會員一起開了個會,商談了一下策略。此時策略也沒太多的選擇,也就是冒一次險,讓其他民團的人要麼回家躲起來,要麼到城外等待改編。城南抽出一支部隊對圍攻梧州知府衙門的民團實施攻擊,城南部隊與駐守知府衙門的部隊匯合之後,對城內的敵人實施圍剿。

  確定了方略之後,除了輪流防守的部隊裡面守夜的之外。其他部隊統統和衣而睡。等待著天明。

  四大民團頭子們可沒有光復軍這種軍事體制,光復軍有可靠的指揮體系,有久經考驗的參謀體系,能夠根據最新情況調整部屬,制定與修改戰略戰術。民團頭子們沒有這樣的組織,更沒有光復軍這樣可以互相信任,並且勇於承擔起自己職責的戰友。從出發點上,民團頭子最優先考慮的就是自己的利益,既然他們以自己的利益為核心制定作戰計畫,那麼從指揮,聯絡等等在內的各種事務,都必須由民團頭子自己負責。

  畢竟這個世界是很公平的,沒有共同的利益,就沒有共同的凝聚力,更沒有共同的信賴可言。光復軍可以因為某支部隊有私心,作戰不力而對指揮官解職,處罰,甚至徹底裁掉某支完全不可靠的部隊。可民團的每一支部隊都是民團頭子自己拿錢餵養的,這些部隊作戰不給力,固然是民團的損失。但是失去了任何部隊,都意味著以前的投資再也回不了本錢,那可是更大的損失。

  所以梧州最大的民團頭子李壽昌把手下叫來一通怒駡,可罵完了也就完了。李壽昌對自己的手下也是無能為力的。攆走了這幫手下,李壽昌頹然坐在椅子裡面,整個人都陷入了無法形容的恐懼之中。

  身為民團出身的李壽昌很理解火炮的作用,艇軍每次圍攻梧州城,動輒都是數萬人馬,卻沒有任何一次能夠成功。當城頭火炮向密密麻麻向城牆靠近的艇軍和光復會人員猛烈開火的時候,這些人立刻就如同海潮般退下去。在李壽昌的戰鬥設想的基本條件中,城頭的火炮完全能用,民團、官軍聯起手來,把火炮運下城,向著光復軍把守的陣地猛烈開火。所以他輕鬆奪下城牆的時候是非常開心的。

  現實的殘酷卻給李壽昌上了一課,李壽昌完全沒想到光復軍居然能夠硬起心腸把昂貴的火炮都給廢了,這得是什麼樣的傢伙才能有如此驚世駭俗的想法呢?沒了火炮,李壽昌計畫中最大的支撐點就此廢了。官軍本來就沒多少戰鬥力,他們被遣散的時候也沒有攜帶武器,指望這幫人拎著冷兵器和光復軍拼命,那是想都不用想的。至於民團自己的戰鬥力,李壽昌更加清楚。他們一直就沒有接受過攻城戰的訓練,只有相當豐富的守城經驗。此時能夠靠得住的只有民團,而且還不是小股部隊。必須是民團自己組成的大部隊,對光復軍的陣地發動猛烈進攻,這才有獲勝的可能。

  在繳獲的火炮不能使用之後,現實又給李壽昌上了第二課,光復軍擁有令人驚恐的戰鬥力。進攻梧州知府衙門的三四百人頃刻間就死的死,傷的傷。見識到了這地獄般場面的民團部隊,軍心全面動搖。不少人嚇得跑回家,關上門,再也不肯出頭。

  不得以,李壽昌敲響了梧州每次防禦艇軍時候的大鐘,召喚梧州民眾出來。現實第三次讓李壽昌體會到了殘酷性,梧州民眾在保衛家園的時候的確表現出了傑出的勇氣。每次都紛紛出來響應號召,把敵人擋在梧州城外。歷史上梧州從1851年開始就在經受連續不斷的進攻,直到1857年才被攻破。那時候有五萬人口的梧州城百姓全面抵抗,被殺了將近三萬人。

  聽從李壽昌的召喚,為李壽昌等民團頭子賣命,與保衛家園相比,其間的差距大概得有地球到月球那麼遙遠。梧州民眾對光復軍自然是心存疑慮,卻遠沒有到要和光復軍同歸於盡的地步。他們一點都不認為自己有任何理由要站出來。

  結果李壽昌不僅沒能召集到新的部隊,更是連自己的部隊都跑了大半。到了此時,李壽昌只覺得萬念俱灰,他只希望夜色能夠無止盡的維持下去,如果明天的太陽永遠不升起就好了。

  就在此時,有人稟報,三位民團頭子一起前來見李壽昌。李壽昌本不想見,但是想想看,大家在一起也算是能有個照應。哪怕是註定失敗,有人陪著總是有點安心。

  那三人陰沉著臉進來,一言不發。李壽昌也覺得實在是想不出有什麼可以說的,然而那三人卻突然都拿出手銃來,對著李壽昌開火了。

  李壽昌是第一次中彈,灼熱的子彈射入身體的時候,李壽昌本以為自己會被疼的大叫,然而真正的感受卻是與想像完全不同。子彈射入的身體之後,仿佛將李壽昌的力氣一起抽空了。他只感到渾身無力,就這麼倒在地上。

  也就在此時,外面傳來了激烈的喊殺聲,李壽昌轉眼就向明白自己被人給賣了!不過連中三顆子彈,李壽昌只覺得渾身的力氣越來越少,隨著視野越來越黑暗,李壽昌什麼都不知道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8 23:53

第58章 投身與投機(十四)

  李壽昌醒來的時候覺得自己或許是做了一場噩夢,在那個噩夢中,他很不智的發動了一場針對光復軍的叛亂,直到親自體會了光復軍強悍的戰鬥力之後,他才明白反抗自尋思路的做法。在噩夢的結尾,與他一起參與叛亂的民團頭子們對李壽昌痛下殺手。在經歷了陷入死亡的不爽結局之後,李壽昌終於醒來了。

  從噩夢中醒來的感覺,讓李壽昌覺得一陣輕鬆。不管是多麼悲慘的夢境,好歹自己還活著,活著就有一切。隨著頭腦越來越清醒,李壽昌準備伸個懶腰,然後覺得胸腹之處一陣疼痛。那疼痛是從未感受過的,不是一點或者一段,而是身體內外都在痛。

  李壽昌想用手撩開身上的傳單看看到底怎麼回事,這才發現自己的右手被什麼給捆住了。仔細一看,右手上帶著一個鐵箍,鐵箍上的鐵鍊鎖在床頭上。竟然是有人把他給捆在床上了。

  努力抬起身體再仔細看周圍,卻見屋子裡面牆皮雪白,在李壽昌所躺的床旁邊是幾張空空的床鋪,空氣中則彌漫著一股石灰水的味道。李壽昌把身體落回了床上,這樣的風格是他從未在梧州見過的,如果有人是採取這樣模式的話,那就只有光復軍這個外來戶了。

  所有的幻覺都消失了,李壽昌明白了自己方才所感覺的“噩夢”非常真實的發生過。如果只是被其他幾家民團背叛,那還能說早死早托生。但是李壽昌運氣不好,噩夢不僅沒有結束,還在繼續進行著,落到光復軍手中只會有更悲慘的結局。

  而這番動靜驚動了外面的人,立刻有幾個士兵和穿著白大褂的人從外面進來,看到李壽昌醒了,士兵立刻又出門去了。倒是穿白大褂的人開始檢查李壽昌的傷勢,詢問李壽昌的感受。李壽昌此時萬念俱灰,反倒不願意再多受什麼苦楚。白大褂問什麼問題,他就回答什麼問題。

  “李壽昌的命好大啊!昏迷了三天之後,竟然還能醒過來!這輸血的辦法的確不錯!”得知了最新消息的羅大綱笑道。

  此時已經是10月13日中午,三天前,也就是10月10日淩晨,其他三個民團頭子突襲了李壽昌的營地,把李壽昌打成了重傷。接著他們立刻對李壽昌家的產業發動了襲擊。李壽昌家主要的營業內容是開當鋪,李家的團練此時都在圍攻梧州知府衙門,守衛老巢的兵力不足,李壽昌垂死之時,他手下的民團哪裡還有反抗能力。

  其他三家民團把李壽昌家金銀細軟等便於攜帶的東西搶了個精光,然後帶著自己家的細軟逃出梧州城去,向著桂林方向逃去。不得不說,這是一個非常聰明的選擇。天亮之後光復軍雖然得知了一些消息,因為部隊兵力不足,重新控制梧州城,防備艇軍的進攻就非常吃力。同時部隊還得接受四大民團在梧州城內的產業,肅清四大民團的餘黨。即便是知道三家民團跑路了,卻也沒力量對他們實施追擊,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逃跑。

  當然,對於光復軍來說,此次收穫極為巨大。不僅肅清了城內的反對勢力,還奪取了大量的財產。不用說別的,僅僅是城內的數十商鋪,上百的宅子,完全落入了光復軍手中。這筆收入讓光復軍在梧州城內徹底紮下了根。

  李壽昌的民團此時再無鬥志,有些人嚇得也跑路了,有些人躲在家中不敢露頭,還有些惶然不知該怎麼辦,等到光復軍到了營地,他們就投降了。李壽昌身體不錯,即便中槍之後挨了幾個小時,卻還留了口氣。送去軍醫院做了個手術,又讓李壽昌的家人驗血之後給李壽昌輸血,現在竟然保住了性命。

  “我去見李壽昌吧!”沈心自告奮勇。

  “你去了之後準備說什麼?”羅大綱問道,其他光復會的預備會員們也都等著看沈心的表態。

  沈心答道:“我勸他認罪,並且把同夥都給招供出來。反正他是死定了,此時能朵拉些人下水,想來李壽昌也會同意吧?”

  “那他要是死鴨子嘴硬,非得一個人攬下所有責任呢?”羅大綱繼續問。

  沈心答道:“那就從他家人那裡做文章,李家的財產當然要沒收,不過我們可以繞過他家沒參加這次造反的人,而且給他們一些錢,把他們遷到其他地方居住。總之就是不牽連無辜家人就是了!”

  “女的可以饒,小的可以饒。其他的我們卻是不能饒過的。”羅大綱提出了自己的底線。

  “沒問題,我也覺的這樣不錯。”沈心答道,他的想法也是這樣。沈心有過被族人奪取了財產的經歷,饒過婦孺,解決其他成年族人,沈心覺得某種程度上也是在給自己出氣。

  有了這樣的共識之後,沈心就前去勸說李壽昌。李壽昌對沈心印象深刻,這位青年“監軍”曾經以極為強硬的態度威脅過李壽昌,這也是李壽昌不得不鋌而走險的推動力之一,見到沈心之後,他本以為沈心是來得意洋洋的發表勝利宣言的。卻沒想到沈心只是告訴李壽昌,“我們可以饒過你的父母,妻子,兒女。如果你願意的話,就老老實實的聽我們的話。不知李先生意下如何?”

  光復軍的做法非常與眾不同,在滿清時期,父母、妻子、兒女,這是被牽連的主要對象。如果這些人都能放過,李壽昌是不知道光復軍到底準備幹什麼。他遲疑地問道:“你們準備讓我做什麼。”

  聽了沈心提出的條件之後,李壽昌先是愕然,接著忍不住哈哈笑出聲來。只是笑的時候牽動了傷口,讓李壽昌很快就笑不出來,不然的話,他很可能會痛快淋漓的笑個不停吧。即便如此,李壽昌帶著喜色問道:“你們光復軍是真的不準備做流寇麼?”

  “我們是要打天下,坐天下,不僅梧州是我們的,以後我們所打下的每一座城市都是我們的。為何要當流寇呢?”沈心冷笑道。他方才提出的是讓李壽昌把所有參與造反的人都給供出來,特別是李家的一幫親戚。光復軍對與殺戮婦孺毫無興趣,但是從政治角度上,光復軍必須把李壽昌等民團勢力從梧州城內連根拔起。所以這裡面肯定會有些“冤枉”的,不過光復軍實在是沒有理由允許能夠繼承四大民團勢力的人存在,既然雙方撕破了臉,那麼四大民團就必須徹底被毀滅。

  李壽昌盯著沈心,他早就知道自己必死,所以說話乾脆也直截了當起來,“我怎麼能信得過你們的話。你們說饒過我的家人,若是等你們殺完人之後覺得多殺幾個也沒什麼,順手把他們也給殺了呢?”

  “我們若是想不分青紅皂白的殺人,那有何必來問你,甚至不用救你。把你的腦袋砍了之後往城裡面一掛,梧州城的百姓們自然知道我們贏了。之所以不殺你,或者說在殺你之前要救你性命,我們是想大獲全勝。而不是單純的這麼殺一票人。”沈心作為勝利者,自然有勝利者的大度。他講的非常從容。

  有沒有抓住匪首,能不能公開處決匪首,這對於戰爭是非常重要的事情。能將匪首匪眾抓到,最後當中處決,對於建立秩序,並且消除地方上百姓的疑慮很有作用。如果匪首能夠俯首貼耳的認罪,那就更好。中國百姓其實不在乎官府殺人,百姓們擔心的是官府不分青紅皂白的殺人,而且殺人的目標含糊不清。當殺戮的範圍非常明確的限定在造反者之上的時候,特別是官府能夠非常寬容的赦免造反者的親屬之後,百姓只怕還會覺得官府很有人情味。

  向李壽昌講述著這些內容的時候,沈心突然覺得自己變壞了。人命在沈心眼中已經不是人命,而是一種政治手段上需要考量的籌碼。殺或者不殺,並非來自怨恨或者喜歡,並非來自憐憫或者敵視。殺與不殺僅僅是一種手段,而這種手段的目的則是為了最大效率的完成光復會政治部交給沈心的政治任務。

  對這樣的一種考量,沈心自己覺得有些怪異,可他實在是找不出不這麼做的理由。就如沈心不久前為了逼迫李壽昌等民團造反,而演的那出戲一般。那時候沈心要做的僅僅是讓李壽昌去相信一件事,如果現在不趁著光復軍兵力虛弱的時候動手,以後李壽昌等民團頭子只會有一個無比悲慘的結局。其實那個所謂“悲慘的結局”和即將出現的現實結局相比,無疑是現實更悲慘。

  聽完了沈心的講述,李壽昌沉默了。過了好一陣,他才說道:“讓我先見見我家人!”

  等到親眼看到李壽昌和家人見面時的痛哭,沈心發現自己又心軟了。李壽昌的小女兒此時不過四五歲,她完全不理解發生了什麼。看到父親臉色蒼白,上半身裹了不少紗布的模樣,小姑娘只是怯生生地說道:“阿爹,我們回家吧!我們回家吧!”

  哪怕是方才以極為功利的態度講述著殺人,沈心也突然覺得眼眶一熱,眼淚差點奪眶而出。他連忙走出了兼具病房與囚室的屋子,生怕自己的眼淚被人看到。沈心並不同情李壽昌,他想到自己年幼時喪父後就和母親一起被攆出家族買賣,只能靠一小筆微博的錢生活,然後就覺得那個小姑娘好可憐。她的生活此時已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巨變,但是這孩子還渾然不知,只是希望能夠儘快回到她曾經熟悉的生活軌道上去。

  沈心找了個沒人的角落,好不容易才止住了眼淚。他此時更是下了決心,不管怎麼處置李壽昌那些人,他都不會接受殺戮毫無意義的擴大到李壽昌的家人身上。孩子畢竟是無辜的。

  到了10月20日,梧州城開始了對這幫人的審判。民團骨幹份子們被判處死刑,匪首李壽昌自然是被判處死刑。不過沈心卻沒能親眼看到處決,光復會政治部命令所有的政治委員都儘快趕回廣州述職。對這道命令,沈心覺得如蒙大赦。那個小姑娘搖動著父親手臂的樣子在他心中總是揮之不去,作為政治委員,他必須去觀看甚至出主持處決。這實在是超出了沈心現在的承受能力。

  所以接到命令的當天,沈心立刻收拾了行李,乘船前往廣州城。看著遠處越變越小的梧州城,沈心長長的舒了口氣。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王烏鴉

LV:16 版主

追蹤
  • 2090

    主題

  • 219146

    回文

  • 88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