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幻想] 1852鐵血中華 作者:緋紅之月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3-8 15:53:0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382 64956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8 23:48

第29章 清洗(三)

  林夢楚上氣不接下氣的在田間小路上奮力奔跑著,這個二十歲左右的青年身後跟了七八個手持武器的男性,他們正在努力向北邊的一條水渠方向奔去。

  “快點……跑!”林夢楚已經是滿頭大汗,跑的上氣不接下氣。在努力奔跑的同時,林夢楚還是忍不住向身後的同伴鼓勵著。

  撲通一聲,先是有人摔倒的聲音,扭過頭,卻見小隊中年紀中等的那個隊員不小心摔倒在地。林夢楚氣喘噓噓的拐回頭想把他給拉起來,然而這人完全沒有起來的意思。整個小隊已經奔跑了好久,因為疲憊、恐懼,倒地的這位乾脆就趴在地上委屈的哭泣起來。

  林夢楚本來想不管這些人,自己跑路。然而跑過的路上看去,卻見一小隊光復軍的士兵正在飛奔而來。他們原本距離林夢楚有三四裡遠,雙方就開始了追逐。追出來快十裡地,雙方距離已經縮短到一百多米。就這麼一耽擱,眼見這些人就要到了近前。

  “把手裡的傢伙都扔下!”林夢楚萬念俱灰的對著隊友喊道。他自己以身作則,率先把紅纓槍扔到地下。這一小隊人中年紀最小的十三左右,最大的就是林夢楚,二十左右。剩下的幾個人年紀分佈在十三到十八歲之間。摔倒那個年紀有十四歲,雖然不是最小的,卻是性子最弱。聽林夢楚如此命令,孩子們把手裡的紅纓槍都給扔在地下。

  這個放棄對抗的動作倒是贏得了光復軍的認同,至少追到二十米左右的光復軍小隊已經列隊開始準備射擊,等看清了這群娃娃們放下武器,他們倒也沒有立刻動手的意思。

  光復軍隊長指揮著部隊把這些人圍起來,喘了一陣氣後喝問道:“你們是嶽永山的民團吧?”

  聽著那流利的客家話,林夢楚心裡面大有萬念俱灰的感覺。土客矛盾並非只有廣西才有,廣東的土客矛盾同樣激烈。廣西土客雙方武裝力量水準居於全中國第一,廣東即便排不到第二,至少也能到前五去。身為土家的林夢楚,覺得自己落到這些客家人手中只怕是活不了。

  到了此時,心一橫,林夢楚往地上一跪,“老爺,我們是跟著來打秋風的。在嶽永山的民團裡面,我們跟著他們走,他們只管飯,不給分東西。我們是活不下去了,才跟著他的民團出來混。還望老爺饒了我們的性命。”

  “跟著混就從佛山混到廣州了麼?”隊長很明顯並不相信林夢楚的話。

  林夢楚連忙答道:“不給我們分東西,只管飯。我們為了多吃幾天,只能他們到哪裡,我們就到哪裡啊!”

  隊長看著林夢楚這群娃娃兵,手裡面也沒什麼火器,純盤都是冷兵器,倒也有些相信了林夢楚的話。“你們現在跟著我們走!”

  看對面的光復軍沒有放他們走的意思,林夢楚可是被嚇壞了。這年頭若是被帶去別人的老窩,不死也得脫層皮,他自然是不肯去的。不光林夢楚,那群跟著他的小娃娃們一聽說要被帶走,嚇得渾身發抖,大氣都不敢出。

  林夢楚知道現在的局面下根本無法抗拒,可他也不願意讓跟著自己的這些族內的親戚們遭殃,到了此時,林夢楚橫下一條心,大聲說道:“老爺,我跟你們走。還請你讓我這幫小兄弟們回家吧!求您了!”說完之後,他是連連叩頭。

  隊長看著林夢楚,眼中閃過了疑惑的神色,最後他說道:“好吧,你跟我們走,我們就放他們走。”

  得知這些小傢伙們有了一線生機,林夢楚大喜。連忙起身把這些十來歲的半大孩子聚到一起,“你們趕緊回家!快走!”

  說完,他站起身就向著來的方向去了。他怕光復軍的人變卦,走的頗快,竟然很快就超過了光復軍的佇列,走在了前頭。走出去一段距離之後,卻聽到光復軍的隊長笑道:“這位老弟,你的小兄弟們看來還不肯讓你一個人走呢。”

  林夢楚聽到這話扭回頭,卻見那些族親們的小傢伙們竟然沒有趕緊逃,而是遠遠的聚在一起,試圖跟在林夢楚他們後面。他這下可是被嚇住了,他們跟著民團走的目的就是來混飯吃的,根本不是要與光復軍做對。可人家光復軍可會不管這些,既然民團擺明要來殺光復軍,光復軍哪裡會管林夢楚他們加入民團是真心還是假意。小傢伙們根本不知道江湖兇險,若是跟著走,那就是死路一條。

  “老弟啊!我看你這個人倒是講義氣的人。我問你句話,你要不要跟著我們幹?發財麼,肯定是談不上,不過定然能讓你和你的這些小兄弟吃上個飽飯。”光復軍的隊長問道。

  雖然不知道那些人說的是真是假,但是林夢楚知道自己已經沒有拒絕的機會。他立刻答道:“只要老爺願意收我們,我就跟著老爺走!”

  雙方談妥了此事之後,立刻就從敵對的關係暫時變成了合作雇傭的關係。光復軍的隊伍把林夢楚的那些小兄弟也給帶上,然後直奔廣州城而去。當然,沿途中就給林夢楚安排了一個差事,讓他辨認不久前結束的戰鬥中俘虜與屍體。

  聽到這命令之後,林夢楚臉上抽搐了一下。不久前的戰鬥實在是太嚇人了,林夢楚只是跟著走,突然間前面出現了大批的軍人。林夢楚一個來混飯吃的,只知道自己要和反賊打仗。對於他們這種連附庸都談不上,純粹是來充個數,壯個聲勢的混飯者。民團自然什麼也不會給他們說。

  不過林夢楚是個聰明人,一看對面人多,而且那氣勢,動作,與之前和佛山嶽老爺家的民團打仗的天地會完全不同。在一種說不出的強烈危機感催動下,林夢楚偷偷帶著自己的小兄弟們往後慢慢退。退到遠處之後,他趁人不注意,帶著自己的小兄弟們跑路了。

  等他跑出去一段之後,就聽見後面是槍聲大做,炮聲轟鳴。團練的隊伍隨即崩潰,開始四散逃跑。然而左右兩翼的遠處突然出現了兩隊騎兵包抄過來。他們遇到稻田和水渠的阻隔之後根本沒停,而是下馬奔行,最後把民團徹底包圍。林夢楚嚇得帶著自己的小兄弟們玩命的逃跑,可最後還是被追上了。

  等他回到了戰場附近,就發現水渠裡面的水已經完全染紅。好多屍體倒伏在地上,稻田裡,水渠邊。地上,水裡都是血,空氣中是濃濃的血腥氣味。林夢楚已經半天沒吃過飯,又是一路奔逃。此時看到如此的景象,劇烈的恐懼之下,他眼前一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這股敵人是由四支民團組成的,都來自佛山附近。最的一支是佛山嶽永山家的民團。他們在和天地會的戰鬥裡面打得很猛,頗得兩廣總督葉名琛讚賞。”第二軍情報科的科長面對總參謀部以及都督府政治部在內的聯席會議的時候尚且能夠侃侃而談,此時情報收集工作基本到位,加上全殲了敵人,所以科長語氣很穩定。

  “那民團怎麼會跑來和我們打起來了?他們不知道咱們攻下了廣州城了麼?”剛上任不到四個小時的廣東土地問題辦公室主任畢慶山問道。

  情報科長有點不好意思地答道:“他們原本也不是來打仗的,至少他們自己不認為他們是來打仗的。我們的防禦圈越來越大,偵察部隊和他們撞上之後,雙方就起了衝突。偵查部隊立刻回來報告說有人進攻。等咱們的部隊已經過去包圍他們之後,他們還在那裡爭論該怎麼辦。然後就打起來了。”

  聽了這個消息之後,除了第二軍裡面已經知道了情況的軍官之外,其他人都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韋澤的部隊有著嚴格的訓練,又一直在與清軍廝殺的第一線作戰,所以對大家來說,戰爭狀態下,一個多小時內迅速組織起一個團規模的步兵與騎兵的聯合作戰,在大家感覺起來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可這個速度對於民團來說,未免就顯得太過於雷厲風行。見到近兩千敵人的密集隊形,部隊肯定是先開槍再問話。雙方之間戰鬥力差距太大,所以近兩千民團在半個小時內就被徹底摧毀。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確定了事情的全部過程之後,畢慶山砸吧砸吧嘴,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身為廣東土地問題辦公室的主任,畢慶山知道自己的工作不是打仗,而是儘快建立起行政體系,開始完糧納稅。在安徽完糧納稅積累的經驗中,如何解決地主是土地問題的核心關鍵。例如淮南的地主們在韋澤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進軍下顯得相對比較老實,只要把這幫人的土地問題查清,勒令他們交稅,很快就能取得供養大部隊的糧食。

  現在風捲殘雲般的解決了佛山地區的團練,的確是立威的好辦法。不過未免有點操之過急。從淮南的經驗,先禮後兵才是最有效的辦法。

  當然,畢慶山並不想因為這點破事就去指責部隊,這麼幹可不會得到任何人的支持。畢慶山原本設想的是,先用武力未必珠江三角洲以及附近的頭面人物到廣州城,在大家親眼目睹之下,把兩廣總督葉名琛以及一眾兩廣總督衙門以及廣東的高官們當眾處決。親眼見到這幫滿清官員的下場之後,想來這些廣東地方上的地頭蛇們就會有些觸動。

  只要不激發起地方豪強的同時反抗,劃出一條最基本的“是否忠於滿清”的底線,光復軍就可以將地方上的傢伙們各個擊破了。現在大殺了佛山附近的民團,看來佛山那邊的人只怕就得變成立威的靶子了。

  “這只能說佛山那邊的人運氣不好吧。”畢慶山心裡面歎道。當然,他此時並沒有對佛山地方豪強的絲毫憐憫。豪強們的數量其實很有限,為數眾多的乃是為豪強當炮灰的普通百姓。光復軍並不是要以這些百姓為敵,可殺的最多的偏偏還是這些百姓。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8 23:49

第30章 清洗(四)

  因為與佛山民團發生了戰鬥,戰鬥中部隊還大量使用了開花彈,近兩千人的佛山民團被打死打傷一千多。第二軍立刻停止休整,開始北上奪取各個廣東的城市。部隊的目的是汾水關,守住這裡就卡斷了福建和廣東的交通要害。

  第一軍派了小部隊進攻江門等地,主要部隊開始在廣州周邊一個村一個村的武裝遊行,政治部旗下的廣東土地問題辦公室則一面翻閱資料,確定廣東土地問題,同時開始建立起稅收制度。

  當然,第一軍主力以廣州為中心的行動還有一個沒說出口的理由,部隊要與天地會之間進行談判。一山不容二虎,韋澤的部隊以猛龍過江的姿態佔領了廣州,自然不可能接受在廣東有能與光復都督府分庭抗禮的勢力。對於滿清在廣東的勢力,光復軍可以用武力解決。對於天地會這樣的地頭蛇,就不能這麼搞了。

  韋澤在統一思想的會議上還有些擔心兄弟們或許會過分看重情誼,畢竟他的隊伍裡頭天地會出身的兄弟很是不少。若是他們普遍傾向於廣東天地會的話,事情未免就棘手起來。

  沒想到一開會,兄弟們一個個獻計獻策,提出的都是如何讓天地會向光復都督府低頭的建議。連羅大綱都表示,現在和天地會之間必須分出個誰高誰低來。

  內部意見如此統一,韋澤自然放下了心。“諸位,我們提出過分田的事情。廣西人多地少,廣東其實也一樣。若是不能分田,若是不能分食,廣東這地方定然還是天天餓死人。天地會起來造反,也是因為百姓的日子過不下去。我是這樣的覺得,咱們不要管那些天地會的上層,只要咱們能夠拿出讓老百姓安居樂業的辦法出來,跟著天地會造反的人肯定要回家。只要沒人跟他們走,咱們捏他們是個圓,他們就是個圓。捏他們是個方,他們就是個方!”

  “咱們初來乍到,廣東這邊的百姓可未必聽咱們的啊!”羅大綱忍不住問道。

  “那我現在先和兄弟們商量一件事,你們到底是怎麼看這土地的?”韋澤問道。

  “土地?”這個問題倒是超出了兄弟們的想像之外,大夥面面相覷,很是有些不解。

  “你們覺得種地的應該吃糧,還是地主應該吃糧。”韋澤把問題的核心直接擺在了檯面上。

  光復都督府的核心幹將們互相看了幾眼,他們都不是什麼大地主出身,起來造反也是被世道給逼的,這個問題對大夥來說並不算難,“自然是種地的該吃糧。”眾人紛紛說道。

  至少到現在,這些骨幹們還沒有從農民起義軍直接滑向新的地主階級,這個事實讓韋澤心中一塊大石頭落了地。只要大夥認同種地的該吃糧,以土地國有化的土地革命就能開始搞。對於21世紀的中國人來說,想賺錢靠的是工業。

  歷史早就證明,搞工業的基礎是土改。英國的羊吃人,法國的大革命,美國更不用說,對於土地耕種有種種法律規定,甚至連俄國也大量出現了土地的集中化經營。不同國家都有不同的路經,不過共同點都是把小農經濟給粉碎了,土地作為生產資料,作為社會化大生產的一部分而存在。

  中國人多地少,那麼核心要點必然是土改。國家通過土改控制了農村之後,強行把農村給納入了工業化道路。以廣東人多地少的局面,搞了土改,也頂多是百姓有口飯吃,為了掙錢,他們必須在農閒時節去工廠勞動才行。如果不搞土改,那就只能被殘酷的工業化初期積累壓榨的滿是血淚。韋澤當然不希望自己搞成這般模樣。

  但是韋澤也不認為自己能夠立刻搞成歷史上的土改,他手裡面可沒有那麼多忠貞的共產主義戰士。強行搞一些看似先進的事情可未必有好結果,遠的有王莽,近的有東王楊秀清。以楊秀清的天賦,能力,威望,僅僅是搞中央集權,就得罪了大批的人。甚至連韋澤弄明白了天京事變爆發的不可避免性之後,照樣無情的拋棄了楊秀清。

  韋澤作為現在光復都督府的都督,他必須代表大部分兄弟的利益,才能得到這些人的支援。現在的土地問題也是如此,韋澤首先得讓自己內部的兄弟們在淪為大地主階級利益代表人之前,讓他們變成工商階層的既得利益者才行。如果不能把這些人變成工業化的代言人,他們就註定會搖身一變成了大地主。就如韋澤看到楊秀清其實沒有能力完成太平天國的中央集權化之後,他立刻就立刻實施了自己部隊實質上的獨立。

  “那咱們怎麼分地?”韋昌榮立刻問道。

  韋澤連忙答道:“咱們一殺地主,百姓可不知道咱們是想讓種地的有飯吃,他們是覺得咱們要奪取他們的土地。那時候只要有地的都會和咱們玩命。咱們就算是最後把反抗的人都給殺了,那時候廣東還能剩多少人,我覺得最多剩下一半人吧?”

  “那該怎麼辦?”韋昌榮沒想到韋澤竟然又反對起分地來。

  “一步一步來,先把民團給壓下去。我不是已經讓部隊給廣東周邊的民團頭子發信,讓他們來我們這裡見面麼。到現在為止,這幫民團的人倒是聰明,沒敢對咱們派去的人動手。不過肯定有不長眼的,誰敢對咱們的使者動手,那就絕不放過。”韋澤說道。

  “這也太慢了!”韋昌榮性急地說道。

  韋澤擺擺手,“不慢,咱們現在再派一輪使者,告訴廣州周邊的這些傢伙,讓他們來商量今年的納糧之事。而且告訴他們,組建民團必須登記,凡是組建民團的,必須給咱們繳納一筆民團稅。這件事不僅要讓這幫搞民團的傢伙知道,還得讓附近的百姓都知道。”

  “妙啊!”韋昌榮完全沒明白韋澤的想法,畢慶山立刻贊起來。

  都督府的高級幹部們想了一陣,或早或晚的,眾人開始明白韋澤到底想做什麼了。

  羅大綱贊道:“這就是向能搞民團的那幫人增稅,逼著他們造反啊!”

  總參謀長胡成和也贊道:“想造反的,自然覺得他們手裡的刀快,能和咱們打。不想造反的,這民團稅一下,受不了這個稅,即便不能完全解散民團,也會大大的收縮民團規模。”

  阮希浩則贊道:“這針對的就是地方上的大地主和實力派,他們不造反,就散夥。”

  經過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討論,政策的目的和結果也大概的有了個眉目。韋澤再次強調了一下重點,“這件事必須有充足的宣傳,咱們的部隊所到之處,必須讓百姓們知道這件事。老百姓可不傻,咱們要對付誰,他們自然是能明白的。若是想不明白,一定要和大地主與實力派站到一起的,咱們也就沒必要對他們客氣!”

  畢竟是組織的初期,那效率以及敢打敢拼的精神都是十足。韋澤拿出了解決問題的辦法,都督府立刻就開始謀劃起來。對於必然發生的軍事衝突,部隊方面根本沒有絲毫的畏懼。大家都是一路殺過來的,又剛和民團打過一仗,自然是信心百倍。

  安排好了工作之後,總參謀部和廣東土地問題辦公室就聯合討論。韋澤則開始了另外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他已經正式與廣州的英國使館聯絡,要求雙方會面,就現在的問題進行討論。

  英國方面已經回復,使館方面正式派出代表與韋澤談判。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8 23:49

第31章 清洗(五)

  英國代表一聽韋澤的那口地道的美式英語,臉上的神色就微微的發生了變化。特別是韋澤用“afew”來形容自己的英語水準,英國代表的表情更加豐富多彩起來。

  與英國人帶來的翻譯的廣東話相比,那口英國腔反倒是更容易讓韋澤聽懂。而且談判這等事情,雙方針對自己的立場,很能放得開。

  一上來,英國人就要求韋澤承認《南京條約》。韋澤告訴英國佬,“你們是和滿清簽署的《南京條約》,又不是和我們簽署的《南京條約》,我們和滿清之間的關係是敵對的,你覺得讓我承認那條約是不是找錯人了?”

  “那麼你們是什麼態度呢?”英國代表問道。

  “如果從貿易上講,我們是支援自由貿易的。我們當然歡迎和全世界各國做生意,英國當然也是我們的貿易物件。”韋澤答道。

  這話讓英國人的態度立刻就緩和了,英國人的交流方向馬上就轉向了自由貿易。韋澤當然沒有優惠外資的打算,不過他也沒有刁難外資的想法。韋澤提出了對外貿易的基本理念,首先,韋澤將建立和完善中國海關,施行登記制度,在韋澤的地盤上,英國人想進入的話必須有護照才行。

  聽了韋澤的這個看法,英國人臉上立刻就露出了喜色。“那麼我國人員的權利與義務呢?”

  韋澤的回答中規中矩,“我方現在時間緊急,所以沒辦法制定出一套全新的《婚姻法》《民法》《刑法》《商法》等法律,不過我必須說明的是,我們沒有全盤繼承《大清律》的打算。這些法律將逐步制定與完善。但是貴國人民到中國來,在我們的地盤上有義務遵守我們的法律,當然,在我們法律的範圍內,他們也將享有法律規定的權利。我們一定要說明的是,治外法權一定要廢除,這個沒什麼可以討論的。如果你們對我國的法律有所不滿,你們可以找我們的有關部門商討,但是在我們的法律制定出來之後,在沒有修改之前,任何國家的公民到了中國,就必須遵守中國法律的法律。”

  英國人當然對此很是不爽,不過當他們和韋澤進行了討論之後,很快發現韋澤實在是很“精通國際慣例”,例如韋澤按照國際標準,承認由韋澤同意的英國駐華領事館內,屬於英國的領土的延續。而且也認同了雙方外交人員的外交豁免權。與滿清的那種認同不同,這是以法律形式確定的外交關係,以及相應的各種權力。這種態度無疑讓英國人極為意外。

  至於雙方的貿易,關稅,韋澤明確表示將以一個新式的海關,以及一個全新的貿易結算銀行來解決。

  “將軍閣下!”英國代表已經不知不覺中採用了敬稱,“不知道這樣的一家銀行到底是如何營運的呢?”

  韋澤不覺得和英國人之間有必要說什麼瞎話,這種制度上的瞎話意義和效果很有限,“我們希望能夠擴大與英國的貿易,但是我們手中也沒有那麼多白銀,所以一個結算制的銀行,是一個很好的方法。我們負責根據銀行結算,實現對我們國內商人的承兌。當然,貴方也負責對貴國商人的承兌。這樣做的話,我們才可以將貿易中的關稅以及稅收最終掌握在手中。當然,現階段我們也會暫時維持貿易的現狀。”

  英國人當然能夠理解韋澤的態度,控制海關收入在歐洲各國是財政收入極為重要的一部分,對其進行管制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所以英國代表熱情洋溢地說道:“將軍閣下,如果你方沒有能力快速完成這些制度建設的話,我方有經驗,其實可以幫助將軍閣下迅速建立起這方面的制度和體系。包括銀行,我方都能夠給與貴方全面支持。”

  “這方面的支持,我們很歡迎。不過我還有一件更急迫的事情,我方想建設煉鐵廠,煉鋼廠,還有能夠維修蒸汽機,維修新式船舶的企業。所以我們希望貴方能夠提供技師。”韋澤說道。

  “哦?”英國代表一愣,他們萬萬沒想到韋澤居然提出了這樣的要求。

  韋澤輕描淡寫地說道:“當然,我們不僅向貴方提出這樣的請求,我們也在向法國與美國方面提出同樣要求,誰來得快,我們就和誰做這些買賣。”

  “我現在就可以和你們簽署合同。”英國代表立刻吆喝道,“我家就有人在開鋼鐵公司!”

  看這英國官員激動的情緒,韋澤樂了,“好吧,那麼現在可以起草一份合同。”

  最後雙方簽署的不僅是一份商業合同,根據當天的談話,雙方簽署了一份關於維持廣東局面的備忘錄。韋澤與廣東的滿清勢力作戰的時候,英國方面保持中立。同樣,韋澤有義務保護在廣東各地做買賣的英國人的安全。當然,韋澤也不會傻到什麼都應承,備忘錄中寫的清楚,如果英國人被滿清一邊抓了,或者處於戰區的時候,韋澤只能保證主動到韋澤部隊請求庇護的英國人的安全,卻不能保證非完全控制區內的英國人都安然無恙。

  即便是這樣有充分彈性的政策,對英國人來說也算是非常友好的態度了。這年頭滿清只對自己有限的人員實施過保護的政策。國家保護人民,儘量減少戰爭誤傷,那都是新中國才有的事情。官軍能不去搶掠地方,就算是道德上完美無缺的軍隊。1855年,只有韋澤的軍隊和太平軍才能做到這點。

  暫時開拓了與英國佬的對話管道,韋澤就開始發愁到底讓誰來負責對外交流與對外貿易的工作。想來想去,還是李維斯,以及與李維斯一起南下的二百來號決定追隨韋澤的徽商比較能用。

  把李維斯和李玉昌叫來,韋澤和他們談起了這件事。李玉昌見到韋澤就想跪拜,李維斯立刻攔住了李玉昌。部隊裡面不許跪拜,而且稱呼也再也沒有了老爺之類的等級之分。不管大家心裡面怎麼想,好歹也都開始習慣了“同志”這個稱呼。

  李玉昌倒也是知道這點的,不過見到韋澤之後,還是習慣成自然。被李維斯這麼一攔著,他也想起了規矩。韋澤上前向李玉昌伸出手,李玉昌馬上過來邊鞠躬,邊握手。

  李維斯倒是立正敬禮,韋澤還禮之後。三人都坐下了。

  “李玉昌同志,你給我老老實實的坐椅子上。咱能不能專心談事情,別把滿清那套半個屁股坐椅子上的狗屁規矩給我弄出來。”看著李玉昌那謹小慎微的坐姿,韋澤說道。

  “是!是!”李玉昌邊說邊往椅子裡面坐了點。

  韋澤皺起了眉頭,“李玉昌同志,我是反對對任何人對別人高高在上的,你現在對我謹小慎微,你知道我怎麼想麼?”

  李玉昌有點畏懼地問道:“這個……卻不知道。”

  韋澤皺著眉頭說道:“我是覺得,你會讓你的下屬對你這麼謹小慎微,坐下的時候只坐半個屁股。你是我親戚,你覺得我定下了規矩,你要不要首先執行呢?”

  李玉昌聽完之後立刻站起身來,沒等他說話,韋澤就揮了揮手,“你給我老老實實的坐下!”

  李維斯也看不下去了,“伯父,你就好好坐下唄!你還非得把自己看成外人不成?”

  這句話戳中了李玉昌的擔心,他突然就有點熱淚盈眶的模樣,“都督,您真是仁君啊!”

  韋澤命道:“你要是覺得我是仁君,你要是覺得我們是自己人,那就好好坐下,別出去丟我人。坐!”

  這下李玉昌終於認認真真的坐到了椅子上,認真坐下自然是舒服,他的神色登時就輕鬆了不少。

  韋澤靠在椅子上慢慢地說道:“是這樣,我知道徽商們比較講道義,你們號稱做買賣是以信義為首。不過咱們實話實說,若是有極大的利益在眼前,誰都忍不住想撈一把。我能理解,但是我不可能接受。所以我看中徽商的是你們見過錢,不至於見到錢之後立刻利令智昏。我有一件管錢管經商的差事需要人來辦,所以這才請李玉昌同志你來。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幹這個工作。”

  李玉昌聽了韋澤的介紹,他並沒有立刻喜形於色,而是神色頗為嚴肅地說道:“卻不知道做什麼?”

  韋澤放鬆了些表情,用比較溫和的語氣說道:“管海關的貿易!就是我們與洋人做買賣,進出口都要收稅。這可是個要見到無數錢財的買賣,有人想用這權力給自己某些錢財上的好處,那可是再容易不過的差事了。不過我們現在的情況李玉昌同志你應該非常清楚,我們缺錢。若是有人在這裡面弄出些什麼事情來,我是絕對不會饒過的。就算是你李玉昌同志,我也不可能放過。但是你既然是我的親戚,又跟隨我到了這廣州,那麼我對你放心,你對我也想來也是放心的。有什麼事情,有什麼話,你是敢和我講的。所以我就先問你願意不願意來做這個差事。”

  聽了韋澤溫和的語氣,李玉昌的臉上可沒有絲毫輕鬆的表情。他作為生意人,和官府在稅收上有過太多的交道,深知稅收這行裡頭的水有多混,有多深。而且韋澤不管語氣到底多麼溫和,但是所說的內容裡頭可是沒有一丁點的溫和。李玉昌相信韋澤說殺人,就會殺人。

  想了好一陣,李玉昌說道:“既然都督信得過我,覺得在下不會為一丁點的錢財所動,那在下就勉力幹一干。至於能不能幹好,在下卻不敢亂說。”

  見李玉昌表了態,韋澤說道:“李玉昌同志,我們軍中的規矩是這樣,一種是你能力不夠,或者條件受限。那樣的話,我們頂多是免職。但是若是自己違反了紀律,違反了條例,那就是自己的問題。那時候我們才會毫不客氣的撤職查辦,或者送去法庭審判。現在這情況,我們肯定是要學著辦事。我們都沒有辦過這些事情,你說你立刻就能把事情辦好,我們都不信。先把事情辦完,中間遇到的問題我們總結歸納。所以我讓李維斯同志也參與到這件事裡頭來,就是要用他學過的制度建設。我請你來,想用的則是你在經商上積累的經驗。你們就好好合作,把這件事辦起來。”

  聽了韋澤這目的明確的話,李玉昌忍不住歎道:“都督,你這樣說,真的是把我們當作自己人了!”

  韋澤聽這話比較靠譜了,他說道:“不僅僅是自己人,更重要的是同志。志同道合者,就是同志!我現在認為,李玉昌同志和我有著相同的理想,都是要打出一個新中國來!那麼這項工作就由李玉昌同志你來負責嘍!我現在就給你們寫份調令,你們到人事部辦交接手續,辦完之後,你們就是政治部下的海關辦公室的人!”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8 23:49

第32章 清洗(六)

  英國佬同意了韋澤的合同,韋澤卻不敢完全相信這幫人。他已經派人聯繫了在香港的法國人與美國人,而一個意外的來客讓韋澤覺得頗為驚訝。這人名叫洪仁軒。

  學過歷史的韋澤自然知道《資政新篇》的作者洪仁軒,對韋澤來說,洪仁軒是貨真價實能夠在這個時代裡頭就認識到資本主義制度的中國人。所以他很想招攬這個傢伙。

  不過韋澤部隊裡面的人明顯對洪仁軒頗有意見,作為洪秀全的族弟,很容易被韋澤的光復都督府認為是敵人。當然,洪仁軒不是什麼傻瓜,他也非常清楚自己的這個身份帶來的影響。見到韋澤之後,洪仁軒的表現相當的謹慎。“齊王!”喊了一嗓子,洪仁軒就要跪下行禮。

  “不用下跪,我們這裡沒這個規矩。”韋澤揮了揮手,站在洪仁軒兩邊的衛兵立刻毫不客氣的把洪仁軒給架了起來。

  韋澤慢慢地說道:“另外呢,我雖然在天國的時候被封過齊王,不過我現在早就不是天國的人,自然不再是什麼齊王。你直接稱呼我的名字就行!”

  陪著韋澤的乃是政治部負責宣傳口的吳啟路,很明顯,洪仁軒的身份已經讓吳啟路頗為不友好了,而洪仁軒方才的這番作派讓和稱呼,讓他看向洪仁軒的視線更加不友好起來。

  洪仁軒對韋澤的爽朗倒是頗為不適應,不過他很快就恢復了平常的模樣,“大人,我原本想投奔太平天國,只是沒趕上,後來不得不逃到香港來。現在卻不知道太平天國那邊到底如何了。”

  韋澤大概介紹了一下天京事變的經過,以及韋澤在天京事變之後立刻脫離了太平天國南下的事情。

  聽到了這些變故,洪仁軒沉默下來。韋澤的話裡面說的實在是太明白了,這位太平天國的齊王已經徹底與天王洪秀全撕破了臉,雙方再也沒有合作的可能。而且兩人現在都是在造反,雖然韋澤此時的根基不穩,但是如果兩邊都能撐到滿清覆滅,那麼雙方最後大打出手幾乎是必然的。

  然而韋澤卻說道:“洪先生,不知道你願意不願意到我這裡來辦事?”

  “到您這裡來辦事?”洪仁軒覺得自己是不是有點聽錯了,他訝異的問道。

  韋澤點頭確定,“對,我想請你來我這裡辦事。我這邊的兄弟裡面都沒有什麼接觸過外國人的,更不瞭解外國人。我想設立一個外交部,是就是用來與全球各國外交的衙門。一定要講的話,還是沒有能比洪先生你更適合的人了。”

  “我乃是洪天王的族弟……”洪仁軒覺得自己必須提醒韋澤這點。

  韋澤先讓洪仁軒坐下,這才接著說道:“你是不是他的族弟,這是你們父母的事情。你們兩人的父母是親戚,你們自然也是親戚。可是腿在你自己身上,是到我這裡來辦事,或者去天京城追隨洪天王,或者你那邊都不想加入,只是留在香港。到底走到哪裡去,選擇跟著誰,那是你自己的選擇。和洪天王又有什麼關係呢?”

  這話讓洪仁軒竟然無言以對,在這個看出身,看親戚的時代,韋澤這種英雄不問出處的態度未免太罕見了。他盯著韋澤,很想從這張年輕面孔上看出些什麼來。

  “怎麼樣,洪先生是現在就想給我答覆,還是等等再說?”韋澤追問道。他現在每天都忙的要死,各個部門的設置,各種政策的制定,韋澤根本沒空在洪仁軒身上浪費時間。

  “卻不知道韋大人是為何要造反呢?”洪仁軒問道。

  韋澤爽快地答道:“我是不信教的,我也不信神鬼。之所以起來造反是因為這世道不能這麼下去了,再這麼下去,大家都活不下去了。”

  “那韋大人當年為何要跟著……天國走?”洪仁軒本來想問韋澤為何要跟著洪秀全走,不過他轉眼就想起不久前韋澤說的事情。他最初跟的也是東王楊秀清,並非天王洪秀全。更不用說現在他已經早不是天國的人。

  韋澤笑道:“那時候天國要造反,我看著天國是最像樣,最能成氣候的,這才跟了天國。”

  對於韋澤的坦率,洪仁軒一時無言以對。若是別人,在脫離太平天國之後無論如何都要說太平天國的幾句壞話吧。可沒想到的是,韋澤竟然只說了實話。既然如此,洪仁軒倒也放下了別的心思,他認真地說道:“韋大人,在下可否過幾日再給您答覆。”

  韋澤答道:“當然可以。不過洪先生,你若是有認識的人,覺得能夠與外國搞外交的,不妨介紹給我。我未必能夠用他,不過大家也看看能否來辦事。”

  送走了洪仁軒,吳啟路有點不高興地說道:“都督,為何要這麼看重這個人?”

  韋澤反問道:“若是和我們有過過節的人,我們都要把他們斬盡殺絕麼?”

  “這有何不可!”吳啟路賭氣般地說道。

  韋澤搖搖頭,“那我們要殺的人就未免太多了。我從來不是一個對敵人會手軟的人,不過我不認為有必要這麼大殺特殺!至於對洪仁軒這個人,我用的是他的才,可不是他的這些親戚。”

  “可是兄弟們可未必這麼想啊!”吳啟路提醒道。

  韋澤點點頭,“我知道!所以我才希望能夠通過對這個人的使用,逐漸確立起大家怎麼用人的制度,還有相應的條例。”

  吳啟路當然不太能接受韋澤的意見,但是韋澤既然這麼說了,他也不想過分反對。韋澤的部隊裡面大部分人在三年前互相都不認識。除了陳克的侄子韋昌榮之外,誰也沒格外與眾不同的資格說自己就是韋澤的鐵杆。包括他吳啟路在內!

  “你的那報紙編的怎麼樣了,什麼時候能夠開始印刷?”韋澤問了一個新問題。

  “這個紙張的來源還不確定,另外這些報紙發行物件是誰?”吳啟路開始就這些具體問題開始與韋澤討論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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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清洗(七)

  1855年6月20日,關於天地會的最新消息到了廣州城。五月初,天地會從廣州城撤圍之後,總數量曾經達到四萬多人的天地會部隊剩了近三萬人。

  指揮這三萬餘人大部隊的領導者之間起了內部分歧。陳開、李文茂率主力先抵肇慶,與另一支天地會起義軍梁培友部會合。然後率戰船千餘艘,溯西江揚帆直上進入廣西,一路上攻梧州不下,隨即繞過梧州轉而攻破藤縣,於6月5日抵潯州府城外。起義軍採用“穴地攻城法”,未果。又派軍扼守大湟江口,力圖使潯州城內的清軍糧盡援絕。

  潯州府轄桂平、平南、貴縣、武宣四縣。桂平縣治下有金田村,太平天國起義就在這裡爆發。金田村位於紫荊山南麓,桂平縣城以北五十餘裡。這裡算是太平天國的老家,陳開、李文兩人如此迅捷的動作讓韋澤也大為驚訝。

  另外一支天地會武裝領導者陳顯良也沒有選擇韋澤的意思,趁著韋澤一路上攻破了諸多城市,卻沒有留下什麼人守衛的時機。陳顯良從廣東直奔江西而去。最新消息是這支部隊佔領了贛州,大有留在贛州的跡象。

  “我們就這麼不招人待見麼?”韋澤忍不住抱怨道。按理說,這個抱怨其實是非常沒有道理的。因為韋澤的指示中,天地會作為潛在敵人的態度就只差明確寫出來了。可原先預想的那種天地會跑來投奔的局面並未出現,韋澤又感覺自己貌似被輕視了一樣。

  羅大綱連忙勸道:“都督,天地會是被地主團練給打走的,他們應該早就有了自己的計畫。估計他們只是按照原先的計畫行事。”

  這話在理,韋澤也沒不能揪著天地會離開廣東的行動不放鬆。很快,韋澤就把思路轉到了當下的局面上去。天地會部隊沒能奪取梧州城,是讓韋澤感覺安心不少的消息。梧州對於韋澤來說是志在必得的戰略要地。不管這幫天地會的人會有什麼意見,韋澤對這座位於水路要衝之上的城池都是志在必得。他問道:“如果我們現在派兵去攻打梧州,會不會存在守衛廣州的兵力不足的問題?”

  現在滿清全國兵力不超過百萬,太平天國也有近二十萬的兵力。韋澤的部隊固然裝備精良,訓練有素,驍勇善戰。可滿打滿算,能夠作為戰鬥部隊的兵力只有五萬出頭。珠江三角洲有五萬多平方公里,五萬多人馬散在上面,一平方公里平均下來能夠分到一個兵。想用軍事力量壓制人口眾多的珠江三角洲,明顯是不現實的事情。

  沒有強大的基層能力之前,韋澤也只能佔據一部分要點而已。攻打梧州失敗的可能基本沒有,不過這也意味著韋澤的兵力會被更加稀釋。數萬人的天地會部隊都被地主團練打得在廣東站不住腳,不得不跑去臨近的廣西與江西。韋澤也擔心自己萬一一個托大,最後鬧出廣州城被圍攻的笑話。

  “我們第一軍派一個師去攻打梧州,打下來之後用一個旅守衛梧州。大概能夠差不多吧。”韋昌榮答道。

  “若是梧州不能變成我軍的徵兵基地,讓我們在梧州大量徵集廣西的兵力,那攻下梧州卻是沒有任何意義的事情。”韋澤答道。

  “我願去梧州。”羅大綱說道。

  “我願去梧州。”阮希浩也答道。

  “阮軍長,讓你去梧州,你能把土家給嚇死吧?”韋澤說道。韋澤來自廣西,深知廣西土客矛盾之激烈,韋澤考慮對部隊教育的時候,是想把重點放在超出土客矛盾的執政者立場上。阮希浩的來歷,韋澤實在是太熟悉了。就是韋澤帶著部隊在梧州作戰的時候,帶領了阮希浩屠了土家的吳家鎮,客家在當地勢力全面壓倒了土家。

  部隊打下廣州城之後,情報人員此時已經去吳家鎮聯繫。得到的消息那是相當的“振奮人心”。客家村落屠光了吳家鎮,佔據了原本吳家鎮堅固的鎮子之後,以此為中心四處出擊。周圍大量客家勢力紛紛加入,將附近的土家殺得屍橫遍野血流成河,硬生生逼得土家從這裡跑了個精光。

  如果派阮希浩去梧州,等打下梧州之後阮希浩振臂一呼,想來客家會立刻蜂擁相應。最後的結果必然是有了光復軍撐腰的客家會在梧州稱王稱霸,胡作非為。如果最後出現如此結果,韋澤寧肯梧州暫時還留在滿清手中。

  韋澤思忖了片刻之後說道:“同志們,我們要打倒的是滿清,而不是打倒土家。我們要建立的是一個郎朗奇乾坤,不過是土家還是客家,都能好好的過日子。卻不是把土家給殺個精光,或者客家從此就騎在土家頭上。如果最終變成那模樣,我們和滿清有什麼分別呢?”

  與以往的一呼百應不同,都督府的文武官員們都暫時沉默不語。過了好一陣,韋昌榮開口了,“都督,咱們客家人吃了土家那麼多苦,被他們殺了那麼多人,我覺得土家人靠不住。”

  韋澤苦笑道:“我說昌榮同志,咱們又殺了多少土家人呢?別的同志可能還不夠清楚,咱們兩個應該比誰都清楚吧?咱們若是回到故鄉,我覺得土家的人會覺得我們靠不住才對。”

  韋澤和韋昌榮當年作為客家崛起的武鬥新星,手裡面可是有太多的人命。兩人殺人太多,卻又沒有能力靠兩人之力徹底扭轉他們故鄉附近的土客之間的實力對比。官府開出重賞懸賞韋澤與韋昌榮的腦袋,客家更是不肯落後,不僅有懸賞,還專門組織了捕殺兩人的隊伍。當地客家雖然不至於出賣這兩人,卻也鬧到不敢接納這兩位殺神的地步。

  在韋澤的立場完全站在客家立場的時候,這樣的結果或許還能稱為兩人的光榮。現在韋澤站在未來兩廣統治者的立場上,這種身份就顯得頗為尷尬了。如果部隊裡頭沒有更多的變化,而是沿襲普遍傾向客家的立場,那只可能在廣西掀起一場更兇猛的屠殺風暴。

  韋澤原本覺得自己搞政治教育可以慢慢來,從容的來,可沒想到政治是深深的與社會融合在一起,並不因為韋澤想故意避開政治問題,就能不遇到政治問題。

  沒辦法,韋澤只能開始政治教育了。在做這個工作之前,韋澤感覺到了強烈的滑稽感。原本他覺得打天下靠的是強大實力,但是現在看,強大實力中相當一部分就是先進的政治理念。然而此時韋澤覺得自己此時還有一個比較好的環境,至少部隊裡面沒什麼地主成份,地主階級的理念在韋澤的部隊裡頭影響力非常有限。

  新中國和外國最大的不同就在於,新中國認為自己的每一個國民都是未來的統治階級預備軍,所以課程設置上完全是統治階級教育。新中國生怕國民對政治理解不足,所以從初中就設置政治課,一直到靠研究生都得進行政治考試。這與外國那種養豬般的國民教育完全不同。

  韋澤看過一個新聞,美國60、70年代的鐵杆老右翼哀歎道,以21世紀的美國政治局面,他們這幫60、70年代最忠貞的資本主義制度的辯護者與建設者都成了徹頭徹尾的共產黨。在20世紀60、70年代,美國其實也是不得不承認有階級矛盾的。資本主義制度的擁護者們認為,資本主義制度才是解決社會矛盾的唯一途徑。但是在21世紀的美國的政治標準就簡明扼要了,誰承認存在階級矛盾,誰承認存在階級鬥爭,誰就是毋庸置疑的共產黨。

  韋澤對廣西非常熟悉,廣西這地方生產力不夠發達,呈現出多種生產力水準同時存在,多種適合生產力水準的制度同時存在的局面。雖然在1855年的中國廣西還存在奴隸制是挺悲哀的事情,但是有事實做依據,政治課反倒好講很多。

  21世紀的中國正在一個工業發展極為迅猛的階段,生產力是社會最大推動力的理論極為容易被認同。韋澤就以山區瑤族落後的生產力,以及與這等生產力相適應的奴隸制開始講起,接著就是居於山區的各種不同對應的生產力水準以及相應的社會制度社會風俗。

  韋澤的部隊畢竟是走過數千里遠征,部隊裡面有著河北、山東、河南、江蘇、浙江、安徽、湖南、湖北、廣東、廣西,以及少量的雲南、貴州、四川,這十三個省的官兵。從山區到平原,從南到北,從黃河到長江,從長江到珠江。真的是走萬里路讀萬里書。作為接受過全套應試教育的統治階級預備軍的韋澤,大有可講的內容。

  所謂理論聯繫實踐,雖然韋澤的課程內容其實很深,不過有大量的例子,大夥親眼見到了太多的事情,親身經歷了太多的事情,上層接受韋澤思想的速度遠比想像的要快的多。至少生產力、生產關係、社會制度,這三者之間的關係非常容易就被接受了。

  有了這個基礎,韋澤發現根本不用自己去引導,自然而然的就出現了一個問題,韋澤建立的這個光復都督府到成為哪一個階層的代言人。是代表地主的利益還是代表佃農或者小農中農的利益,是代表了土家的利益,還是代表了普遍處於被壓迫地位的客家利益。

  哪怕是韋澤不想說這個複雜的問題,他所講述的世界的本來面目也讓都督府的成員們發現,他們必須給自己找到一個定位來。否則的話,他們這支強大的軍事力量現在就孤懸於這個社會之外了。

  最後,韋澤只能說了一句話,“我要把你們帶到一個前所未有的新世界中,讓你們看到你們在做夢的時候都想不到的一個世界中。但是,我現在要求諸位無條件的服從我的命令,你們能做到麼?”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8 23:49

第34章 清洗(八)

  “我認為大家都是我的同志,我相信你們都認為我能夠帶領大家打下天下來。既然是同志,那麼我就不會把我知道的東西藏著掖著,不讓大家知道。練兵的時候,就從來不藏私,這點大夥都知道吧。”韋澤說道。

  除了羅大綱之外,總參謀部的軍官們倒是真的心悅誠服。全新的練兵方法的確保證了部隊的最大戰鬥力,只要是部隊裡面的人都承認這個事實。令所有官兵都非常佩服的是,韋澤心甘情願的把這些練兵的知識教給大夥,不藏私。靠了這些知識,大家打了無數的勝仗。不僅僅是勝仗,正是韋澤組建的參謀部保證了大夥能夠活過一次又一次的戰鬥,最終成長為了驍勇的將士。

  韋澤進行的政治雖然聞所未聞,可結合了眾人走南闖北的經驗,卻能夠非常正確的解釋了他們看到的世界。不僅是看到的表皮,更是深入了世界的靈魂。大夥雖然明白的程度不同,但是每個人都認為韋澤沒有說瞎話。

  而此時韋澤直截了當的詢問大家是不是信得過韋澤,沒得說,胡成和立刻站起來說道:“都督對我們自然是沒得說!都督讓我們相信都督,我胡成和先把話說到這裡,我這輩子就信都督一個人!”

  韋昌榮心裡面大怒,這幫兄弟們這也太會表現了。從以前開始,到了該表態的時候,這幫人一個個不落人後,大夥就不能給韋昌榮一個機會,讓他這個韋澤最親近的傢伙線表態麼?

  這想法當然不是第一次出現,所以韋昌榮在心裡面不爽的時候,阮希浩、雷虎等人已經蹦起來表態,“我們都信都督。”“都督指到哪裡,我們就打到哪裡!”“都督讓我幹什麼,我就幹什麼,都督不讓我和土家為難,我就不和土家為難!”

  大家也不管韋昌榮,一個接一個的蹦起來表態。甚至連沒學過韋澤兵法的羅大綱也起身淚光閃閃地說道:“聽了都督的話,我才知道我跟天王跟錯了!我早就該跟著都督!”

  到了這時候韋昌榮已經忍耐不住,他蹦起來喊道:“都督,你交給我們太多,我說,我們應該拜都督為師才對!”

  聽了韋昌榮的話,韋澤心中一樂,自己的侄子就是不一樣。他大聲說道:“我也不要大家拜我為師,如果你們真的是要和我志同道合,那麼我要建立一個光復會!凡是加入光復會的,就是會黨的一員!會黨的一員,就必須有會黨的想法!一個國家、一個主義、一個領袖!”

  “我願參加!”“我要參加!”“我也要參加!”眾將們紛紛嚷道,一時間本該嚴肅的會議廳中已經是人聲鼎沸。

  “那麼我所知道的,定然會告訴大家。但是我們討論之後所認同的道理,可就是光復會所有的道理!”韋澤大聲喝道。雖然看著意氣風發,不過韋澤心裡面其實根本沒有表現出的那麼激動。他突然明白了一件事,歷史上那偉大集團為何能夠摧枯拉朽的摧毀舊世界,建立新世界。因為這個強大的集團本身的領導者就是最強大者。可是如果不能夠保證領導者的強大與正確,那最高領導者就要走人的。韋澤覺得自己千萬不要作繭自縛才好。

  可此時他也沒有別的辦法,如果不把想法貫徹到組織中去。那麼組織自然會產生各自的想法,就如同現在的局面。韋澤若是不能統一思想,讓大家接受不能建立一個客家壓迫土家的制度,而是任由事情自行發展,其結果不用多說,一定會出現一個壓迫土家的客家軍事集團。那時候兩廣必然掀起可怕的腥風血雨,人數居於弱勢的客家必然殺得人數居於幾乎絕對優勢的土家屍橫遍野。以韋澤苦心打造的軍事機器,兩廣死上一半人口可不是什麼笑話。

  偉人當年說過,農民起義的成果都被篡奪了。其實也未必是篡奪,在沒有全新的政治理念支持下,成了點氣候的政權都需要一個政治理念,農民起義的政治理念當然沒辦法和地主階級千錘百煉上千年的政治理念相抗衡,所以地主階級的政治理念自然而然的就成為了農民起義軍最後的綱領。

  就跟朱元璋一樣,他看出不依靠地主階級的人才與資源無法獲取天下,只靠農民起義的話無法建立一個新政府。這個貨真價實的草根造反者就選擇了與紅巾軍徹底決裂,轉而成了地主階級的利益代言人。

  韋澤當然不希望自己此時成為地主階級的代言人,同樣,他也不希望來自底層的暴力革命向著沒結果的傳統方向發展下去,雖然現在根本不可能建立一個工業化的政黨,但是韋澤不得不揠苗助長般的弄出這麼一個會黨來。此時的韋澤心中是極為忐忑不安的。

  折騰了一番之後,韋澤告訴大家,既然此時主要矛盾是地主階級和勞動階層之間的鬥爭,而天地會被攆出廣東的事情反倒成了最佳的例子,“以天地會數萬人馬,尚且被地主階級的民團給殺的不敢留在廣東,誰是根?自然是地主們是根,他們有錢有糧,能夠組建民團。我們想要在廣東站住腳,土家根本不是我們的敵人,我們先要做的是把地主階級的毒牙給掰掉。前一段所說的收民團稅的事情是我們的當務之急。只有把這件事辦了,我們才能留在廣東!”

  韋澤部下基本都是農民出身,對於地主自然有天然的對抗心理。當敵人變成了“地主階級”之後,土家立刻就顯得不那麼敵對了。

  “羅大綱聽令!”韋澤喊道。

  “是!”羅大綱起身說道。

  “我名你帶領第一軍的第二師前去攻打梧州,打下梧州之後要守住。而且你是艇軍的英雄,你負責在梧州招兵!明白了麼?”韋澤命道。

  “是!堅決服從命令!”羅大綱意氣風發地答道。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8 23:49

第35章 清洗(九)

  韋澤的岳父祁玉以看女兒為名到了韋澤的府上,不過很明顯老頭子的目的是在等韋澤回來。所以到了晚上10點多,韋澤終於精疲力竭的回到住處的時候,看著祁玉昌還在和祁紅意在一起說話。

  祁玉昌此時沒有任何職務,他也沒辦法直接到韋澤的都督府任職,見到韋澤回來,祁玉昌關切地問道:“韋澤,現在還不發檄文是不是已經不合適呢?”

  韋澤稍微一愣,也就明白了祁玉昌的想法。韋澤帶了這麼大的一支部隊殺進廣東,攻下廣州城。整個廣東震動的同時,自然要考慮韋澤這麼大動干戈是為了什麼。檄文的目的是明確告訴各地,韋澤到了廣東的目的是要來幹什麼。

  “岳父,我正在進行內部的思想統一,這檄文……暫時還來不及呢。”韋澤答道。

  “你是怕有人不聽你的麼?”祁玉昌問道。

  韋澤當然害怕弟兄們不聽他的,祁玉昌的這個問題實在是切中要點,韋澤竟然有些無言以對。

  見韋澤不說話,祁玉昌說道:“既然大家奉你為主,那現在誰敢不聽你的呢?”

  韋澤歎道:“不教而殺謂之虐,不戒視成謂之暴,慢令致期謂之賊。現在我在內部尚且教導的有限,所以這檄文若是寫的讓大家覺得跟著我走有好處,對我來說那連我希望的底線都達不到,這麼幹起來,無疑就成了,猶之與人也,出納之吝,謂之有司。”

  祁玉昌盯著韋澤,半晌才說道:“韋澤,你是跟著何人讀的書?”

  “自己看看就行了唄。”韋澤只能這麼答道。而且對於《論語》的內容,韋澤還真的是自學成才的。買本帶翻譯為現代漢語的《論語》讀讀,至少書上所講的內容都是能讀懂的。而且韋澤的網友裡面有數個對論語有著極為精深理解的妙人,韋澤從他們那裡也學到不少東西。但是這些事情是沒辦法對祁玉昌這麼說的。

  聽了韋澤用了《論語•堯曰》裡面的話,祁玉昌是極為感慨的。“韋澤,若是說你不想君臨天下,我是不信的。不過聽你方才所說,好像是君臨天下都不足以達成你的抱負。咱們是親戚,你的事我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置身之外,卻不知道你能否和我說你有何抱負?”

  在東王府待過,祁玉昌對韋澤的出身自然是很有瞭解。作為楊秀清手下第一大將,韋澤的資料在東王府是重點調查對象。而管這些事情的人中,有與祁玉昌關係不錯的南京讀書人。祁玉昌得知韋澤是個刀口舔血的客家著名雇傭兵,就覺得韋澤實在是不一般。而祁玉昌最初遇到韋澤的時候,根本絲毫沒有看出韋澤竟然是個殺人為業,他只覺得韋澤是個貨真價實的讀書人。這樣一個傢伙,若是有抱負的話,想來定然不是那麼簡單的想法。

  自己的老丈人是個藏書家兼讀書人,韋澤根本看不上讀書人,所以他也想試試看他老丈人到底能否接受自己的理念,所以韋澤叫上李儀芳,沏上濃茶,向這幾個都是讀過書的人談起了自己的政治理念。

  很明顯,祁紅意與李儀芳兩位女性對於韋澤的理念倒是興趣有限,此時天色已晚,她們只聽了一圈生產力與生產關係的問題,兩人眼皮都打架。韋澤只能讓兩位女性去休息,他要和祁玉昌繼續談。沒想到兩位女性竟然堅持著不走,她們打了涼水洗了臉,強撐著也要聽下去。

  不過等韋澤講到政治的本質是階級統治之後,兩位女性或許是真的有了興趣,或者是磕睡過了頭,看上去反倒不困了。她們認真的聽著韋澤的講述,看著很有興趣的感覺。至於祁玉昌,此時早就聽的呆住了。聽完了國家是階級統治的工具之後,祁玉昌贊道:“韋澤,你這麼一說,怪不得漢武帝能夠同意罷黜百家獨尊儒術。他取的可不是家,而是術。看來古人誠不我欺啊!”

  韋澤笑道:“儒字,左邊一個人字邊,右邊一個需求的需字。我雖然不知道創立這個字的時候到底是什麼意思,不過光看這個字。講的是人的需求。是人就有需求,其實這個字挺好的。而儒家的問題在於,當以儒學取士興起,儒基本就完蛋了。孔子是學完了六經之後懂得了道理,但是後世的儒家學者是要通過儒家之學,獲得地位。這兩者之間根本不是一碼事,一個是修身,一個是求取社會地位。最後搞到六經都失傳了。弄成了六經亡,而六經之學興起。”

  “六經亡,而六經之學興起。這說的可是妙啊!”祁玉昌大贊。

  韋澤心道,我聽妙人所說的這話,我都覺得妙,你們這些老傢伙自然那是妙了。不過他也不想過分顯擺,於是接著說下去,“儒家徹底完蛋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不勞動。到了現在,學儒的求的是特權,當了官之後可以不勞動,當了官之後可以擁有種種欺壓勞動者的權力。可是生產力有限的時候,大家玩的就是零和遊戲,這幫不勞動的多拿了,勞動者就少拿。不勞動的多吃了,勞動的就得少吃。我有抱負,無外乎是能按勞分配。雖然是無比艱難之事,可我想努力去做,開創先河。”

  祁玉昌或許應該算是個小資,靠藏書家租書,以及收取些地租混飯吃,所以他倒是對此頗能理解。邊點頭,祁玉昌邊說道:“韋澤你說的很好。”

  “好我看未必!”祁紅意終於忍不住插嘴了,“若是勞動者多拿甚至都拿,那不勞動者就得少拿甚至不拿。現在不勞動者要麼是路邊餓死,要麼就是大富大貴。這麼搞起來人家起來和你玩命才怪!”

  祁玉昌明顯對女兒插嘴的事情不太滿意,他瞪了女兒一眼,“你這是插的什麼話?”

  韋澤連忙攔住祁玉昌,“岳父大人,既然紅意坐到這裡聽咱們說話,咱們就得讓她說話啊。不然的話,我無論如何都不會讓她在旁邊聽的。”

  祁玉昌看韋澤如此呵護祁紅意,他臉上立刻露出了一絲笑意,不過片刻之後,祁玉昌說道:“韋澤,後宮干政卻不是好事。”

  祁紅意眉頭一皺,明顯對老爹的說法很是不滿。韋澤笑道:“後宮干政的確不好,不過紅意肯定有自己的政治理念,有自己的政治立場。大家都是說話討論,不能不讓她說話。”

  祁紅意其實根本不怕她老爹,此時又有自家丈夫如此撐腰,她帶著撒嬌的表情笑嘻嘻的看著自家老爹,然後挪動了凳子,緊靠著韋澤坐。

  祁玉昌被弄得沒辦法,只能笑道:“這真的是夫唱婦隨啊!韋澤,你不要把紅意慣壞了。”

  韋澤笑了兩聲,卻收起了笑容,“其實紅意說得對,現在我最為難的其實不是要怎麼幹掉那幫現在有錢有勢的人,因為只要我理念中的政治和生產水準真的提高了一個程度,他們舊有的生活方式絕對會被粉碎。不是我故意粉碎,世道一變,他們的那套東西就不管用了。我現在為難的是,我如果直接在檄文裡面寫的清楚,他們會認為自己沒了前途,就一定要和我死戰到底。”

  祁玉昌此時已經明白了韋澤為何要用《論語•堯曰》裡面的話,那段話的意思是,不經教化便對違法的人實施以殺戮,那叫做虐;不加訓練引導便要求辦事的人一定成功,那叫做暴;前期不加監督而在限期接近時候強行督辦,那叫做賊;同樣是給人財物,卻出手吝嗇,叫做小氣。

  韋澤所說的很多理論祁玉昌其實沒能理解,但是韋澤談論的眼前的問題他是明白了。韋澤擔心的是,他現在還是沒辦法引領著人一起向前,一起致富。所以韋澤怕損害太多人的既得利益,導致了韋澤口中的“不幹活”的人全面反撲。

  祁玉昌笑道:“事分輕重緩急,韋澤你現在只怕是想錯了。你想的太多,幹的也很多,卻什麼都沒說。眼下廣州等的就是你開口說出你的想法。而不是現在埋下頭一個勁的辦事。韋澤,你當下殺得滿清人頭滾滾,你在安徽也好,江南也好,早早的就吆喝了太多次你要反清。可廣東這邊不知道啊。他們看到的就是你手持鋼刀砍了無數腦袋,為什麼砍,以什麼標準砍,誰可以砍,誰可以不砍,到底砍到什麼時候為止。人家不知道啊!你光想著你現在諸多理想抱負,但是廣東地方上的人想的是,韋大王殺到什麼時候是個頭呢?你說是不是?”

  “呃……是啊!我明天就先寫個最簡單的檄文出來!”韋澤答道。

  見韋澤終於從自己的想法裡面解脫出來,祁玉昌才開始說自己此次拜訪韋澤的真正目的,“韋澤,我覺得你的都督府裡面沒有文人,這個不行。方才聽你所說的東西,我有點明白為何你不願信文人。不過史書上講禦下之道,你若是只親近你那些舊部,卻不是禦下的好辦法。在此事上,哪怕是文人不讓你高興,不讓你滿意,你卻必須得用他們才行!此事我還是望你好好想想。”

  韋澤一來是困了,二來也覺得自己的確需要政治人才,他點點頭,“多謝岳父大人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8 23:49

第36章 清洗(十)

  1855年7月1日,洪秀全拿著一份告示滿臉陰冷的讀著。這是韋澤通告整個兩廣的公告。公告的開頭非常明確的寫著,韋澤的光復都督府以驅逐韃虜恢復中華為己任,所以一度與反清為首要目的的太拼天國有過“合作”。太平天國的天王洪秀全無道,不僅裝設弄鬼,更是為了權力兄弟相殘。按照洪秀全的那套說辭,東王楊秀清、天王洪秀全乃是兄弟,現在卻是兄弟相殘,這完全戳穿了洪秀全的宗教謊言。

  韋澤在公告中強烈聲明,他和光復都督府的眾人從造反開始,就不信什麼外國傳來的那套宗教體系,從開始造反時就秉持了恢復中華的理念,這個態度自始至終都沒有絲毫變化。為了維護驅逐韃虜恢復中華的純潔性,韋澤毅然決然的與洪秀全一刀兩斷。從此,太平天國搞他的天國,韋澤繼續搞韋澤的恢復中華。兩邊分道揚鑣再也沒有任何瓜葛。

  看完這些之後,洪秀全啪的把告示拍在桌子上,憤怒的站起身來。他站起身後在宮殿裡面來回走動,嘴裡詛咒著韋澤一定會遭到天譴,死後下地獄。侍立在旁邊的女官們一個個低著頭,根本不敢去看盛怒的天王洪秀全。

  哪怕是韋澤指著洪秀全破口大駡都不會讓洪秀全如此憤怒,讓洪秀全無比憤怒的是韋澤的這篇公告中用“裝神弄鬼”四個字徹底否定了洪秀全的那套神權體系。有了這套神權體系的支撐,洪秀全就是至高無上的天王。沒有了這套神權體系的支撐,洪秀全還有個天王的頭銜,卻被完全降格為一個沒什麼與眾不同的凡人。這才是洪秀全絕對無法忍耐的事情。

  如同被徹底激怒的野獸般來回徘徊著,洪秀全突然看到了桌上放著的另外一份剛草擬好的詔書,他立刻撲上去把詔書抓起來狠狠摔在地上,還不解氣的用力在詔書上猛踹。黃緞子製成的詔書頗為結實,不管洪秀全如何踐踏都沒有損壞的痕跡。洪秀全實在是不解氣,他喝道:“把這東西拿出去燒了!燒成灰!”

  女官連忙低著頭弓著身跑過來,撿起詔書一溜煙的跑出了宮殿。胸口激烈起伏的洪秀全此時經過這陣發洩,覺得精疲力竭,他回到椅子旁邊,頹然的坐回了椅子中。

  那份詔書是洪秀全剛草擬好的,內容是告訴韋澤殺東王楊秀清乃是北王韋昌輝的獨斷獨行,並非天王洪秀全授意做的。洪秀全已經殺了韋昌輝,將其屍體剁成碎塊示眾。此時楊秀清的冤情已經得到洗雪,洪秀全把楊秀清被殺那天定為東王升天節,太平天國世世代代都會紀念這個重大節日。在此搞清楚了東王被殺問題時候,洪秀全請韋澤回到天國,不管韋澤到底願不願意回來,太平天國都承認韋澤乃是為天平天國立下大功的齊王六千歲。

  這份詔書不可謂態度不明確,也不可謂不低聲下氣,洪秀全不僅表示自己根本沒有因為韋澤選擇離開生氣,還表示韋澤的離開,洪秀全也有責任。更是大筆一揮,讓韋澤成了太平天國六千歲。六千歲可是北王韋昌輝曾經擁有的稱號,就連翼王石達開也不過是五千歲而已。

  當然,促成洪秀全敢如此公開削石達開面子的恰恰是翼王石達開本人。自打逃出天京城之後,石達開先是趕到安慶向其他地方勢力發出了討北王韋昌輝的檄文。由於韋澤早就把天京之變的情況通告了整個太平軍各地方的將領,眾人對此局面也有了些思想準備。作為天國兵力以及戰鬥力都穩居第一的大軍團總指揮官,韋澤主動宣佈自己離開的消息其實倒是讓地方上的實力派們有些不敢輕舉妄動。

  在大家看來,難道天王洪秀全真的擁有令人不敢敵對的能力麼?不然的話很難解釋韋澤這樣的實力派居然沒有做任何反抗,而是主動選擇了離開天國。等到石達開向各路地方實力派發出檄文之後,地方上的人終於恍然大悟。原來韋澤根本不是害怕天王洪秀全,而是對洪秀全已經絕望。確定了這些的地方實力派隨即對天王洪秀全以及北王韋昌輝都失去了信心。

  而天王洪秀全此時已經逐漸明白了韋澤還算是講義氣的,韋澤脫離太平天國自然是為了自保,但是韋澤至少給了洪秀全他們極大機會。如果洪秀全當時把楊秀清東王府被殺部眾的親屬都讓韋澤帶走的話,本身也參與到事情只中的石達開就沒有攻擊洪秀全的藉口了。而且殺了東王,韋澤主動跑路,地方上對洪秀全的實力自然會產生極大的疑惑。會認為洪秀全擁有極強的能力。如果那時候洪秀全讓張應宸突然抓捕北王韋昌輝,並且對局面巧加利用的話,想來事情早就平息了。

  然而等洪秀全理解到這點之後,事情完全超出了他的控制範圍。韋澤雖然這幾年中功勳卓著,名聲極大。不過他畢竟是齊王,資歷上遠遠比不上永安諸王。當韋澤背後的大靠山東王楊秀清完蛋之後,韋澤的影響力,號召力也根本達不到楊秀清的程度。

  翼王石達開就完全不同,他永安諸王的資歷自然是僅次於楊秀清。楊秀清在世的時候,石達開還與楊秀清一起負責中央營運,號召力與影響力極大。很快,地方上對洪秀全完全失望的實力派們紛紛上表,要求翼王石達開主持中央事務,並且負責處理東王楊秀清被殺一事。

  雖然晚了一點,洪秀全依舊抓捕了北王韋昌輝,並且重新整頓天京城的軍隊。在韋澤跑路之後,他讓自己的兩個族弟掌握了天京城的兵權,讓張應宸帶兵守住韋澤跑路之後變得空虛的常州鎮江一線。

  然而石達開畢竟是老謀深算,陰險狡詐。他並沒有傻等在安慶,而是在西征軍中豫王胡以晃病死,冬官正丞相羅大綱跑去投奔韋澤的機會,回到了太平天國的西征軍中掌握了兵權。面對江西湘軍咄咄逼人的態勢,石達開宣佈自己要打擊湘軍曾妖頭,拱衛太平天國的安全。帶著西征軍進入江西,牢牢的控制了兵權。

  面對石達開咄咄逼人的態度,洪秀全經過反復思考,最終殺了韋昌輝,把韋昌輝的首級送去石達開的軍營中。然而,石達開繼續提出了要求,在假惺惺的要求重點保護北王韋昌輝的親族之後,又提出要殺了燕王秦日綱與佐天候陳承瑢。秦日綱與陳承瑢並非是北王韋昌輝的人,而是天王洪秀全的幹將。洪秀全哪裡肯就此屈服。幸好張應宸頗為能幹,帶領了五千部隊抵擋住了直逼常州,並且開始重建江南大營的清軍張國梁。

  有了喘息之機的洪秀全把主意打到了韋澤頭上,如果能夠把韋澤請回天京城,翼王石達開在太平天國獨大的局面就會被徹底改變。到了現在,洪秀全看得很清楚,韋澤與石達開根本不是一路人。雙方從一開始就沒有勾結,之後更沒有合流的意思。韋澤實力強悍,在石達開之上,正好是用來平衡石達開的不二人選。洪秀全這才給韋澤寫詔書,請求韋澤回到天國,並且加封韋澤為六千歲。

  不過這樣的美好設想被韋澤的檄文徹底打破,看到韋澤從根子上否定了太平天國的這套神權體系之後,洪秀全就明白了,韋澤不僅與石達開不是一路人,更是與他洪秀全不是一路人。

  怒火中燒的憤恨了好一陣子,洪秀全終於暫時平靜下來。能夠鬥倒楊秀清,洪秀全也絕非無能之輩。他或許不如楊秀清那般精通軍事,他或許不如楊秀清那般精通行政,可洪秀全在政治上絕非外行。甚至可以稱為高手。

  先命人重寫了請韋澤回來的詔書,洪秀全又發詔書到各地,宣佈了他正式請韋澤回來的行動。韋澤的態度是一碼事,洪秀全的態度是另外一碼事。哪怕是明知道無法叫回韋澤,洪秀全也得證明他自己是竭盡全力了。

  做完這件事,洪秀全向在安徽的北伐三丞相以及在揚州的曾立昌,告知他們洪秀全準備重建五軍主將制度。而這四個人將是新的五軍主將。林鳳祥、李開芳乃是西王蕭朝貴的舊部,而且林鳳祥與李開芳是金田老兄弟,作為御前侍衛,曾經很忠於洪秀全。吉文元與曾立昌是林鳳祥的部下,素來比較可靠。在石達開掌握了西征軍之後,這四個人一直沒有與石達開有過多的聯繫。

  西征軍中也並非是石達開一人天下,國宗楊輔清雖然與楊秀清沒啥直接親戚關係,卻是被楊秀清認為同宗,得到了國宗的地位,這是尚存的東王一系。韋昌輝的弟弟韋俊自然是北王一系。雖然這兩派都與天王洪秀全有著深刻矛盾。不過石達開本人只是陰險而已,他在殺楊秀清的時候也是同謀。在殺韋昌輝的事情上,石達開更是主要推手。

  先控制了北伐三丞相與非常善戰的曾立昌,洪秀全還是有能力與石達開繼續對抗的。但是,洪秀全卻也做了另外的準備,處理外天京城外的事務之後,他命人請秦日綱與陳承瑢見駕。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8 23:50

第37章 清洗(十一)

  洪秀全擒拿秦日綱與陳承瑢的過程非常輕鬆,這兩人根本沒想到洪秀全竟然要抓他們。陳承瑢見天王洪秀全的時候,甚至帶著自己的新計畫。

  然而天王洪秀全一言不發的看著兩人,大殿內很快出現了一群全副武裝的侍衛。陳承瑢還有些自欺欺人的露出了不敢相信的神色,秦日綱卻只是愣了愣,隨即恢復了平靜。經歷過天京之變的血腥殘殺之後,三位核心人員之間已經沒什麼好說的。洪秀全只是揮揮手,對侍衛命道:“帶下去!”

  陳承瑢慘笑一下,甩手把奏章扔在了天王洪秀全御座前的地上,不用侍衛推搡,他轉過身就往殿外走去。

  在天王洪秀全殺了北王韋昌輝之後,翼王石達並沒有就此甘休,繼續公開要殺秦日綱與陳承瑢兩人。拋在洪秀全御座前的那份奏摺是花費了陳承瑢極大心血才制定出的近期計畫,面對翼王石達開咄咄逼人的態度,陳承瑢認為想化解石達開的壓力,最好的辦法莫過於主動出擊。石達開以打擊清妖為理由,裹挾了越來越多的西征軍在江西作戰,打來打去也沒打出什麼結果。

  此時逃去蘇州的清軍江南大營在張國梁帶領下重新逼近天京城,試圖奪取常州,重建江南大營。若是能夠將天京城的兵力有效集結,對捲土重來的江南大營打出個大勝仗,在重振天國中央士氣的同時,也能對石達開的做法給與宣傳上的有效還擊。

  陳承瑢苦心孤詣的定出了這個計畫,試圖作為打開局面的突破口。沒想到天王洪秀全已經做出了自己的決定,向石達開妥協。向石達開妥協,自然得先向石達開做出表態。這表態無疑是殺了秦日綱與陳承瑢兩人。陳承瑢到現在一點都不後悔殺了東王楊秀清,可他已經對天王洪秀全完全絕望了。在走出大殿的時候,一個念頭突然在他心中冒了出來,“如果那時候我選擇投靠了齊王韋澤的話,結果應該就與現在完全不同了吧。”

  洪秀全處置兩人也極為迅速,當天抓,當天殺,毫不拖泥帶水。經歷了天京之變後,洪秀全的決斷速度大大提高。很快,洪秀全命人用木匣裝了秦日綱與陳承瑢的首級,送到了翼王石達開的帳前。

  天王洪秀全的政治能力相當不錯,他除了送人頭給石達開之外,還繼續向在淮南的北伐三丞相發去詔書,告知了他們這件事。

  使者很快就把消息傳到了目的地,駐守在淮安的林鳳祥看完了幾份情報之後,忍不住皺起了眉頭。看到秦日綱與陳承瑢被殺的消息之後,林鳳祥覺得此次慘烈的天京事變也該到頭了。東王府蕩然無存,屠戮東王府的韋昌輝、秦日綱、陳承瑢也被殺。經歷過這樣的一場大動亂,太平天國核心領導層已經基本上蕩然無存。

  洪秀全要求重建五軍制的聖旨已經到了林鳳祥手中,在這個計畫中,林鳳祥、李開芳、吉文元、曾立昌四人各領五軍制中的一軍主將。無疑,五軍主將之上的指揮官應該是石達開。加上石達開得到了天國軍民的支持,自然會主持朝政。

  老實說,林鳳祥對於石達開並不滿意。天京之變後,林鳳祥見過韋澤。韋澤當時毫不遲疑的告訴林鳳祥,翼王石達開也是殺東王的同謀。林鳳祥當時還未必相信,等石達開逃出天京城之後,先是說北王要殺他,隨即開始聯絡西征軍各部,開始把部隊拉到他的手裡。

  當時各地方的兄弟對天王不忿,很多人就選擇跟了石達開。天王殺東王這件事幹的的確不地道,林鳳祥對此倒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妥。沒多久,林鳳祥就感覺事情不對頭了。

  石達開獲取兵權之後躲躲閃閃,一會兒吆喝著要解九江之圍,一會兒又吆喝著要進軍東南。楊秀清在位的時候可不是如此,不管楊秀清到底有多跋扈,不過他用兵的要點一直是很有方向性重點。哪怕是由天京城承受著清軍江南江北大營的進攻,楊秀清也放手讓韋澤攻略安徽。現在看,正是這樣有膽略有氣魄的安排,才能夠保住天國的元氣。與楊秀清相比,石達開在戰略上的表現差了不是一點半點。

  沒多久,天王殺了北王韋昌輝,邀請石達開回到天京城去。在這個時候,林鳳祥根本不相信天王洪秀全還有膽量再殺石達開。如果洪秀全真的這麼幹,林鳳祥是不會放過洪秀全的。林鳳祥能夠想像石達開的擔心,但是他也覺得在這個艱難時刻,大家都該放棄一些東西。

  石達開卻明顯不是如此,他不僅公開加碼,提出要殺燕王秦日綱與佐天候陳承瑢。更是攛掇眾人,要接掌東王左輔正軍師的位置。這做法讓林鳳祥大為失望。很明顯,石達開的真正目是接掌權力,而並非是為天國效力。

  進入6月之後,不僅江西的湘軍在曾國藩號令下發動了猛烈進攻,淮北的清軍同樣在江忠源的指揮下對太平軍發動了猛烈進攻。駐守壽州一帶的李開芳承受著相當大的壓力,數次向林鳳祥求救。

  林鳳祥承受的壓力一點都不比李開芳小,以徐州為中心的數萬蘇北清軍也猛撲淮安。壽州的李開芳好歹還能得到廬州的吉文元支持,蘇北平原上的林鳳祥就只能獨立作戰。

  林鳳祥也曾經試探著建議石達開回京,同時請各地主管一方的兄弟一起回京召開大會。在林鳳祥的設想中,如果石達開這麼做了,林鳳祥就會在會議上公開支持翼王石達開。即便沒有得到軍師的授權,好歹也先建立起一個能夠統合天國各地方戰局的統領機構。

  石達開對此並沒有直接回應,反倒提出希望安徽部隊能夠渡過長江一起擊破曾國藩的湘軍的建議。這舉動可是把林鳳祥給氣壞了。韋澤臨走的時候,不僅支援了林鳳祥好大一部分地圖,更向林鳳祥提供了不少有效的建議。現在在太平天國裡頭眾望所歸的翼王石達開卻不顧大局,只顧拉攏西征軍,只為自己的權力考慮。

  北方戰線的兄弟們此時最期待的莫過於能夠請回韋澤,穩定戰局。天王洪秀全公開告知天國兄弟,他正式邀請韋澤回來,姿態放的很低,而翼王石達開根本不提此事。與石達開的行動一比,天王洪秀全要求重建五軍制的建議就變成了非常可取的方案。

  正在此時,探馬回來稟報,“運河上有清妖出動,他們攔截船隻,試圖截斷運河!”

  韋澤走的時候對林鳳祥說過,如果林鳳祥無法組建起強大的野戰軍,那就乾脆放棄淮安,撤回安徽。淮安這地方乃是運河上重要的城池,經過的商船數量巨大,稅收極為豐厚。附近土地膏腴,糧食也不缺。可此地百姓卻沒有安徽部隊那麼善戰,林鳳祥此時擁兵五萬,卻沒辦法如同韋澤那般建立起強大的野戰部隊。面對四萬多清軍的進攻,林鳳祥也打了些勝仗,卻無力殲滅敵人。清軍在這一帶的平原上四處滲透,大有抄了林鳳祥後路,把他包圍起來的跡象。

  林鳳祥有過被圍的經歷,那種絕望與無力感即便是過去了一年,依舊是記憶猶新。韋澤特別強調過,若是在淮安被圍,連救兵就很難指望。有韋澤這樣的悍將在,整個天國的軍事局面上可以說是遊刃有餘。韋澤能夠長驅千里北上救援林鳳祥。若是韋澤還在的話,別說清軍試圖切斷林鳳祥的後路,就算是清軍把林鳳祥死死圍困在淮安,他也沒有任何害怕。只需拖住圍攻只要能拖住清軍,韋澤趕到之後就能徹底擊破清軍,反過來擴大地盤。現在韋澤不在,林鳳祥反倒成了淮南部隊的主心骨,大家還眼巴巴的等著林鳳祥前來救援呢。

  到了此時,林鳳祥當機立斷,他召集起手下眾將,“我們做準備回安徽去!”

  7月中旬,安徽巡撫江忠源得知了清軍奪回淮安的消息,他並沒有因為這個情報而有什麼高興的感覺,神色間反倒是更加嚴肅起來。

  李鴻章看完了奏報之後同樣不怎麼高興,他對江忠源說道:“江公,蘇北的粵匪跑回安徽,對我們來說卻不是什麼好事啊!”

  江忠源當然知道這不是什麼好事,這消息大有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的味道。不久前江忠源還得到了韋澤脫離太平天國,一路南下廣東,一日攻下廣州城的消息。對與朝廷來說,這的確是無比糟糕的消息。對於江忠源帶領的淮軍卻是大大的好消息。

  自家人知自家事,淮軍無論如何都辦不到一個半月從浙江走到廣州城下的事情,更不用說一日內破廣州城。江忠源已經放棄了與韋澤爭鋒的打算,他也是完全確定了韋澤脫離太平天國之後才開始制定反擊計畫。

  對李鴻章的擔憂,江忠源只是問道:“王啟年打造槍支的差事辦的如何了?”

  提到這個事情,李鴻章立刻眉開眼笑地說道:“王啟年試圖戴罪立功,槍支打造的很好。”

  江忠源明顯對李鴻章的這態度不太滿意,“王啟年雖然從韋澤那裡學過造槍,卻也是形勢所迫。既然他肯為朝廷效力,戴罪立功的話就不要再說!我們要用的就是有能之人!”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8 23:50

第38章 清洗(十二)

  咸豐皇帝手中有兩份韋澤的檄文,第一份是韋澤離開太平天國前的檄文,第二份則是韋澤攻克廣州城之後發出的檄文。這兩份檄文讓這位年輕的皇帝極為不爽。身為皇帝,被造反者在檄文裡面罵幾句倒也沒什麼,這算是皇帝這個位置帶來的必然問題而已。讓咸豐不爽的則是韋澤檄文裡面所揭露的一些朝廷內部的制度,以及對這種制度的猛烈抨擊。

  滿人的科舉比例,滿人官員的比例,這些本來就是滿清朝廷用來制約漢人勢力的辦法,這對咸豐皇帝來說沒什麼可以特別討論的。不過這被韋澤當作滿清是韃虜,滿清從沒有真正把自己當作是中國的證據來使用的時候,的確深深的擊中了這位年輕皇帝的心思。這不是因為韋澤說了瞎話,恰恰是因為韋澤說了實話。咸豐本人以前還真的特別深刻的考慮過中華與滿清之間的關係,這次被韋澤給好好的上了一課。

  曾國藩也曾經針對太平天國的拜上帝教問題提出過全面反駁,韋澤的第二份檄文裡頭已經說的明白,自己原本就不信拜上帝教,只是為了推翻滿清而加入的,自打加入之後,韋澤所有精力都放在了攻打滿清的事情上。很明顯,韋澤是大大的在彰顯自己的武功,他把自己南征北戰攻克大量城市,殺死大批滿清高官的歷史在檄文裡面大大吹噓了一番。聲稱自己每日裡只是全心全力打滿清,即不在乎,也沒空參與拜上帝教的宗教活動。曾國藩再向把韋澤也列入異端邪說之中,就變得很難。

  當然,咸豐命人將這份傲慢自誇的檄文中記錄的戰史與清廷的記錄一對比,發現兩邊的情況完全符合。咸豐才開始大為後悔自己竟然任由韋澤自由南下廣東的決定。合著太平天國獲得巨大勝利的戰鬥,楊秀清與韋澤聯手佔據了七成左右左右的功勳。任由韋澤南下的基礎是認為太平天國是根,韋澤是梢。現在看,太平天國與韋澤之間的誰輕誰重尚且有商討的餘地。

  當時戰略這等事情一旦決定就沒了反悔的餘地,韋澤佔據了廣州之後開始攻略廣東其他地區。朝廷的所有兵力都用在對付太平天國和廣西的天地會身上,廣東的力量變得完全空虛。韋澤徹底奪取廣東已經是個必然。

  “萬歲爺!曾國藩有加急奏摺!”太監進來稟報。

  “拿來!”咸豐立刻說道。當時建議讓韋澤南下的就是曾國藩,咸豐聽說有曾國藩的奏摺,心裡面也有不少氣。

  奏摺送上之後,咸豐只看了一陣,心中就有些高興。自打湖口之戰失敗後,曾國藩一改以前與太平軍爭鋒的戰法,採取了“結硬寨,打呆仗”的辦法。清軍自官牌夾至白水湖尾修築長壕,長30餘裡,寬3丈5尺,深2丈,共6道,對九江形成三面包圍。奏摺中言道,此時長壕已經修成,死死的圍住了太平軍把守的九江。曾經被封堵在鄱陽湖內的湘軍水師趁勢沖入長江,與湘軍長江上的水師匯合。

  按照這樣的圍困局面,要不了多久,清軍就能夠攻克九江,打通鄱陽湖與長江的航線。那時候湘軍會向上游進攻,奪回武昌。一旦控制了九江上游的水道,湘軍就能順流而下,擊破江寧,徹底幹掉粵匪。

  看到這消息,咸豐又有點覺得曾國藩最初的計畫或許是有道理的。韋澤再狠,也不過四萬多人馬,若是能在未來一年內收拾太平天國,數十萬大軍南下進攻廣東,韋澤根本抵抗不了。

  把視線再次放到了韋澤的第二封檄文上,韋澤在檄文中言道。葉名琛讓廣東地方自行組建團練,攻打天地會。這件事是在韋澤南下廣東之前的事情,韋澤不能因為這個而處置地方團練。現在韋澤控制了廣東,凡是在6月23日前與韋澤部隊有過衝突的團練武裝,韋澤一概既往不咎。但是在6月23日之後,韋澤的檄文所到之處,還有團練武裝敢進攻韋澤的部隊,韋澤就當團練依附滿清匪幫,定然不會饒過。

  滿清匪幫這個詞刺激不了咸豐,檄文中透露出的一個資訊,此時廣東各地還有眾多團練武裝,韋澤現在依舊沒有能力消滅他們。如果能夠充分利用這幫團練武裝,讓韋澤不能進入地方的話,那就能讓韋澤短期內在廣東站不住腳。

  朝廷已經商量過此事,命人乘船從福建到廣東各地張貼榜文,能夠殺韋澤一個士兵的,就賞給功名,能夠佔據一座韋澤控制的縣城的,就封縣令。能夠佔領韋澤控制的府城的,就封知府,能夠佔據省城的,立刻封巡撫。既然廣東已經不為滿清所控制,滿清朝廷當然可以這麼毫不猶豫的封官。

  其實滿清朝廷上下心裡面也非常清楚,這幫民團未必有能耐解決韋澤的部隊。不過只要他們能夠與韋澤的部隊打起來,與韋澤解下死仇就行。韋澤的部隊對廣東不熟悉,並沒有能力分辨哪些是自保的民團,哪些是對韋澤有真正敵意的民團。煽動起韋澤對民團的恐懼和敵意之後,韋澤只怕就會放手殺戮民團,這等殺戮一起,韋澤是別想真正佔據廣東了。

  挑起省際矛盾,挑起地方矛盾,可是滿清的拿手好戲。咸豐並不認為韋澤這等山溝裡出來的土匪能破解滿清挑起矛盾分而治之的手段。葉名琛雖然被韋澤擊敗,不過他興起團練的法子卻完全繼承了這樣的技巧。連天地會這樣的本地造反武裝都被打得在廣東立不住足,不得不跑去廣西和江西。對於急著在廣東站住腳的韋澤來說,他越是著急,就越會犯錯。等韋澤把民團當成自己的最大敵人之時,民團也就真的會和韋澤不死不休的鬥爭下去。

  想到這裡,咸豐命人起草詔書。詔書中命令曾國藩抓緊攻打九江,一旦攻克九江之後立刻順流而下攻擊江寧,以剿滅粵匪。

  把詔書發出去之後,咸豐突然想,到底是粵匪先滅,還是韋澤先滅。這個問題還真的不好確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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