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幻想] 1852鐵血中華 作者:緋紅之月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3-8 15:53:0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382 64894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8 23:41

第109章 金陵圖窮(一)

  滿清不過陽曆,咸豐皇帝甚至根本不知道有太陽曆這麼一個從西方傳來的曆法。所乙太陽曆1855年1月1日那天,咸豐皇帝根本不認為這是新的一年的開始,而是咸豐四年的年末。

  咸豐四年對咸豐皇帝來說是可怕的一年。在這一年中,太平軍的北伐軍一路攻打到了天津。而太平天國的偽齊王韋澤主導的二次北伐,殺了包括勝保在內的諸多滿清大臣,還擄走了山東巡撫張亮基,一來一回之間,韋澤還殲滅了四萬官軍。最重要的是,一度被圍困住的粵匪精銳竟然被韋澤給救走了。

  不管別人怎麼看,咸豐皇帝對韋澤的決斷非常畏懼。韋澤以最小的代價得到了最大戰果,痛殲官軍之餘,救走了粵匪精銳。自此,這些粵匪開始在安徽等地肆虐起來。先是擊破了江南江北大營,解了江寧之圍。接著又擊破了一度獲勝的湘軍。戶口之戰後,部隊遭到重創,水軍被打光的曾國藩跳江自殺,幸得被手下給救起。

  而粵匪從九江直上上游,重新奪取了武昌城。曾國藩雖然奮力抵抗,卻因為兵微將寡,不得不節節敗退,退往江西南昌。

  倒是江忠源的部隊擴軍到兩萬四千人,開始進攻鳳陽。對江忠源的人品,咸豐皇帝頗為相信。江忠源上的奏摺中說道,他雖然也打了個幾個小勝仗,卻沒能攻破淮河。粵匪牢固的控制著壽州、鳳陽一線,與江忠源的淮軍針鋒相對。想發動大規模的進攻,還需要一定時間。

  就在西路開始糜爛,北路互有攻守的時候,粵匪的偽齊王韋澤又陳兵常州。這支太平軍中最兇悍的部隊往來調動之後看來正在休整,不過以韋澤以往的表現來看,這修正也快該結束了。一旦韋澤再次開始行動起來,江浙一帶定然會掀起滔天巨浪。如果不能抵擋韋澤的兵鋒,粵匪定然會沿著長江兩岸戮力東進,那時候,江南就會糜爛。

  江南糜爛的結果,就是大清財政總崩潰。長江以南的物資無法北運,那時候,大清朝只怕就會一步步滑向覆滅的深淵。

  到了此時,咸豐看的非常清楚,大清首先要殲滅的目標就是粵匪中最兇悍的偽齊王韋澤的部隊。韋澤完蛋,就意味著粵匪被斷了左膀右臂。而韋澤不死,大清哪怕能夠取得其他戰場上的暫時優勢,等韋澤攻克蘇南與浙江之後,韋澤定然會被調到那些地方作戰。

  咸豐曾經詢問過江忠源,韋澤的部隊到底有多善戰。江忠源回答的非常實在,他認為近期內,同等兵力下,朝廷沒有任何一支軍隊能夠與韋澤相抗衡。哪怕有三倍的兵力,只怕也不過是與韋澤打個勢均力敵。

  咸豐很信任江忠源,認為他是個人品極為可靠的人。現在情報顯示,韋澤的部隊有四萬多人,按照忠源所說,朝廷需要調動十二萬人,才能與韋澤打個勢均力敵。大清現在的全國部隊不過五十萬人,也就是說得用全國四分之一的兵力與韋澤對戰,才能保證官軍不會失敗。

  在惱怒失望的同時,咸豐也生出了一種疑惑。為什麼如此有能耐的人不僅沒有為朝廷所用,反倒蹦出來造反。大清真的到了被天下真正豪傑所拋棄的地步了麼?

  不過對體制的反思並沒有讓咸豐做出投降的打算,他依舊為了拯救他的天下努力做著戰略部署。江南江北大營屢戰屢敗,儘管被攆到了宣稱一帶,卻還有六七萬兵馬。儘管沒有能夠達到韋澤部隊的兩倍,咸豐依舊下令,命令提督張國梁領兵進攻韋澤盤踞的常州。

  被萬人稱讚的左宗棠已經在幾個月內籌集了五千人馬,此時已經走陸路前往浙江。在此之前,一定要拖住韋澤,不能讓他順利的進攻江浙。而且咸豐雖然信任江忠源,卻對江忠源的評價並不完全相信。或者說,咸豐至少希望自己能夠相信,官軍能夠以一命換一命的比例與韋澤進行戰鬥。

  張國梁素來用兵兇悍,在江南大營統領向榮在世的時候,張國梁就不止一次的與太平軍部隊作戰,並且取得了勝利。有這樣的悍將領兵,咸豐希望江南江北大營的綠營能夠振奮起來,給韋澤以沉重打擊。

  咸豐皇帝下了決心,張國梁就承受了強大的壓力。這壓力不僅來自皇帝的命令,江蘇巡撫吉爾杭阿也借著這個機會逼著張國梁出兵。“張提督,你在向提督手下當副將的時候,屢屢向萬歲爺上奏你打了勝仗的消息。萬歲爺也給你加官晉爵,不斷賞賜。現在你當了提督,統領江南江北大營的數萬人馬。萬歲爺下了詔書,命你出兵。和為何遲遲不肯動兵。本府既然也在這裡,那就得先講公事。你若是不肯動兵,說不得,本府只能參上你一本了!”

  張國梁畢竟是當上了提督的人,即便談不上涵養,至少也有足夠的城府。面對吉爾杭阿的攻擊,張國梁不僅不怒,他反倒帶著極大的嘲諷說道:“吉爾杭阿巡撫,粵匪勢大,不若我等分兵兩路,我去打常州,你打鎮江。我們同時進兵,讓粵匪首位不能相顧。你意下如何?”

  吉爾杭阿當然知道張國梁以前造過反,乃是個土匪。現在被張國梁玩起了青皮的把戲,倒是讓這位浙江巡撫沒辦法對付。

  張國梁打常州,看著是在攻打韋澤。可讓吉爾杭阿攻打鎮江,那鎮江比常州更靠北。在常州與江寧城之間,若是常州與江寧各出一支部隊,階段了吉爾杭阿的退路,張國梁再一跑路。那吉爾杭阿大人立刻就是全軍覆沒的結局。

  所以張國梁的這條方略自然是絕對不能答應的。只是現在就認了慫,這些日子以來,吉爾杭阿對張國梁冷嘲熱諷,用盡威逼手段。立刻就能被張國梁反過來嘲笑。吉爾杭阿又不想丟這個人。

  所以這位旗人巡撫立刻怒喝一聲,“你這就是強詞狡辯!”

  張國梁冷笑一聲,“吉爾杭阿巡撫,我其實很是不明白。你逼著我前去打仗,若是打了敗仗,萬歲爺頂多把我給撤了。我被撤了,就輪到你帶兵了?難道你就能打勝仗不成?”

  這話實際上已經是夠掏心窩了,可吉爾杭阿絲毫不為所動,他胸中倒是沸騰著對咸豐皇帝的忠誠心。旗人地位淩駕在漢人之上,吉爾杭阿自認自己是皇帝的狗,是皇帝的奴才。而他這奴才的使命就是驅使漢人官員為皇帝效力,為旗人效力。張國梁若是失敗了,自然有替代張國梁的人來繼任。這與吉爾杭阿有什麼關係。

  吉爾杭阿堅信,皇帝與旗人的矛盾豈是漢人能夠插手的?

  所以吉爾杭阿根本不為張國梁的話所動,他站起身來說道:“張提督,本官該說的已經說了,你若是再這麼不動。我就只能公事公辦!你到時可不要後悔!”

  說完,吉爾杭阿大踏步離開了張國梁的大帳,帶著親兵走了。

  等吉爾杭阿走的完全看不到蹤影,張國梁才往地上啐了一口,他罵道:“這是什麼東西?”

  不過罵歸罵,張國梁也沒辦法把吉爾杭阿怎麼樣。咸豐接連下達聖旨,張國梁也知道自己沒辦法拒絕。無論如何都得出兵打一仗才行。

  站起身,張國梁出去巡營散心。他的大帳就在清軍設在宣城的聯營中心。他的本部人馬還好,這四千兵馬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精銳。在向榮在世的時候,就一直由張國梁親自帶領。靠了這支精銳,張國梁可是打了不少勝仗。

  張國梁軍法隨嚴,卻只是在打仗的時候。除了打仗之外,張國梁倒是發揮了土匪的管理作風。平素裡部隊出去搶劫一下百姓,搶劫回來之後,軍中這幫人就是喝酒賭錢,肆意開心。

  出了中軍大營,到了其他營地,張國梁立刻就聞到了清軍綠營那熟悉的味道。那是大煙的味道。軍人們喝酒賭錢,也算是某種意義上的生龍活虎。清軍其他營地裡面,連這等活力都沒有了。

  大白天的,隨處可見帳篷裡頭的燈火。普通的士兵大多是一個人一盞燈,或者兩個人一盞燈。他們嘴裡緊緊噙著煙嘴,因為奮力吮吸燈上的煙炮中的煙霧,他們乾瘦發白的臉上倒是有了點血色。

  吸完之後,士兵們又憋著氣,生怕肺裡面的大煙有絲毫洩漏。終於到了憋不住的時候,他們才“嗨”的發出一聲像是長歎般的聲音。接著,整個人慢慢蜷縮起來,渾身癱軟。

  而那些軍官們就更加舒坦,他們自己獨居一榻,在床榻兩邊各點一盞燈。煙槍也備了好幾根。有親兵專門給他們燒煙炮。與那些窮鬼士兵奮力吸盡煙泡不同,這些人有錢,往往一個煙炮吸了大半或者一半的時候就放下。

  吸完之後,親兵們上來給他們輕輕捶腿,並且奉上茶來。有些軍官還比較講究,自己端起茶來喝。有些乾脆就直接讓親兵往他們嘴裡喂茶。

  如果不是所有人都穿著軍服,根本看不出這是軍營,而是會誤認為這裡是一個超級巨大的大煙館。

  張國梁對此也是見怪不怪了。他並不是不肯出兵打仗,而是帶著這群綠營大煙鬼們打仗,他實在是沒有任何打大仗的信心。

  大概走了幾個軍營,都是這般模樣,張國梁也實在是絕望了。可這綠營兵乃是滿清的“親兒子”,打不得罵不得。一旦張國梁動手整頓的稍微過分,這些大煙鬼們就團結起來反抗張國梁。這是自打向榮還在的時候就這般模樣了。

  不過咸豐催的緊,張國梁也沒辦法。他定下了想法,還是帶著中軍那些精銳發動一次進攻。好歹得給咸豐皇帝一個交代才行。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8 23:42

第110章 金陵圖窮(二)

  “我去接糧草的時候,得知蕪湖的守軍將領已經換了人。東王派他的人接掌了蕪湖的兵權。”後勤部長林阿生語氣低沉的對韋澤說道。

  “那林部長怎麼看?”總參謀部調整之後,大部分曾經稱為部的都改成了處。只有後勤部依舊是個部級單位。作為老後勤,林阿生為人本分肯幹,還有廣東人對與數字的特別長處。在韋澤的部隊裡面,到現在為止尚且沒有對韋澤表態的只有林阿生一個人。

  林阿生沒有直接回答韋澤的問題,他反倒問起了韋澤,“總參謀長,東王真的要殺天王麼?”

  “東王要做什麼決定,我怎麼知道。而且就我看,東王只怕還沒有這個打算。”韋澤答道。

  林阿生看起來意氣消沉,這個加入太平天國比韋澤還早的老拜上帝教信徒聲音低沉的繼續問道:“那東王為何要把天京城周邊全部換成他的人。現在翼王在外,長江以北都是以前西王的部屬……”

  韋澤看林阿生那模樣,他有點不耐煩地說道:“林部長,這麼講吧。若是真的是要殺天王,如果是我操持的話。很簡單,直接殺進天王府,說天王的女官中間有人要謀害天王。然後把女官和天王都殺了。對外宣佈原先得到情報是真的,但是東王晚來了一步,沒能救得了天王。你覺得東王做不到麼?”

  林阿生搖搖頭,“總參謀長,若是比做事有條理,果斷。只怕東王也比不過你。東王或許能統領大軍,可他指揮不了大軍。不止東王,咱們整個太平軍裡頭也無人能與你相比。所以你能想出這法子,可東王只怕是想不出的。”

  韋澤怕林阿生說出些毫無實際意義的話,他率先說道:“那我先得和你說清楚,不管林部長你怎麼忠於天王。你卻不能做連累大家的事情,現在東王在天京城內又殺了好些人……”

  林阿生神色低沉,他慢慢說道:“這個我知道,我去接糧草的時候,聽說了。現在沒有人不怕的,只要稍微讓東王不高興的人,要麼下獄,要麼被殺。負責押運糧草的兄弟也說了,哪怕是東王真的要對天王下手,那也早點這麼做算了。不管結果如何,總是有了結果。總不至於像現在這樣整日裡提心吊膽的過日子。”

  韋澤正色說道:“林部長,你若是現在想摻乎到此事中,我是絕不會同意的。你現在不要覺得你是一個人,在外人看來,你是我的部屬。你做什麼,都會被認為是我在背後指使的。若是出了事情,那就不止是牽扯了我一個人,咱們軍中這麼多兄弟,只怕都不會有好果子吃!”

  林阿生並沒有如同韋澤這樣激動,他意氣消沉地說道:“總參謀長,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我絕對不會連累你,也不會連累兄弟們。我想說,不管此事如何收場,我都想回老家了!當年是南王傳教,我加入了拜上帝教。現在南王已經升天了,東王和天王又是如此。我也實在是幹不下去。所以還請總參謀長答應我。”

  韋澤沒想到林阿生竟然會如此選擇,他心中忍不住盤算起來。原本韋澤以為太平天國中的兄弟多數會選擇參與這件大事,可現在看,大部分兄弟的選擇竟然是逃避。如果這種想法真的能夠成為主流,那對韋澤倒是非常有利的事情。

  但是韋澤調查的物件太少,他也不敢完全確定這就是太平軍中的主流想法。所以韋澤用溫和的語氣說道:“林部長,你要走,也得等到此事了結了才行。就當我求你了,為了兄弟們,你暫時不要做出什麼給人口實的事情。好麼?”

  “請總參謀長放心!”林阿生答道。

  送走了林阿生,副總參謀長陳得隆跑來找韋澤。一見到韋澤,陳得隆就興沖沖地說道:“齊王!咱們準備動身吧!”

  “去哪裡?”韋澤一愣。

  陳得隆快活的情緒可沒有一點因為東王楊秀清用極為高壓手段在天京城裡頭鎮壓異己而受到了絲毫影響。他喜滋滋地說道:“我接到了我弟弟的信,他催我趕緊回天京城去。”

  韋澤和藹地笑道:“陳兄弟,你是東王的外甥。沒人敢說你什麼。若是沒有東王的命令,我可是不敢隨意回天京城。按照東王定下的規矩,諸王私自回天京可是死罪。不管什麼情況,我都不能破壞了東王定下的規矩。”

  聽完了韋澤的話,陳得隆笑道:“齊王果然如我姨夫所說,是大大的忠臣。那請看這旨意吧!”

  說完,陳得隆掏出一封東王府的聖旨遞給韋澤。韋澤打開一看,卻是東王楊秀清的命令,他要求韋澤不要帶兵,儘快回到天京城參加東王封萬歲的典禮。

  韋澤心中震動,臉上卻露出了笑容。“如此甚好!不過東王來信的時候提到我了?”

  陳得隆還是年輕,心機不深,他笑道:“我姨夫來信說,要我讓你回天京城。他說你定然是不會答應,然後再讓我把旨意給你看!”

  韋澤臉上歡喜,心中卻是很不爽。楊秀清看來真的要動手了。韋澤畢竟是外人,所以他對韋澤並不完全相信,最後還要用這樣的辦法試探韋澤一下。

  “那我便準備一下!”韋澤笑道。

  陳得隆一走,韋澤立刻召開了總參謀部的會議。“雷虎,柯貢禹,你兩人現在點起兵馬,進攻蘇州。若是能輕取,那就輕取。若是遇到了堅定抵抗,那也不要付出太大傷亡!”

  “打下蘇州之後呢?”雷虎根本不提打不下的問題。

  “打下蘇州之後,你們就地籌集錢財糧草!只要不殺人,能籌集多少就籌集多少!記住,我們只要軍用物資,什麼古董字畫,我等不要!”韋澤命道。

  這就是很含蓄的告訴雷虎他們,要大肆搶掠一番錢糧。雷虎爽快的答應了。

  “韋昌榮,胡成和,你們守住常州鎮江。在蘇州那邊撤回來之前,斷然不能讓他們沒了後路。在宣城的清軍若是出擊,全部擊潰!”韋澤命道。

  “遵命!”韋昌榮答道。

  胡成和看著韋澤欲言又止,不過他最後還是問道:“總參謀長要去天京城了麼?”

  “沒錯!東王已經下令要我回天京城!”韋澤答道。

  “那要不要多帶些護衛?”胡成和說道。

  “多帶那麼幾十個人又有什麼用?”韋澤笑道。

  “總參謀長可以用護送夫人的名義多帶些人。多些人還是比少些人要安全些!”胡成和仍舊堅持自己的看法。

  韋澤一想,倒也是有些道理,他答道:“好吧!我就帶上夫人。不過大夥不要太擔心我,守好咱們的大營。只要你們沒亂,不管局面多糟糕,我在天京城就有餘地。若是你們被人像張應宸那樣給奪了兵權,我可就沒了根。可以說,我的性命就靠兄弟們了!”

  “請總參謀長放心,我等絕對不會坐視別人動總參謀長一根汗毛!”阮希浩雖然找韋澤比較晚,但是他見到韋澤的時候說的很直白,不管天王還是東王,若是欺負到韋澤這裡,大家乾脆就反了,拉著部隊回廣西!此時他的表態依舊極為強硬。

  安排了部隊之後,韋澤回家與夫人祁紅意說了要回天京城的事情。祁紅意並沒有因為韋澤看似輕鬆的表情而被糊弄,她神色緊張地說道:“官人!是東王命我們回去麼?”

  韋澤只是點點頭,“若是夫人不想回去,那就留在這裡也行。”

  祁紅意緊緊抓住韋澤的衣袖,即便滿臉緊張、畏懼、不安的神色,但是在韋澤眼中,她那漂亮的圓臉還是非常美。祁紅意並不知道韋澤此時的想法,儘管渾身忍不住發抖,祁紅意依舊把頭邁進韋澤胸口,說了一句,“我要和你一起回去!”

  東王楊秀清擺明瞭不準備給韋澤留下什麼準備時間,從他讓陳得隆搞突然襲擊,就能斷定這件事。韋澤到沒有什麼怨言,若是他自己是東王,此時也只能這麼幹。在封萬歲的典禮上,若是沒有什麼王爺在下面恭賀,這樣的典禮可就太無趣了。

  那幫手握重兵,人脈遍佈太平天國朝廷,羽翼甚眾的王爺們明顯不合適參加東王封萬歲的典禮。最合適參加的人的莫過於韋澤和胡以晃。只是胡以晃現在正在與翼王石達開西征。很明顯,胡以晃是楊秀清用來監視,至少是平衡翼王石達開的人選。當下撐門面的自然是非韋澤莫屬。

  而且突然把韋澤調回天京城,也能最大限度的保證楊秀清的安全。不管韋澤看著多可靠,他都不是楊秀清的親族,與楊秀清之間並沒有任何依靠天然血緣達成的利益紐帶。韋澤自己最清楚,他現在對楊秀清的忠誠心到底是個什麼程度。

  令韋澤意外的是,他讓李儀芳留在常州,卻遭到了李儀芳的堅決反對。韋澤並不想帶著李儀芳身入險地。不管韋澤準備的再充分,這等大變動始終是極為危險的。沒有任何人能夠保證自己安然無恙。李儀芳其實挺可憐的,父母雙亡後,又被當作聯姻的手段送給韋澤。如果說祁紅意作為韋澤選中的夫人,還算是對韋澤有點義務。那麼李儀芳更優先考慮她自身的利益才是更合適的。

  被韋澤強行命令留在常州,李儀芳趁祁紅意不在的時候抓住韋澤的衣袖說道:“齊王,不知道為何,我看你這次出去,就覺得很不安……請您一定要安然回來!”

  韋澤也不知道該稱讚李儀芳敏銳的感覺,還是該懷疑她是不是從哪裡得到了些消息。只是他此時滿腹心事,實在沒心思再顧這麼多。而且李儀芳抬起頭,盯著韋澤說道:“齊王,我就在這裡等你回來!”

  這話莫名的讓韋澤感覺一陣感動,他抬手摸了摸李儀芳的臉頰,盡力笑道:“你放心,我一定會回來的!”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8 23:43

第111章 金陵圖窮(三)

  “四叔,東王不會……”韋昌榮在送行的時候很是不安的又問了一句。這話他都問了好幾遍,韋澤每次都表示東王楊秀清不會亂來。可韋昌榮還是忍不住。

  韋澤只能再向韋昌榮解釋了一次,“你們把部隊給我帶好!我就沒事!你們若是自己先散了,我可就什麼都指望不上!兄弟們真的想保住我的性命,那就千萬不能自亂陣腳!”

  雖然韋澤儘量讓自己看著神定氣閑,他心裡面也是惴惴不安。此次的事情中,韋澤並非是賭楊秀清能成事,他賭的是楊秀清全面失敗。這個賭注遠比楊秀清成事更加兇險。在所有人看來,韋澤乃是楊秀清手下第一大將。若是韋澤待在軍中,自然沒人敢輕易對韋澤下手。現在韋澤只帶了幾十個護衛前往天京城,不管是楊秀清還是洪秀全中的哪一方,都有著碾壓性的優勢。

  韋澤這麼說,送行的眾將也只能選擇相信韋澤。看著韋澤一眾人都上了船,船上船下的眾人都揮手道別。

  常州到天京城之間的水路還算是比較安全,從正常角度來看,韋澤東征是遲早的事情。面對這不可避免的雷霆一擊,清軍水師遠遠的躲在上海。長江水道從武昌到常州,完全處於太平軍控制之下。

  韋澤坐在船中,一面與陳得隆聊天,一面自然自得的觀賞著長江兩岸的風光。

  “陳兄弟,你說你弟弟陳得桂也在天京城領兵是麼?”韋澤裝作毫不知情的問道。

  陳得隆笑道:“正是!東王已經說了,準備讓我兄弟到揚州當守將。”

  作為一個靠裙帶關係起家的年輕人,陳得隆的經驗少得可憐,他根本不清楚暴露這些關鍵情報意味著什麼。對韋澤這樣的高級將領,他們能夠根據明確的情報立刻得出很多解讀,這些解讀的深度只怕比當事人更強。

  僅僅從陳得桂執掌的部隊數量,以及未來的安排,韋澤已經大概猜出了東王楊秀清未來的戰略考慮。和現在用親戚守天京城差不多,楊秀清是準備用他這幫親戚守住天京城周圍的戰略要地。

  揚州、鎮江、蕪湖、巢湖,幾個要點構架成了天京城周邊的絕對防衛圈。這個防衛圈再擴大一些,則是由韋澤這樣的大將負責攻略。無疑,楊秀清現階段需要韋澤攻克蘇杭,解決江南江北大營。同時讓翼王石達開與豫王胡以晃奪取江西、湖北、湖南。

  完成對安徽、江蘇、浙江、湖南、湖北、江西,這幾個省份的控制,那就是一個貨真價實的南朝。假如東王楊秀清能夠在中央建起總參謀部制度,一步步解決了兵為將有的問題,這個全新的南朝就有能力繼續擴大控制地區,最終奪取全國政權。

  當然,有這樣的功績,楊秀清奪取洪秀全的地位,再也沒人敢有何反對。楊秀清這萬歲,遲早能夠成為皇帝。

  韋澤不得不承認,此時若是不能解決楊秀清,洪秀全就真的輸了。任何事情都是先出現,然後才被人習慣。楊秀清這萬歲一旦出現,不管看著如何的不合理,其他人都不能不去適應,並且逐步習慣這個事實。至於以後的事情,那就是水到渠成而已。

  在於陳得隆的交談中,韋澤發現這個年輕人也大概明白了這點。與韋澤不同的是,陳得隆認為這個可以看到的未來仿佛已經存在於世上,他只用跟著走,就能得到榮華富貴。在韋澤看來,這未免太唯心主義了。陳得隆的意識無疑淩駕在了物質世界之上。

  對這樣的人,韋澤應對的非常輕鬆。不用拍馬屁,只用表示他們所想像出來的世界就是必然發生的現實世界,這種人就會喜不自勝。

  陳得隆不僅對韋澤的觀點非常贊同,還真心實意地說道:“齊王,這東王的天下,你功勞很大!”

  韋澤哈哈一笑,“我功勞大不大,還不是東王一句話的事情。陳兄弟,我沒怎麼去過天京城,一直都在外面打仗。這次回天京城,不如你帶我多認識些人!以後大家同在東王萬歲手下辦事,不多親近親近怎麼行?”

  陳得隆對韋澤的要求深以為然,他想了一陣之後卻皺起了眉頭,“齊王,現在其他人很忙,他們也都是我長輩,我也不敢去打攪他們。你要是真的想見,那也只能先見見我兄弟。”

  韋澤喜道:“陳兄弟的弟兄,那也是我的弟兄。現在能見就得見!等你們以後都封王了,位高事多,想見見可是不容易!”

  一聽說自己兄弟以後封王,陳得隆就笑的見牙不見眼的。他連忙說道:“那還得齊王多教我能耐才行。東王名我跟著齊王學習這總參謀部的差事,我聽了一些課,實在是太難了。齊王,你能不能讓我早點跟著學行軍打仗?”

  “這又有何難?不如這樣,陳兄弟先帶我去見陳得桂兄弟,再帶我去見其他東王的人。等我回到常州,就讓你開始學著領兵打仗。你覺得如何?”韋澤提出了自己的條件。

  陳得隆喜道:“齊王,那可就一言為定啦!”

  兩人就這麼說著聊著,又過了一天,船隊接近了天京城,卻見一支大船隊迎面而來。旗號上寫著鬥大的一個“秦”字。韋澤的小船隊前哨派人前去說話,很快就有人回來稟報。“齊王,前面來的人乃是頂天燕,秦日綱大人!”

  韋澤知道秦日綱在田家鎮戰敗之後剝去了王爵,被貶為奴僕之後。不過楊秀清並沒有剝奪秦日綱的指揮權,他帶著自己的部屬繼續跟著翼王石達開一起作戰。在湖口戰役中立下不小的功勞。這頂天燕,看來就是秦日綱的新爵位。

  “秦兄弟,這是要去哪裡?”韋澤問道。

  “他們說,奉了東王旨意,前去攻打泰州。”前哨答道。

  “泰州麼……”韋澤心裡已經有些明白了。既然韋澤東進,那長江以北也不可能閑著,從揚州出兵攻打泰州,接下來自然是進軍南通。在長江兩岸同時東進,清軍也是很難同時顧及。在戰略上也是很正常的選擇。

  更關鍵的是,這個調動也證明了楊秀清不準備對韋澤動手。此時對韋澤動手,直接的結果就是在長江北岸的秦日綱孤軍作戰。

  另外一個方面,楊秀清是沒有把秦日綱當作可以信賴之人。真的相信秦日綱的話,就會在這個關鍵時刻把秦日綱留在天京城內,不會讓秦日綱把秦日綱給派出去。

  同時,這也證明了楊秀清現在也沒有殺死楊秀清的計畫。楊秀清這次封萬歲的大典上看來不想出現有不怕死的人跳出來指責楊秀清謀逆的事情。若是真的現在要殺洪秀全,反倒不怕這個了。

  兩支船隊就這麼互相揮手道別。秦日綱坐在帥船中,看著韋澤船上高高飄揚的齊王大旗,忍不住歎了口氣。

  韋澤這個新人的崛起,實在是超出秦日綱的意料之外。在一眾老兄弟中,秦日綱一直是最被看好的一個。早在金田時候,他就是天王洪秀全與西王蕭朝貴看重的人。突出永安的時候,龍寮嶺之敗,安排行軍與策略的是西王蕭朝貴。那次大敗之後,也沒人過份追究秦日綱的責任。之後秦日綱穩穩的繼續作他的丞相。

  沒想到,韋澤這麼一個在永安前才加入太平軍的新人,竟然異軍突起,在永安建制後以戰功第一個封王。現在齊王韋澤更是威名遠播,而秦日綱卻起起伏伏。等兩支船隊都分離了老遠,秦日綱心中的鬱悶也沒有完全消除。

  到了晚上,部隊紮營。秦日綱做事非常認真,即便是在比較安全的所在,他依舊親自分派差事,自己還帶人巡營。

  夜色已深,剛回到中軍大帳的秦日綱就得到通報,外面有人拿著東王府權杖前來求見。

  不知道到底是誰前來,秦日綱連忙命人帶外面的人進來。此時天冷,外面的人帶著風帽,把臉給遮攔起來。可看那高大的身影,秦日綱愣住了。太平天國中,個頭如此挺拔,又讓秦日綱如此熟悉的,只有一個人。那就是北王韋昌輝。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8 23:43

第112章 金陵圖窮(四)

  在秦日綱被派去攻打泰州前的十天前,東王楊秀清突然把幾個月前被打了幾百棍,至今“臥床修養”的北王韋昌輝叫到東王府,命他帶兵前往江西。

  北王韋昌輝帶領了八千餘人動身離開天京城之後,過了五天,東王楊秀清又把秦日綱叫進東王府,先是一通怒駡,指責秦日綱在田家鎮中的失敗。把秦日綱罵的狗血淋頭一文不值之後,東王命令秦日綱帶兵前去攻打泰州。

  秦日綱憋著一肚子氣帶兵出來,途中又見到了現在風生水起的韋澤,情緒更是低落。不過東王命令極嚴,只要有人違抗命令,定然是要人頭落地的。他萬萬沒想到早已經開拔了好幾日的北王韋昌輝現在會突然出現在往泰州的路上。去江西與去泰州,一個往西南,一個向東北,這是背道而馳的方向。

  不過到了此時,秦日綱卻沒有想惹出事端來。若是被人知道了北王突然出現在這裡,只怕北王韋昌輝小命不保。即便是東王楊秀清未必敢殺了韋昌輝,好歹幾百杖的暴打可是少不了的。所以秦日綱也不多話,他先讓親信牢牢守住大帳周圍,然後帶著韋昌輝進了後面。

  韋昌輝到沒有秦日綱這麼緊張,他進了後帳之後,掀起風帽,先隨便看了看四周,就用一種頗帶嘲笑的語氣說道:“秦兄弟,看你這麼小心,想來是怕了楊秀清吧。”

  秦日綱小心的拉好帳簾,轉回頭焦急地說道:“北王,你怎麼到了這裡?現在你不是應該在去江西的路上麼?”

  韋昌輝身高得有180以上,而且身材結實,他視線下垂,盯著秦日綱說道:“秦兄弟,天王說你素來對天王忠心不二,現在天王有旨意,要你帶兵跟著我走。你可願意?”

  “天王的旨意?”秦日綱一愣。天王已經很久沒什麼特別的旨意了,就算是有旨意,也不過是千篇一律的話,“爾等聽從東王安排,就是為天國效力!”

  現在突然間洪秀全就有了旨意,還是交給北王韋昌輝的旨意。這不能不讓秦日綱感到極為意外。他心中生疑,卻也不能直接質疑。想了想,秦日綱說道:“北王,你雖然沒奉命去江西。兄弟我卻不能向東王稟報此事,這樣,兄弟安排一條快船,你趕緊乘船走。雖然時日有差,卻還能趕得上部隊。我現在就去安排!”

  聽了這話,韋昌輝臉上那傲然與從容的神色突然就軟化下來,他極為欣慰地說道:“秦兄弟,到了此時,你還是以我的安危為重。我沒看錯你,天王也沒看錯你!”

  說完,韋昌輝從懷中掏出了一份詔書平舉在手中,用莊重的聲音說道:“燕王秦日綱聽旨!”

  “北王,這都到什麼時候,你還弄這個!”秦日綱聽了韋昌輝的話之後並不相信,反倒是認為韋昌輝所作所為都是自作主張,他想嘗試讓韋昌輝別再弄這么蛾子,趕緊趕路去江西,別讓東王楊秀清發現他私自跑來泰州。

  “燕王秦日綱,你不相信這是天王的詔書麼?”北王韋昌輝語氣森然地說道,“若不是天王的詔書,我敢這麼不顧生死的到你軍中麼?”

  “這……”秦日綱被韋昌輝身上的那股氣勢所震懾,沉默了一陣,秦日綱終於跪下說道:“臣秦日綱接旨!”

  結果韋昌輝手中的詔書,秦日綱打開一看,詔書上竟然是洪秀全熟悉的字體,再看落款的大印,也的確是天王的印章。韋昌輝還擔心這是偽造的,他站起身走到燈下自己查看,終於確定沒錯。他這下心才落回肚子裡頭。再看旨意的內容,竟然命令秦日綱帶領可靠的親信部屬,跟著北王韋昌輝一起行事。

  放下詔書,秦日綱激動地說道:“北王,我們去哪裡?”

  韋昌輝又掏出一份詔書,平托在手中,“天王已經下令,不過這份詔書得到了地方之後才能給你看!”

  “好!”秦日綱其實心裡面已經有些數,不過在此時他更多感受到的是一種喜悅,天王洪秀全這個太平天國的最高統治者終於發令了。在楊秀清手底下受了這麼多氣,吃了那麼多苦頭,秦日綱當然選擇跟隨天王洪秀全。

  秦日綱對楊秀清的憤怒由來已久,這倒不是田家鎮之敗後被奪了王爵。秦日綱覺得自己的確是打了敗仗,戰敗後被剝奪了王爵並不委屈。

  讓他徹底對楊秀清離心離德的事情發生在1854年初。那時候秦日綱的一個牧馬人坐在門前,楊秀清同年出生的叔叔從秦日綱家門口經過,這個牧馬人並沒有起立行禮。楊秀清的這個叔叔就大怒,打了牧馬人二百鞭。

  打完了之後還不解氣,楊秀清的叔叔帶著這個牧馬人見秦日綱。秦日綱當然不可能不問青紅皂白就處置自己的牧馬人。楊秀清的數數見狀,立刻帶著被打得半死的牧馬人到刑部黃玉琨處要求“嚴加懲處”。這位楊家叔叔要求再打牧馬人二百板子。

  刑部尚書黃玉琨官至衛國侯,覺得楊秀清族叔太過囂張,不買他的賬。這位楊數數更怒,一腳蹬翻黃玉琨桌案,轉身跑去族侄楊秀清處告狀。

  楊秀清聞言大怒,他不給叔叔面子,就是看不起自己,於是他立刻下令當時主管刑部的石達開逮捕黃玉琨。黃玉琨得到這消息之後立刻寫了份辭呈給楊秀清,秦日綱覺得這件事因自己而起,黃玉琨辭職,秦日綱也立刻上了辭呈。佐天候陳承瑢乃是秦日綱的鐵杆兄弟,他也隨即上書辭職。楊秀清雷霆大發,下令打了陳承瑢一百杖,打了秦日綱二百杖,打了黃玉琨三百杖。最後,把那位倒楣的牧馬人五馬分屍,以給他的族叔消氣。

  那時候秦日綱最希望的就是天王洪秀全重新掌握大權,只要天王重新掌權,楊秀清就不能為所欲為。秦日綱與他的好友們才能不受楊秀清的欺負。現在他所苦盼的天王旨意終於到了,這不能不讓秦日綱感到激動。

  “北王,我明日就帶人馬和你走!”秦日綱急不可耐地說道。

  韋昌輝此時已經恢復了平日裡親切的模樣,他低聲說道:“你可不能帶著全軍出發。旨意中說的清楚,你帶上可靠的兄弟一起走。其他人還繼續前往泰州!”

  “好!”秦日綱爽快地答道。他竟然沒去想為什麼韋昌輝會知道他的目的地是泰州。

  因為明天有事,兩人趕緊休息下來。第二天一早,秦日綱立刻挑選出他的鐵杆部隊兩千餘人,其他數千兵馬先由副將帶領前往泰州。秦日綱以壓陣的名義在後面。等前面的部隊走到影都看不到,秦日綱率領這兩千余人渡過長江,然後棄舟登岸。直奔天京城城南方向。

  昨日裡,秦日綱的部隊只走了一天,這一天裡頭也不過是走了小半天。走出去的路程並不長。此時江南江北大營被打破了好幾個月,天京城一度緊張的防禦也早就鬆弛下來。

  部隊登岸後直奔天京城南門方向,走到半路就有人接應。秦日綱等人打著別的部隊旗號,大搖大擺的直奔南邊,終於天黑之後抵達天京城的南門外。

  南門外已經有部隊接應,看規模,數量在四五百人左右。兩路人馬合兵一處就有三千人馬。此時秦日綱的部下行軍已久,都被累的夠嗆,大夥乾脆就席地而坐,努力休息。

  但是韋昌輝毫不停歇,他掏出了另外一份聖旨,在燈火下平舉起來,“燕王秦日綱接旨!”

  秦日綱這次沒有絲毫的遲疑,他跪地接旨。打開一看,上面依舊是洪秀全熟悉的字體,上面只寫了一句話,“令秦日綱隨韋昌輝進京誅賊!”

  這話說的含糊,秦日綱裡面卻不含糊。天京城裡頭當然有賊,這個賊就是東王楊秀清。秦日綱收起聖旨,他跪得筆直,向著天王府的方向大聲說道:“臣秦日綱接天王旨意!”

  等秦日綱起來,韋昌輝說道:“秦兄弟,進去誅賊是我的事情。你只要派遣兵馬圍住賊人府邸,無論誰逃出來,殺了即可!”

  “尊北王旨意!”秦日綱回答的毫不猶豫。

  韋昌輝見秦日綱完全領會了命令,他抓下戴在頭上的風帽,一把扔在地上。他指著遠處的城門方向說道:“走!殺賊去!”

  三千人馬列著整齊的佇列向著天京城南門直撲而去。在夜色中,南門緊密。然而隨著這支部隊的接近,高大的城門先是震動了一下,接著緩緩打開。等秦日綱與韋昌輝帶兵到了大門口的時候,城門已經完全向這支部隊敞開了。

  城門洞裡面黑黢黢的,隱約可以看到一尊大炮炮口向外,冬日的寒風從城門洞沖撲面而來。秦日綱被這股風吹個正著,忍不住打了個大大的哆嗦。在城門洞中安置炮兵陣地還是北王韋昌輝負責天京城防禦的時候定下的辦法,秦日綱他突然生出一種感覺,城門洞中的大炮或許會向韋昌輝和自己猛烈開火,把兩人一起打成肉醬。

  但是這門大炮並沒有開火,韋昌輝根本無視這門大炮的存在,他喝道:“點火!”

  身後的部隊中拎著火把的官兵立刻點燃了手中的火把,火光照亮了周圍,秦日綱見到那門大炮後面根本沒有操作的人,整個南門也沒有任何把守的人。

  “走!”韋昌輝拔出長劍,帶頭沖過天京城的南門,直奔城內殺去。

  秦日綱緊跟在韋昌輝身後,向著城內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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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金陵圖窮(五)

  1855年1月24日清晨,佐天候陳承鎔帶了十幾個人慌慌張張的直奔城北軍營。軍營門口此時已經被嚴密的防守起來,沒等陳承鎔靠近,負責把守的部隊已經舉起了火槍,上百條槍黑洞洞的槍口直指陳承鎔等人。很快,就有人喊道:“你等是何人,不要再向前了,過線者即殺!”

  陳承鎔一看,卻見距離軍營三十米遠的地方用白灰劃了一條線。他連忙收住腳步,帶著十幾個人手下停在白線前面。站定之後,陳承鎔扯著嗓子高喊道:“我乃是佐天候陳承鎔!你們不認識我麼?”

  對面的士兵裡頭沒有人回答,這幫人還真的不認識陳承鎔。這幫普通士兵哪裡能夠認識佐天候陳承鎔這樣的大人物。

  見對面的部隊沒有反應,陳承鎔繼續喊道:“我這裡有東王府的印信,你們可以派人過來看!”

  “東王府被賊人攻破,我們怎麼知道你們手中的印信是哪裡來的?”對面的軍官喊道。

  如此有理有據的話把陳承鎔給噎住了。陳承鎔知道對面的領軍的乃是楊秀清的外甥陳得桂,這孩子很年輕,也沒有顯露出什麼特別的能力。可沒想到在此關鍵時刻,陳得桂的部隊不僅沒有絲毫混亂,反倒是能夠井然有序的做出反應。

  不過陳承鎔也不可能就被這句話給打發了,他忍不住想上前兩步再進行勸說,剛邁步,就聽到對面的軍官厲聲喝道:“你再往前我們就開槍了!”

  對面的軍官反應機敏,那些士兵們各個如臨大敵,森嚴的殺氣令陳承鎔下意識的連退好幾步。停住腳步之後,他想再次喊話,可胸中氣餒,發出的聲音竟然如蚊子般細小。

  覺得調勻了氣息,陳承鎔再次開口喊道:“對面的兄弟……”只喊了這麼一嗓子,陳承鎔就停了下來。即便是呼吸恢復了正常,但是方才的驚嚇卻沒有完全消除。陳承鎔的聲音小了不少,對面根本聽不清。

  沒辦法,陳承鎔令手下幾個人給喊話,他說一句,手下的人就跟著喊,而且用詞也軟了不少,“對面的兄弟,請你們前去幫著去給陳得桂陳檢點傳個話,就說佐天候陳承鎔前來求見!此時局面緊急,務必請陳得桂陳檢點前來一見!”

  喊完話,陳承鎔就聽對面的軍官喊道:“你們在那裡等一會兒,不要動!我們現在就去稟報一下!”

  沒等陳承鎔表示感謝,就聽對面的軍官繼續喊道:“你們既然一定要求見陳檢點,那就不要走。不要動。若是你們現在再跑,我們就以你刺探軍情為理由,立刻打死你們!”

  你娘的!陳承鎔在心裡頭罵道。這軍官防禦森嚴,毫不容情,還能說是訓練有素,反應機敏。可這去傳話的時候,又控制了陳承鎔等人的行動自由!這反應也太機敏了吧!

  可事情到了如此地步,陳承鎔也知道對面的部隊不會開玩笑。他只能再次命手下傳話,“那就勞煩兄弟了!”

  陳承鎔覺得對面傳話只怕要不短的時間,他本來就跑的很急,方才又受到了驚嚇。佐天候陳承鎔乾脆就地坐下。看著對面虎視眈眈的瞅著自己。

  不過通報的時間卻沒有他想的那麼長,沒過多久,卻見對面營門處出來了幾個人。陳承鎔覺得面熟,卻不怎麼認識。他站起身的時候,那幾個人就到了陳承鎔面前。為首之人仿佛看到救星一般地喊道:“佐天候!果然是您!這城裡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怎麼……怎麼東王就出事了呢?”

  陳承鎔鬆了口氣,他說道:“進去說話吧。”

  一行人走向營門,營門口的部隊此時讓開了一條道路。出來的人陪著笑對陳承鎔說道:“佐天候,這些人可是得罪您了!”

  說完,他沖著門口把守的官兵罵道:“沒長眼麼?連佐天候都不認識,連佐天候都敢攔麼?”

  陳承鎔不想多事,他勸道:“算了算了!”

  而帶路之人還是不解氣,他又對著把守營門的官兵罵罵咧咧的又嚷了幾句,這才帶著陳承鎔向中軍大帳趕去。

  一進大帳,陳承鎔就見到陳得桂正如同熱鍋上的螞蟻般在大帳內轉圈。見到陳承鎔進來,他連忙跑上來焦急地問道:“佐天候,城裡面到底是怎麼回事?”

  陳承鎔先找了張椅子坐下,這才說道:“昨晚北王韋昌輝帶人突然進城,二話不說就殺進東王府和齊王府,現在東王府裡面不知道如何。齊王府已經著了火,也不知道齊王現在如何!”

  陳得桂聽了這消息之後被嚇得臉都白了,他只是知道東王府被賊人攻佔,卻沒想到齊王韋澤的府邸同樣遭到了攻擊。東王是他的主心骨,雖然齊王韋澤與陳得桂並不熟悉,但是齊王韋澤乃是東王麾下第一大將,他也同時遇襲,這可把陳得桂嚇得夠嗆。他連忙問道:“佐天候,現在該怎麼辦?”

  陳承鎔焦急地答道:“現在先得弄清楚東王到底如何。而且北王韋昌輝以前負責把守天京城,城內的黨羽甚眾。我等得先合兵一處才行!我這次來,就是要請陳檢點帶兵去東城,負責把守那裡的都是我們東王府的人,大家此時在一起,才好行事!”

  陳得桂此時已經六神無主,頭上滿是冷汗,聽陳承鎔這麼講,他立刻答道:“好!好!就依佐天候的意思!”

  就在陳得桂與佐天候陳承鎔在一起說話的時候,東王府中,秦日綱快步走進了楊秀清的寢宮。之間寢宮中楊秀清的屍體還被丟在大廳裡頭。此時血跡早就乾涸,大廳內彌漫著濃厚的血腥氣。

  昨晚他與韋昌輝一起從南門殺進天京城。天王府、東王府、北王府、翼王府、齊王府、豫王府,天京城的王府都在南城一帶。韋昌輝分出幾十人的部隊,又讓秦日綱分出二百餘人。這三百人的部隊與大隊分開,向著齊王府而去。大部隊則直奔東王府而去。

  大部隊分為兩股,北王韋昌輝的部隊在前,東王府內的部隊根本沒想到這麼上百人的部隊到底是來突襲的。根本沒想到,這支部隊突然被不知什麼人打開的側門殺入。他們從側門直奔正門內側,殺光了侍衛之後打開正門。在正門準備好的韋昌輝部隊直沖而入。

  秦日綱則派兵開始包圍東王府,包圍剛開始,就聽得東王府內喊殺聲一片。兩千多人的部隊死死堵住了各門,準備只要有人沖出來,就立刻刀槍齊下將這些人殺死。

  然而沒有人沖出來,小半個時辰內,東王府內的喊殺聲就平息下來。北王韋昌輝此時派人請秦日綱進去。到了楊秀清的寢宮,卻見地上躺著一具無頭屍體,一顆人頭滾落在地上,仔細一看,竟然是東王楊秀清。

  卻見韋昌輝用手中血淋淋的寶劍指著東王楊秀清的屍體,同時用廣西當地的土話大罵著楊秀清。韋昌輝身高180左右,長的一表人才。然而此時他臉上濺了幾滴鮮血,這鮮血被韋昌輝用手隨便擦了擦。這自然不可能擦淨,反倒被抹開了一大片。怒駡楊秀清的韋昌輝臉部本來就扭曲起來,有這血痕,更是看著兇神惡煞。

  這表情根本嚇不住也是屍山血海中爬出來的秦日綱,真正令秦日綱心驚的乃是韋昌輝那無比怨毒的感覺。這怨毒浸透在怒駡聲裡,浸透在幾乎要瞪破的眼角上,浸透在那張牙舞爪的身影中。此時的韋昌輝仿佛被邪魔附身一般。

  反倒是平素裡頤指氣使的楊秀清,身首分離的屍體靜靜的躺在地上,空蕩蕩的脖頸上鮮血還在不停的滲出。秦日綱雖然對楊秀清極為憤恨,但是在更加憤怒的韋昌輝面前,這憤恨倒是被韋昌輝更極端的情緒給壓制住了。

  此時外面終於傳來了槍聲,秦日綱也不去問韋昌輝到底是怎麼殺死的楊秀清。他立刻跑去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很快,秦日綱就得知自己的部隊與發現事情不對,前來援救東王府的太平軍發生了小規模交火。秦日綱立刻就開始指揮起部隊的防禦。

  即便是在指揮戰鬥,秦日綱仍然發現,韋昌輝那如同邪魔般的身影始終無法從他腦海中驅逐出去。曾經的韋昌輝是個高大英俊、為人很有些古道熱腸感覺的人。雖然對這世道極為不滿,卻並不是個嗜殺如命之人。

  現在,韋昌輝留給秦日綱的感覺完全變了。見到楊秀清的死,秦日綱感覺到的是一種輕鬆,一種開心,一種終於獲得解放了的感覺。很明顯,韋昌輝並非如此。韋昌輝好像已經瘋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楊秀清把韋昌輝逼瘋的,但是即便大仇得報,韋昌輝依舊沉浸在瘋狂裡面無法自拔。

  這好不容易天亮了,秦日綱也打退了東王麾下太平軍的進攻。天黑的時候,雙方還能根據自己的部隊所在進行戰鬥,等大家都看清對面的敵人穿著與自己一樣的軍服,留著同樣的髮型。戰鬥意志也隨之消退下去。

  秦日綱的部隊還好些,他們總算是知道自己是進天京城誅殺反賊。可東王楊秀清的部隊見到敵人竟然也是太平軍的時候,心理上受到了極大衝擊。原本他們在戰鬥中暫時取得了優勢,看清了敵人是自己人之後,部隊再也沒有了鬥志,有些部隊乾脆就主動撤退,脫離了戰鬥。

  最危險的局面得到了緩解,秦日綱這才有些不情不願的回到東王府。

  再回到楊秀清寢宮的大廳,卻見韋昌輝整個人脫力般的坐在椅子上。他身材高大,即便是坐在椅子上,依舊很有魄力。秦日綱知道,當太平軍剛起來造反的時候,清軍不知道太平軍的虛實,很長時間內都認為太平軍的首領是韋昌輝。

  而地上的楊秀清原本就身材矮小,不過160多點,現在身首異處,那屍體與韋昌輝相比就更顯得矮小。屋內靜悄悄的,若不是因為散發著血腥的味道。呆坐在椅子裡面的韋昌輝,與地上的楊秀清,到有種異樣的沉靜感覺。

  發覺秦日綱進來,韋昌輝睜開了眼睛。秦日綱立刻發現自己看到的是一雙因為整夜沒睡而變得通紅的眼睛,而這雙眼睛中閃動的則是一種瘋狂的眼神。

  “外面怎麼樣了?”韋昌輝聲音嘶啞的問道,看來這一晚上的怒駡,很是有些傷到了韋昌輝的喉嚨。

  “這……已經擋住了!”秦日綱必須用很大的精力才能壓制住自己的不安感覺。

  “很好!我們現在就撤去北王府!”韋昌輝說道。

  對秦日綱發完命令,韋昌輝對外面喊道:“把楊秀清的屍體,還有他的狗頭一起帶走!”

  立刻有韋昌輝的親兵跑進來開始搬運楊秀清的屍體,有軍官上前問道:“北王,還有幾個東王的孩子,怎麼辦?”

  “帶過來!”韋昌輝命道。

  很快,十幾個抱著孩子的婦人被帶了過來。那些婦人們臉上雖然有淚痕,此時卻更多的是畏懼。她們緊緊抱著孩子,這些孩子中最大的也不過兩三歲,小的尚且在繈褓中,還有幾個婦人還是孕婦。那些孩子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被母親抱在懷裡的時候,因為不舒服,想發出哭聲。母親則趕緊捂住孩子的嘴,不讓他們哭出來。

  站在大殿的臺階上,韋昌輝帶著冷酷的表情,居高臨下看著這些人,最後命道:“斬草除根,都殺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8 23:43

第114章 金陵圖窮(六)

  1855年1月22日,韋澤回到了天京城。他自然得先去見楊秀清,一見到楊秀清,韋澤立刻跪倒施禮,大聲說道:“萬歲!臣……韋澤覲見!”

  電視電影看多了,韋澤故意把“臣”字拖長了強調,聽起來還真的有那種很虔誠的味道。

  楊秀清原本繃著臉,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見到韋澤這般行禮,他先是稍微露出了愕然的神色,接著臉色就顯得輕鬆起來。最後楊秀清竟然忍不住哈哈笑了幾聲。

  不過楊秀清畢竟是楊秀清,即便是心情放鬆而發笑,他也很快就恢復了平日裡的嚴峻。楊秀清擺擺手,“韋澤,起來吧!現在還沒到那個時候呢。”

  韋澤也不繼續自己的表演,他立刻站起身來,等著楊秀清往下說。

  楊秀清沉吟了片刻,這才說道:“等萬歲大典之時,你站在第一排,第一位。這事情你去問禮部尚書。”

  “臣……遵萬歲旨意!”韋澤回答的乾淨俐落。

  很明顯,楊秀清此時沒有什麼要和韋澤善談的,只是這麼見了一面,楊秀清就讓韋澤退下了。韋澤在前去見禮部尚書之時,心裡面完全放下心來。楊秀清並沒有把韋澤當作可以操作密謀的心腹近臣,所以在這個繁忙的時候,韋澤只用聽從楊秀清那夥人的安排即可。若是真的把韋澤當了自己人,楊秀清可不會只讓韋澤帶了幾十個人回到天京城裡頭來。至少也得讓韋澤帶領幾千兵馬在天京城負責某方面的防衛工作吧。

  韋澤並不在乎這些,不參與這件事裡頭沒什麼不好。見到了禮部尚書之後,韋澤先聽取了禮部尚書的安排。怎麼站位,怎麼行禮,怎麼稱呼。禮部尚書看了也是為此操碎了心,整個步驟極為繁瑣,韋澤索要了紙筆,把自己要做的,要說的,要注意的一一記下。這通就花費了半個時辰。

  而禮部尚書給韋澤講完之後,忍不住抱怨起來,“齊王,若是其他人都跟你這般就好了。好歹給你講了之後,你就能聽明白。其他人根本不把這個禮數真心當回事。都想著怎麼讓東王高興。他們就不想想,若是典禮亂糟糟的,東王能高興麼?唉,若是東王不高興,怪罪下來,我怎麼能夠承擔的起?”

  韋澤也不敢多聽這些抱怨,他瞅了個機會,就趕緊離開了禮部尚書那裡。

  頭一晚,韋澤是在齊王府居住的。第二天白天,他按照約定與陳得隆一起前去拜訪東王親信。和韋澤想的一樣,這些人大多都在忙,根本沒有見韋澤。

  只有城北的陳得桂倒是見了韋澤,走在陳得的軍營中,韋澤騎在一匹高頭大馬上,雖然與陳得隆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但是韋澤的注意力更多的放在軍營中的部隊上。那些士兵韋澤都不認識,可相當一部分軍官看著有些眼熟。只是他們的軍服完全變化了,韋澤部隊的軍服特色無疑是“立領”“軍銜”“徽章”。現在這些配件都沒有了,太平軍那毫無特色的軍服,讓韋澤看著實在是很無奈。

  但是這些改變的是這些官兵的外表,他們畢竟是接受過嚴格訓練的軍隊,站姿,行走。在韋澤這個老軍人眼中,每一個細節都能看出其這支部隊與其他軍隊的不同。這是一支曾經有過良好訓練,現在卻很久沒有經受過系統訓練的部隊。

  在這支隊伍裡頭,依舊有那麼一批人保持了不錯的狀態,這些面孔讓韋澤感覺有些熟悉。有些人他甚至能夠叫得出名字來。那全都是參謀部人員,不少人試卷還是韋澤改的。與陳得隆並轡而行,韋澤不能與這些人說話。他只能不斷向大家招手旨意。看得出,這些人同樣看到了韋澤,雖然有驚訝,不過這些人臉上更多出現的乃是歡喜與希望。

  陳得桂對韋澤倒是沒什麼特別的親近,甚至有種隱隱的對抗意思。倒是陳得隆在中間一個勁的拉關係,看著很是賣力。韋澤也不在乎,該幹的事情已經幹了,現在要做的就是等待而已。

  回了家之後,等天一黑,宵禁開始。韋澤就帶了警衛和自己的夫人祁紅意出門來。拿著從陳得隆那裡要來的通行手令,韋澤根本不在乎執行宵禁的那幫人。一行人直奔韋澤岳父的住處。

  此行的理由很充分,韋澤要帶著夫人回家省親。至於為何要宵禁時候出發,韋澤給了陳得隆的理由是,“我出門這得擺儀仗,現在東王要封萬歲,哪裡輪得到我在這天京城裡頭擺譜?”陳得隆對韋澤的謹慎非常佩服,非常主動的幫韋澤弄了一份手令。

  祁玉昌沒想到韋澤竟然在晚上到了自己家,他連忙迎接。等當上藏書家的人,這房子挺大的。空出兩間屋子給韋澤的警衛們休息。祁玉昌與韋澤在後堂裡頭開始說話。

  “齊王,你為何此時來我這裡?”這是祁玉昌最不解的事情。

  “這天京城只怕要出事。”韋澤覺得就算是他不說,祁紅意也不會坐視她父親祁玉昌毫不知情的被捲入到這樣的事件裡面來。

  不管祁玉昌的神色有多震驚,韋澤都說道:“而且我這次來還要拜託岳父您一件事,您說過,在東王府中有很多天京城的文人作為東王諮議。還請岳父把這些人的名字給寫下來。”

  祁玉昌當然看得出,韋澤並不是在開玩笑。封萬歲的事情弄得這麼大,祁玉昌也讀過這麼多書,出事情倒是很容易能想到的。他親眼看到楊秀清採取了如此強硬的手段鎮壓反對者,若是楊秀清真的能夠震懾住整個朝廷,他又何必採取如此手段?

  “那會是什麼時候?”祁玉昌盡力壓制住內心的激動,用比較平和的語氣說道。

  “怎麼都會是在封萬歲的大典前動手。”韋澤答道,“按照禮部定下的時間,後天就是東王封萬歲的大典。此時東王屬下都在忙這件事,城內都在張羅此事,反倒是個機會。若是等封萬歲的大典結束,東王名分已定,那還有什麼可爭的?誰敢對東王動手,誰就是天國叛逆!”

  “真的麼?”祁玉昌對韋澤的判斷並不太相信。

  “岳父!你只怕是把當下想成了春秋戰國吧?春秋戰國,各國之間定下的盟約那是朝令夕改,各國都等著在盟友背後捅刀子,那個時候有那個時候的傳統。現在天國裡面可是說,天王、東王、北王、翼王,都是一家人啊。都是一家人下凡的神靈。天王只要參加了大典,封了東王同為萬歲,這就是神諭!下面的官兵覺得他們這是一家人之間的事情,只要詔告四方,東王的地位就不可動搖了。誰敢再動東王,誰就是叛逆!”

  說到這裡,韋澤突然想明白了什麼,他哈的笑出了聲,“原來如此!越來在岳父眼中,我等也不過是些反賊罷了。哈哈!”

  聽了韋澤的話,祁玉昌的臉登時就被嚇白了。不過見韋澤並無敵意,而且韋澤方才所說的話裡面,也實在是看不出韋澤對太平天國有何敬意。那驚恐的神色很快就從祁玉昌臉上消失,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剛拿起茶杯的時候,祁玉昌的手還有點抖。等喝完這口茶,祁玉昌已經恢復了平靜。他正色說道:“神奇本無主,有德有力者居之。我是讀聖賢書的人,讓我信什麼神仙下凡,實在是辦不到。”

  “那岳父大人可否覺得小婿我可否時有德有力之人?”韋澤笑道。

  這話赤裸裸的表明了韋澤的態度,祁玉昌的眼睛瞪得溜圓,眼珠子差點都要瞪出來了。過了好一陣,他好不容易恢復了平靜,這才問道:“若是齊王真有此意,那為何要以身犯險?”

  “我若是殺了東王與天王,別人定然不會覺得我韋澤是不得已才這麼做,而是覺得我韋澤背叛了東王,又背叛了天王。不用滿清來打,天國在外的各路人馬都不會放過我。我可不想淪落到這樣的下場。這是其一。”

  聽到韋澤的分析,祁玉昌微微點點頭。

  “其二,我手下很多人的父母姐妹都在這天京城裡。我若是帶著這些手下脫離天國,他們定然不會安心,而且還給我的軍中留下了無數的後患。”韋澤慢慢地說道。身為一軍的領導者,韋澤從來不認為自己一聲令下,部隊就可以不顧爹娘兄弟姐妹的為韋澤效死力。當最高指揮官完全無視部下的親人,完全無視了部下的利益。那部下又有什麼理由為最高指揮官捨生忘死呢?

  “其三,我若是不能在這天京城裡頭,任由其他人掌握了中樞。到時候天京城裡頭出了什麼事,還不是任由他們胡說?我的部下知道我根本就沒有在天京城,他們怎麼可能真的相信我所言的事情?那時候別人說什麼,我就只能聽什麼。若是我在天京城裡,我對部下說什麼,他們才能信。孔子說,民無信不立!商鞅變法之時,不也是得現在城門口立了杆子,說誰能把杆子扛走,就給五十金麼?那麼做的目的不還是為了取信於民!”

  祁玉昌聽完了韋澤的話之後連連點頭,不過他還是忍不住說道:“可這以身犯險,也未免……”

  “哈哈!岳父,你也是讀過這麼多書的人,那些開國的皇帝,誰是安安穩穩的就得了這天下的?大禹治水,那是他身體好,真的染病不治也可不是什麼稀奇事。商湯曾經被囚,周王麼,幾次險死還生。漢高祖為了逃命,老婆孩子都從車上扔下去,曹操割須棄袍,司馬懿差點被燒死在葫蘆穀。隋朝那時候亂的無以復加,李淵、李世民父子百戰之後,李世民若不發動宣武門之變,他哥哥能放過他麼?宋太祖為了柴家出生入死,明太祖又是何等堅信,沒有馬娘娘把餅裹在胸口,他只怕早就餓死在獄中了。”

  聽著韋澤把歷史記載,小說故事,還有民間傳說混在一起講,讀書甚多的祁玉昌到沒有覺得可笑。他只是覺得韋澤更多是像是給他自己在打氣。

  其實在韋澤說出那三條理由的時候,祁玉昌已經明白,當韋澤把他的大業當作奮鬥目標的時候,他就只能做出這樣的選擇。這不是犯險,而是有些事必須由韋澤親自來幹。

  而韋澤之後的說法,反倒說明韋澤不是什麼無所畏懼之人,韋澤同樣感受到了這其中的風險。

  “齊王,你是想把那些東王府的人都帶走麼?”祁玉昌問道。

  “先帶走吧。他們若是不肯跟隨我,那我也沒有辦法。到時候任由他們自己選擇。”韋澤答道。

  也不問韋澤到底準備怎麼靠他這幾十名警衛就把這麼多人帶走,祁玉昌說道:“我現在就開始寫名單。”

  “多謝岳父了!天色已晚。我這就先去睡一會兒。”韋澤說道。

  “好!齊王請自便!”祁玉昌很爽快地答道。

  回到祁紅意的房間,祁紅意正坐在桌邊。見到韋澤進來,祁紅意給韋澤倒了杯水。韋澤一口喝了,然後也不脫衣服,蹬掉鞋後直接躺在床上。

  祁紅意給他蓋上被子,然後也和衣拉了條被子坐在韋澤身邊。她低聲說道:“你先睡吧,我來給你守夜!”

  “嗯!”韋澤應了一聲,卻也不再言語。

  兩人對韋澤此行已經有過討論,祁紅意剛得知了韋澤的計畫之時,也是焦急的無與倫比。但是進了天京城之後,祁紅意雖然沒什麼笑容,卻也沒有露出任何焦慮慌張的表情。回到了她娘家,祁紅意在面對父親和弟弟的時候,甚至能夠露出些笑容。

  在這個危機四伏的夜晚,祁紅意更是不說廢話,盡力能讓韋澤少操點心。韋澤躺在自己妻子身邊,覺得很是安穩。他原本就想睡,此時心情安穩,很快就睡著了。

  外面的槍聲,祁紅意推動韋澤肩頭的感覺,以及警衛們快速走動的聲音幾乎同時讓韋澤醒來。他睡下時的第一念頭是希望自己醒來時能夠精神飽滿。坐起身來,韋澤感覺神清氣爽。

  祁紅意此時已經點著了燈,然後打開門。衛隊長快步走進來,“總參謀長,好像是出事了!”

  “不管那麼多,趕緊吃飯。準備武器。”韋澤命道。

  戰前的準備其實步驟很多,不管心裡面多著急,這些準備一個環節都少不了。吃飯,擦槍,檢查子彈、火帽,包括重新把衣服、腰帶、綁腿,布鞋都給整理一遍。等韋澤的部隊完全準備完畢,甚至做了最基本的身體拉伸、壓腿等動作之後,天色已經亮了。

  韋澤留下五名警衛負責防禦祁玉昌家,其實這五個人與其說是防禦外面的人攻進祁玉昌家,還不如說是為了防備祁家人跑出去走漏消息。就在韋澤準備帶著部隊出發時,祁紅意卻拎了一襲大氅出來。這是很普通的大氅,罩在韋澤那身王爺的黃色衣服外,好歹能夠稍微遮攔一些。

  給韋澤系好帶子,祁紅意盯著韋澤說道:“妾身祝官人馬到成功!”

  此時部隊出了祁玉昌家,在外面列隊等候。韋澤給了妻子一個他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的笑容,大踏步向著門外走去。

  只有這麼幾步之遙,韋澤的心思已經完全投入到了接下來要做的事情裡面。祁紅意、祁玉昌,片刻間就從韋澤腦海中消失的乾乾淨淨。甚至連韋澤自己,在他心中也已經不復存在。

  “走!”韋澤上馬之後命道!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8 23:43

第115章 金陵圖窮(七)

  韋澤摸了摸胸口,陳得隆給他弄到的那份關文穩妥的貼身放著。他昨天已經去過陳得隆的住處,這傢伙並沒有在城南居住,而是在城東居住。這份關文乃是韋澤的保命手段,如果事情不能如願,韋澤接下來就是直奔城東陳得隆的住處,然後拉上陳得隆,以調兵討伐叛逆為名,趕緊回常州,至少是趕到鎮江去與部隊匯合。

  一旦手裡有兵,韋澤就掌握了主動權。那時候再興兵前往天京城,雖然麻煩了不少,卻也不會導致最糟糕的結果。至於韋澤的家眷,那只能暫時扔在天京城裡頭。真的發生了什麼事情,韋澤也只能認了。

  部隊越向前走,卻見到慌亂的小股兵馬越來越多。韋澤命道:“打起旗來!”

  衛隊長看了看韋澤不過三十餘人的隊伍,忍不住擔心地說道:“總參謀長,咱們是不是小心些?”

  韋澤冷笑一聲,“這時候還有什麼小心些?你越是小心越看著鬼鬼祟祟。打起齊王大旗,那幫心中有鬼的傢伙看咱們理直氣壯,根本就不敢上來攔截。心中沒鬼的傢伙,自然要和我們講理,那時候我堂堂齊王,就算是命令不了他們,他們還真的敢抓我不成?”

  衛隊長原本只是擔心被人偷襲,現在聽韋澤說的信心十足,雖然也不是那麼明白韋澤說的道理所在,卻也感覺有了主心骨。他命道:“打起旗來!”

  長寬八尺黃綢旗呼啦啦的被打了起來,三角形的大旗繡著水紅色邊,上書紅字“太平天國齊王韋”。有這面大旗引導,韋澤三十餘人的部隊登時就看著有了氣勢。

  韋澤心裡面自然還有說不出的理由,即便是有人一定要阻攔,此時只要大旗打出,他們也只能把韋澤帶去東王的部眾那裡。好歹韋澤現在依舊被認為是東王楊秀清麾下的第一大將,在這個東王被殺,一片混亂的時候,韋澤的名頭依舊有著足夠的威懾力。

  事情卻沒有韋澤想的那麼糟糕,或者說與韋澤想的差不多。東王是在一次精心策劃的“斬首行動”中被幹掉的。突襲者們殺死東王之後,因為兵力不足的緣故,只能先選擇了自保。東王部眾此時群龍無首,呈現出一片慌亂。此時的韋澤這麼大搖大擺的行動,不僅沒人敢攔著韋澤,很多太平軍部隊看到王旗,還趕緊按照太平天國的規矩,跪在路邊恭迎韋澤通過。

  此時城內的焦點在城南的東王府附近,越靠城北,反倒越是無事。一路上毫無阻攔,韋澤的小隊人馬直奔北邊陳得桂的兵營而去。

  距離陳得桂的兵營還有一裡地,韋澤的部隊放慢了腳步。昨天的時候,韋澤的警衛私下與陳得桂部隊中的參謀們聯絡,雙方約定,大家就在這裡相見,討論一下封萬歲大典之後嘗試把這支部隊,至少是被廢除的參謀部人員回到韋澤部隊的問題。這當然是理所當然的理由,也是韋澤安排的藉口。

  緊張的看著約定所在,如果在這裡沒有見到原本張應宸的部隊,韋澤就得好好考慮一下,到底是繼續冒險去陳得桂的兵營,還是乾脆就按照另一套計畫,轉而向城東,與陳得隆匯合。趕緊離開天京城,向東去與部隊匯合。

  正在心神不定之時,前面的街角處突然冒出幾個人。韋澤的部隊立刻緊張起來,連韋澤都下意識的去摸了摸腰間的手銃。

  “總參謀長!”那幾個人邊跑邊喊,“是總參謀長麼?”

  這個稱呼讓韋澤有些放下心來,在整個太平天國裡頭,用這等稱呼的基本都是自己人。

  那幾個人跑近之後,立刻被警衛們攔住。很快,負責與參謀聯絡的警衛喊道:“總參謀長,這是咱們的兄弟。”

  “讓他們過來!”韋澤連忙命道。

  為首的那人跑到韋澤面前,他滿臉的激動,“總參謀長,您可是來了!我是十六軍作戰訓練科科長葉山!我們得知城內出了事情,先是聯絡軍內參謀部的兄弟,然後就趕過來了!我們想起今天有兄弟會來這裡和我們見面,就跑出來看看能不能遇到兄弟們。等了這麼久都沒見您過來,我們只是聽說東王出事了,一直擔心您也出事!方才還有人跑來說,齊王府也遭了奸人襲擊,有人說您也出事了!”

  說到這裡,葉山眼中含淚,聲音都哽咽起來。

  “軍中如何?”韋澤連忙問道。

  葉山連忙擦了擦眼角的淚水,趕緊答道:“軍中得知東王出事,大夥暫時亂了一陣,不過等參謀部的兄弟們聯絡指揮官,安撫兄弟,軍中反倒是安定下來。現在大家都覺得此時不能亂,得先把軍心穩住。不過大家都說了,都等著總參謀長到軍中,有您在,我們才有了主心骨。”

  韋澤心中鬆了口氣,他連忙問道:“你帶了多少兄弟出來?”

  葉山答道:“八十多人!不過前面的營門處都是咱們的兄弟,總參謀長,我在前面帶路,咱們趕緊去吧!”

  “前面帶路!”韋澤命道。

  葉山趕緊跑去街口,很快,八十多名戰士跟著葉山跑了出來。此時已經無需再顧及別的事情,當務之急就是趕去軍營,控制部隊。

  韋澤的部隊跟在葉山的部隊後面跑步前進,很快,就看到軍營的營門。數百名戰士荷槍實彈,整齊的列隊在營門之外。不僅有步兵,炮兵也拖出大炮,虎視眈眈的對著直通營門的街道。

  雖然知道對面的這支部隊目標並非自己,雖然知道對面的部隊都曾經是自己的部下,但是這森嚴的佈局,韋澤心中也忍不住一緊。若是這支部隊不可靠,自己這三十多人的部隊被幹掉不過是分分鐘鐘的事情。不僅韋澤對此有些擔心,警衛部隊也下意識的放慢了步伐。

  而葉山的部隊倒是很快就與營門部隊匯合,片刻之後,堵著軍營的部隊分為兩列,呈立正姿勢站在通向軍營大門的通道兩側,所有部隊都將步槍放在身體左側,通向軍營的大門隨之洞開。

  後來,在《中國總參謀部史》中記載,“天京之亂髮生後,一度被剝奪權力的前16軍參謀部重新恢復了工作,穩定了人心,迅速接受了中央的領導,挽救了無數人的生命。這次經歷證明,總參謀部制度是非常可靠,非常先進的制度,即便是遭受打擊的情況下,只要有任何機會,總參謀部制度依舊能夠恢復其營運能力。正是有了這樣的先進制度,才保證了革命的勝利……”

  在前“16軍”的軍史中則是這樣記載,“……天京之亂爆發之後,聖上立刻馳往我軍。我軍當時已經被取消16軍番號的部隊,在此混亂時刻,全體官兵並沒有丟失革命理想,而是迅速靠攏在以聖上為中心的革命力量周圍,挽救了革命……

  ……1855年1月24日7時許,聖上騎一匹白馬直奔軍營,隊伍前旗幟迎風招展。見到聖上的旗幟,我軍官兵立刻列隊相應。聖上馳入軍中,官兵盡皆歡呼……

  ……後,我軍立集體特等功一次……”

  除了沒有盡皆歡呼之外,實際情況與軍史的記載差不太多。在那個時候根本沒時間歡呼,此時參謀部已經控制了軍營的一角,韋澤實際上是秘密進入營地的。面對著借機而來的參謀部全體人員,韋澤嚴肅的告訴了大家所有消息,“東王已經被殺,殺害東王的乃是天王集團!”

  天王洪秀全在韋澤軍中也沒什麼特別神聖可言,至於東王楊秀清,他既然已經被殺,也就沒什麼能夠再需要重視的理由。

  但是這消息依舊震動了參謀部的上上下下幾百號人,“真的是天王下的手麼?”立刻就有參謀提出了疑問。

  韋澤大聲說道:“你們應該已經得到了消息,這次襲擊東王府的部隊也是咱們太平軍的兄弟。就我所知,按照東王的部署,翼王和豫王都在湖北,北王去了江西,燕王去了泰州。我就帶了幾十個人在天京城。整個天京城裡頭哪裡還有東王部屬之外的部隊。據情報,殺死東王的是北王韋昌輝與燕王秦日綱。他們兩個人若是沒有內應,怎麼可能悄無聲息的摸進天京城,然後殺死東王,襲擊齊王府?大家都是參謀部出身的,我說沒有內應,你們信麼?”

  聽了韋澤的話,不少參謀都冷笑起來。這道理在參謀部裡頭根本不用討論,若是幾個人的突然行動,或許有巨大的偶然性在裡面。數千人的部隊實施的行動,其偶然性已經降到了非常低的程度。

  韋澤揮揮手,讓大家安靜下來,“那誰能說動東王的部隊倒戈,除了天王別無他人能辦到。對這點大家還有疑問麼?”

  “那總參謀長,你怎麼逃出來的?”有參謀忍不住問道。這問題立刻引起了所有人的關注。

  韋澤歎口氣,“我幾個月前成親了,這剛回天京城,我老婆要回娘家,宵禁如此嚴厲,我也乾脆住到老丈人家裡面去。沒想到這就逃出條性命來。”

  大夥聽到這麼一個無比正當的理由,都忍不住籲了口氣,為韋澤的命大感到欣慰。

  “我逃出來之後,覺得不能就這麼一走了之,所以我就趕緊到了這裡。兄弟們,這次天王動手可不僅僅是要對付東王,這是要把東王的手下一網打盡!所以我這次來,就是要帶大家一起走!”

  “一網打盡?這是為何?”軍參謀長對韋澤的這個分析頗感意外。

  韋澤嚴肅地說道:“這次不僅是東王府遭到了攻擊,我的齊王府同樣遭到了襲擊。這能說明什麼?這說明了襲擊者的目標非常明確,他們不是為了洩憤而攻擊的東王,而是目的明確的要消滅東王府麾下所有的上層。徹底毀滅東王一派的影響力。等上層被除盡,那時候就輪到兄弟們了。”

  “這……”上層鬥爭讓參謀部這些頗為聰明的傢伙們也一時摸不著頭腦。

  韋澤繼續解釋道:“如果東王和我都不在了,東王府剩下的人雖然依舊掌握著兵權,卻沒有了在太平天國的政府裡面的發言權,也就是說,他們都能說不上話了。那時候他們無論想做什麼都要通過天王這樣的高層才能對北王他們動手。那時候他們前去找天王論理,不正好就落入了天王的圈套裡面。按照制度,他們前去見天王的時候並不能攜帶武器,而殺死東王的那些人可是有武器的……”

  韋澤並不在乎向這些人講明白這些上層鬥爭的彎彎繞,首先韋澤並不認為自己會用這種手段來對付部下,其次他也需要讓這些部下做一個證人。天京事變到此絕對不是一個結束,隨著楊秀清被殺,一個全新的階段就會展開。這就跟東漢末年一樣,貴戚與十常侍同歸於盡,並不意味著矛盾鬥爭就此結束。先是何進、接著是董卓,然後又是司徒王允,接下來連呂布這樣董卓手下的武將也能蹦上去攪亂一下朝局。這種體制內部的血腥廝殺一旦開始,不鬧到同歸於盡,基本上就無法終止。

  “我現在只問一句話,你們要不要跟我走?”韋澤大聲喝道。

  參謀們互相對看了片刻,這答案根本無須討論,所有參謀都高聲答道:“堅決跟隨總參謀長!”

  參謀部本來就是部隊的核心機構,此時東王楊秀清已經被殺,曾經壓制著部隊的制度此時基本蕩然無存。韋澤作為齊王,從太平天國的制度上講,楊秀清一死,韋澤靠了這個齊王的地位就能隨意命令地位低於他的任何官兵。

  更重要的是,被解散的參謀部人員期望的無疑是重建參謀部。現在所有道理都在韋澤一邊,加上部隊沒有出現與其他部隊的人員流動。有韋澤領頭,參謀部跟隨,各部隊的指揮官或者前指揮官們一個個被叫進韋澤所在的營地。他們也都表示了願意重新跟隨韋澤。

  後勤倉庫裡面的白布被取了出來,隨著部隊人員按照以前的編制進行重整。所有人的左臂上都綁了一根白布帶。一來是為了區分與其他太平軍部隊,二來也是為了表示對東王楊秀清死亡的哀悼。

  到了上午佐天侯陳承鎔進入陳得桂軍中的時候,韋澤這邊已經整頓了超過一半的部隊。

  先整頓的乃是韋澤部隊的指揮官依舊在任的部隊,這還沒有發生衝突。等這部分部隊整頓完畢,韋澤他們立刻開始全面“保護”楊秀清安插進來的指揮官。

  這些人一時沒能理解自己已經被保護的事實,小規模的衝突隨即爆發了。這點動靜立刻驚動了大帳中的陳得桂與陳承鎔。

  兩人正說話間,突然聽到遠處傳來了一陣喧嘩之聲。陳承鎔是第一次到陳得桂的軍營來,陳得桂倒是聽的清楚,這喧嘩之聲竟然是在軍營內發出的。此時陳得桂已經成了驚弓之鳥,他連忙對手下命道:“你們現在去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派去外頭的人去的快,回來的也快。他們就在槍口的指揮下回到了大帳內。

  “你們這是要造反麼?”很快被控制住的陳得桂驚恐地喊道。

  “他們不是要造反,他們只是聽從命令罷了!”隨著聲音,韋澤帶著警衛們出現在大帳門口。

  “齊王!你這是什麼意思?”陳得桂還是年輕,見到這局面,他向著韋澤高喊起來。

  韋澤也不回答這個毫無意義的問題,他心平氣和地問道:“陳得桂,你見到本王為何不跪?”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8 23:44

第116章 金陵圖窮(八)

  楊秀清的家族成員一般是不向人下跪的,大概一年前牧馬人的案子,楊秀清同歲的叔叔找刑部尚書黃玉琨的時候不僅不跪,還要求黃玉琨無條件服從楊秀清叔叔的命令。黃玉琨稍加拒絕,這位楊叔叔一腳就踹翻了黃玉琨的桌案。最後還告到楊秀清那裡。楊秀清隨即下令把黃玉琨抓起來,這件事情鬧到最後,黃玉琨被打了三百杖。

  所以當韋澤心平氣和的詢問陳得桂為何見了韋澤不下跪的時候,陳得桂是勃然大怒。他飛跳起來,指著韋澤就罵起來。其實陳得桂的性子平素裡也沒有這麼激烈,他畢竟是東王楊秀清的外甥,而不是楊秀清的侄子。還是得比楊家人更加收斂一些。

  只是陳得桂很討厭韋澤。自打接掌了張應宸的部隊之後,這位年輕人就發現自己根本沒辦法完全壓制住這支部隊。在最初的時候,這支部隊裡頭搬出的理由是“齊王如何如何”,用來反對陳得桂的安排。這裡面居於領頭地位的無疑就是參謀部。陳得桂隨即徹底解散了參謀部,並且把參謀部人員統統給打壓到最下面去。令陳得桂意外的是,楊秀清得到了這個消息之後,並沒有表示對自己外甥的支持,反倒是訓斥了陳得桂一番,要他不能這麼做。儘量“向齊王學習”。

  齊王韋澤雖然聲名赫赫,不過大家都知道,在太平天國裡頭,韋澤的年紀在數得著的眾將裡頭最小。甚至比一直不怎麼受到重用的“國宗”陳得桂還要年輕。可偏偏這個人升官極快,立下數次大功之後竟然一躍成為了永安建制之後的第一個王爵。地位比陳得桂要高。作為東王的親戚,陳得桂經常被拿來與“別人家的孩子”韋澤相比。對於韋澤這個人,陳得桂自然是極為厭惡的。

  陳得桂飛跳起來怒斥韋澤,韋澤動都不動,他身後的警衛們沖上來把陳得桂按倒在地。先是繩捆索綁,又見陳得桂繼續直著脖子大罵韋澤“算什麼東西!”警衛從陳得桂身上撕下塊衣服,直接堵住了陳得桂的嘴。

  看已經制服了陳得桂,韋澤目光就轉到了佐天候陳承鎔身上。陳承鎔知道此時自己的小命完全捏在韋澤手中,他二話不說就給跪了。因為反清,也完全反對滿清的禮法,太平天國不興叩頭,跪下之後就是身體筆直,與小腿承九十度角。熟練的跪好,陳承鎔說道:“齊王千歲,陳得桂年少無知,還請齊王千歲念在東王的面子上,饒過他。”

  韋澤揮了揮手,有人搬來一張凳子,他從容的坐下之後才對陳承鎔說道:“佐天候,你這話就奇怪了。陳得桂目無上官,胡言亂語,我只是讓他安靜下來。可聽你這麼一說,就跟我想要他命一樣。你這麼說到底是想讓我殺他呢?還是不想讓我殺他呢?”

  聽了韋澤的話,陳承鎔急了,“啟稟齊王千歲,我絕無此意!”

  韋澤揮揮手,“佐天候,我原本就沒有想殺陳兄弟的意思,你大可不必在這裡裝腔作勢。我只問你一件事,你既然是佐天候,總理東王府事,那南門的守軍是和人?”

  陳承鎔立刻答道:“那是北王舊部,卻不知怎麼就和北王勾結起來!”

  韋澤盯著陳承鎔看了一陣,才繼續問道:“那佐天候你到這裡來,想必是拉著這些部隊調動了,卻不知道你準備接下來如何去做?”

  “接下來自然是向天王申訴此事,請天王出面彈壓!”陳承鎔回答的有些戰戰兢兢。

  “哦!原來如此。”韋澤冷冷地說道。

  陳承鎔覺得韋澤清澈的眼神銳利的仿佛能插進陳承鎔的靈魂裡面,他幾乎忍不住想打起哆嗦來。

  然而韋澤卻沒有再說什麼,他說道:“我覺得這次的事情沒有那麼簡單,你想怎麼做我管不了,但是這些兄弟已經決定跟我走,你們不用再想調動他們了。現在我派人送你們去城東。接下來的事情你們自己看著辦吧。”

  對陳承鎔說完,韋澤轉頭對已經算是安靜下來的陳得桂說道:“陳兄弟,我奉勸你一句話,這次殺東王的人背後定然還有人指使。你若是真的想活命,還就千萬不要去見天王。我這麼說可是為你好。”

  說完之後,也不管陳得桂又開始嗚嗚的叫駡起來,韋澤轉頭命道:“把他們給送走。”

  與陳得桂和陳承鎔一起被送出去的還有那些東王手下。與陳承鎔被嚇得渾身冷汗不同,東王手下給陳得桂鬆綁之後,他自己就奮力把嘴裡的布給掏出來,然後歇斯底里的吆喝起來:“我們現在就點起人馬,先把韋澤這個反賊給滅了!”

  陳承鎔可是被嚇壞了,他連忙阻止道:“陳兄弟,我等現在趕緊去城東,先去見天王!”

  陳得桂一想,的確應該如此。他此時已經接受了陳承鎔的想法,北王殺東王乃是北王自己的想法,只要天王能夠出面,定然能夠先解決了北王。當然,解決了北王之後,就該輪到齊王韋澤了。

  趕走了這幫人之後,韋澤立刻下令,“凡是軍中有家屬在這裡的兄弟,現在馬上報名,大隊人馬現在就去接家人回到這裡的軍營。另外,派部隊去控制北門,不能讓我等沒有退路!”

  兩件事都很重要,參謀部立刻就開始恢復營運。張應宸因為獨自守一方,他的部隊是支一萬人的部隊。比韋澤直接指揮的部隊數量多出去一倍。三千人馬立刻先去搶佔北門,家在城內的兄弟們則組成了一支兩千人的部隊,立刻趕往住處,接回家人。

  出發前,參謀部反復交代,這次的目的是接人出來,凡是大件統統不要,攜帶不便的東西統統不要。此次的行動目的就是為了接人出來。

  兩支部隊立刻行動,到了下午時分。除了家在城南滿城一帶的兄弟,其他人的家屬都給接回來了。韋澤的老丈人一家自然也在其中,祁玉昌是只帶了幾件衣服,還有韋澤給他的聘禮幾千兩銀子。

  見到韋澤之後,祁玉昌拿出了一疊紙張,“齊王,你讓我寫的名單,我已經寫好。”

  就在韋澤正在安排下一步行動的時候,陳得桂已經到了城東,此時東王一系的骨幹們都已經集齊。陳得桂一見自家人,立刻就開始扯著嗓子怒駡韋澤乘人之危。罵了一通之後,他強烈表示,“這次韋澤定然與韋昌輝那狗賊勾結!我們現在帶兵去殺了韋澤,給東王報仇!”

  此時東王舊部已經在城東聚集,這裡面楊秀清的親屬反倒占了極少的比例。楊秀清的親戚們多數住在東王府,北王韋昌輝將東王府殺了個乾乾淨淨,除去領兵的幾個人之外,楊秀清的親戚基本上被一鍋端了個乾淨。

  陳得桂的態度並沒有引起這些人的認同。陳得桂現在的地位完全來自于楊秀清的安排,他自己根本沒有能夠令人信服的能耐。與在場的人一比,陳得桂的年紀也未免太小。

  相比較起來,與陳得桂一起回來的陳承鎔倒是成了眾人詢問的焦點。陳承鎔倒是沒有傾向于陳得桂,他把見到的事情一五一十的給大夥說了一遍。甚至連陳得桂拒絕向韋澤下跪,反倒是怒駡韋澤的事情都給說了。

  這下,眾人看向陳得桂的視線中再也沒了相信,有些人甚至懶得去看陳得桂。

  “佐天候,那我們現在應該如何?”匡天候黃維江問道。他是楊秀清的姐夫,此時帶兵守城東,東王一系的眾人就集結在他的營中。黃維江雖然地位甚高,卻不是什麼有能之輩,全靠了他的身份,以及他的年齡,才能帶領重兵。此時,本該領導眾人的黃維江完全依靠起陳承鎔來。

  陳承鎔說道:“現在當務之急乃是先奪回東王府,然後剿滅北王韋昌輝,為東王報仇。”

  黃維江聽完之後覺得很對,但是他左看右看,竟然不知道該派誰去攻打韋昌輝。與北王韋昌輝、齊王韋澤、燕王秦日綱這些人不同,楊家的親信固然把持了城內的重兵,可他們一直被楊秀清當作看家護院的人來使用。除了他們能夠讓楊秀清放心之外,這些人的能力與那些在外打仗的將領相比實在是差的太遠。楊秀清用人的時候極有手段,凡是有錯定然不會放過。所以他為了維持他親戚的地位,只能採取不給他們犯錯機會的方法。

  這固然維持了楊家將把持天京城重兵的結果,同時也讓這些人面對韋昌輝和韋澤這樣從屍山血海裡頭殺出來的將領時,根本找不到應對的要點。

  其實黃維江當然也知道此時應該去帶兵滅了韋昌輝,甚至也能想到應該在某種程度上打擊一下韋澤。可是韋昌輝守天京城的時候,黃維江見過那種調動指揮能力。雖然沒見過韋澤打仗,不過韋澤的赫赫威名也讓黃維江想到要與韋澤敵對的時候,感到頭皮發麻。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黃維江對楊秀清的親戚們到底是什麼能耐心知肚明。別看陳得桂現在吆喝的歡,若是派他真的與韋澤控制的那支一萬人的部隊打仗,黃維江自己都相信戰敗的定然是陳得桂。

  沒有了楊秀清的指揮,黃維江實在是對自己完全沒有信心。想來想去,黃維江對陳承鎔說道:“此時還請佐天候調度!”

  不僅黃維江是這麼一個態度,其他東王府的人也是同樣的態度。陳承鎔想了想,點派了幾名將領帶兵。安排了軍務之後,陳承鎔說道:“現在的當務之急,就是讓天王出面。只要天王肯出面發令,我等立刻就能壓住局面。那時候只怕不用動刀兵,天王一句話就能為東王討還公道!我現在就去天王府求見天王。”

  “天王能出面麼?”黃維江連忙問道。這幾年楊秀清完全架空了天王洪秀全,黃維江自己都沒見過洪秀全幾次。對於高高在上,幾乎是與世隔絕的洪秀全,黃維江有著一種模糊的敬仰,同樣也沒什麼實際的信心。

  陳承鎔也歎道:“天王不管朝政這麼久,我也不能確保天王一定會出面。現在我也只能盡力而為,西王天王能夠出面才好!”

  “那就有勞佐天候了!”黃維江連忙說道。

  身負使命的陳承鎔立刻前往城南的天王府,此時北王韋昌輝已經撤出東王府,回到了北王府。東王部下已經將北王府包圍起來。北王府距離天王府很近,韋昌輝並沒有傻乎乎的把部隊都擺在北王府裡頭。他在外面也設下了防禦陣地。這防禦陣地直接接到了天王府旁邊。

  東王府的部下們得知東王楊秀清已經被殺,此時心早就亂了,根本沒有進攻。大家也不敢去攻打天王府附近的北王部隊,所以整個局面就這麼僵持在那裡。

  見到陳承鎔前來,部隊將領們立刻就詢問,到底下一步該怎麼辦。面對失魂落魄的這幫人,陳承鎔大聲說道:“我現在就要去求見天王,讓天王出面懲處北王。只要天王肯下聖旨,我等只怕不用打仗就能為東王報仇!”

  聽到這消息,眾將們都是一片歡喜。雖然北王殺了東王,不過大家誰不知道平日裡東王把北王欺負成什麼模樣。雖然不至於倒向韋昌輝,但是大家也沒有那麼強烈的打仗的衝動。聽說還有天王這條解決問題的途徑,眾將心中都是歡喜。

  見了眾將的神色,陳承鎔板起臉說道:“不過你等可不能有絲毫放鬆,萬一讓北王逃出了天京城,我等可就沒辦法為東王報仇了!”

  “這是自然!”眾將們連忙答應。

  交代完這些之後,陳承鎔也不帶什麼兵馬,在眾人的視線中孤身一人走近了警備森嚴的天王府。陳承鎔高聲喊道:“陳承鎔求見天王!”

  過了好一陣,天王府的侍衛們讓開了一條道路,天王府的大門也打開了一條縫,在女官的帶領下,陳承鎔大踏步走進了天王府。一等陳承鎔進了大門,天王府的們立刻又關上了。

  在女官的帶領下,陳承鎔並沒有去寢宮見洪秀全,而是直奔偏殿。進了偏殿,就見兩人已經等在裡面。一個是北王韋昌輝,另一個則是燕王秦日綱。

  秦日綱與陳承鎔乃是過命的交情,他立刻迎上來問道:“佐天候,外面如何了?”

  陳承鎔再也沒有方才的那種從容模樣,他滿臉恨意地答道:“韋澤那狗賊沒死!不僅沒死,他還奪了原先張應宸的兵馬,此時他守住了北門。”

  “什麼?你沒弄錯吧?”秦日綱完全沒想到局面居然發展到了這樣的地步,張應宸的兵馬以前就是韋澤的部下,不過被東王楊秀清控制幾個月,秦日綱萬萬沒想到楊秀清剛死,韋澤就重新奪回了這支部隊的指揮權。

  此時不用再裝,陳承鎔恨得咬牙切齒的,他惡狠狠地說道:“韋澤奪回兵權的時候,我就在張應宸那支部隊的軍中。絕不會有錯!”

  發洩了一番之後,陳承鎔繼續說道:“而且韋澤那廝只怕是已經知道了些什麼,我看他不急不躁,應該是已經有了什麼打算!”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8 23:44

第117章 金陵圖窮(九)

  “妾身恭賀齊王穩住了局面!”在新指揮部的後帳,祁紅意笑盈盈的向韋澤施禮祝賀。

  此時韋澤的部隊奪取了天京城北門,張應宸部隊的軍營本就距離北門很近。參謀部立刻對這片新的地區進行了規劃,不僅設立了一條防線,還在安全的位置上設立了新的指揮部與參謀部。

  韋澤是真的很擔心自己的妻子與老丈人。萬一東王或者北王抓住他們,用以威脅韋澤,韋澤還真的拿不出劉邦那股子流氓氣。項羽抓了劉邦的老爹,人家劉邦就敢喊:咱們是結義兄弟,我爹就是你爹。你把你爹煮了,記得給我分碗湯喝。

  自己的妻子安然無恙的進入軍營時,韋澤本想上去來個擁抱,只是周圍人太多,所以才作罷。見祁紅意也沒有弄出什麼哭哭啼啼的事情,而是大大方方施禮。韋澤只能說道:“讓夫人擔心了!”

  此時旁邊也沒有什麼別人,祁紅意忍不住問道:“不知齊王怎麼看東王和天王等人?”

  “怎麼看?”韋澤忍不住撓了撓頭,心情一輕鬆,這腦洞也隨之大開,韋澤最後想出了句評語,“一群腦袋上高粱花子都沒弄乾淨的農民,你說我能怎麼看他們?”

  此時城東的東王營地,被韋澤稱為“腦袋上高粱花子都沒弄乾淨的農民”們正在開會。發言的乃是總理東王府事的佐天候陳承瑢,不久之前,天王府裡被韋澤稱為那群“腦袋上高粱花子都沒弄乾淨的農民”們結束了會議,陳承瑢立刻就離開天王府,到東王營地來趕場。

  陳承瑢並不知道韋澤那惡毒的評價,假如他知道的話,至少會反駁說,天王府會議的參加者,大部分都不是農民。洪秀全秀才出身,北王韋昌輝家在當地是大財主,秦日綱雖然窮,卻也不是農民,而是出身工人出身。

  即便是東王這邊,六部尚書裡頭農民也不多,反倒是東王現存的親戚中多是農民出身。

  不過如果不是咬文嚼字的解釋,而是從韋澤真正所指的要點,也就是說這些人都不是什麼當權派出身來看的話,東王府這邊的人明顯都是沒什麼經驗之人。陳承瑢算是資格相當老的一個,到了1855年,他走上“從政”之路也沒有五年。東王的親戚也好,六部尚書也罷,所有這幫人獲得現在的地位,也不過兩三年而已。

  在此時,這些缺乏政治經驗之輩的弱點完全暴露出來了。沒了楊秀清這個主心骨,這幫上層首先做的就是內部的分裂。內部分裂的矛盾當然是在楊秀清時代就埋下了。楊秀清沒死之前,楊家人在制度上應該是聽從東王府諸尚書的指揮。在實際執行中,這幫人依靠了楊秀清的權威,完全不把東王府諸尚書放在眼中。即便楊秀清已死,楊家人仍然堅持著自己要淩駕六部尚書之上的意思。

  但是六部尚書現在人多較多。封萬歲的大典不僅對於楊秀清非常重要,對於楊氏家族同樣是極為重要的事情。楊家終於要出一個萬歲,要出一個皇帝了。作為楊家人,自然有義務在大典中充當重要角色,更有義務去守衛楊家的皇帝。這段時間裡面,楊秀清的親戚都大多搬進了楊秀清的東王府居住,在韋昌輝的突襲中被一鍋端掉。

  不過僅剩的那幾個楊家親戚卻是各個手握重兵。即便是六部尚書人數多,兩派的力量對比又讓人數的差距造成的不均勢重新擺向了平衡。

  在這個時候,雙方都能接受的暫時出來說話的人選就是總理東王府事的佐天候陳承瑢了。陳承瑢說的慷慨激昂,“我等當下局面其實甚好!”

  這話說完,下面的人都用異樣的目光看著陳承瑢。東王被殺之後,局面哪裡有什麼好可言呢?

  陳承瑢跟沒看到眾人責備的目光般繼續說下去,“東王雖然不在了,但是我等依舊掌握著天京城的權柄。我去見了天王,天王說道,此間發生的事情他一概不知,尚需查問。不過天王說了,若是北王真的殺了東王,天王就會降旨命人討伐北王!”

  這話說完,六部尚書們眼中有了光彩。陳承瑢的話說的非常有技巧,什麼叫做“降旨命人討伐”?誰受命,誰就是東王的繼承者。至少會成為東王府名義上的領頭人。現在東王雖死,東王府還是太平天國的行政中心,天王洪秀全依舊是一個東王府的傀儡。誰執掌了東王府,誰就有可能成為下一個楊秀清。

  而楊秀清的親戚倒是沒弄明白這是什麼意思,陳得桂嚷嚷道:“殺北王還用查看?我等現在點起兵馬,將北王殺死!若是沒人肯去,我去就是!”

  這發言可是讓陳承瑢心裡頭大驚,他急急忙忙趕回來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無論如何都不能讓韋澤奪取了東王府的領導權。想起韋澤,陳承瑢就有種強烈的作繭自縛的懊悔感。

  在韋澤離開天京城東去之前,陳承瑢代表東王楊秀清向韋澤問話。那時候韋澤表現的像是一個急切期待楊秀清封萬歲,在楊秀清取洪秀全而代之後好封官加爵的貪權之輩。

  在得知韋澤不過帶領了四十幾名護衛回京之後,陳承瑢並沒有把韋澤放在心中。一來是他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襲殺東王楊秀清之上,二來是這四十幾名護衛在數萬大軍的天京城裡頭屁都不算。最重要的是,韋澤一直是在放外任,在天京城裡頭毫無根基。對於熟知天京城局面的陳承瑢來說,隨便動點手腕就能制住韋澤。

  可沒想到的是,韋澤竟然奸猾似鬼,看似住在齊王府,卻在晚上偷偷溜了出去。而且等楊秀清一死之後,立刻奪取了萬餘人的精銳,又控制了北門。正是因為沒有算到這個,陳承瑢原先盤算好的計策就成了作繭自縛。

  現在東王的部屬緊緊包圍住北王府,這倒也是原先就想到的結果。可當時沒想到的是,韋澤竟然掌握了一支萬人的精兵,牢牢控制住了北門。無論東王府與北王誰勝誰敗,韋澤反倒能夠漁翁得利。

  陳承瑢跑回來東王府這邊開會的目的,就是要讓東王府意識到這個事實。聽陳得桂吆喝著要帶兵去消滅北王韋昌輝的部隊,陳承瑢問道:“以我等兵力,韋昌輝那點兵插翅難飛。不要說打,就是困也把他們給困死了。只是現在的天京城裡頭可不僅僅只有我等人馬,齊王韋澤也在天京城裡頭。現在東王被害,北王乃是殺害東王的兇手。齊王可是地位僅在天王與翼王之上的人物了!”

  說完這些之後,陳承瑢還怕楊秀清的親戚們聽不出這裡頭微妙的含義,他繼續說道:“若是按照現在的局勢走下去,只要齊王還在天京城內,我等殺了北王,只怕這功勞就會記在齊王的賬上!”

  話說到如此直白,陳得桂立刻如同要在村裡頭鬥毆般飛跳起來反對。雖然陳得桂這麼做只是引發了六部尚書們的厭惡,但是他們同樣不願意讓韋澤在後頭摘了果子。

  助天候劉紹廷是東王府的禮部尚書,也是楊秀清重要的謀主。他直截了當的對陳承瑢說道:“佐天候,現在齊王手握重兵,我們只怕沒辦法讓齊王退出天京城。”

  陳承瑢毫不退縮的盯著劉紹廷,“齊王可不僅僅只有這一萬精銳,在常州、鎮江還有齊王的四萬多人馬。只要五天,這些兵馬只怕就能趕到天京城下。我等現在在天京城內不過四萬兵馬,又被齊王佔領了北門。齊王現在已經是天國第三人,等他聚齊了手下五萬大軍,那時候這天京城裡頭誰說了算?”

  嚴峻的事實往面前一擺,所有人都無言以對。他們實在是太習慣楊秀清在世之時那種威壓四方的感覺。這些人現在才發現,自己的力量其實有限。他們往日的風光完全是建立在楊秀清的力量之上。等楊秀清不在了,從實力上,從法定地位上,有太多人在他們之上。

  見試圖當鴕鳥的人暫時閉上了嘴,陳承瑢對大家說道:“諸位,此時的當務之急乃是我等需要心往一處擰,勁往一處使。齊王雖然厲害,不過他現在也不過是這一萬人馬,若是我等先不進攻北王,調動部隊逼住北門的齊王。我親自去見齊王,可以許下他以後的好處,不過我等也得說清楚,東王這天國正軍師之職,必須由我等東王府的人繼承!若是齊王不答應,那我們也不惜一戰!”

  當陳承瑢提到了“天國正軍師”,所有東王餘部的眼睛都亮了起來。太平天國基本是文武不分的體制,但是在這個體制上卻有一個看似加銜的存在。那就是“軍師”。可這個“軍師”才是唯一的真正官職核心。誰能成為天國正軍師,自然就獲得了總理天國大小事務的權力。與這個軍師相比,什麼齊王、燕王都不值一提。齊王燕王這樣的王爵,不賜予兵馬的話就什麼都不是。軍師這個職位本身就帶有相應的強大許可權。

  陳承瑢看著周圍那些人閃爍的目光,就知道自己的計策終於成功了。作為陳承瑢計策核心誘餌的“天國正軍師”之職有一個好處,那就是這個職務並不對掌握者的身份有什麼影響。哪怕是原本的職務只是個普通士兵,一旦成為正軍師之後,立刻就能發號施令。

  東王府的這幫人現在最大的劣勢在於他們的官位完全居於劣勢。東王府的六部尚書在東王在世的時候可以氣焰囂張,可這六部尚書乃是東王自己搞出來的私臣,天平天國可不承認這六部尚書的官方地位。這些人中最高的官方地位不過是些天候,與韋澤、韋昌輝等人完全不能相提並論。

  經陳承瑢的“提醒”,原本對於稱霸天國沒有什麼興趣的東王餘部,現在突然間也發現了他們並非沒有機會。所有人的野心在這一刻都被點燃起來。

  哪怕是天候,或者檢點,只要能夠獲封天國正丞相,他們就是天王之下,諸王之上的真正實權人物。加上這些人手中的兵馬,把東王府維持下去應該毫無問題。按照這個思路想下去,殺了東王的北王韋昌輝此時反倒不是最大的敵人。威脅到東王府繼承東王權力的最大敵人莫過於齊王韋澤!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8 23:44

第118章 金陵圖窮(十)

  陳承瑢好不容易在天黑前趕到了韋澤的營地,看著落日餘暉下的韋澤營地,陳承瑢覺得自己已經累的氣都喘不順暢。

  前幾天在準備東王封萬歲大典的同時還要準備送東王升天,疊加起來的工作量讓陳承瑢倍感艱辛。

  昨天晚上可不僅僅是韋昌榮與秦日綱通宵作戰,陳承瑢也是整夜沒睡的。今天天一亮,陳承瑢就趕往陳得桂的軍營,沒多久又被韋澤從軍營中攆出去。陳承瑢隨即趕往城東的東王勢力聚集地,接著去天王府與北王和燕王見面。在最短時間內與北王和燕王達成一致後,陳承瑢又把上午的行程反過來進行了一遍。先去見東王的剩餘勢力,再來軍營見韋澤。

  晚上各勢力必然會實施宵禁,不趁著天亮趕到韋澤這裡就失去了見韋澤的可能。如果不是因為這個理由,陳承瑢這不會如此拼命的趕。以現在的身體以及心理狀態,陳承瑢最想的找個地方躺下好好的睡一覺。

  韋澤沒有故意晾陳承瑢,陳承瑢被搜身之後很快被帶到了韋澤面前。陳承瑢先是打了個小小的哈欠,然後全神貫注的對韋澤說道:“齊王,這次東王府的兄弟們派我過來,想問問齊王在此時可有什麼想法?”

  “可有什麼想法?”韋澤聽了這話之後樂了,“我現在想法多了,卻不知佐天候問的是哪種。”

  見韋澤裝傻,陳承瑢說道:“齊王,卻不知你可否想當了這東王府的領頭人?”

  韋澤搖搖頭,“我又不是東王,我領什麼東王府。我想領,東王的屬下就能服氣了麼?”

  “那齊王是一定要給東王報仇了麼?”陳承瑢接著問道。

  韋澤盯著陳承瑢慢慢地說道:“這次殺東王的乃是北王,幕後指使定然是天王。我若是要給東王報仇,那就得把天王、北王、燕王都給殺了。那就得大開殺戒,我實在是做不出這樣的事情。”

  聽著韋澤的話,陳承瑢在這大冬天裡頭額頭都冒出汗來。陳承瑢發現自己的感覺果然是應驗了,韋澤完全看透了此次北王殺東王背後隱藏的一切。而且韋澤盯在陳承瑢臉上的銳利的目光,讓陳承瑢很是懷疑,韋澤此時已經確定了陳承瑢在這件事裡頭的角色。

  不過陳承瑢畢竟是陳承瑢,事到如此,他不僅沒有嚇得無言以對,反倒是用非常誠懇的語氣說道:“齊王,我猜翼王石達開一旦得知了這個消息,就會立刻帶兵從武昌趕回天京城來。當年您也曾經從武昌上船,二十餘日就打到了天京城。現在從武昌到天京城更是一路通暢,翼王抵達天京城的時間只怕會更短。齊王,東王府的兄弟們已經說了,他們不會奉齊王您為主。若是您不撤出天京城,說不得,大家只能把您請出天京城!”

  聽了這個並不軟綿綿的威脅,韋澤忍不住笑出聲來,“他們有勝過我的把握不成?”

  既然徹底得罪韋澤是東王府那幫人,陳承瑢倒也不怕說些更加威脅的話,“齊王,就算是東王府的兄弟們贏不了你,齊王你的部隊也不會毫髮無傷吧。現在東王剛死,你就逼著東王府的兄弟們和你火拼,這名聲傳出去之後會被人怎麼看。而且齊王你若是領兵殺了東王府的人,一旦翼王帶兵回來,那又會是什麼結果?”

  韋澤帶著嘲諷的表情看著陳承瑢,“佐天候,按照你這麼說,把我攆出天京城卻是為我好了?”

  陳承瑢仿佛沒聽到韋澤的嘲諷般繼續提著東王府的建議,“齊王,此次若是您肯退出天京城,我等誅殺了韋昌輝之後,定然讓您接掌韋昌輝現在的後護又副軍師之位。”

  韋澤其實和陳承瑢說話一直是在逗陳承瑢,他其實很不解的是,東王府那幫人到底是吃了何等熊心豹子膽,竟然敢用軍事力量威脅起韋澤來。到現在為止,就韋澤所知,東王楊秀清的確命人仿製了韋澤的火槍,不過他們卻沒有掌握火帽工藝。張應宸所部的武器依舊是火帽槍,僅僅這一條,韋澤即便談不上在天京城裡面橫著走,卻也沒有敗給東王府軍隊的可能性。

  不過聽到了陳承瑢提及了韋昌輝所擁有的“後護又副軍師”之位,韋澤先是一愣,思考了片刻後就恍然大悟了。

  韋澤本以為東王楊秀清一死,東王府的人心就散了。可他萬萬沒想到自己完全錯誤理解了局面,東王府暫時團結起來了,而團結起來的目的竟然是他們想繼承了楊秀清的“政治遺產”。也就是說,他們想繼承楊秀清的“左輔正軍師”之位。

  確定了這個消息之後,韋澤樂了。在這麼一個亂世,在北王一刀砍了東王楊秀清的時期,這幫東王府的傢伙們居然還在考慮利用制度獲取權力的途徑。韋澤也不知道該說這幫人是有想像力,還是該說這幫人根本不知道死字是怎麼寫的。

  不管東王府餘孽們為何那樣考慮問題,韋澤能確定的是,天京城內局面此時已經變化的超出了韋澤的想像之外。即便事情最後發展到東王府餘孽們奪取了“左輔正軍師”之位,可東王府那麼多人,最後誰來當這個正軍師呢?正軍師的寶座在未來只是一個引發東王府內訌的絕佳的機會。可現在還不是未來,在“左輔正軍師”閃瞎了東王府眾人眼睛的現在,他們至少團結起來了。而且團結起來之後,他們的確選對了現階段最危險的敵人韋澤。韋澤不離開天京城,東王府也就不敢輕易動手。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韋澤倒是覺得順了自己的心意。他原本就準備離開天京城,徹底脫離太平天國。可此時韋澤卻也是身不由己。若是此時他主動離開天京城,別人可不會認為韋澤是心懷寬廣,反倒會認為韋澤是心中有鬼。此時東王府的人如此相逼,正好給了韋澤絕佳的理由。

  韋澤冷笑道:“你們想當那左輔正軍師,可那左輔正軍師豈是那麼好當的?”

  這樣的反應倒是陳承瑢事先料到的,他態度強硬地說道:“齊王,若是你有此心,那就是與我東王府為敵。我東王府是絕對不會答應的。再說,齊王,最終封官的乃是天王,您平日裡根本不到天京城來,您覺得天王就會突然答應您來當這個左輔正軍師麼?”

  韋澤哼了一聲,卻不回答。陳承瑢說的其實很有道理。不過韋澤這麼做主要是為了裝裝樣子,用沉默來嚇唬一下陳承瑢罷了。然而在沉默的時候,韋澤突然想起,根據情報,陳承瑢只怕就是東王府裡頭出賣楊秀清的內奸。現在陳承瑢裝作是東王府的忠臣,韋澤裝成了仗勢欺人的壞蛋,這角色可不是弄反了麼?

  想到這裡,韋澤差點忍不住要大笑起來。他連忙冷笑幾聲,這才把大笑的衝動給打消了。

  陳承瑢自然不知道韋澤在想什麼,見韋澤連連冷笑,陳承瑢以為韋澤準備漫天要價,他先發制人地說道:“齊王,看來您是想通了!願意當後護又副軍師嘍!”

  “放屁!”韋澤罵道,“想用一個後護又副軍師就想打發我麼?好歹也得是右弼又正軍師才行!”

  右弼又正軍師是已經升天的西王蕭朝貴的頭銜,自打蕭朝貴去世之後,洪秀全根本就沒提過要給人封這個官職。不僅僅是蕭朝貴所有的軍師頭銜,馮雲山去世之後,前導副軍師的頭銜同樣沒有給任何人。

  陳承瑢當然知道“右弼又正軍師”乃是僅次於楊秀清“左輔正軍師”的高位,地位要比韋昌輝現在的“後護又副軍師”高了兩級。韋澤這也算是獅子大開口。不過陳承瑢本來就知道這軍師之位純粹是用來誑人的,既然韋澤這麼提出,就說明韋澤上了套。

  所以陳承瑢並沒有立刻答應韋澤,他說道:“齊王,你可得好好想想,現在翼王尚在,你要是當了這個右弼又正軍師,那翼王豈肯善罷甘休?這可是不行!”

  “不行?你說不行就不行了麼?”韋澤直接開始威脅起陳承瑢來。

  經過一番討價還價,最後雙方達成了共識。韋澤需要退出天京城,東王府眾人保證,在獲得左輔正軍師之位的同時,也一定推韋澤為馮雲山當過的前導副軍師之職。

  這基本的事情討論完之後,韋澤說道:“佐天候,你這空口白牙的說話,我也不能信你!”

  “那我可與齊王寫一份盟約!”陳承瑢答道。

  “這也沒用!你們若是真的想讓我退出天京城,就得給我幹幾件事才成!”韋澤說道。

  陳承瑢知道這是韋澤真的要退出天京城的條件,他屏息凝神的認真聽。

  韋澤開始陳述自己的條件,“先給我五十萬兩銀子,這個無須善談。而且我給個名單,我的部隊親戚很多人都在天京城的女營,老弱的營裡頭。這幫人,你必須給我交出來。另外,你們還得遍告天京城,我齊王韋澤要退出天京城,誰若是願意跟我走,那你們也不能阻擋。”

  信息量很大,陳承瑢正在努力記憶和思考。

  韋澤接著惡狠狠地說道:“你回去告訴東王府的那些人,不答應我這三個條件,我是定然不會退出天京城的。何去何從,你們自己看著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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