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幻想] 1852鐵血中華 作者:緋紅之月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3-8 15:53:0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382 64695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8 16:38

第79章 東進序曲(十一)

  祁玉昌穿了身太平天國的官服,韋澤對太平天國官制與官服的研究非常有限,也搞不明白祁玉昌眼下算是什麼官職,什麼級別。韋澤愣愣的看著祁玉昌,硬是沒搞懂這是怎麼一回事。

  祁玉昌可沒有韋澤那麼驚訝,或者是因為他在迎接韋澤之前已經驚訝過了,所以祁玉昌很是從容的向韋澤行禮後說道。“齊王,屬下前來迎接齊王。”

  “勞煩了!”韋澤下意識地笑道。

  “請齊王隨屬下去見東王。”祁玉昌說道。周圍也有人陪著,韋澤也沒辦法立刻與祁玉昌說話。不過韋澤心中已經在考慮,終於有自己認識的人在東王府辦事,能否將祁玉昌變成他在東王府的消息來源。如果能夠解決清軍的江北大營,天京城與揚州之間就已經可以自由來往,那時候韋澤需要更多來自天京城內的消息。其實不僅僅是以後,現階段韋澤就挺需要天京城內的情報。

  不過此時明顯不是擴充情報來源的時候,韋澤需要向東王楊秀清彙報未來的戰鬥安排,當然最重要的是,韋澤得先弄明白楊秀清的戰鬥安排。

  見到了東王楊秀清之後,韋澤覺得楊秀清整個人好像開朗了不少。不過這很難說到底是不是韋澤帶來的影響,向楊秀清行禮之後,韋澤也不多話只是等著楊秀清開腔。

  楊秀清沉默了一陣之後突然笑道:“長進不少麼。”

  “東王,屬下也不能總是個小孩子。”韋澤笑道。

  楊秀清一面揮手讓韋澤落座,一面說道:“這倒也是。你認識的那個祁玉昌人不錯,怎麼不知道早點把這樣的人舉薦給我?”

  韋澤穩穩當當的落座,正色地說道:“屬下怎麼能知道東王需要什麼人呢?而且當時屬下滿心都是去辦成東王交給屬下的差事,哪裡還有力氣去搜尋什麼人呢。”

  “那這次攻打江北大營的事情辦的如何了?”楊秀清問道。

  韋澤就把自己的策劃全盤向楊秀清講了,包括韋澤對局面瞭解的不多,準備和清軍先打一打。說完這些之後,韋澤才說道:“屬下自己都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夠打到揚州,既然都沒到揚州,說什麼都是虛的。現在屬下總算是到了揚州,就立刻過來詢問東王對此有何安排?”

  楊秀清看來接受了韋澤的解釋,他先沉吟了片刻,然後有些黯然地說道:“韋兄弟,有很多人一直說我寵著你,從來不逼迫你做事情。我聽到這話的時候總是在想,我不用催你,交代給你的事情你都給我辦了,我就是催著他們,讓他們做的事情他們也沒能辦到!”

  韋澤也不知道該怎麼應對,所以他只能泛泛地答道:“屬下早就說過,屬下是東王的屬下。為東王效力乃是屬下的本份。東王對屬下也不薄,升屬下的官,封了屬下做齊王。屬下實在是感恩戴德!”

  聽了韋澤的話,楊秀清笑道:“封你做齊王,那也是天王做的主!”

  韋澤微微搖搖頭,“東王,別人是不是那麼想的,屬下不知道。不過在屬下看來,封屬下的乃是東王!這是沒錯的。”

  楊秀清只是對韋澤揮揮手,意思是韋澤不要再提這件事了。他說道:“韋兄弟,天京城沒什麼兵馬,攻打江北大營只能讓韋兄弟你自己來辦。”

  “卻不知道天京城到底有多少兵馬?”韋澤忍不住問道。他對天京城的情況瞭解的非常有限,特別是楊秀清手中在天京城的兵力。

  “非得說的話有十萬人。”楊秀清答道。

  韋澤沒敢接腔,這麼說話的時候大多數都是要在後面抖包袱的。果然,楊秀清接著說道:“只是這十萬人中老弱婦女有七八萬。”

  不要一秒鐘,韋澤就根據楊秀清所說數字算出了一個結果,天京城內的精銳部隊有兩三萬人之多。即便是只有兩三萬人,韋澤也不太能理解為何楊秀清解決不了江南江北大營的清軍。難道是這些清軍都奸猾如同在瓦窯鋪的熊啟,讓太平軍找不到戰機麼?

  韋澤與楊秀清的商談沒有進行太久,楊秀清也是個非常務實的人。既然他決定讓韋澤來全面負責戰鬥,對韋澤的戰鬥實施直接指揮就很沒有意義。而韋澤眼下既然沒有攻克江北大營,在這時候討論韋澤未來打了勝仗之後怎麼做,那未免更加可笑。所以楊秀清就讓韋澤先去看看楊秀清給韋澤在天京城安排的宅子如何。

  韋澤知道自己早晚得在天京城有宅子。理論上他這個齊王乃是有封地的王爺,可這是天王洪秀全制定的規矩。楊秀清到底會不會支持這個制度,韋澤很是沒有信心。如果楊秀清真的要搞中央集權的傳統模式,分封制定然是不會實現,韋澤本人就只能在京城安家了。

  這年頭的房子沒電,沒自來水,沒天然氣和暖氣。不管看著多大,都距離韋澤的希望太遠。這宅子距離老滿人城挺近,天京城內的滿人被殺了個乾乾淨淨,所以空房子很多。韋澤對自己的宅子沒興趣,對這宅子以前的主人是誰也沒興趣。在得到了行動上的一定自由之後,韋澤已經派人去聯絡祁玉昌。

  到了晚上,祁玉昌果然前來了韋澤的宅子。兩人這次見面就沒有官場上的那上下級的區別,祁玉昌雖然以前沒當過官,不過為了保住他家的藏書,祁玉昌也算是頗為精通人際關係。只是說了幾句,他就明確表示自己願意向韋澤提供東王府內的情報。

  “我會在天京城裡頭安排人和你接頭。”韋澤說道。既然是情報網,那就自然得以隱蔽為主,不管祁玉昌是不是真心與韋澤合作,韋澤都不能完全相信祁玉昌。

  大概確定了如何聯絡之後,韋澤笑道:“祁先生,我今天見到東王的時候,東王對你頗為稱讚呢!”

  祁玉昌連忙擺擺手,“那是東王謬贊!我只是稍微多讀過幾本書罷了。有些人對東王提出的奏章裡頭用了不少典故,東王讓我幫著解釋而已。沒接觸東王之前,我以為齊王你就是太平軍中的無雙豪傑,見到了東王之後我才知道,這天下竟然有不亞于齊王的人傑。”

  挺祁玉昌如此稱讚楊秀清,韋澤來了興趣,“我其實一直在外頭打仗,與東王接觸並不多,卻不知祁先生怎麼到了東王麾下。更不知道祁先生怎麼看待東王的。若是祁先生不在意的話,可否向我說說。”

  祁玉昌就簡單的介紹了一下情況的發展。他為了不讓自己的女兒選秀女,向韋澤求助。韋澤給東王楊秀清寫了封信。沒想到東王對此非常重視,竟然親自把祁玉昌叫去東王府。兩人交談之後,楊秀清得知祁玉昌乃是藏書家,就表示想讓祁玉昌到東王府給楊秀清當當幕僚。祁玉昌知道在此時已經沒他拒絕的機會,不得已,他答應了楊秀清的要求。

  這雖然是個被迫的故事,可祁玉昌談到給楊秀清當幕僚的時候,忍不住激動起來,“東王實在是天縱奇才。遇到有人引經據典的時候,他就讓我找到相應的典故來。我只是知道那些典故出自何處,而東王雖然讀書不多,我把那些典故用白話講述之後,東王不僅能弄懂了這些典故,更是能明白這些典故背後的道理。與東王這樣的人傑相比,我的書簡直是白讀了!”

  韋澤輕笑兩聲,歷史上的人傑們未必讀書很多,然而他們無一例外的都擁有超強的理解能力。韋澤能夠有今天的成就,乃是他有著比1854年的中國優越無數倍的成長環境。而楊秀清本人卻只能依靠他自己的天份與才情了。

  祁玉昌這麼熱情的稱讚了一番楊秀清之後,就開始向韋澤透露一些消息了,“齊王,是你對東王提的守江必守淮吧。”

  “是。”韋澤頗感意外地答道,他並不相信楊秀清會把關於太平天國大戰略的事情向祁玉昌這種新幕僚說。

  祁玉昌解釋道:“東王讓我查些典故,我查了好些書,又反復思忖這些書裡頭的關聯。後來偶然聽他們提了一句。這才恍然大悟。東王府裡頭的人我也見到了不少,能有這等見識的只怕只有齊王你一個了。東王最近一直在想這件事,還找出不少南朝北朝的書……”

  “祁先生,這等事你自己想想就行了,可不要出去亂說。”韋澤連忙勸道。

  祁玉昌自然知道韋澤這麼說是為他好,他立刻答道:“這個是自然,我是不敢亂說這等大事。”

  兩人又交談了幾句,祁玉昌畢竟是剛進東王府,知道的消息還很少。所以很快就沒了能告訴韋澤的消息。而韋澤反復交代祁玉昌,“你要以保住自己為首要之事。若是你沒能向我立刻傳遞消息,我只是早些和晚些得到消息而已。若是讓別人知道你私下向我傳遞消息,那我們兩人可都是犯下了大罪!這點你可知道了麼?”

  “這個我自然是曉得!”祁玉昌帶著些感激之情,相當鄭重地答道。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8 16:38

第80章 東進序曲(十二)

  8月13日,韋澤離開南京回到揚州。等他到了揚州碼頭,天都快黑了。參謀長阮希浩就等在碼頭上,一見到韋澤,他就滿臉喜色地說道:“報告齊王,我們殲滅了四千清妖精銳!”

  殲滅了四千清軍,還是精銳。這消息從阮希浩嘴裡說出來,不由得韋澤不相信。但是韋澤也實在不太敢相信這就是真的,除非是清軍主動進攻揚州,否則就算是四千頭豬,也不可能讓初到揚州的阮希浩他們如此輕鬆的解決。

  阮希浩興奮的解釋道:“清妖得知我軍抵達揚州,立刻派遣四千人前來攻打。想必是想給我們來個下馬威吧?既然他們來了,我們也只有迎戰。炮兵騎兵步兵都配合的不錯。一舉把前來的所有清軍都給包了餛飩。”

  “清軍的戰鬥力是個什麼水準?”韋澤最關心的就是這個問題。不管如何,任何一支敢於進攻的部隊都是有機會獲勝的。

  阮希浩看著韋澤關切的神色,他笑道:“戰鬥力麼……戰鬥的組織水準比和春帶領的清軍還要差點。打仗的時候還不夠機靈,一挨打就收縮部隊。直到我們把他們完全包圍的時候,他們還沒有弄明白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此時碼頭上並沒有其他太平軍的人,所以阮希浩非常婉轉地說道:“我問過其他人,清軍到底是一貫如此,還是偶爾這麼幹。據揚州城的太平軍兄弟所說,這幫清軍經常嘗試攻城,雖然很多時候只是走走過場,但是他們還是處於攻勢。看來,也只有在揚州這地方,如此水準的清軍才能如此耀武揚威。”

  韋澤微微皺起了眉頭,他沒想到江南江北大營的清軍竟然囂張到敢主動進攻的地步,這是個大大的好消息。讓韋澤去一處處的攻破清軍的營寨未免太消耗時間,清軍主動送上門之後能夠極大的提高韋澤的作戰效率。根據收集到的情報,據說清軍江北大營的兵力在一萬三四千人到三四萬人之間。即便是按照最高標準,三四萬清軍來計算,這一傢伙就殲滅了清軍十分之一的兵力。

  “只要能確定清軍的水準就行,不管他們以前怎麼在這裡混,以後他們是沒機會在這裡招搖了。”韋澤對阮希浩說道。

  回到參謀部,眾將們都是熱情洋溢,一副要立刻出兵滅此朝食的架勢。韋澤讓眾人坐下,他嚴厲地說道:“上次我們執行圍殲和春的戰鬥,每一支部隊都完成了自己的作戰任務,所以和春的部隊被我們徹底殲滅。這次制定作戰計畫,我等還是得這麼做。每一支部隊都要得到明確的作戰命令。每一個作戰命令都是整個戰役計畫中的一環,這就跟鐵鍊一樣,少了任何一個扣環,這條鐵鍊都會斷開。不過若是每一個環扣都沒問題,等到鐵鍊收緊的時候,就能把敵人給勒死!怎麼做軍事計畫,我就看大家來做了!”

  韋昌榮反應最快,他連忙問道:“齊王,你是說這次的作戰計畫你不參與,讓我們來做?”

  韋澤點點頭,“沒錯!就是你們按照我教給你們的原則,制定作戰計畫。在這仗打完之前,我只用眼看,也會提出些問題,但是我不用嘴說我的想法。你們自己好好幹!”

  眾將一聽韋澤這撂挑子的話,大家面面相覷。有人非常愕然,韋澤這麼撂挑子是從沒有過的事情。有人表情中隱隱有著欣喜,看來是希望能夠大展拳腳的。還有人則是拿著蘸水筆,刷刷點點的把韋澤方才說過有關戰略的話記錄下來。

  “那麼我現在問第一個問題,”韋澤開口了,“你們準備什麼時候開始制定作戰計畫?”

  清軍的江寧將軍托明阿在軍帳中戰戰兢兢地問道:“你們再去看看,是不是粵匪在放謠言呢?”

  熊啟垂下視線,繃著嘴不吭聲,不過他心裡頭叫一個開心。托明阿大罵熊啟的時候多麼威風煞氣,現在托明阿仿佛是被婆婆抽了一通嘴巴的小媳婦,整個人都呈現出一副怯生生的模樣。

  不過這種快意沒有維持太久,熊啟開始為自己的未來感到不安了。聲名赫赫的束髮粵匪從安徽殺到淮安,再從淮安殺到揚州。他們絕對不會僅僅滿足於盤踞在揚州而已。即便是他們只想盤踞揚州,他們也不會接受江北大營的存在。要不了多久,清軍就會造到束髮粵匪的進攻。有托明阿這樣的傢伙當主將。熊啟可不敢相信清軍會果斷轉進到江南去。若是清軍不能轉進到江南,那熊啟遊擊也沒辦法獨自帶著部隊逃到江南去。

  想到這裡,熊啟遊擊心中忍不住悲從中來。他是蘇州人,家裡面一直不富裕。此次領軍駐紮在揚州附近,好不容易瘋狂搜刮,積攢了一些錢財。前幾日這些錢財都已經送回去了老家,用以置辦田畝,修建宅院。在熊啟遊擊對未來的設想中,等這仗打完,他就能告老還鄉。在老家當個富家翁。弄幾房小妾,舒舒坦坦的享受起來。

  可前面有兇惡的敵人,身邊是無能的同袍,而熊啟本人既不是眾望所歸,更沒擁有能到自由把握自己未來的權力。這現實讓他不由得悲從中來,整個人看著都消沉下去了。

  “向江南大營求救!請張國梁來幫忙!”經過一番折騰,托明阿將軍總算是想出了很可行的辦法。昨天派出去攻打揚州城的四千清軍已經是清軍江北大營的精銳所在。而張國梁的部眾乃是江南大營的精銳,張國梁更是整個江南江北大營中的第一悍將。在江北大營的精銳很可能全軍覆沒的現在,請張國梁前來助陣,已經是最好的選擇。

  聽到了這個消息,熊啟心念一動。如果江南江北大營之間能夠有所互動的話,那整個戰局的變化定然會激烈起來。那時候,雙方都會有各自的機會。收起了方才的哀怨之情,熊啟遊擊開始思忖起接下來的戰鬥。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8 16:38

第81章 東進序曲(十三)

  看著部下把五花大綁的清軍將領德興阿扔上開往南京的船之後,韋澤並沒有直接回總參謀部。此時總參謀部裡頭正在瘋狂做著軍事計畫,韋澤怕自己回去的話會打亂眾人的步點。所以他乾脆到城內巡視,看看這時代的揚州城到底是什麼模樣。

  此時正是戰爭時期,而且拜了洪秀全洪天王那異乎尋常的“禁欲主義”的態度,秦淮河是逛不成了。由於在男女之事上採取了極度高壓,太平軍中下層和自己老婆相會都會被當成“行淫”,更不用談其他的行為。那揚州剩下的也就只是街頭風景。

  韋澤一開始倒也逛的比較開心,不過他畢竟是齊王,有一眾警衛們前呼後擁,韋澤走了一陣之後引發了不少揚州市民的圍觀。韋澤一來覺得自己有點擾民,感覺不太好意思。二來被這麼多市民圍觀,他也有些不好意思。不得已,韋澤只能向自己在揚州城內的“齊王府”去了。

  這是城南一處宅子,就與總參謀部緊挨著。剛回到門口,就見韋昌榮在這邊等著韋澤,“四叔,大家確定了些初步計畫,等著你蓋印呢!”

  蓋章是件大事,把大印交出去,意味著韋澤放棄了手中的權力。即便是韋澤督促總參謀部自行制定作戰計畫,急切的期待總參謀部能夠提高在戰略上的視野,也不等於韋澤要把手中的權力交出去。最後蓋章的權力依舊在韋澤手中。沒有韋澤蓋章,總參謀長職權範圍內的所有命令都不能發佈。

  “好!我去看看。”韋澤答道。

  “四叔!等等!”韋昌榮連忙攔住了準備立刻行動的韋澤,“四叔,這次的計畫你準備怎麼定?”

  韋澤有點不高興了,他答道:“只要你們提出的不是太離譜,我就會同意。讓大夥吃虧的事情,我還是不會通過的。”

  韋昌榮看韋澤好像錯誤理解了他的意思,於是連忙解釋道:“我知道四叔你這是要考我們,不過你何不讓大家各自拿出自己的一套方案,讓後挑出制定的比較好的……”

  “讓後你們再為了誰的計畫能夠通過爭得頭破血流?”韋澤冷笑道。

  “這……”韋昌榮被韋澤的回答堵得夠嗆,停了好一陣他才思忖出新話題,“四叔,那你以後總不能把所有制定作戰計畫的事情都給撂倒一邊吧。”

  韋澤最終決定向韋昌榮說些實話,“昌榮,未來的事情我也不好說。我們現在離天京城越來越近,我能夠定下的事情只怕會越來越少。所以你們得給我頂上。我不能直接指揮你們的時候,你們都得能獨當一面。”

  韋昌榮一愣,“四叔,誰還敢奪了你的權不成?”

  聽了韋昌榮的問題,韋澤發現自己很難回答,他其實並不確定一定會發生什麼,所以韋澤也只能敷衍道:“有些事情只是我在瞎猜,希望我想錯了才好。對了,你們商量出什麼結果,先說說。”

  計畫中,韋澤的部隊對江北大營實施牽制性攻擊。同時調動在滁州待命的張應宸所部近萬人東進,直抵清軍江北大營西邊。韋澤與張應宸的部隊對江北大營實施包圍,最終以強有力的攻擊一舉擊潰江北大營。

  看了這個計畫之後,韋澤就氣不打一處來。這個所謂的商量結果還是在洪澤討論整體戰略時候提出的幾個大概思路中的一個,而且還是非常保守非常籠統的一個。

  然而韋澤心中即便是非常惱火,他還想等等看。這個行動計畫的前半部其實不錯,即便是很粗糙保守,如果是以殲滅戰為目的的話,後半截也不能說是糟糕。只是真的想圍殲清軍的話,最好的辦法莫過於封鎖江北的渡口。清軍見到太平軍封鎖江岸,他們被堵在了江北無法難逃,這幫人除了拼命之外就別無他途。而太平軍最需要的莫過於清軍主動上來拼命。

  即便這樣想了,韋澤也憋住不吭聲。進了總參謀部,他只是把後半截的內容上用毛筆劃了個叉,然後把前半截給批示,用印。

  眾將見到韋澤的做法,也都恍然大悟。總參謀部的軍事會議立刻召開,商討的內容成了現階段韋澤部隊如何直接打擊清軍江北大營。

  第三天,張應宸終於接到了他等待已久的進軍命令。張應宸自從被韋澤丟來當師帥,後來又晉升軍帥之後,每天都很努力。訓練部隊,組建參謀部,整頓後勤。他是一個個的環節嘗試著做。原本上頭有韋澤管,下面有柯貢禹撐著,張應宸上不著天下不著地,完全懸空。張應宸的見識不算差,差的完全是親自操作的能力。

  被扔到這普通部隊來了之後,張應宸知道自己若是幹的不好,定然前途沒戲。在擔心之下,他倒是學會了夾著尾巴做人。能夾著尾巴做人的人,辦起事來就比較靠譜了。部隊訓練的成效馬馬虎虎。很多地方的確沒有能夠幹好,同樣,很多地方幹的還算是不錯。

  對於進軍江北大營的事情,張應宸早就有了準備。得到命令的時候,他正在與軍參謀科詳細討論著進軍路線問題。

  “林鳳祥在六合吃過大虧?”張應宸有些疑惑的問道。韋澤對攻城戰做過不少培訓,現在張應宸部隊有了相當充分的理論上爭奪城市的經驗。而東進的必經城市之一就是六合,這城市怎麼看怎麼沒有任何了不起的地方。

  城牆不高,城市不大,城外也沒有什麼驚世駭俗的險要地勢。偵察部隊彙報說,視線能看到的地方,城牆外面周遭地面挺平坦的。可據說這地方的確是讓林鳳祥吃了個不小的虧。

  立刻有參謀答道:“軍帥,好像不是林鳳祥在這裡吃了虧。是李開芳李丞相在這裡吃了虧。六合的守軍非常奸詐,他們先把在城外的百姓給攆走,然後在灶台裡頭暗藏了火藥。等太平軍萬分饑餓的時候進了民宅做飯,立刻引發了火災。清妖趁勢衝殺,把李開芳丞相的軍隊殺了個大敗。”

  “呃?這也行?”張應宸愣住了。此種小把戲對於韋澤的部隊根本沒用,別說進老鄉家,部隊連喝老鄉一碗水都不允許。每天都要唱《三大紀律八項注意》這首歌,歌裡面反復強調不允許私入民宅。聽了李開芳失敗的教訓,發現這本身是強調軍紀的歌曲中竟然也貌似蘊含了不少與戰爭有關的要點呢。

  “我軍東進的時候,要不要讓吉文元丞相派一個軍的部隊來幫我們守衛六合?”參謀提出了這個建議。吉文元手下有兩個軍,都是按照韋澤部隊整編的各五千人的軍。現在清軍在皖中已經沒了力量,五千人守滁州完全夠用。吉文元還能再派出五千人來幫忙守六合。

  從滁州向東進軍揚州,有兩個重要的城市,靠近滁州的是六合,靠近揚州的是儀征。讓吉文元五千人守六合,張應宸一萬部隊攻下儀征之後,守住儀征。江北大營就慘了,他們完全處於太平軍夾擊之下。儀征還控制著渡口,江北大營的清軍想逃到長江以南,非得經過儀征不可。到時候張應宸也大可以逸待勞,輕鬆作戰。

  張應宸最終同意了這個作戰計畫,他隨即把吉文元請來商量幫忙的事情。雖然吉文元乃是丞相,張應宸不過是個軍帥,可吉文元很清楚自己沒理由去命令張應宸。再說他也不用打仗就能立下功勞,吉文元很爽快的就答應了張應宸的請求。

  就在太平軍做著軍事準備的時候,江北大營的遊擊熊啟也向江寧將軍,江北大營的總頭子托明阿提出了建議。熊啟先預言了太平軍會進攻六合與儀征,接著自告奮勇的申請去守儀征這個要地,“將軍!不知道張國梁將軍何時能前來援助,若是儀征有失,張將軍可就到不了我們這裡了!末將願去守儀征!”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8 16:38

第82章 東進序曲(十四)

  如果把戰局上四個比較重要的地方為頂點畫個長方形的話,長江從這個長方形中間穿過。長江以北的長邊頂點是六合與揚州。長江以南的長邊頂點是南京與鎮江。

  左邊的短邊的兩個頂點中,左上角的六合此時還在清軍手中。從六合南下,渡過長江之後就是南京。而右邊短邊的兩個頂點則是揚州與鎮江,此時兩地都在太平軍的控制之中。

  從地圖上看,清軍的江北大營在清軍的江北大營在長江以北,位置在居於右上角的揚州的左下方向。清軍的江南大營在長江以南,位置在左下角的南京的東邊。某種意義上,江南大營與江北大營之間有點隔著條長江“背靠背”的意思。

  六合在南京正北,在長江以北,沿著六合再向東走就是儀征,從儀征繼續向東,就是揚州。基於如此的地形,總參謀部命令張應宸從滁州出發進軍六合。從地圖上看,奪取了六合就等於奪取了整個長方形的四個頂點。佔據了四個頂點的太平軍能夠向居於正方形內部的清軍江北、江南大營發動圍攻。

  這個長方形地區的面積有300平方公里左右,有清軍與太平軍在內的接近30萬的軍隊。儘管天京城中的十萬太平軍裡頭有七八萬是老弱婦女,不過這樣的軍隊密度在滿清的歷史上也是極為罕見的。

  對殲滅戰有著異樣熱情的韋澤認為此地乃是打殲滅戰的絕佳場所,首先是太平軍控制了從淮安到揚州的運河,江北大營的糧餉供應被切斷。而太平軍控制著了從安徽到天京城的長江水道,太平軍的糧食供應源源不斷。其次以清軍的兵力密度,他們很可能的彼此互相掩護,而不是撒丫子就跑。最後,就江北大營清軍的垃圾戰鬥水準,他們還敢主動進攻韋澤的行為,讓韋澤看到了機會。在清軍吃到大大苦頭之前,他們只怕是還敢戰鬥的。那麼戰鬥無疑能讓清軍吃到極大的苦頭。

  張應宸進攻六合的作戰非常輕鬆,以眼下韋澤部隊的訓練水準以及裝備水準,普通的清軍根本沒有還手之力。半日之內就攻破了六合。

  張應宸在六合整頓隊伍,要求滁州的丞相吉文元快速派兵到六合接替防禦。原本的計畫中需要大概兩天時間,主要是吉文元部隊行軍的時間。

  然而吉文元的部隊尚未趕到六合,東王楊秀清的命令卻已經到了六合。清軍江北大營佔據了天京城北的江心洲,楊秀清命令張應宸與吉文元合兵一處,共同攻打位於江心洲北邊的清軍。江心洲在長江以北,在天京城的正北偏東一點。從整體圍攻戰略上來講,進攻此地的清軍,至少看著是在不斷拔除清軍在天京城外的據點。

  張應宸是第一次直接接到東王楊秀清的直接命令,這道旨意讓張應宸感到一陣陣難以遏制的激動。在韋澤的部隊中一般性的認為,東王楊秀清乃是比天王洪秀全更偉大的存在。這是韋澤有意宣傳的結果。張應宸作為最早跟隨韋澤的老兄弟,對此的態度更加明確。

  不過激動歸激動,張應宸卻對這道命令中的一個情況比較在意,那就是楊秀清命令“張應宸與吉文元合兵一處”的事情。韋澤的部隊除了尊重楊秀清遠超過尊重洪秀全之外,還有一個特點,那就是大家對太平軍現在的軍制與官制創造出來的各種名不副實的將領很是不滿。

  例如張應宸是個軍帥,他手下實實在在掌握著經過嚴格訓練,能夠攻城破陣的萬餘部隊。而其他的太平軍部隊中有大量的軍帥,他們指揮的部隊從五百到八百不等。戰鬥力根本無法與張應宸相提並論。可級別倒是一模一樣。

  且不說與張應宸同級的太平軍將領,就算是春官副丞相平胡侯吉文元,張應宸也不覺得他有什麼了不起。從收集到的情報來看,如果沒有韋澤的部隊北上援救,這三位丞相天候必然會面對覆滅的局面。而且他們眼下完全靠了韋澤提供的部隊與武器恢復了元氣,張應宸不認為自己有任何理由要接受吉文元的指揮。

  可從制度上看,張應宸身為軍帥,還就得接受春官副丞相平胡侯吉文元的指揮。

  六合距離南京城比距離揚州還近一點,張應宸反復的拿著東王楊秀清發給他的檔來看,那上頭明明白白的寫著張應宸的名字。張應宸的心情越看越是激動,這對他來說是前所未有的體會,這道旨意是他與楊秀清直接的溝通。

  雖然覺得這件事最好還是先與韋澤商量一下,但是張應宸強烈的覺得自己沒必要這樣做。在張應宸看來,楊秀清發下這樣的命令完全是沒有搞明白前線的具體情況,沒有弄明白韋澤的部隊與太平軍其他部隊之間的實力差距。如果張應宸能夠讓楊秀清弄明白的話,那麼韋澤的部隊定然會被楊秀清更加重視。理所當然的,在這件事上起到了很大作用的張應宸也能夠得到更快的提拔。

  出於這樣的想法,張應宸咬咬牙,提筆給楊秀清寫了份奏章。奏章是按照他在總參謀部接受訓練時候學到的作戰報告的模式來寫的。張應宸把敵我雙方的具體情況向楊秀清陳述了一番,他在報告的最後表示,張應宸所部從各個角度來看,戰鬥力都在吉文元所部之上,所以沒必要讓吉文元參戰了。而且即便是參戰,也請楊秀清考慮一下雙方互相之間的指揮歸屬問題。

  寫完了之後,張應宸終於壯著膽子把這份奏章給楊秀清發了出去。發完之後,張應宸本想給韋澤發封信,想想又覺得有些不安。把東王楊秀清發給張應宸的旨意抄了一份送給韋澤,張應宸繼續等待吉文元派來支援的部隊。

  等吉文元的部隊一到,張應宸直接帶兵出發。他沒有選擇按照計畫進軍儀征,而是按照楊秀清所命,直奔儀征西南的江心洲而去。張應宸覺得不管情況發展到什麼地步,只要他能夠打仗,能夠打勝仗,那一切都好說。

  清軍在江心洲北設了一個營地,有不到一千人在此地駐守。張應宸行軍一日之後抵達清軍營壘外,又是非常輕鬆的擊破了清軍的營地,全殲了這不到一千的清軍。

  張應宸趕緊把俘獲的清軍軍官,以及清軍俘虜全部送往天京城。又寫了一份送給楊秀清的奏摺,告訴楊秀清說,他已經完成了任務,現在要繼續北上攻擊儀征。

  此時天色已晚,張應宸並沒有連夜趕路,只是派人連趕緊把奏摺送去了一江之隔的天京城。有了上一份奏摺的經驗,張應宸覺得寫第二封奏摺的感覺就遠比第一封的時候要好很多。

  天剛亮,張應宸剛睡醒,就被人喚醒。原來一水之隔的天京城裡頭的東王楊秀清下了旨意,要張應宸前往天京城裡頭接受命令。

  打了打勝仗,張應宸心裡面非常安心。若是面對的韋澤,張應宸或許還得考慮一下自己打仗事後的指揮是不是有什麼問題。但是面對的是東王楊秀清,張應宸相信楊秀清是不會對這些細節一個勁詢問的。命令部隊再休整一天,張應宸高高興興跟著東王府的使者前往天京城。

  上次見到天京城的時候,張應宸只在城外看了看。這次能夠親自到了天京城,張應宸卻覺得實在是大開眼界。如此恢宏的大城是永安城出身的張應宸想都想不到的。城內長長的街道,街道兩邊的建築,都讓張應宸根本無法想像。

  安慶是安徽的省會,比永安城要繁華太多,然而與天京城一比就根本不算什麼了。張應宸是從來想不到,自己能在一座城裡頭連著走快十裡地都沒走到頭的。

  到了東王府,張應宸被這宏偉的建築給驚得一句話都不敢說。而此時東王沒有回來,張應宸在門外等候。只等了一陣,遠遠就聽到鼓樂之聲。天京城的東王府外本來就沒什麼老百姓敢胡亂通行,此時更是在侍衛等的命令下,百姓們紛紛下跪。張應宸好歹是軍帥,不用那麼害怕,他只是在東王府的官員命令下跪下而已。

  過了一陣,只見一座巨大的轎子出現在張應宸的視野中。那轎子的豪華程度難以想像,從外部看上去,就是一座縮小了的宮殿。這宮殿金燦燦,明晃晃,香噴噴。若是沒有那四十八名抬轎的轎夫,就宛若天宮下凡一般的華麗。

  永安城出身的張應宸瞠目結舌的看著這四十八人抬的大轎,已經看傻了眼。他固然聽說過排場,不過因為出身的限制,行軍打仗講得乃是效率而不是排場。在親眼見到這四十八人抬的大轎之後,張應宸突然覺得自己以前見到的所有的東西都什麼都不算了。

  見到張應宸這癡癡呆呆的模樣,東王府的人說了句什麼,張應宸是聽而不聞。而太平天國只講跪,不講叩頭。張應宸又是軍帥,更是齊王韋澤麾下的將領。傻乎乎的盯著東王楊秀清的大轎看,對張應宸來說可不是什麼罪過,頂多是看著挺傻。東王府的官員所幸也不說什麼了。

  直到大轎消失在張應宸視線之外的時候,他才從敬畏中緩過勁來。又等了一陣,楊秀清傳張應宸覲見。

  對著官員進了東王府,一見到坐在正殿中的楊秀清,張應宸立刻跪倒行禮。方才見到那轎子的衝擊感依舊強烈,所以張應宸對待楊秀清的態度是發自內心的恭敬。因為不用叩頭,所以張應宸好像看到楊秀清的臉上有了一絲疑惑。

  然而這疑惑並沒有維持太久,楊秀清開口問道:“張應宸,你知罪麼?”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8 16:39

第83章 東進序曲(十五)

  “張應宸,你知罪麼?”這句話從楊秀清嘴裡頭說出來,張應宸聽的頭嗡的一下,整個人都呆住了。因為過度震驚,他覺得自己仿佛被雷擊一樣定在當地,耳朵裡頭一陣陣的嗡鳴聲,楊秀清的聲音仿佛從極為遙遠的地方傳來,聲音又細小又飄渺。

  不過張應宸畢竟是出生入死的軍人,這種不適應的感覺消褪的比較快。片刻之後他就逐漸恢復了正常。可就這麼一個很短時間內,質問張應宸的人就換了另外的傢伙。張應宸並不認識此人,不過聽次人所說的話完全圍繞張應宸的奏章中所說的關於吉文元的事情展開。

  早在永安建制時就明確規定“貴賤宜分上下,制度必判尊嚴”。所以張應宸這就是以下犯上,在太平天國制度裡頭是要殺頭的。張應宸一聽這話,心裡頭大定。這根本就不算什麼理由。在太平軍中,還真沒有因為這個理由遭到懲處的人。至少在韋澤的部隊中,這從來不是懲處人的理由。

  心裡頭一安定,張應宸就覺得自己很委屈。合著他立下了那麼多功勞,包括昨天擊破了江心洲附近的清軍營壘的功勞就根本不算事,反倒是說了幾句實話就成了不可饒恕的罪孽。

  張應宸突然間鼻子一酸,眼圈紅了,他喊道一聲,“東王,屬下委屈啊!”

  這一嗓子裡頭的確包含著極大的委屈,強烈的情緒感染力讓殿內的眾人都是一怔。張應宸接著喊道:“東王!屬下在齊王麾下,齊王經常對屬下們講,東王您乃是我們太平天國的第一人!為人公正、嚴明,有功必賞,有過必罰!而且明是非,懂道理,什麼都能看明白。屬下並非對吉文元丞相不敬,屬下只是在奏章裡頭說了實話。屬下覺得比功勞,比能耐,屬下都比吉文元丞相強,若是想打清妖,讓吉文元丞相指揮屬下,屬下覺得不合適。所以屬下這才在奏章上對東王這麼講。若是屬下不用一定要歸到吉文元丞相麾下,屬下無論如何都不會這麼說話!”

  這是張應宸的心裡話,這麼坦坦蕩蕩的直接說出來,楊秀清也好,負責質問張應宸的那個東王府的官員也好,都是愣住了,竟然不知道該怎麼說下去。

  特別是楊秀清,他剛看到奏章的時候大為惱怒。吉文元乃是林鳳祥的重要副手之一,也是太平天國的老兄弟,西王的老部下。作為與西王結盟的東王楊秀清,更是需要趕緊把這幫人拉攏到手下。吉文元北伐失敗的確是問題,不過這更多的乃是楊秀清戰略上的問題。所以張應宸對吉文元的批評被楊秀清認為是對楊秀清的某種質疑。至少很可能是韋澤命令張應宸對吉文元等人發動的政治攻擊。

  然而見到張應宸之後,楊秀清很敏感的覺察到,張應宸對楊秀清的崇拜與敬仰絕非是裝出來的。也就是說,張應宸很可能不是對楊秀清本人有意見。而張應宸的那嗓子受委屈之後的呼喊,還有那番對韋澤對楊秀清的尊敬以及張應宸對整個事情的看法,都讓楊秀清有些相信,張應宸只怕還真的如同奏章裡頭所說,的確是覺得吉文元不適合指揮張應宸。

  單純的是覺得吉文元不適合指揮張應宸,與借題發揮試圖攻擊吉文元那是完全不同性質的兩件事。楊秀清對此是非常清楚的。如果是前者,楊秀清頂多罵張應宸幾句,是絕對不能處罰張應宸的。若是有人對吉文元說了幾句實話,楊秀清立刻蹦出來就處罰那人。楊秀清與吉文元之間到底誰才是權力的掌握者呢?

  負責指責張應宸的那名官員看楊秀清的神態,他已經明白楊秀清的意思。於是他換了比較溫和的語氣說道:“吉文元乃是丞相,你是軍帥!你又何感如此說話?”

  一說起這軍帥的身份,張應宸就更加不爽起來,在此情緒激動之下,張應宸答道:“屬下雖然是軍帥,那也是齊王從不給屬下封官,而且齊王軍中各軍軍帥名副其實,與那種領了五六百人就敢自稱軍帥的人大大不同。按照咱們太平軍的軍制,五卒為旅,設旅帥,一旅有五百二十五人;五旅為師,設師帥,一師計二千六百三十人;五師設軍,全軍共計一萬五千一百五十六人。齊王麾下一軍最少也有十旅,共五千二百五十人。屬下一軍有四師,共一萬一千人。其他軍帥帶的兵在齊王麾下不過是個旅帥。他們就弄到了軍帥,檢點,將軍。屬下覺得那些人只怕還比不上屬下呢!”

  這指責就顯得過於直白,管封官的乃是東王府。這年頭太平軍裡頭的部隊沒什麼特別的獎賞,所以給封個高官是非常常見的事情。倒是韋澤這種嚴格遵守軍制的做法極為罕見。或者說是整個太平軍種絕無僅有的。

  此時殿上再次沉寂下來,若是說道理,張應宸也未必完全沒道理。更何況楊秀清聽了張應宸的話之後,已經確定了張應宸的反應完全是個人行為。而楊秀清突然心念一動。這件事其實不太容易善了。

  不處罰張應宸是說不過去的,處罰張應宸也未必能夠說過去。對於楊秀清來說,此時最好的辦法只有一個,那就是升一下張應宸的官,然後把張應宸給調到楊秀清手下來。

  這在政治上是一種手腕。張應宸方才所說的內容讓楊秀清有些吃驚,他固然知道韋澤在皖中建立起的勢力,也知道了韋澤的戰略構想,不過他發現自己還是小看了韋澤。

  輕易的在一日內擊破六合,一日內擊破清軍千人的營壘,這都是超出太平軍其他部隊的戰鬥力。張應宸帶領了一萬軍隊就能做到這個地步,那麼韋澤麾下的三四萬精銳應該是更加厲害。楊秀清雖然知道讓韋澤不會把自己麾下的真正精銳交給林鳳祥等三位丞相,但是他沒想到韋澤手下的精銳竟然能夠精銳到如此地步。

  張應宸這麼冒頭,就給了楊秀清極大的機會。楊秀清神色嚴峻地說道:“張應宸,你既然以為你比吉文元還要強,那我就給你個機會。你現在暫且歸於我手下打仗。若是你真的如同你所說的那般能耐,你且放心,我絕不埋沒你!若是你沒有你說的那般能耐,那就數罪並罰!定然讓你知道厲害!”

  聽到了楊秀清的命令,張應宸萬分激動,他自信滿滿地說道:“屬下定然不讓東王失望!”

  這消息很快就傳到了韋澤那裡,總參謀部的眾將們一個個面面相覷,韋澤閉著眼睛揉著太陽穴,沉默不語。

  韋澤當然知道張應宸的性子,不過韋澤萬萬沒想到張應宸這好事的程度居然到了如此地步。為了顯擺自己的能耐,張應宸是毫不遲疑的試圖向楊秀清證明自己的能耐。

  楊秀清的這把戲玩的相當好。韋澤把部下們的官職壓得很低,這在已經開始胡亂封官的太平天國中算是另類。在一個到處都是瘋子的國度裡,正常人才是瘋子。按照道理來說,這已經是韋澤的錯,而不是其他人的錯了。

  再說,韋澤知道自家事,這麼做的確是有私心的。越是培育起自己的部下,韋澤就越是不捨得把這些人分給別人。但是若是這幫總參謀部的人都得封了丞相、將軍、檢點,那這幫人對於功利地位的追求欲望肯定會大大增加。

  這年頭官位含金量大大降低,丞相還好,將軍還沒有受到侵蝕,而檢點是多如狗。例如最新的左前檢點都到了三十五,就是說有了三十五個左前檢點。這位三十五就是張應宸。

  韋澤頂多推薦丞相,可若是這幫手下有了自己的追求,那麼他們絕對不會滿足于丞相,他們也希望能夠封王。能夠給他們封王的,只有楊秀清。所以韋澤極力避免這種事情發生。可沒想到的是,張應宸還是第一個打破了這個門檻。

  再向收回這些也是不可能的了。韋澤歎了口氣說道:“我把話說頭裡,你們中間若是有人想投靠東王,那現在就說出來。東王知道咱們兄弟到底有多能打仗,那是一定會努力把咱們拆開拉攏的。”

  這話算是挑明瞭關鍵,大夥一個個目光閃爍,而韋昌榮立刻說道:“我說一件事,大夥的這身能耐的確是大夥自己苦練了。不過若是沒有我四叔教,大家覺得你們得多久才能學到這些能耐?”

  兄弟們都沉吟不語,韋澤作為老師的確是給了大家引路。若是沒有韋澤力排眾議,強行向大家灌輸那麼多原來想都想不到的知識,大傢伙也不可能到今天的地步。首先一條,大家看到月亮的時候是絕對不理解為什麼會有滿月,為什麼會有半月的。

  “我覺得大家還是留下來的好!”韋昌榮帶著些威脅的語氣說道。

  “我願意留下來!”柯貢禹第一個表態。

  一個接一個,總參謀部的人紛紛表態願意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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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東進序曲(十六)

  張應宸所部被東王楊秀清接掌之後,總參謀部的眾將們開會的時候都是一臉的緊張。不管張應宸本人到底是主動還是被動,是故意或是有意,總之他已經不再歸屬于韋澤的麾下,而是成了東王楊秀清的直屬部隊。總參謀部的眾將都願意跟著韋澤繼續幹,大家在乎的已經不僅僅是東王楊秀清已經弄走了韋澤的一個軍,而在於東王之後會怎麼辦。是繼續從韋澤這裡剝奪部隊,還是到此為止?

  韋澤不再任由總參謀部的眾將們自己制定作戰計畫,此時根本不適合任何與放權有關的行動。“我們現在繼續作戰,既然沒辦法實施兩面夾攻,那我等就單獨作戰。”

  這話說完,沒有任何人應和韋澤。原本總參謀部計畫裡面的四邊形在東王楊秀清的管理下,轉眼就只剩了右上角的一個點,佔據了右上角揚州這個點的韋澤主力此時陷入了頗為尷尬的境地。原本韋澤在長江以北有極大影響力,不僅有張應宸的部隊,還能有效調動吉文元的部隊配合作戰。

  現在這些優勢條件都隨著張應宸的行動灰飛煙滅。楊秀清已經直接命令吉文元所部與張應宸所部合併一處,兩人各有一萬部隊,合併之後的兩萬多部隊皆是齊裝滿員。掌握了這支部隊之後,韋澤知道的消息是這支部隊已經渡過長江回到了天京城。原本天京城就有三萬精銳,有這兩萬多新部隊加入之後,楊秀清直接指揮的部隊數量高達五萬多人。單靠這支軍隊,楊秀清只怕就能解決江南大營。

  柯貢禹乃是韋澤的鐵杆,他第一個跳出來反對,“齊王,東王這事情做的不地道,你現在還要這麼供奉著他。你不覺得窩心,屬下還覺得窩心呢!”

  眾將心裡頭都是這麼想的,有柯貢禹帶頭,大家目光灼灼的盯著韋澤。這視線裡頭固然有憤怒,還有相當一部分是不解。在平日裡韋澤所說的東王楊秀清乃是一個絕對的明君,而且大夥都知道楊秀清乃是“天父附體”的人物。即便是大家不是真的信,中國對鬼神那種非常寬泛的態度也讓大家心裡頭有些認同。所以楊秀清幹出這等事之後,大夥的訝異感覺也是發自內心的。

  看著這幫傢伙們的表情,韋澤心中大怒起來。有一句話差點脫口而出,“你們就沒有在大型國企混過!”

  想在大型國企混的好,自己的能耐固然是第一位的,同時也得會擺正自己的位置,整頓好自己的情緒。這些日子以來,韋澤也一直在考慮自己所處時代,也一直試圖在找到自己在這個時代的地位。思考也有了些結果,不過結果並不樂觀。

  韋澤現在生存在一個封建制度內,封建制度的特點就是一層層的權力完全被層層的特權階層給把持著。工業化時代開啟之後,社會制度逐漸向著工業化社會發展,其結果就是特權階層逐漸被消滅。韋澤聽說過一句歐洲政客的話,“民主就是不斷消除特權的過程。”這話比那種“民主就是好啊就是好!”強出去太多。

  可韋澤所在的1854年,楊秀清就是擁有了無數特權的特權者。自打韋澤接上祁玉昌的線之後,各種消息開始不斷傳到了韋澤這裡。韋澤不知道祁玉昌到底是情報的天才,還是別有用。關於楊秀清在天京城內非常“跋扈”的消息佔據了相當的篇幅。

  其中一件事是以前楊秀清曾經對韋澤說過的事情。洪秀全把懷孕的宮女活活打死,楊秀清為了阻止洪秀全如此暴虐的行為,搞出了天父降臨的把戲。先是斥責了洪秀全這種惡行,餘怒未消的楊秀清勒令杖責洪秀全。目的是讓洪秀全漲漲記性。

  而祁玉昌提供的消息中卻與楊秀清向韋澤說的版本大不相同,首先就是這宮女一直沒有被洪秀全臨幸,就這麼懷孕了。很明顯,如果洪秀全認為宮女懷的是他的孩子,天王洪秀全喜當爹了。

  聖經裡面就一個非常著名的喜當爹的故事,瑪麗亞懷孕了,別人問她“誰幹的!”瑪麗亞就答道:“是耶和華幹的。”

  如果洪秀全的這名宮女如此炮製的話,那麼洪秀全就會出現一個弟弟或者侄子。這絕對不是洪秀全能夠接受的事情。洪秀全最怕的就是有人這麼搞一傢伙。

  祁玉昌寫這件事的時候也不知道是從哪裡得到的情報,這話裡面還有點很那麼陰險的暗示,看得韋澤忍不住搖頭。

  這姑且不論,楊秀清要求杖責洪秀全的時候,北王韋昌輝等人也在。此時洪秀全已經被按倒,北王韋昌輝連忙撲倒在洪秀全身上,他請求“天父”放過洪秀全,杖責他韋昌輝好了。最後楊秀清還真的把韋昌輝拖下去打了一通板子。

  這消息並沒有讓韋澤多驚訝,混蛋領導他也是見過不少的。令韋澤驚訝的是,楊秀清到現在才對韋澤動手,這說明楊秀清對韋澤已經非常客氣了。

  很明顯,韋澤手下這群傢伙們並沒有這樣的認知。他們還有些理想破滅的受傷感,這不能不讓韋澤感歎,農業社會的人真的比工業社會的人更愚蠢,更無知。

  思忖了片刻,韋澤斟酌著語句說道:“我們想讓東王不再動我們的人,那只有一個辦法,我們一直在打仗,東王實在是沒有理由動我們的人。”

  這話一出,大家更加驚訝了。阮希浩滿臉不解的問,“為何以前東王不動我們呢?”

  沒等韋澤解釋,韋昌榮已經解釋起來,“那時候咱們幹的都是別的人幹不了的事情,東王根本不相信咱們能辦到這些,可除了咱們之外,也沒有別的人肯去幹那些事情。他自然得等著看咱們能不能幹出個結果來。東王又不傻,若是一件事需要半年才能辦完,他也會給咱們半年時間。”

  好在總參謀部裡頭的兄弟都是久經錘煉,他們為了完成韋澤勾畫出的設想,都是經歷過很多錘煉。所以東王對韋澤的部隊只是充分利用的殘酷的現實被扔在面前,大家倒也沒有暴跳如雷,或者是大失所望。所有兄弟再次盯著韋澤,都等著他說話。

  韋澤見到局面至此,他也乾脆爽快地說道:“兄弟們,我現在身為齊王,將來肯定有我自己的地盤,大家跟著我幹,我不會讓兄弟們失望。你們若是覺得跟著我幹有前途,那就留下來。若是覺得跟著別人有前途,那我也不攔著大夥!”

  “喂!總參謀長,你要是覺得兄弟們都只是為了名利官位才造反的,那也未免太小看兄弟們了吧?”阮希浩立刻吆喝道。

  “別!我可是為了名利官位才造反的!不過我覺得這名利官位可還不夠,我是真的圖這個小天國呢!”柯貢禹說道。

  林阿生一貫不太愛說話,此時他竟然語氣嚴肅地說道:“我可是在廣東就跟了升天的南王,我圖的就是這天國才加入的太平軍。總參謀長你說洪天王如何不可靠,我就信了總參謀長。總參謀長你說東王如何可靠,我也信了總參謀長。可現在這局面,東王也是對人如此不義氣。若是天王與東王都是如此的人,總參謀長你得說說這小天國到底能不能建成,到底該怎麼建成?”

  這話很有代表性,一種總參謀部的兄弟們都紛紛表示贊同。韋澤心念一動,他問道:“我現在要大家表決一下,你們誰是真相建立小天國的,那就舉手給我看看!”

  話音放落,林阿生立刻高高舉起手臂來。柯貢禹、阮希浩、居俊峰、等人紛紛舉手,之後連雷虎和韋昌榮都有些不好意思的舉起了手。韋澤知道,這兩人之所以不好意思不是因為他們覺得舉手不好意思,而是覺得他們發現自己其實真的有點相信小天國能建成,他們認為自己有這種“幼稚”的想法,讓他們覺得很不好意思。

  這個結果讓韋澤很是意外,韋澤絕對不相信小天國這種玩意是有可能建成的。可韋澤也看得明白,他的這幫手下們對於建立起小天國,是真心的期待。這種政治上的理想,的確是把他們團結在太平天國旗幟下的極重要的一個原因。

  “你們若是真的這麼想,我想先問大夥一個問題。咱們從廣西打到這裡,歷經了千辛萬苦。哪一次勝利是什麼神靈下凡辦成的?哪一個敵人是神靈幫咱們殺的?日頭曬、雨水淋,夏天蚊子咬,冬天跳蚤叮。大夥天天還是練兵,造兵器,偵查,學習,計算,這才打的勝仗。你們覺得呢?”韋澤問道。

  聽了這麼一番完全否定了神靈的言語,一眾將領們都默不作聲。

  而韋澤也沒希望這幫人能夠立刻就建立起無神論的信仰,他繼續說道:“我到現在還是支持東王的,我為什麼要這樣。因為天王就只是個天王,他除了被認為是神靈下凡之外,就什麼都不是。東王是太平軍的最高指揮官,我不說咱們自己到底多能打仗。我只說在這近三十萬太平軍中,咱們若是號令別人,大夥可不會聽咱們的。但是東王一聲號令,大家就真的幹事。而且東王還能領著大家打勝仗!就這一點,我就支持東王!”

  “東王除了會打仗之外,還會欺負咱們呢!”韋昌榮很不高興地說道。

  “那又是另外一碼事。這樣吧,我只要大家再不辭辛苦的跟我一年,若是一年後你們不願意跟我了,那就隨你們去。但是這一年內,我只要你們能夠幹一件事!”韋澤說道。

  眾將的視線都落在韋澤身上,韋澤回望著眾人疑惑的目光,他說道:“這個世界到底是什麼模樣,我要把我認識到的這個世界的本來面目告訴你們!”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8 16:39

第85章 東進序曲(十七)

  “汝輩自貪富貴,強立我為天子,能從我命令則可,不然,我不能為若主也!”據歷史記載,這是趙匡胤在陳橋兵變時,“被黃袍加身”之後說過的話。

  韋澤曾經對皇帝,特別是對開國皇帝們評價很低,就是覺得這幫B們太虛偽,太矯情。等到他看歷史書的時候看到了這段,從此對開國皇帝們的評價完全改觀。據說東漢劉秀當了皇帝,手下請他封禪泰山。劉秀罵道:老子當皇帝這麼多年,弄得天下民怨沸騰,老子現在封禪泰山,為了騙誰?騙老天爺麼?

  韋澤並非看不起農民,在21世紀農民逐漸不再是被鄙視的物件。農業技術的普及,讓韋澤明白了,農業是一門真正的技術。在中國勞動人民的努力下,農業已經成了一種藝術。那是技術、積累、預測、衡量,最終達成的一種藝術級別的均衡能力。

  但是韋澤卻真的沒想到,他手下一群農民出身的造反者們真的擁有理想。哪怕是太平天國的“小天堂”這種理想,都能讓這幫兄弟們敢於參與改朝換代的革命。

  太平天國的“小天堂”無疑是小農經濟的理想,“有飯同吃,有衣同穿,有田同耕,有錢同使;無處不保暖,無處不均勻”。這種理念,在工業化中國成長起來的韋澤看來,無疑是異端邪說。這就跟說馬克思主義是“共產共妻”一樣令韋澤覺得可笑。

  工業化時代就是一個“優勝劣汰”的時代。作為中國大型國有船舶製造集團的技術人員,韋澤在集團裡面學到的就是這點。英國、美國、北歐、日本、甚至南棒,都曾經各領風騷,而共和國靠了殘酷的市場競爭,開始步履艱難的奪取世界最強造船集團的地位。

  但是精神基因中鐫刻著競爭精神的韋澤卻並非不能理解這種“無處不均勻”的思想,中國的造船業同樣經歷了艱難時光,那時候靠的就是韋澤父親一輩的堅持,才熬了過來。韋澤還記得,他年幼的時候,每當國家終於向造船業提供資金,提供訂單的時候,工廠裡面都是一片歡騰,韋澤的父親也是如釋重負。然後開一瓶白酒,邊喝邊驕傲的對韋澤在銀行工作的母親說,“下幾個月我要去加班了!”

  韋澤在小時候對於“均勻”的理解就是,國家要造大船,這就均勻了。那時候的經歷留給年幼的韋澤留下的感受只有一條,那就是“國家變得強大,所以國家才需要大船。”

  國家的強大,才有個人的收益。韋澤堅信這點。所以工業化的韋澤對農民的革命一直沒有什麼特別的好感。他總是認為農民們需要的是更好的生活而已。例如取消農業稅,例如農業補貼。

  韋澤看過一篇文章,對此印象深刻。中國的左派與右派都認為必須消滅落後的小農經濟。左派與右派的區別只在於,右派認為應該由資本主導消滅小農經濟,左派認為,應該由農業公社來主導消滅消滅小農經濟。雖然左派大罵右派是資本主義的乏走狗,右派痛駡左派是文革餘孽。但是只要是奉行工業體系的人,在消滅小農經濟這件事上,其激情與態度倒是別無二致。

  然而在1854年8月,韋澤經歷了有生以來極少數的幾次來自“靈魂的震動”。當他一手帶出來的兄弟們表示是真的相信太平天國所說的“小天堂”能夠實現,當韋澤一手帶出來的兄弟們表示他們至少是真正渴望“小天國”能夠實現。韋澤第一次真正的明白了,農民們在追求幸福生活,在追求不受欺壓的方面,與工業黨們同樣別無二致。他終於在這個時代輾轉反側不能入眠。

  即便是認識到了農民革命者們對革命的迫切需求,韋澤依舊認為提出“小天堂”的洪秀全是混蛋。而且就韋澤所知,提出小天堂理念的也未必就是洪秀全本人,已經戰死的南王馮雲山與西王蕭朝貴在小天堂理念的理論闡述中也有極大貢獻。

  在韋澤看來,任何理念若是沒有執行能力,那就是一泡連屎都不如的玩意。所以韋澤才支持東王楊秀清,因為楊秀清乃是太平天國真正的權力核心,到現在位置,只有楊秀清能夠調動韋澤為太平天國效力。若是天王洪秀全或者北王韋昌輝與翼王石達開向韋澤發號施令,韋澤無論如何都得向這幫人討價還價的。

  即便是楊秀清從韋澤這裡奪走了一萬多人的部隊,韋澤依舊認為楊秀清的所作所為是有原因的。

  但是,韋澤對楊秀清的無條件支持也就到此為止了。在以前,楊秀清的所作所為還是一個領袖基於對造反事業的考慮,對手中的資源進行的調配。在國有企業混過的韋澤對此石油感受的,為了完成某個專案,加班加點的工作,甚至對部下提出看似不合理的要求。在韋澤看來不算什麼,韋澤自己也希望能夠通過這樣的工作展現出自己的能力。從的獲得更快的提拔。

  這就跟汶川地震時候,幾乎所有人都會報名參加突擊隊,報名去最艱苦的地方。而獲得這種能夠更快提拔機會的,無疑都是平日裡表現出色的人。韋澤有個叔叔,報名參加了援藏,援藏時候先要提拔一級,他到了藏區的時候工作努力,又提拔了一級。因為他的身體不適應高遠反應,幾次進入病危看護間,最後不得不回到原工作單位。而這兩級的提拔卻是實實在在的撈到了。

  韋澤的這位叔叔並非奸猾之輩。援藏工作可是管理的很嚴,若不是韋澤的這位叔叔真的是不回到平原就得死在高原上,組織上也不會讓他回來的。韋澤的母親對此的評價是,“他不是逃兵!這只能說是運氣問題。”

  而韋澤忠於東王,真正的為太平天國效力,同樣得到了獎賞。他這個齊王的稱號並非是韋澤靠坑蒙拐騙得到的,而是他完成了其他人無力完成的工作,通過辛苦工作換來的。

  但是,楊秀清變了。或者說,隨著局面的改變,楊秀清逐漸露出了以前沒有機會露出的一面。楊秀清並沒有致力於建立更先進的體制,而是按照傳統的模式,開始為楊秀清他自己考慮了。

  或許這就是楊秀清的極限了吧!韋澤不得不遺憾與失望的想。

  在屬下對農民革命的理想與楊秀清個人野心之間,韋澤只有一個選擇,那就是他屬下的革命理想。哪怕這理想再不完美,甚至是不科學的。韋澤依舊相信,理想的價值遠超過野心。

  整夜未眠,韋澤眼睛紅的跟兔子一樣。他第二天一早依舊召開了總參謀部的會議。“我們必須徹底擊潰江北大營。”

  韋澤的部下們情緒也不是太高昂,韋澤這麼說了,他們就這麼毫無反應的聽著。

  看著手下的情緒,韋澤笑道:“若是你們遇到這麼點事情就如此表現,東王對我們只會越來越苛刻,那時候你們怎麼辦?散夥?自殺?”

  “什麼?東王對我們還會越來越苛刻?”韋昌榮訝異的問道。

  “有什麼事情我頂著,但是你們可不能給我這麼個熊樣!”韋澤巧妙的避開了直接回答,但是他實際上已經回答了韋昌榮的問題。

  “總參謀長!東王還能對我們怎麼樣?”柯貢禹追問道。

  韋澤冷笑一聲,“我問你們,我們是來打天下的,還是來打東王的?若是你們還覺得是在打天下,這天下大得很。我們可絕不會沒有容身之地!若是你們覺得我們是在打東王,那我只有一句話,你們現在就可以不幹了!東王就是咱們天平天國的法,就是咱們太平天國的天!只要咱們還是太平天國的人,咱們就不能與東王唱對臺戲!”

  這樣的高壓政策讓眾將無言以對,眾將們沉默不語。而韋澤現在需要眾將們的服從,哪怕是如此消極的服從也不是問題。兩年多以來,韋澤辛苦的建設軍事訓練體系,就是要軍隊保持最基本的戰鬥能力。韋澤的敵人可不是偉大的工農紅軍,面對滿清的綠營和八旗,只要能夠保證最基本的戰鬥力,韋澤就沒有輸掉的可能性。

  “不用著急,向西,把清妖的營壘一個個的拔下來!”韋澤下了命令。

  從八月二十日開始,戰鬥繼續開始。即便是打的非常沉悶,韋澤的炮兵們依舊有效的摧毀了清軍的營壘,步兵們靠了訓練與火力的優勢,從突破點一擁而入,把清軍從營壘中攆了出去。

  以每日破兩個營壘的速度,到了八月三十日,韋澤的部隊以不到百人的傷亡,攻破了清軍二十座營壘,清軍江北大營堅持不住,全部退往儀征。

  部隊指揮系統的態度決定了戰役安排,韋澤的部隊放棄了費盡心思的殲滅戰,而是採用了相當輕鬆的擊潰戰的策略。清軍根本抵擋不了韋澤部隊的攻擊。九月二日,當韋澤的部隊趕往儀征的時候,發現清軍已經渡過長江,退到了長江以南。

  在天京城的楊秀清展現了他身為東王的實力,五萬精銳在手,楊秀清對清軍的江南大營展開了一系列的攻擊。清軍無力抵抗,到了九月十五日,位於孝陵衛的江南大營的主營被楊秀清攻破,位於九華山地區的浙江巡撫吉爾杭阿也無力抵抗。清軍主力東撤,撤到了常州一帶。

  而韋澤接到了命令,要他進京領賞!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8 16:39

第86章 東進(一)

  太平軍在1852年初攻克天京,清軍追擊部隊隨即趕到,在天京城東十幾裡的孝陵衛紮下了江南大營。隨即又在揚州西南紮下了江北大營。從那時候開始,整整一年半的時間裡頭,天京城遭到了江南江北大營兩面的圍攻。

  到了1954年9月15日,清軍的江南江北大營全部被攻破,清軍部隊被打的落荒而逃,甚至沒能在江蘇巡撫吉爾杭阿在九華山設下的營寨站住腳,而是一路敗退到了蘇州才收住兵馬。持續了一年半的天京之圍被徹底打破。

  這次勝利對於太平軍是空前的好消息,而且指揮軍隊攻破江南大營的還是太平天國的最高指揮官東王楊秀清,更是給這次勝利劃上了完美的結局。

  安徽、湖北、湖南、江西、浙江五省都北太平軍佔據了相當一部分土地,北到淮河,西至湖南,南達江西,三十萬男女將士手持武器據守在這廣大的地域上,並且頌揚著東王楊秀清的威名。

  所以韋澤進京之後並沒有到他的官邸,此時根本不是這麼做的時候,他直接前去拜見楊秀清。就在東王府門口,韋澤吃了個閉門羹。東王府的官員告訴韋澤,東王此時正忙著處理公務,沒空見韋澤。

  東王可以不見韋澤,韋澤卻不能就這麼拂袖而去,這是非常不給東王楊秀清面子的做法。韋澤很能想像出楊秀清此時的心態,或者說絕大多數人都會這麼想。不管那些打基礎的人付出了多少努力,完成勝利的那個人就能佔據一切榮耀。在楊秀清看來,甚至在韋澤看來,楊秀清都更適合獲得這個榮耀,楊秀清也更需要獲得這個榮耀。

  給人臉面必須給全,前面八十難都過了,也不差這最後一哆嗦。楊秀清沒有直截了當的讓韋澤回家等消息,韋澤就在東王府外面老老實實的等。在東王府進進出出的人很多,那些人們一個個對著韋澤非常恭敬的神色。不過韋澤距離府門頗有些距離,而且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維中,對那幫人也是視而不見的狀態。

  對於自己的現狀,韋澤並不悲觀,同樣也不樂觀。被楊秀清奪走了一萬人的部隊算是個事情,張應宸這一萬人在韋澤軍中頂多算是二線部隊,有沒有這一萬人的部隊影響不了韋澤戰鬥的勝負。相比較起來,反倒是得到這一萬人的楊秀清受到的影響更大些。當然,這影響力同樣沒有達到天翻地覆的程度。楊秀清不可能張應宸所部擁有的體系推廣到楊秀清的所有直屬部隊,若是楊秀清把張應宸的部隊僅僅當作是一支比較能打的部隊來看待,那麼張應宸這一萬人也不可能引發楊秀清整體實力的全面變化。

  在獲得了空前的勝利之後,楊秀清是不太可能就此打住。韋澤並不清楚楊秀清準備弄到什麼程度,這也是他為什麼一定要見楊秀清的重要原因。

  大方向的思考需要大量的現實資料作為支援,在天京城中缺乏耳目的韋澤沒有這方面的資料支援。就他掌握的那點資訊來判斷,韋澤只能得到一個結果,楊秀清暫時是不會放過韋澤的。

  在東王府外頭等了快一個時辰,終於有文官前來見韋澤。“齊王,東王說他今天公務繁忙,讓你先回府裡頭休息。等到後天再來求見吧。”

  “遵旨!”韋澤答道。這消息絕非是好兆頭,把韋澤圈在天京城中無所事事的休息兩天,在這個階段的確是非常不正常。

  但是事情既然如此,韋澤也沒有別的辦法,他乖乖的帶著親兵前往齊王府。走到半路的時候,韋澤心中突然生出一個念頭來。這東王做事太直白,就算是想玩軟禁,好歹也給送來幾個女官啊。

  想到這裡,韋澤就忍不住想像著自己在一群年輕美貌的女官一起脫光光的洗鴛鴦浴的模樣。這種想像的第一感受還算是挺開心,可轉念一想自己居然也會搞這等低級趣味,韋澤忍不住又是歡喜又是自嘲的低笑起來。

  警衛們對韋澤這神神叨叨的低笑很是不解,警衛連連長忍不住問道:“總參謀長,這路上有什麼好笑的麼?”

  韋澤總不能說自己在腦子裡頭幻想自己上演A片,所以韋澤只能收起笑容,強裝嚴肅地說道:“路上沒什麼好笑的。只是我想起件事情來,所以忍不住這麼發笑。”

  或許是動了色心,到了齊王府之後韋澤覺得心裡面一陣陣的煩躁,思緒想來想去總是忍不住想起了女人。無奈之下,韋澤開始鍛煉起來。這年頭沒什麼充氣的瑜伽球,韋澤卷了個被子卷,墊在背後牆上開始站樁。這腿上的肌肉一緊張,其他念頭很快就被驅逐乾淨。

  侍衛們打掃衛生,韋澤從力量訓練到平衡訓練,再到技巧訓練。一輪鍛煉下來花了將近一個時辰的功夫,大汗淋漓的同時,心裡面的其他想法也自然消散了。

  沖了澡之後,韋澤正準備吃飯。外面有人稟報,北王韋昌輝前來拜訪。此時天色還沒全黑,韋澤很是意外,韋昌輝此時跑來拜訪,到底是什麼打算。

  在韋澤看來,楊秀清個頭不高,那種比較暗淡的膚色,不是那麼足的發育,一看就是窮苦人出身的感覺。北王韋昌輝一看就是富人家庭出來的。他身高180還多點,身材秀長,膚色細膩而且有光澤,即便是一直投身戰爭,卻也因為營養充分,並沒有任何萎靡的模樣。

  在這一年半的天京攻防戰中,北王韋昌輝負責天京城的防衛工作。韋澤雖然比較刻意的拉開與韋昌輝之間的距離,但是運量船隊總是要經過韋昌輝的防區。聽到韋昌輝名字的機會自然很多。

  當然,韋澤知道東王楊秀清也一直在努力架空北王韋昌輝。韋澤從安徽運到天京城的糧食要走江上韋昌輝部下的防區,東王楊秀清則與韋澤約定了時日,專門安排了接引糧食物資的官員,把韋昌輝完全排除在糧食供應體系之外。

  作為守城的一方,韋昌輝的糧食供應都來自天京城中楊秀清控制的聖庫。等於是完全攥住了韋昌輝的要害。而且張應宸的部隊中有一些些兄弟依舊把韋澤當作上司,他們向韋澤提供了不少消息。其中一個就是張應宸調到了楊秀清手下之後,楊秀清就開始對這些部隊進行分割調整,新組建的兩萬人的部隊正在不斷接替北王韋昌輝的防禦部隊。眼瞅著,北王韋昌輝在天京城防禦部隊中的影響力開始迅速下降。

  所以韋澤本來不想見北王韋昌輝,但是韋澤轉念一想,如果楊秀清忌憚韋昌輝,那麼韋澤公開拒絕見韋昌輝的表現反倒未必能夠得到楊秀清的認可。忌憚是個比較隱蔽的事情,韋澤把忌憚公開化的時候,反倒是讓楊秀清“跳進黃河洗不清”。這在大型國營企業中都是非常基本的辦公室政治。任何事情都要辦的冠冕堂皇才行。

  韋澤心中忍不住想,若是北王韋昌輝這次來的時候試圖向韋澤送女官就好了。若是韋昌輝這樣做的話,韋澤就能夠拒絕韋昌輝的好意。等向楊秀清彙報這次會面的時候,他就可以說關於女官的事情。楊秀清不是傻瓜,聽到這些之後總該向韋澤提供女官了吧。

  很明顯,韋昌輝並沒有考慮到女官這件事。見到韋澤之後,他問起了安徽的事情。韋澤也不藏著掖著,韋昌輝問什麼他就回答什麼。一面回答,韋澤一面試圖把韋昌輝詢問的內容給穿起來,看看韋昌輝到底是什麼意思。

  問答一段之後,韋澤忍不住說道:“難道北王想去安徽領軍麼?”

  聽韋澤說完,也不知道是裝出來的,還是真的,韋昌輝訝異地說道:“韋兄弟不知道麼?東王已經要把韋兄弟從安徽調到鎮江。”

  “調到鎮江?”韋澤重複了一句。他還真沒想到楊秀清竟然會如此乾脆的騰籠換鳥。韋澤心中的第一反應是有些擔心,雖然現階段太平軍在淮河以南站住了腳,可這也是因為安徽的清軍遭到了沉重的打擊。在韋澤原本的計畫中,他已經準備在解決了江南江北大營之後,立刻回軍皖北,對安徽清軍再進行數次沉重打擊。

  若是北王韋昌輝沒有說瞎話,韋澤面對的是計畫趕不上變化的局面,東王楊秀清這是擺明瞭要對太平天國最大的地方實力派韋澤下手了。

  得出了這個結論之後,韋澤只覺得心中各種情緒與念頭千頭萬緒。只是一時間理不清楚,也沒有什麼情緒能夠佔據上風,他乾脆把這些都給強行壓制下去,和韋昌輝聊了起來。

  看來韋昌輝是真的很想去安徽,所以對安徽的局勢詢問的非常清楚。韋澤原本就沒有說瞎話的打算,現在更是沒說瞎話的心情。他讓人拿了一張安徽為中心的地圖,大概的講述了包括守江必守淮的戰略策劃。包括現階段掃蕩了江北大營之後,部隊就可以向東繼續推進的預測。

  北王韋昌輝聽的津津有味,韋澤把這些講述了一番之後。韋昌輝看天色已晚,他連忙起身告辭。韋澤也沒有要與韋昌輝促膝長談的打算。他也送韋昌輝出了齊王府。

  回到府內,韋澤坐在椅子上,看著尚未收起來的安徽地圖沉默不語。韋昌輝帶來的消息的確震動了韋澤。方才被壓制的情緒此時已經開始膨脹起來,韋澤第一個感覺到的情緒就是被算計之後的惱怒。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8 16:39

第87章 東進(二)

  夜色已深,房子裡面還有著焚燒艾草的香味。蚊子雖然沒有那麼猖獗,跳蚤卻總是難免的。1854年的南京論衛生情況比21世紀的浙江富裕村落都要差很多,更不用說是韋澤習慣的北方濱海大城市。

  這些惡劣的環境曾經在韋澤剛穿越的時候讓韋澤不能安眠,現在的韋澤早就習慣了比這更糟糕的環境。此時的輾轉反側完全是因為楊秀清的行動帶給韋澤的激動。

  韋澤並非不能理解楊秀清的做法,太平天國中的軍頭制如果直接發展下去,直接導致的就是軍隊軍閥化。軍閥的特徵之一就是軍政合一,畫地為牢,割地為王。如果現在是韋澤坐在楊秀清的位置上,韋澤也一定會想方設法的消除太平軍的軍閥化傾向。所以韋澤一點都不覺得自己有理由批評楊秀清搞中央集權。

  甚至楊秀清把韋澤在安徽建立的地盤給奪走,韋澤都覺得完全能夠理解。現在的太平軍男男女女有三十萬之眾。韋澤在安徽的兵力最高曾經達到過近十萬適齡的壯年男兵,即便是分給了三位丞相兵力,張應宸也被楊秀清弄走。只要再給韋澤三個月,韋澤的主力部隊加上地方部隊,再加上拉起的輔助部隊,依舊能有六萬之眾。六萬人占了太平軍總兵力的二成,韋澤保守估計,他手下部隊的戰鬥力能夠達到太平軍總戰鬥力的四成以上。

  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這是很簡單的道理。更何況韋澤還不是楊秀清的爹娘,而是楊秀清的部下而已。從政治學上講,韋澤這種實力派怎麼都是尾大不掉的局面。楊秀清要壓制各個派系,首先要動的莫過於韋澤。

  歷史裡頭像韋澤這樣的人物,在歷史上的結局基本都很糟糕,要麼是打了大勝仗之後被幹掉。或者是被削去手中的兵權,最後找個理由給處決。就韋澤看,楊秀清現階段還沒有這麼幹的意思。

  這些基本知識一點都不複雜,複雜的乃是人心。在居於楊秀清之下兩年,為太平天國奉獻了許多之後,韋澤發現他已經不能再接受當下的地位。楊秀清是個了不起的英雄,韋澤承認這點。但是楊秀清頂多就是一個英雄,對於韋澤來說,給他最深印象的政治人物莫過於是締造新中國的救世主。與力挽狂瀾逆天而行的那人相比,楊秀清並沒有什麼了不起,也沒有值得韋澤效忠到底的魅力。

  當然,韋澤其實也知道這只是他在給自己理由,找藉口。真正的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屁股決定腦袋”。韋澤身為太平軍裡頭最大的軍團的軍頭,楊秀清動了韋澤手裡的乳酪,哪怕是極為理解楊秀清的理由與想法,哪怕是韋澤當了頭子之後也一定會如此處理,但是屁股坐在軍頭的位置上,韋澤在感情上堅決不能接受楊秀清的行動。

  到了天色快亮的時候韋澤才睡著。整宿的輾轉反側之中,韋澤並沒有去想什麼應對楊秀清的辦法。在他迷迷糊糊睡著之前,韋澤只確定了一件事,以後要與楊秀清分道揚鑣。而且這次分道揚鑣之後韋澤也不會找其他靠山,太平天國與韋澤之間的緣分到此為止。

  這一覺睡到中午才醒,韋澤撓了撓手臂上雖然被跳蚤叮過,卻已經基本消腫消癢的地方。才喊道:“來人,燒水。我準備洗澡!”

  經過充足的睡眠,韋澤覺得神清氣爽。昨晚那種把所有不利因素都考慮後引發的沉重感已經消散的乾乾淨淨。在這種充足睡眠帶來的輕鬆感下,韋澤忍不住懷疑起昨天自己到底是怎麼了,感覺天都要塌下來一樣。即便是楊秀清把安徽拿走又能如何?拿走了安徽之後,承擔安徽沉重責任的就成了楊秀清。韋澤反倒是無事一身輕。就安徽那鬼地方,真的以為韋澤很喜歡麼?

  就這麼想著,韋澤心情變得極為愉快。他喊道:“派人去弄酒肉來,大夥一起好好的吃一頓!”

  警衛連跟了韋澤很久,知道韋澤從來不會自己一個人吃好的,讓兄弟們吃糠咽菜。接到去弄酒肉的命令,眾人都是一陣歡聲。不過高興歸高興,事情卻沒有這麼簡單。此時整個南京城都已經軍事化管理,酒肉屬於管控物資,市面上根本沒有私自銷售的。這還得去找向各個王府提供糧食的官員去索要才行。而且不僅僅是酒肉,韋澤的齊王府日常糧食也需要找到相應的提供部門。

  幸好部隊都帶了軍用口糧,韋澤雖然只能帶自己的親衛部隊進城,但是他好歹是齊王,部隊攜帶了一些軍用口糧,天京城的守軍倒也沒敢刁難韋澤。在弄到酒肉之前,部隊就先把乾糧分了,大夥暫時喂了喂肚子裡頭的饞蟲,就等著弄來酒肉打牙祭。

  韋澤閑的無聊,派人去祁玉昌那裡借一套《史記》與《道德經》過來,準備白天的時候有空瞅瞅。

  就在大家等的開始心焦時,門外終於出現了馬車車輪駛過路面的磷磷聲。很快,“東王傳旨”的吆喝聲從門外傳入了院內。韋澤一愣,楊秀清說好了明天召見韋澤,怎麼突然就提前了一天?

  不過韋澤卻也沒辦法阻擋,他命人開門接旨。楊秀清在旨意中命令韋澤立刻去東王府見他。韋澤心說,好歹我吃了點東西。要是沒吃東西,路上還能餓著呢!即便如此,韋澤也沒敢完全對自己放心,他讓手下拿了乾糧和一壺水。坐在前來迎接韋澤的轎子裡頭邊吃邊喝。

  宣旨的官員也與韋澤乘坐相同的轎子,見到韋澤如此,他訝異地問道:“齊王怎麼還沒吃飯?”

  韋澤笑道:“這是我的錯,昨天進城之後沒去找發糧食的官員。現在這跟沒頭蒼蠅一樣去找人,可不是吃不上飯麼。”

  聽了韋澤的話,官員竟然唏噓起來。“齊王,你這樣的人實在是太少見了!其他高官到了天京城,不說自己去找東王府,就那麼傻坐著等。沒了糧食,就跑去東往那裡告狀。要知道,守天京城的兄弟也是兩天一發糧食,管糧食的就那麼點人手。哪裡還能記得住那麼多人?”

  “兩天一發糧食,那可真是辛苦了!”韋澤贊道。嘴上雖然讚賞,韋澤心裡面想的卻是另外一回事。楊秀清對北王韋昌輝這都防備到了什麼地步呢。控制部隊的最佳方法莫過於控制糧食軍餉的供應,韋澤能夠確定的是,安徽向天京城提供的糧食供應始終沒有中斷,而且僅靠安徽提供的糧食就能完全能夠保證天京城的需求。天京城附近自己打的糧食可也不算太少,那些糧食完全能夠成為儲備。

  在這樣不缺糧的局面下,依舊兩天發一次糧。就是說,假如北王起來對抗東王楊秀清,其結果是如果部隊兩天內控制不了糧倉,就得開始挨餓。如果四天內攻不下糧倉,部隊就會因為缺糧而是去戰鬥力。

  當然,還有一種可能就是這個傳旨的傢伙在胡說八道。北王與東王之間的矛盾遠沒有到那麼激烈的地步。不過看韋昌輝昨天晚上那急匆匆的希望能夠去安徽的模樣,韋澤覺得這事情未必是假的。

  一行人到了東王府,這次韋澤沒有被拒之門外。有人帶著韋澤直奔楊秀清所在的大殿。東王楊秀清見到韋澤之後開門見山地問道:“昨天北王去找你了麼?”

  “是!”韋澤回答的很簡單。越是知道的多,越是得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他都說了些什麼?”楊秀清繼續問道。

  韋澤就把韋昌輝詢問關於安徽情況的事情說了。說完這些之後,韋澤才說道,“北王還說,東王您要把屬下調去鎮江。”

  “那你是不想去了?”楊秀清帶著明顯試探的口吻問道。

  韋澤早就想好了應對的說法,他答道:“東王命令屬下去鎮江,屬下就去鎮江。這是東王的命令,和屬下想不想去毫無關係。”

  果然聽了韋澤的話之後,楊秀清的態度明顯軟化了不少。若是韋澤一味的表示服從,那定然不是誠心。若是韋澤堅決反對,那更不用說,絕對是有抵觸態度。而韋澤現在直說堅決服從楊秀清的命令,卻不提韋澤自己的想法。這恰恰順了楊秀清的心。若是說韋澤對楊秀清的安排一點怨懟都沒有,楊秀清是壓根不信的。

  可即便是知道自己這麼做會讓韋澤不高興,楊秀清現在也沒辦法做出任何解釋。他現在就是要削弱韋澤手中的力量,並且把從韋澤手中拿到的力量轉化為楊秀清的力量。這等事都是越描越黑,越解釋越解釋不清。最好的辦法莫過於楊秀清下命令,韋澤就這麼不高興的服從。

  所以聽了韋澤回答之後,楊秀清稍微停頓了片刻,接著說道:“你部下用的火槍不錯,這六個月內你要向京城上貢三萬杆!”

  話音方落,楊秀清就聽韋澤說道:“東王!屬下做不到!”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8 16:39

第88章 東進(三)

  離開了東王府之後,韋澤的心情很不錯。楊秀清親自命人督辦給韋澤的齊王府提供飲食的事情,酒肉米麵等物直接從楊秀清的東王府拉。在齊王的大旗引導下,韋澤的轎子後面還跟了一輛大車,車上裝滿了各種食物。

  一回到齊王府,韋澤就命人開始造飯。有人造飯,有人則拿了一摞書交給韋澤,“總參謀長,這是從祁玉昌家借來的書。”

  “哦!”韋澤拍了拍書皮,他已經不會在天京城待多久,很明顯這些書他是看不成了。21世紀時候韋澤家裡的《史記》乃是厚厚一本,上面都是很小的字。那本《道德經》倒是帶全部現代漢語翻譯,以及多種注釋的版本,字又大又美觀,反倒是厚厚一本。而滿清時代的《史記》與《道德經》與韋澤時代相反,道德經薄薄的一本,史記分了好多冊,壘起來厚厚的一遝。

  韋澤按照記憶,隨手抽出一本。翻開一看,豎版的排版上第一段就是:智伯行水,魏桓子禦,韓康子驂乘。智伯曰:“吾乃今知水要以亡人國也。”恒子肘康子,康子履桓子之跗。

  韋澤最怕讀的就讀這個豎版書。當年他曾經雄心勃勃的借了一本繁體字的豎版《資治通鑒》來看,然後韋澤第一次給中國文字跪了。而《史記》雖然成書的時間比《資治通鑒》早了一千年,但是讀起來遠比資治通鑒容易的多。可這也頂不住豎排的繁體字。

  把抽出來的《史記》插回原位,韋澤又拿起了《道德經》來看。這是一本“原汁原味”的道德經。也就是說,沒有標點符號,沒有任何注釋。就是分段的把一段段話排版。

  韋澤只是看了兩頁,就發現一件事。有人用指甲在書上劃出了“句讀”。雖然沒有用什麼標點符號,但是這人在該用標點符號的地方,或者說那人覺得該用標點符合的地方用指甲劃出了一些淺淺的痕跡。韋澤也是個愛書的人,一眼就看出了這個問題。

  翻了幾頁,卻見到這些符號每頁都有。繼續翻下去,就見到書中夾了張書簽。那是張粉紅色的薛濤簽,書簽上寫了很秀麗的兩個字“紅意”。加了書簽之後的書上再沒了指甲刻畫的痕跡。再細細看,刻畫的部分只有《道》那一部分。

  見到這些,韋澤登時對此人大有知己之感。他也是喜歡《道》的部分,而不喜歡《德》的那部分。此時部下們生火做飯還需要點時間,韋澤仔細翻看著指甲刻畫的痕跡。有些“句讀”韋澤很贊成,有些“句讀”韋澤就認為劃錯了。

  讀書人就是愛顯擺,說是文無第一也好,或者說是文人相輕也罷。韋澤看著看著就不覺技癢,拿了蘸水筆,沾了魔水之後開始按照他學到以及認同的“句讀”方式開始斷句。

  特別是那句“故常無欲以觀其妙;常有欲以觀其徼”,用指甲刻下劃痕的那人,用了上面那種非常傳統的斷法。而韋澤興沖沖的斷成了“故,常無欲,以觀其妙;常有欲,以觀其徼。”

  韋澤好久沒有玩過這種文字遊戲了,此時這麼接觸起來,頃刻就完全投入其中。除了把《道》的句讀給弄完,他又沒忍住,用蘸水筆寫下了對“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的白話解釋。

  弄完了這番批註之後,韋澤心情大爽。此時警衛連炊事班已經做好了飯菜,聽到外面一聲吆喝,韋澤也不用人請。他拿著書走出了屋子。“吃完飯就把這個給祁玉昌家送回去!”

  負責去借書的警衛大為訝異,他不敢詢問韋澤這麼做到底是什麼打算,加上韋澤也沒讓他餓著肚子去送書。警衛也就很順從的答應了。

  送書的時候,韋澤還給祁玉昌寫了一封感謝信。信裡面說,韋澤馬上就要離開南京了,對能夠從祁玉昌家借書的事情非常感謝。所以韋澤贈送些食物給祁玉昌,希望祁玉昌能夠笑納。

  1854年不是21世紀。21世紀的韓國,拿了大塊五花肉送人,那是極為珍貴的禮物。但是在中國,誰這麼幹,那就得保證自己拿去的是無與倫比的五花肉。否則的話,就別鬧這笑話。

  不過在1854年,送大米白麵與肉類與酒給人,乃是相當有誠意的表現。更不用說現在的南京城被組織成了一個大兵營,一年半的圍城使得整個天京城完全實施了配給制。依照聖庫制度,每家每戶從聖庫裡頭支領糧食與生活用品。即便祁玉昌現在在東王府任職,韋澤準備送給他的二百多斤的食物也並非是祁玉昌能夠弄到的。

  所以天色剛擦黑,警衛員帶回的信裡面,祁玉昌對韋澤千恩萬謝。並且說明日一定去韋澤那裡致謝。韋澤對此非常期待。韋澤現在轉到鎮江,距離天京城更近,祁玉昌的消息對韋澤來說非常重要。給祁玉昌這麼厚的禮,韋澤想要的就是祁玉昌的回報。

  第二天,韋澤起的挺早。他已經得到了東王楊秀清的同意,這就可以動身前往鎮江了。所以他命令部隊收拾東西準備動身。到了上午十點左右,有警衛員飛奔進了韋澤所在屋子。“總參謀長,祁玉昌家派人來了!”

  韋澤訝異地說道:“哦?他派人來,你也不用這麼急啊?”

  警衛員稍微定了定神,才繼續說道:“總參謀長,祁玉昌家派了個女人前來。那女人說想見見齊王。還想見見那個在書上亂寫亂畫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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