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魔法] 獵妖高校 作者:鄭重騎士 (連載中)

 
hk84888863 2018-3-19 14:03:10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66 1505340
hk84888863 發表於 2018-3-19 14:08
第10章 麵試官的茶話會
  “第一大學下轄四所學院,數座研究所,其他相關機構也有很多。”

  “四所學院分別是九有學院、阿爾法學院、亞特拉斯學院、星空學院。這幾年聽說學校正在計劃新開另一座學院,以容納越來越多的新生,但目前據我所知還沒有什麼進展。”

  “你入讀的九有學院是世界上建院曆史最古老的學院。很久以前,與九有學院相提並論的還有兩三家,但都在曆史中煙消雲散了,也許你還能從阿爾法或者亞特拉斯的學院文化中找到它們留下的些許痕跡。”

  “每年,四所學院都會按照自己的方式自主命題,招收符合自己學院的優秀學員。隻不過他們的側重點各有不同——這也是四所學院最根本的區別——簡言之,九有學院通過考試選拔學生、阿爾法則看重學生與生俱來的天賦、亞特拉斯隻招收有堅定信仰的學生、至於星空學院。”托馬斯臉上露出一絲緬懷的笑容:“隻要你能打,就能安穩的呆在星空學院。”

  “能打是什麼意思?”鄭清想起那座大廳的四個門,忍不住好奇。

  “就是字麵意思。”托馬斯收斂笑容:“星空學院是所有大學中唯一以戰鬥力衡量學生是否合格的學校。”

  言簡意賅,意味無窮。

  鄭清咽了口唾沫,仿佛看到了一座巫師們的熱血高校。

  他的腦海裏滑過源治、芹澤這些人的名字,想象著一本正經的托馬斯會比較符合哪個形象。

  “第一大學建立的初衷,是消弭世界各大勢力之間的矛盾與衝突。就現在情況來看,雖然表麵統一,但幾大學院之間一直有著,嗯,有著一些良性的競爭。進了學校以後,你要習慣這點。”

  “良性競爭?”鄭清又捏破一個落花生,就著花生米,咀嚼著這個詞語。

  “這麼說吧。”托馬斯搔搔自己光滑的下巴,補充道:“在一個星空學院的學生眼裏,九有學院都是一群書呆子,阿爾法的都是偽君子,亞特拉斯都是宗教瘋子。當然,在其他學院眼裏,星空學院的學生都是戰鬥狂。區別如此明顯,就像一杯調製好的雞尾酒,渾然一體,但其中顏色分明。

  “我還是有些不明白。”鄭清用指甲撬開一粒無花果,丟進嘴裏,有些憂心忡忡。

  “哪裏不明白?”托馬斯顯得很有耐心。

  “我隻是跟著一位先生,”鄭清說到這裏,感覺不妥,連忙改口道:“我是說,我隻是跟著一位道士練了一點兒小把戲,連一個凶魂都製伏不了,隻會畫點簡單的符籙。而且,我怎麼從來都沒有聽過這些事情?”

  “難道你指望每天的新聞聯播順便介紹一下巫師界通過的最新法律?別逗了……就像血族的避世條約,巫師界也有自己的隱世規則。”托馬斯毫不客氣的嘲笑道。

  “規則。”

  “是的,巫師世界有自己的規則。就像你剛才提到‘小把戲’這幾個字,就觸犯了巫師們的規則。”托馬斯非常嚴肅的警告道:“永遠不要對著一個正規巫師說這幾個字,這是對一個巫師最大的侮辱。每年因為這幾個字引發的決鬥不計其數。即使巫盟對此也無可奈何。”

  “我剛才看到你的報紙上有提到巫師聯盟。”鄭清忍不住補充道。

  “巫師聯盟是管理世界所有巫師的組織。你可以理解為它是巫師的政府。巫師聯盟下設三大機構,分別是巫師議會、月下議會以及第一大學。”

  “第一大學屬於政府機構?”

  “可以這麼理解。

準確說,第一大學是一所大學,更是巫師界的核心力量。”
  “那為什麼錄取我?會不會有點草率?萬一我跟不上學習的進度會被趕回來嗎?”鄭清有些不安:“被趕回家我要想上其他大學是不是得重新複讀一年?”

  “就像剛才提到的,九有學院的選拔方式是考試,對於這座學院的學生,成績幾乎代表了一切。既然你在全球巫師統一高考中獲得了高分,那麼毫無疑問的,你是這座學院合格的新生。”

  “至於跟不上學習進度。”托馬斯放下手中的杯子,同樣一臉好奇的盯著鄭清,那雙翠綠色的眸子閃閃發光:“每年學校的花名冊中都會多出幾百個新名字,還有他們的信息,這些就是這一年的新生。可以很明白的告訴你,他們中的一些人也跟你一樣,在此之前沒有接觸過正規的教育,這並不影響他們成為第一大學的優秀學員。”

  “時間差不多了。”沒等鄭清繼續發問,托馬斯便站起身來,示意鄭清一起走:“該去為你準備東西了,晚上我還要趕幾千裏的路去彙報情況、填寫報告。麵試官可是個苦差事。”

  “還需要麵試?”鄭清剛剛反應過來托馬斯的身份,有些緊張的問:“需要我做什麼準備嗎?有沒有麵試資料之類的。”

  “從我們見麵的第一刻,麵試已經開始了。對於九有學院的新生而言,這個麵試隻是一個程序性的工作。你的考試成績已經確定你可以穩妥的進入第一大學就讀了。”

  “但是,”鄭清感到自己的問題有些多,仍不好意思的問道:“我的父母知道這些事情嗎?我該怎麼跟他們解釋呢?我家先生不允許我亂說的。”

  “不,他們不知道。”托馬斯的語氣顯得很溫和,推開玻璃門,將鄭清推出這個茶苑,邊走邊說道:“甚至他們不知道你要上的學校的性質。事實上,他們隻知道第一大學是教育局擔保了的好學校,而你因為走運獲得了全額的獎學金。你的專業在他們眼裏是很正常的天文學專業。當然,我們承諾你會本碩博連讀,隻不過學校地址在國外而已。”

  鄭清滿意的點著頭,頭頂的呆毛跟著抖啊抖。

  “讓我看看,你需要什麼東西呢?”走出茶苑的門後,托馬斯拿起鄭清的通知書,眯著眼看了起來:“要知道,學校裏麵雖然有超市,但是學校可不是一個好超市……許多東西還是在坊市裏買比較劃算。你的獎學金很有限。”

  “這張紙,”拿出那張泛青的A4大小的紙片後,托馬斯的手指隻是輕輕拂過,就遞給鄭清,道:“如果你接受過中級教育後,嗯,其實初級教育就可以了,你就知道怎麼辦了。”

  “不用擔心,這些東西其實很簡單,”似乎感到鄭清有些不安,托馬斯安慰道:“雖然涉及到一些基礎,但是大學學習的東西與你之前的基礎並沒有很大的關係,當然,除了一些特殊的學科……看你應該有一些基礎,那麼你應該很容易融進這個世界的。”

  鄭清重重歎口氣,接過那張泛青的紙,上麵已經顯示出密密麻麻的正楷漢字了。

  他更加確定自己絕對會成為班裏的吊尾車。
hk84888863 發表於 2018-3-20 04:01
第11章 沒有不安全的咒語
  “第一大學九有學院天文08-1班(一年級新生):

  製服:兩套素麵紅色院袍,(長式、短式)標準製,交領、右衽、寒蠶絲製;

  一套七雙工作用手套,煉金術作品或者妖獸皮鞣製(惡龍皮、鹿皮、鯊魚皮均可);

  一件黑色鬥篷(標準製式,可配絲綢腰帶)

  注:學生卡由學校統一監製、配發。

  課本(必):《標準咒語·大學一年級》姚小米著

  《天空之文·大學一年級》愛瑪-奈特莉著

  《基本符籙·大學一年級》章懷古、司馬楊雲著

  《標準藥劑·大學一年級》李奇黃著

  《基礎易學·大學一年級》易甲子著

  《大曆史·世界近現代史篇》巫師教育出版社,巫盟近現代史編纂委員會

  《魔法的哲學》第一大學出版社,卡爾-施特勞斯著

  注:其他選修課本可通過九有學院書山館借用。

  裝備:巫師書(一級標準製式-需至少容納五道咒語)

  丹鼎(三火級別以下均可)

  一套玉製器皿(標製·三號)

  注一:符紙、符筆等可自備,也可向對應科目教授申請相應學習資源。

  注二:不得攜帶具有強力攻擊型的危險性生物。不得攜帶經國際權威機構認證的在廣泛意義上有危險的生物。不得攜帶黑巫術煉製的傀儡。

  注三:請攜帶標準計時器。”

  “這個標準計時器是什麼?”

  “就是機械表、電子鍾、原子鍾這些能精確度量時間的計時器。學校的意思是禁止你們攜帶類似沙漏、日晷、甚至公雞這樣不標準的計時器。一方麵在精細的魔法實驗中,這些計時器效果很差;再者,有段時間,學生們都喜歡肩膀上架著一隻雞四處溜達,雞糞到處都是,校工委意見很大。所以現在統一要求標準計時器了。”

  “但是我們為什麼必須帶計時器?”

  “因為巫師的使命是精準的認知這個世界,而時間是衡量一切的最標準的度量。為了更精確,所以學校要求你們必須攜帶標準的計時器。”

  “一切的標準?”鄭清覺得有點難以理解。

  “一切的標準。從大到小,從距離到重量,從眼睛的近視度數到巫師的職業等級,時間是一切事物的終極尺度。在三百年前第五次巫師標準大會上,時間刻度就取代了其他人為的刻度,成為了一切標準的基礎。”

  “雖然可以理解你的意思,但是為什麼?”

  “這就是你要在大學裏學習的原因了。”

  “平陽有地方賣這些東西?”鄭清盯著這張條目清晰的紙條,慢慢的讀著,隨即非常詭異的問道。

  “這裏沒有,但是可以到別的地方去,有些遠……事實上這裏也沒有實際意義上的巫師聚集地,頂多有些小集市,那裏麵買不到標準配備的東西。要知道,真正的巫師聚集地相當稀少,整個中國也就三四個地方。”身為一個稱職的麵試官,托馬斯不厭其煩的為鄭清掃盲。

  “在哪裏?是不是普通人看不到的地方?”鄭清眨眨眼睛。

  “對。”托馬斯很幹脆的回答道。

  “哼哈!”鄭清發出一聲怪叫,“那麼,如果普通人知道了怎麼辦?”

  “唔,”托馬斯一愣,隨即無奈道:“但是他們應該看不見的。而且這些事有專門的機構監督,一般不會出現什麼岔子。當然,如果真出現了也不要緊,

畢竟我們是會法術的。哦,對了,你成年了嗎?”
  “多少歲成年。”鄭清小心的問道。

  “十八歲。”托馬斯眼角抽了一下,輕聲回答。

  “嘿嘿,我還以為你們計算的方法不一樣呢。”鄭清頭頂的呆毛飛快的鑽進其他頭發間,他小聲嘀咕道:“我是四月的生日,農曆計算,大概還要幾天才會過生日吧。”

  “嗯?”托馬斯皺了皺眉頭,隨即低下頭,非常嚴肅的說道:“那麼,我想用一些比較快捷的方式直接抵達目的地,但是要求你必須成年,所以……”

  “知道了,知道了!”鄭清頓時興奮起來了:“是不是‘幻影顯形’或者是‘隨從顯形’?還是什麼別的瞬移之類的?”

  “咳!”托馬斯尷尬的咳了一聲,嘿然道:“雖然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但是大概明白你的意思,難道你的老師教了你這些東西?不過我們通用的叫法是‘遁’。準備好!”

  說著,不等鄭清應答,伸手便將他抓住。隨即,在一陣輕柔的呢喃聲中,鄭清感到全身四萬八千個毛孔似乎同時發出舒服的顫抖的呻吟,一陣刺眼的光狠狠紮進他的眼中,他的眼前一黑,頓時失去了知覺。

  等到鄭清的意識清醒過來,舒適的感覺還沒有退去,身子仍有些發軟。 但是他的眼前是一片漆黑,隻是根據周圍嘈雜的聲音他還能夠判斷自己已經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

  “這裏一直這麼黑嗎?”沒看到托馬斯,鄭清有些緊張,扯著嗓子喊道。

  周圍頓時靜了下來。

  “如果我是你,來到一個陌生的地方後第一個反應絕對不是大吼大叫。”托馬斯輕鬆的聲音在他旁邊響起,呢喃的咒語聲也隨之響起,隻是無論怎樣鄭清都看不見他的身影。

  伴隨著咒語聲,一陣酸酸的刺痛裹著鄭清的眼珠狠狠揉了揉,逼出他一串淚珠。鄭清痛苦又舒服的哼了一聲,用手捂住眼睛,狠狠眨了兩下。

  溫和的陽光透過指縫掃過鄭清的眼珠。鄭清飛快的放下手,正好掃見托馬斯收起一個棕色的筆記本,而周圍許多穿著各式奇裝異服的人正用好奇的目光打量著他。

  “很好,很好。”托馬斯臉色有些蒼白,顯得很緊張,但見到鄭清睜開眼睛,不由笑道:“我一向認為隻有不合格的巫師,沒有不安全的咒語,看來這種認識是對的。”

  “但是你並沒有關照我要閉上眼睛。”鄭清低下頭擦著眼睛,不滿道。

  “我以為這樣的話,你會對施法安全有更深刻的印象。這對你以後是很有用的。”托馬斯很不負責任的拍拍他的肩膀。似乎回到這個世界讓他不那麼謹慎了,顯得很是飛揚灑脫。他身上挺括的西裝也變成了寬大的灰色袍子。

  “這裏就是你提到的坊市吧。”鄭清拘謹的摸摸鼻子,整整衣服,將目光轉向周圍,他頭頂的呆毛也重新炸了起來。
hk84888863 發表於 2018-3-20 04:02
第12章 4季坊
  這是一個寬敞的大殿,上百根巨大的柱子零落的散布在整片區域,支撐起巨大的弧形穹頂。一個個門庭光亮的商店繞柱而立,閃爍著各色毫光,繚繞著五彩雲煙的牌匾彰顯出誘人的神秘。穿著道袍、袈裟、儒服的各色顧客往來不絕,間或一兩個身著寬大鬥篷或者華麗修士服的外國人,將整個大殿的氛圍烘托得格外熱鬧。

  “這裏是巫師們交易的聚集地,被稱作四季坊,意思是一年四季都會開市的地方。整個巫師界總共有九處四季坊,而中華地區擁有其中的三個坊市:大明坊、紫禁坊、金陵坊。”托馬斯拽著流連的鄭清,邊走邊解釋:“這裏就是大明坊,離你家最近。清單上羅列的東西這裏都能買到。”

  說話間,兩人路過一個草綠色的郵筒,托馬斯從懷裏掏出皮夾,抽出一張卡片,在郵筒側麵的卡槽裏刷了一下,伴隨著“滴滴”的聲音,一份散發著油墨香味的報紙便從郵筒上麵的嘴裏吐出。

  “這就是魔法嗎?”鄭清好奇道。

  “這是自動售賣機。”托馬斯搖著頭打開報紙。

  鄭清尷尬的偏過頭,掃見報紙側麵一個巨大的標題:“泛中華區巫師代表大會在安邑隆重開幕……姬子發表重要講話”,下麵占據了半個版麵的照片上,一片黑壓壓的腦袋安靜的戳在那裏,將一個揮舞著手臂的男人身影映襯的格外巨大。

  “螺祖服飾,您的尊貴選擇。”伴隨著舒緩的音樂,充滿誘惑的聲音從旁邊一家商店裏傳了出來。鄭清忍不住扭頭看去,透明的玻璃櫥窗後麵,幾位絕色模特正隨著舒緩的音樂翩翩起舞,那隨著音樂隱約袒露出來的雪白肌膚讓鄭清忍不住咽了幾口唾沫。

  “如果實力不夠,絕對不要來這裏。”托馬斯呼啦啦的翻著報紙,頭都沒有抬一下,哼道:“否則你會真正理解商人的意思。”

  “真美。”鄭清的眼神有些呆滯,嘿嘿傻笑道:“我要去買衣服。”

  “你會的,但不是在這裏。”托馬斯有些無奈的重新抽出棕色筆記本,輕輕拍了兩下鄭清的腦袋,歎道:“這些家夥的擦邊球越來越精妙了。不過那幾個傀儡的確費了一番心思啊。”

  渾身打了個冷戰,清醒過來的鄭清再也不敢四處張望,抄著手老老實實的跟在托馬斯身後。

  “就是這裏,”托馬斯將鄭清推進一個看上去很是熱鬧的小鋪子,說道:“進去後將你的清單遞給雲母,拿到成衣後先呆在這裏等我。我去幫你買丹鼎玉器之類的裝備。”

  還沒等鄭清說話,托馬斯就化作點點星光消失在原地。

  鄭清歎口氣,抬頭看了一眼這家成衣鋪。

  雲想依。

  名字挺美,就是鋪麵看上去不大。鄭清撇撇嘴,推門進去。

  與狹小的鋪麵相比,鋪子裏空間顯得很寬敞,上百平米大小的店鋪內,掛滿了各色長袍、手套。

  鋪子裏沒有人。除了滿屋子飄來飄去的雲朵與長袍,沒有一個店員,沒有絲毫聲音音,安靜的可怕。

  難道是幽靈開的成衣鋪?剛剛接觸巫師界的鄭清腦子裏充滿幻想。

  “歡迎光臨雲想依!”一朵白雲從屋頂飄落在鄭清麵前,翻滾著,吐出幾個雲氣凝成的字。

  鄭清呆呆的看著這朵白雲,不知是否應該掏出自己的毛筆寫字。

  然後他想起自己手中的清單,於是便傻乎乎的遞了過去。

  雲朵翻滾半天,堆出一張老婦人的臉,還掛著一副單片眼鏡。

  鄭清大約明白剛才托馬斯提到的雲母是什麼意思了。

  “哈,竟然是公費生!”麵前的這張皺紋橫生的老臉頓時綻成一朵盛開的菊花,噴出一串花體字:“衣服料子我家店裏最正宗了,正好昨天起了一批陳年寒蠶絲。至於手套,黃鹿皮的怎麼樣?價格合適,而且質量也很好。”

  鄭清連連點頭。

  “先量量尺寸。”老婦人噴出這幾個字後,便散做一朵一朵的小巧雲朵。雲朵繞著鄭清靈巧的翻滾,收束,很快便織成一件合體的袍子。鄭清明白鋪子裏為什麼這麼安靜了。

  “站直身子!”雲朵吐出一個巨大的歎號。

  鄭清連忙繃直了身子,一動不敢動。

  “好了,需要等幾分鍾。”雲氣織就的長袍樣式變換了幾次,最終離開鄭清的身體,重新幻作老婦人的臉,“大一的新生?”

  鄭清笑著點點頭。

  “看著你們這些年輕娃娃心情就好。”雲母吐出一串的花體字:“公費生可以免費獲贈一杯飲料,你想要青蜂兒還是琥珀光?”

  鄭清試著指了一下青蜂兒。

  雲母點點頭,慢騰騰的飛走,很快就托回一杯淡綠色的飲料。U

  “你可以先去外麵轉一轉,四處逛逛。”老婦人和藹的看著鄭清,一串花體字流水般噴了出來:“老身需要給成品烙印符籙,還需要一段時間。”

  鄭清老老實實的點著頭,卻托著飲料站在一旁四處張望,沒有出去。

  雲想依裏客人來來去去,安靜而迅速。很多人都直接購買成品的袍子與鬥篷,極少有人選擇現場定製。

  “為什麼不讓我進去!”門口傳來一個粗聲粗氣的質問。

  鄭清回過頭,看見一個腦袋光溜溜的胖子抓著烤雞,想要進店被一朵烏雲攔了下來。

  “衣店內禁止飲食。”烏雲吐出了一串方方正正的宋體字。

  原來這些雲朵能夠聽見聲音,鄭清心底默默想著。

  “他為什麼可以!”胖子眯著眼睛,瞅見鄭清手裏的杯子,大聲質問。

  “他是公費生,飲品為我店贈送。”雲朵的回複刻板簡短。

  胖子愣了愣,將烤雞惡狠狠的塞進肩上背著的褡褳裏。油膩的雙手在褡褳上隨意蹭了蹭,重新看向烏雲。

  烏雲沉默的飄向一旁。

  胖子抖著三層下巴,擠進了這家成衣鋪。

  鄭清看著眼前這陌生的場景,心底微惘。

  昨天的這個時候,他還與高中同學在酒桌上高談闊論,追憶青蔥歲月與同桌的她,暢想三五年後的意氣風發。

  今天的自己就一頭撞進這神奇的世界,看著白雲吐字,彩雲織衣,烏雲攔路。

  人生有時候就是這麼奇妙,今天的你永遠不知道明天麵對的是怎樣的自己。
hk84888863 發表於 2018-3-20 04:02
第13章 雲想依
  “為什麼沒有合適的!這是歧視!歧視,赤!裸!裸!的歧視!”

  騷亂打斷了鄭清的思緒。

  他回過頭,看見剛才擠進店鋪的胖子正揮舞著粗短的胳膊,聲嘶力竭的嚷嚷:“我要投訴!我要向四季坊管委會投訴!要向治安局控告!”

  “但是店裏最大的雲母也沒辦法為您完整量體。”老婦人一臉無奈的噴出一串巨大的楷體字:“真的很抱歉啊,客人。”

  鄭清看著麵前這個有三層下巴,腦袋光溜溜的宛若一個鴕鳥蛋,身子好像一座小山的胖子,忍不住哧哧笑出聲來。

  兩道利劍般的目光惡狠狠紮了過來:“你笑什麼!”

  鄭清漲紅了臉,有些不知所措。

  “剛才他們說你是公費生?”胖子腆著大肚子,邁著沉重的步伐挪到鄭清麵前,居高臨下的俯視他。

  起碼有兩米高,鄭清在心底估計。店鋪裏的雲朵三三兩兩的飄了過來。

  “第一大學的公費生?”胖子追問了一句。

  鄭清點點頭,抿了一小口青蜂兒。

  這個飲料與它的名字甚是搭配。色澤青碧如玉,入口冰涼,有蜂刺般的灼痛,滑到胃裏卻暖洋洋的,很是舒服。

  喝起來像味道很淡的酒。

  “公費生就能看不起人!就能嘲笑別人?!”胖子的喊冤聲震天響。

  鄭清小心的向後退了一步,他覺得自己的耳朵都要被震聾了。

  “公費生就有特權在店裏吃東西?”胖子努力睜大自己的小眼睛,怒視鄭清。

  鄭清一口青蜂兒含在嘴裏,聽到這句話,頓時不知道該咽下去還是吐出來。

  蜂刺的灼痛在嘴裏發酵著,將他的眼眶熏的微紅。

  “抽出你的法書,讓咒語洗刷我的恥辱!”胖子拉開架勢,好像唱歌一般詠歎著,從油膩膩的褡褳中抽出一本土黃色厚鼓囊囊的軟皮書,在手裏嘩啦啦的甩著。古怪的低吟與閃爍的光芒從書頁裏隱隱傳來,透出一絲危險的氣息。

  “什麼是法書!”鄭清急忙忙的咽下那口青蜂兒,叫道:“法書是幹嘛的!”

  胖子的三層下巴抖動半天,胖臉上的一雙小眼睛幾乎擠成了一條縫,喉嚨裏“嗬嗬”著,半天一句話也沒說出來。

  鄭清端著青蜂兒,一臉茫然。

  那本軟皮書最終又被塞回褡褳裏。

  鄭清心底的長出一口氣,一氣喝光剩下的小半杯青蜂兒。

  劇烈的刺激讓他用力眨了眨眼。

  “我晚些時候會再來的,希望到時候會有合適的雲衣,否則,我一定會向學校,向四季坊投訴的!”胖子轉過身子,憤憤不平的對一邊的雲母表達自己的不滿。

  幾朵烏雲彬彬有禮的將他請了出去。

  “現在這些小家夥越來越沒有禮貌。”一朵潔白的雲彩飄到鄭清麵前,堆出雲母愁眉苦臉的麵孔,吐出一個氣圈,噴出一串字:“不像話!越來越不像話!教養不像話,身材更不像話……小夥子,這是你的校袍。”

  一個大大的手提袋遞到鄭清麵前,鄭清打開數了數,裏麵是自己的兩件院袍、一件鬥篷、還有七雙鹿皮手套。

  “謝謝您的飲料,麻煩您了。”他將杯子還回去,接過衣袋,對雲母露出燦爛的笑臉。

  “歡迎下次再來。”雲母笑嗬嗬的將他送出店鋪。

  街上,托馬斯正舉著兩杯青碧色的飲料向他打招呼。

  “我剛剛在店裏喝過這個。”鄭清結過杯子,

重新抿了一口淡綠色的液體,體味著‘青蜂兒’的刺激滋味,忍不住問道:“我怎麼感覺‘雲想依’對公費生有些格外的優惠呢?”
  “不是感覺,是事實。”托馬斯翻了翻鄭清帶出來的衣袋,也抿了一口青蜂兒,咂咂嘴,道:“公費生意味著你的潛力非常大,大到學校願意免費訓練你。四季坊的商人們也喜歡錦上添花,給你們一些惠而不費的優待……這是你的工具箱。”

  說著,他將一根兩尺長一尺高的黃色木頭箱子遞給鄭清。

  “謝謝。”鄭清點點頭,接過箱子,繼續問道:“剛才我一直想問,那些校袍為什麼要用一些奇特的材質?”

  “寒蠶絲織的校袍能幫助你們在平時保持清醒的頭腦,做實驗的時候清醒的頭腦是最重要的。至於手套,主要是隔絕一些實驗中的有毒有害物質。你的鹿皮手套足夠大學使用了。當然,惡龍皮的更好,還能隔熱,一些高級別的實驗都可以用,隻是比較貴。如果遇到這種實驗,你可以申請學校的公用手套。”

  “什麼是惡龍?”鄭清打開箱子,埋頭翻看,順口問道。

  “就是西方的龍,卓艮一族,像蜥蜴但長翅膀的那種……區別東方的蛟龍,你應該了解這些。”

  “為什麼還有電子秤之類的東西?我是說, 我們還要學習怎麼維修機械嗎?”蹲著的鄭清抬起頭,舉起一個改錐模樣的東西,疑惑的看向托馬斯。

  “科技也是能力的一種。很多巫師都是偉大的科學家。”托馬斯回答的很簡潔。

  “那以後我就不會擔心出來找不到工作了。”鄭清心底終於感到踏實一點了,收起箱子,有些振奮的說:“我一直覺得巫師很難找到合適的工作。”

  “什麼是巫師?”托馬斯反問道。

  這真是個挺大的問題。

  “你之前說過,那些修士、祭司、超能力者、甚至吸血鬼、狼人,都算巫師。”鄭清皺起眉,細細思索,慢慢回答道:“就像天文家、地理家、化學家、數學家,都算科學家一樣。”

  “如果科學家是發現問題,然後運用邏輯與知識解決問題的人。那麼巫師應該是發現問題,然後用超凡能力解決問題的人。”

  “視野狹窄了點,但是類比還比較恰當。”托馬斯讚許的點點頭:“就像你說的,既然巫師能夠解決問題,你還會擔心找不到合適的工作嗎?”

  鄭清啞口無言。

  四季坊的店鋪都是繞著一根根巨大的石柱開設的。每根柱子下的店鋪都在經營類似的生意。

  雲想依的旁邊就還有兩家服裝店。

  一家叫綠兮紡,一家叫拂地垂。

  距離這根柱子不遠處的另一根石柱下麵則是一家文具店,店門口的牌匾上寫著四個大字—筆墨生寒。

  文具店左右各有一家書店。

  左邊的叫三味書屋。

  右邊的是三有書屋。
hk84888863 發表於 2018-3-20 04:02
第14章 公費生買不起寵物
  鄭清站在三有書屋的門前,神情茫然。

  從八歲開始跟著先生練字,鄭清在三有書屋裏度過了童年、少年,進入了青年。十年的歲月可以讓人忘記很多東西,也可以讓人記住很多東西。

  比如書屋的名字、比如書屋的格局、比如書屋的味道。

  眼前這家三有書屋從名字到格局與自家先生開的店鋪一模一樣,隻有味道稍有區別。

  因為這家書店關門了,多了一些荒廢的氣息。

  書屋門庭緊閉,屋簷下、窗棱上都落了一層厚厚的塵土,看情況已經很久沒有人來了。

  鄭清湊上前去,透過黯淡的玻璃向書屋內看去,漆黑一片。

  隱約有一兩個綠色的光點。

  他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課本要在三味書屋買。”托馬斯在不遠處喊道:“在這邊!”

  鄭清拍了拍手上的塵土,怏怏離開窗台。

  屋子裏,一隻黃花狸眨眨眼,打了個噴嚏,吹起一地的塵土。

  隔著文具店,兩家書店的境況截然相反。

  三味書屋的客人很多,而且來來往往大部分都是年輕人。

  據托馬斯介紹,這家店與雲想依一樣,都屬於第一大學的合作商家。學校的很多采購要求都是按照他們的製式。

  “第一大學,大一新生必修課本。公費生。”托馬斯簡潔明了的衝櫃台後麵的店員說道。

  “您稍等。”店員露出職業化的標準笑臉,揮筆寫下幾個字,將紙揉了揉,丟了出去。

  紙團飄到半空,化作一隻飛鶴,沿著過道,翩翩然飛到店後去了。

  “旁邊那家書店為什麼關門了?”鄭清羨慕的看著那隻紙鶴,漫不經心的問道:“這兩家書店名字這麼像,是不是一個老板啊。”

  直覺告訴他,旁邊關門的三有書屋就是先生開的三有書屋。

  但是先生為什麼離開這裏,隱居到自家那個平凡的小區,很值得商榷。

  無數武俠故事裏的陰謀、愛恨、複仇等諸多橋段在鄭清腦海裏翻滾盤旋。

  他隻能小心翼翼,旁敲側擊,唯恐給先生帶去麻煩。

  三味書屋店員僵硬的笑臉沒有一絲變化,他目視前方,對鄭清的問題沒有絲毫反應。

  托馬斯則瞟了他一眼,慢悠悠的回答:“無非是老板有事。商場裏關門的店鋪那麼多,你有時間關心這個,不如關心一下清單上還有什麼東西沒有買。我晚上還要趕幾千裏路,填一份報告呢。”

  鄭清覺得他的目光大有深意,連忙熄了繼續問下去的念頭。

  “您的東西,請收好。”那隻紙鶴帶著一個紙箱飛回櫃台,店員機械的微笑著,將木頭箱子打開,推到托馬斯麵前。

  “唔。”托馬斯掃了一眼,將鄭清拉到箱子麵前:“對一下清單。”

  鄭清抽出那張寫滿書目的清單,一本本數起來。

  “姚小米的標準咒語,愛瑪的天文,章-司馬的基礎符籙,李奇黃的藥劑,易甲子的占卜,大曆史,卡爾的魔法哲學……這是什麼?”數到最後,鄭清舉起一本裝訂非常簡易的書問道:“書單裏沒有這本,是不是給錯了?”

  “這是學校送給你們的入學指南。每年都有新生在學校裏迷路,或者不小心打傷臨鍾湖裏的河童。所以學生會的老生們編纂了這本書,讓你們在學校裏少走一點彎路。”托馬斯歎口氣:“雖然這本書裝訂很差,但是裏麵東西值得看一看。”

  鄭清點著頭,

將這本《走進第一大學》塞進紙箱裏。
  “書單交給店員。”托馬斯吩咐。

  鄭清將那張泛青的書單遞給那個麵孔僵硬的店員。

  店員將這張紙舉到眼前,雙眼圓睜,眼珠吱扭扭的凸了出來,射出兩道金色光芒,對著書單掃了幾遍。

  當書單重新回到自己手上的時候,鄭清發現上麵那一串串書目已經消失不見了。消失的那些名字正安安穩穩的呆在自己旁邊的這幾個箱子裏。

  “你沒有空間裝備?”托馬斯好奇的看著鄭清準備扛起箱子的模樣,忍不住問。

  “啊,你說那個啊,我有的。”鄭清忍不住向四周看看,臉色微紅:“以前先生不讓我在外麵隨意使用這個。”

  說著,他伸手從懷裏摸出那個繡了金色符文,巴掌大小的灰色的布袋,對著摞在一起的幾個箱子,抖了抖袋口。

  幾個箱子頓時化作一道流光鑽進了袋子裏。

  “非常漂亮的口袋。”麵孔僵硬的店員忽然在旁邊開口稱讚,將鄭清嚇了一跳。

  他一直以為這些店員隻會程序化的執行機械問題。

  離開書店前,鄭清又回頭看了一眼旁邊的三有書屋。

  冷落的門庭在熙熙攘攘的四季坊中顯得那樣獨特。

  他決定回家後盡快找到先生問個清楚。

  托馬斯皺著眉,在前麵慢悠悠走著,似乎在思考什麼。

  兩人一時間陷入一股奇異的安靜氣氛中。

  直到他們路過幾家寵物店,店鋪外麵的籠子裏小動物們嘰嘰喳喳的吵鬧聲才重新打破兩人間的沉默。

  一頭細隼站在屋簷上顧盼生威,高傲的俯視著眾生。

  屋簷下的泥巢裏,幾隻燕子露著腦袋東張西望;旁邊的卯榫架上掛著幾隻打盹的烏蝠。

  牆壁上,兩條蜥蜴探著細長的爪子,慢悠悠的四處溜達,不時吐出鮮紅的舌頭,威嚇那些嗡嗡亂飛的蠅子。

  店前的空地上,三隻奶貓正按著一頭肥碩的大老鼠一頓暴揍,旁邊一隻兔子舉著自己的蘿卜看的津津有味。

  “這些小東西真有趣!”鄭清齜牙咧嘴的看著那隻可憐的大老鼠,嘟囔道。

  “是啊!”托馬斯回過神,臉上流露出滿意的笑容:“我們巫師與白丁最大的區別就是我們對於大自然的敬畏與熱愛,還有與這些大自然夥伴們的良好友誼。作為一個巫師,你可以不喜歡法術,但是你不會不喜歡這些小動物的。”

  “那我可以買一個嗎?”鄭清聞言精神一震,連忙抬起頭,眼睛裏流露出一絲渴望。

  “不可以。”托馬斯很幹脆的搖搖頭,“你是學校的公費生,獎學金隻足夠你準備學習用具。連你的生活費都要自己想辦法,更不要提寵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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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法書
  鄭清喪氣的垂下頭,但很快又抬起頭,眼神閃動,道:“那我可以拿外麵的錢換這裏的錢嗎?”

  “當然可以。”托馬斯的臉色微微發紅:“貨幣兌換在入學指南上有專門的篇章介紹,你可以稍後關注一下。不過用白丁的錢買巫師的東西,一向很不劃算,就像那隻烏蝠。”

  他伸手指了指吊在櫥窗頂沿的一團黑乎乎的東西,道:“那隻烏蝠沒什麼特殊的能力,並不是什麼高級的寵物,但是它的價格用外麵的貨幣支付大概要十來萬,還需要收取10%的手續費。”

  鄭清立刻將頭扭過去,放棄了自己剛才的想法。

  “你不是有隻寵物嗎?”托馬斯疑惑的看著他:“寵物有一隻就可以,它們都是很靈性的。如果你豢養幾隻不同的寵物,它們之間很容易發生衝突。”

  “我有隻寵物?”鄭清大為詫異。

  家裏確實有兩個小動物。

  一隻倉鼠,一條小狗。

  倉鼠不知什麼時候來到他家,然後自己在陽台上用鋸末與棉絮搭了個小窩。這個小家夥頗有靈性,會自己收拾糞便、殘渣等髒東西,然後趁著陽台開窗的時候把髒東西丟出去。鄭教授發現這些後,很是意外。老人總有這樣那樣的講究與顧慮,在他的嚴令下,這隻倉鼠就堂而皇之的在陽台住了下來,偶爾還能享用一些鄭家祭祀的食物。

  小狗則是前段時間,鄭清晚上在路邊撿到的一隻懷孕母狗生下的崽兒。那隻母狗在生完幼崽後就消失的無影無蹤。鄭清擔心它被人套去燉了香肉,但尋了數日終究沒有結果。

  家裏雖有兩個小家夥,然而托馬斯提到寵物的時候,鄭清並沒有想起它們。

  就像有的人喜歡創業,他們並不是真的喜歡焦頭爛額與層層重壓,隻是喜歡創業成功所帶來的財務自由。

  先生曾經說過,為腹不為目。

  鄭清心裏的寵物,是巫師的寵物。

  作為一個成年後才真正接觸的陌生世界,鄭清與托馬斯、與四季坊之間總有一種淡淡的疏離。

  即使他漫步在道袍與鬥篷之間,他仍舊是那個剛剛畢業的高中生。

  他並不是需要一隻寵物,而是需要這個寵物帶給他的真實感,對巫師世界的真實觸感。

  “你家的那隻小狐狸。”托馬斯一邊漫不經心的說著,一邊自顧自的打量著左右的店鋪,不時低頭看看自己手中的那個手機,“雖然不是什麼強大的靈獸,但是身為妖狐一族,還是很不錯的寵物……就是這裏,上元書肆,巫師聯盟指定的特許經銷商。”

  “你是說波塞冬嗎?那不是條小狗嗎?”

  “波塞冬?很強大的名字。當然,我很確信那是一隻妖狐。雖然不知道你是怎麼得到它的,但很明顯它已經成為你的寵物了。”托馬斯指著麵前一家古樸莊嚴的鋪子,對鄭清說:“現在,你先去買自己的法書。作為巫師最重要的施法工具,你需要自己決定買哪一本。我能給你的建議隻有‘直覺’兩個字。”

  “都要用法書嗎?”鄭清抬起頭看看門口的牌子上那本翻開的硬殼書木雕,有些緊張。

  “是啊是啊,”托馬斯臉上突然顯現出一些不耐煩,這讓他原本有些嚴厲的氣質顯出一絲沉重的壓力:“我應該想到你會提這個問題的,是的,總是相信自己掐法訣的威力,就像日本的那些忍者,從來都隻相信自己結印的速度,難道你們就不能想象既有威力又有速度的施法方式?為什麼總是懷疑權威呢?”

  “我隻是有點好奇。

”鄭清覺得托馬斯激動的有點莫名其妙。
  “進去吧,我在外麵等你。”托馬斯的聲音有些低沉。

  法書,就是清單列表裏的巫師書。

  按照托馬斯的解釋,法書是巫師施展咒語的主要手段。

  巫師們在日常學習與實驗中,將咒語解析並抄錄在法書上,在使用時通過吟誦或其他手段激發後,咒語才能真正展現自己的威力。

  通俗的理解,沒有法書的巫師,就像沒有牙的老虎。

  上元書肆的門庭裝飾古樸莊重。青黑色的台階與地板上篆刻著繁複的符文,暗紅色的沉重木門反而異常簡潔,隻在門楣上掛著‘上元’兩個字的牌匾。

  進門的吧台後放著一座寬大的櫥櫃,裏麵掛滿了各種證書。

  “巫師聯盟法書製作與銷售特別許可證”

  “月下議會—博洛尼亞法書指定經銷商”

  “羅浮—宋版法書指定經銷商”

  “第一大學法書研究所合作夥伴”

  ……

  一排排的榮譽與特許證明掛在那裏,彰顯著店鋪的底氣。

  “下午好!”書店的夥計長得瘦瘦高高,穿著青色長袍,帶著一副小圓眼睛,滿臉笑容的招呼鄭清:“我是上元書肆的業務經理,您可以稱呼我小源。您是秋季入學的新生嗎?需要什麼樣的法書呢?”

  鄭清沒著急回答。

  書肆裏擺放著許多木頭櫥櫃,上麵罩著厚厚的透明玻璃。透過玻璃櫥窗,可以看到一本本法書被整齊的擺放在架子上。

  “我想先看看,了解一下。”鄭清含糊的說道。

  托馬斯再三強調了法書對於巫師非常重要,又說挑選法書需要依靠巫師的直覺。

  直覺是什麼?

  鄭清有點莫名其妙。

  他繞著幾個櫥櫃轉了兩圈,盯著那些版式華麗的書籍看了半天,沒有一點心血來潮或者心有靈犀的感覺。

  “這邊是西式的硬封精裝。”旁邊的業務經理小源看到鄭清在櫥櫃前駐足觀看,連忙上前介紹:“您如果想仔細看看,我們可以為您取出來。”

  鄭清猶豫了一下,點點頭。

  小源抽出一副潔白的軟皮手套,將櫥櫃中那本厚重的法書取出來,小心的翻動著。

  “這本是十七世紀威尼斯的裝訂本。風格延續了威尼斯一貫的華麗。巴登-符騰堡的胎牛皮,鑲銀符文;軋金口,上麵有‘靜心凝神咒’的書口畫,當然如果您需要,店裏也能找到書口畫是‘歎息橋之吻’的威尼斯裝訂本——年輕人都喜歡這那種風格。您看,這本法書的書角包了銀,前扉還有大師繪製的‘五蘊驅魔咒’,即使您不記錄咒語,單純用這本書也能砸散幾頭凶靈。”

  “多少錢?”

  “承惠十八枚玉幣。”店夥計笑容可掬的點著頭,遞給鄭清一副手套。

  “有點沉。”鄭清戴好手套,掂了掂那本書,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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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又是這隻胖子
  “看看這本,十七世紀博洛尼亞的裝訂本,比威尼斯的輕一半。裝訂也很精美,卡米拉的頭層皮,底紋嵌著愛琴海人魚的尾鱗,蘸花口,上麵是波塞冬與四位小天使的故事。書背上五道金線起脊,抬頭給您空下了可以鐫刻您的符號。扉頁是雅典娜的禱文,哈蒂法的亞麻布紙,摸上去讓人感到心曠神怡。”

  “多少錢?”

  “承惠二十三枚玉幣。”小源經理臉上都要笑出一朵花了。

  “太貴了,太貴了。”鄭清小心翼翼的把書還回去。

  “那這本,十八世紀阿什莫爾的裝訂本,古樸厚重,北海布倫特鯊皮,手感細膩,滾金口,延續著鯊皮淡藍色的餘韻,簡潔、幹淨。冰蠶絲質的書簽帶,內頁是半透明的魚皮紙,最適合頻繁記錄咒語了。”

  “多少錢?”

  “承惠十五枚玉幣。”

  “總感覺血腥味太大。”鄭清戀戀不舍的摸了摸封皮,把書又還了回去。

  接連看了幾本樣書,價格都讓人有些咋舌。

  獎學金數量很有限,不能全都用在一本法書上。

  他決定再多挑挑看。

  跟著店夥計繞過一座書櫃,鄭清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雲想依中的那個胖子。

  此時的胖子手裏沒有拿著烤雞,肩膀上掛著的褡褳也似乎幹淨了許多。

  他正皺著眉,一臉無聊的跟在店員身旁挑選法書。

  鄭清不喜歡這個長著鴕鳥蛋腦袋的家夥。

  他收住腳,打算繞到另一個櫥櫃展台去。

  但是鴕鳥蛋動了一下,看到了鄭清的身影。

  “喲,公費生來啦。”胖子用他那洪亮的嗓門打破書肆內的靜謐氣氛:“剛才忘了問,你是今年大一的公費生嗎?”

  書肆內原本悠閑挑書的客人們紛紛抬頭,將目光落在鄭清的身上。

  鄭清似乎聽到了一些竊竊的私語聲。

  “是的。”他簡短的回答道。

  他的耳朵有些發燙。

  他覺得很尷尬。

  小時候看病的經曆讓他的性格變得有些敏感。他討厭與眾不同、討厭特立獨行,討厭別人用異樣的眼光看著自己。

  讀書後,他最喜歡的一個詞是‘和光同塵’,水利萬物而不爭,和其光,同其塵,天下莫能與之爭。

  然而,胖子的大嗓門問候將鄭清展示在眾人審視的目光下,這種感覺很不好。

  “難怪你沒有法書。我哥哥也是第一大學的公費生,學校每年都給他發一遝簡裝本的法書作為獎品。就是我剛才用的那本。”他拍了拍褡褳。

  鄭清想起他那本鼓鼓囊囊的土黃色軟皮書。

  把三本軟皮書摞起來,就能完美還原這個胖子的下巴。

  想到這點,鄭清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

  “但是我想要本新的法書。出門在外,簡裝本根本拿不出手。我跟我哥說,總要有本精裝的經典版本法書,才不會丟他的麵子。你知道,他也是公費生。”胖子旁若無人,繼續用他那洪亮的嗓門嚷嚷著:“他去年入校的,他們那一屆總共隻有五個人拿到了全額獎學金,不像今年。你知道今年一共多少拿全額的公費生嗎?”

  鄭清搖搖頭,沒有說話。

  周圍那些感興趣的目光仍在他的身邊逡巡,他覺得很不自在。

  “我也不知道。”胖子咧嘴笑了一下:“我其實就是詐你一下。看來公費生也並不比我們這些普通學生多知道什麼嘛。”

  周圍響起幾聲輕笑,

似乎覺得胖子說的很有趣。
  鄭清努力無視這些幹擾。

  他是來買法書的。

  他需要用自己的直覺給自己挑選一本合適的法書。

  這本法書接下來將陪伴他度過很長的一段日子,是他在巫師大學裏成功生存下來的基本條件之一。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笑著看向旁邊的書店經理小源。

  小源經理非常識趣的湊了過來,指著櫥櫃中一本風格華麗的法書問道:“這本怎麼樣?據我所知,每年都有公費生買這本法書。”

  鄭清緊了緊手上的軟皮手套,接過小源遞過來的樣書。

  “這是十九世紀巴黎的裝訂本,浮華、比較接近現代風格的華麗。雖然是二層皮,但是羅馬尼亞火龍皮層一貫很厚實,可以切出五六層來,二層的話,手感與質地恰到好處。也是軋金口,上麵是《新約·馬太福音》第七章——你們要進窄門。因為寬門大道進去的人也多,那是通向滅亡的;窄門小路找到的人少,是通向永生的。”他用深沉的語調詠歎道。

  “我買這本怎麼樣?”胖子擠到兩人身邊,一把抓過鄭清手中的法書,嚷道:“我記得我哥有同學也買的這本。這本多少錢?”

  “承惠十三枚玉幣。”小源喜笑顏開,連連稱讚胖子的眼光獨到。

  胖子原本的導購經理陰沉沉的看著半路跑掉的客人,沒有說話。

  鄭清撇撇嘴,也沒有說話。

  他很懷疑這頭胖子能不能像福音中說的那樣走進窄門。

  而且他覺得這個邋遢的胖子,不管拿怎樣華麗的法書,在他印象裏都是一副拿著鼓鼓囊囊土黃色軟皮書的模樣。

  “你是哪個學院的?”看著書肆的經理給那本巴黎裝訂本打包,胖子忽然回過頭,瞪著小眼睛看向鄭清:“我差點忘了問了。”

  “九有學院。”鄭清飛快的回答。

  他希望這頭胖子能快點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中。

  “我猜也是,書呆子的學院。”胖子點點頭,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看你這幅打扮肯定不是阿爾法跟亞特拉斯的人。如果星空學院的,之前在雲想依,即使你沒有法書,也會揮著拳頭衝過來的。”

  鄭清默默的看著手邊另一本厚重的樣書,不確定要不要丟過去砸在那三層下巴上。

  “我哥是亞特拉斯的,但我今年被分到阿爾法學院了。”胖子仍舊在喋喋不休:“相對來說,還可以容忍。畢竟阿爾法學院都是一些很有教養的學生。如果讓我進九有學院,我寧可退學。我哥曾說過,考試很強的巫師,並不是真正強大的巫師。”

  “那麼你考試肯定很差勁。”鄭清肯定的點點頭。

  胖子皺著眉,總覺得鄭清回答邏輯有點問題。

  “您好,客人,您的法書已經包裝好了,請您查看。”書肆中的店員將正在費力思索的胖子請到前台去了。

  鄭清把手中的西式硬裝法書放在展櫃裏,轉身看向小源經理。

  “有沒有華夏風格的法書呢?這些西方款式感覺還是有些浮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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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私人訂製
  法書是巫師用來抄錄咒語的載體。

  就像木頭可以承載烈火,陶器能夠盛滿清水。

  不同的魔咒有不同的作用,它們對於載體的要求也各不相同。

  比如烈火法咒,如果用魚皮做的法書來記載,會因為陰氣太重而影響咒語的效果。所以阿什莫爾的裝訂本常被用來抄錄水行咒語,巴黎裝訂本被天主教的修士們用來頌聖,威尼斯的裝訂本經常出現在黑暗生物的手中。

  鄭清對這些細節一無所知。

  但他的直覺讓他摒棄了之前看過的那些外殼華麗,裝幀精致的法書。

  於是,在他提出要求後,小源經理將他引至華夏風格的法書展櫃前。

  “先秦竹簡,長二尺四寸,千年苦竹剖製,青暈包漿,七色鹿皮編連。外簡雕琢著整套‘叔在藪’烈火法咒,內襯是可以多次更換的設計。我們配了一套不同材質的內襯,包括桑皮紙、蜀山絹、二層狐皮、金銀篇等等。客人可以在使用完內襯後,在小店續訂覺得舒適的材質。”

  “還有這個,漢唐絹帛書,長五尺三寸,寬一尺八分,千年琥珀蠶絲織就,絲質優美輕柔,光澤細膩明亮。卷軸是琉球紫檀,手感溫潤,自帶提神醒腦的香氣,軸底陰刻著‘東方則明,月出之光’的咒語,這樣即使在黑夜之中,也完全不影響法書的使用。”

  “這邊還有宋版法書,樣式古樸典雅,用料考究嚴格。從穿線到裝訂無一不體現東方的曆史韻味。客人您喜歡什麼類型的呢?”

  書肆的經理將這些華夏風的法書一一陳列,細細解說。

  自從三層下巴的胖子叫破鄭清公費生的身份後,小源經理的態度就更加友好了。

  “價格呢。”雖然囊中羞澀,但鄭清卻不吝開開眼界,長長見識。

  他手上的軟皮手套換成了白色細亞麻布的手套。書肆還貼心的提供了一副單片眼鏡,讓他細細查看竹簡上的包漿,絹帛上的紋路,還有宋書裝訂的首尾。

  “先秦竹簡十五枚玉幣起價,根據配置的內襯還有上下浮動的空間;漢唐絹帛書十枚玉幣起價,可以更換卷軸,價格也不固定;宋版書五枚玉幣,統一價。”

  “賣的最多的是什麼類型的法書?”

  “大學標準款式,頭層鹿皮封麵,絲締書簽帶,黃銅嵌字、書角,空白扉頁,桑皮紙。”小源經理語速飛快:“因為是標準版式的,耐久度有限,一般學生都是一個學期更換一次,承惠一枚玉幣。”

  “這樣啊。”鄭清掂量著。

  “鑒於您是公費生,如果這些都不能滿足您的要求,小店還可以為您量身打製一本法書,絕對會令客人您滿意的。”似乎看到鄭清猶豫不決,小源經理很積極推薦:“上元書肆有巫師聯盟認證的法書製作大師,您完全可以放心。”

  “一定很貴吧。”

  “價格從一枚金豆起,上不封頂。根據您用料與要求不同,法書的價格也不一樣。您是公費生,人工還可以打七折。”

  “我去看看。”鄭清心底一樂,估摸自己能不能用三五粒金豆子買本法書。

  玉幣、金豆、銀角、銅子,是巫師界幾種貨幣,一枚玉幣能兌十粒金豆子,如果用三五枚金豆子解決法書問題,那麼自己最少可以省下六七粒金豆。

  按托馬斯的說法,一把銅子就足夠鄭清在大學裏一日三餐。六七粒金豆子估摸著足夠他一個月的生活費了。

  他的全額獎學金隻有十枚玉幣,

需要購買清單上所有的上學必需品,還需要顧及開學後的一些其他花費。
  鄭清感覺手頭有點緊張。

  自從知道貨幣兌換比率後,他已經放棄了向家裏要錢的打算。

  既然暫時沒有開源途徑,那麼就要學會錙銖必較。

  “這邊請。”小源經理將鄭清引至書肆深處的一座小門前。

  青色的雙扇木門,與店鋪整體偏暗的色調非常不搭。木門四周的門框上鐫刻著辟邪的符文,門扇上掛著神荼鬱壘的年畫。年畫有些舊,顏色有點發白。神荼鬱壘兩位大神倚靠在畫腳,懶洋洋的坐著,打著牌,看到有人來,隻是揮揮手示意知道了。

  鄭清咽了一口唾沫。

  “按規定,我不能進去了。”小源經理推開門,做了一個請進的手勢,一邊抱歉的笑著。

  門裏麵有些暗,門檻足有一尺高。

  鄭清打量著,小心的跨過門檻。

  木門在身後輕輕關閉。

  昏暗、安靜,再加上一股沉木的芳香,鄭清原本緊張的心漸漸安靜下來。

  屋子很大,也很空曠。

  四周的牆壁上掛著一支支燃燒的火把。

  屋子中央, 有一個巨大的櫃台。這是屋子裏最顯眼的東西。

  櫃台上麵堆著一蓬花白的頭發,在火光中抖動著。

  “有人嗎?”鄭清的嗓子有些發幹,聲音顯得有些顫抖。

  咽口唾沫,他走到櫃台前,準備再打聲招呼。

  還沒開口,那堆花白的頭發就猛然間飄了起來。

  一張幹枯的,充滿皺褶,好像一個幹核桃一般的老人臉出現在他視線中。

  鄭清嚇了一跳,伸手便抓出懷裏揣著的灰色布袋,

  老人呆滯的眼珠滾了滾,從布袋上滑過。然後低下頭,幹癟的核桃又消失在那張寬大的桌子後麵。

  “您好,”鄭清向後挪了挪,離櫃台遠了點。

  然後他躊躇一下,輕輕鞠了一躬。

  抬起頭,老人已經重新湊了上來,皺巴巴的臉幾乎都貼到鄭清的身上去了,黑漆漆似乎沒有一絲生機的眼睛死死地盯著他。

  “您好,那個……”鄭清嚇了一跳,抽身就想往後退,但是老人沒有一絲含糊探出右手,狠狠揪住他的衣領,將他拽到麵前。

  雖然看上去是個幹瘦的小老頭,但是他的手卻像一個鐵鉗子一般,將鄭清的脖子勒的生疼。

  “是的,是的,我明白。”

  還沒等鄭清開口,老人喃喃的聲音就在這個靜謐的屋子裏響起,顯得很飄渺:“很強大的靈魂,很強大,雖然混亂、龐雜,但其中蘊涵了一股純粹的氣息,我從來沒見過這麼強大的靈魂。這種感覺從來沒有過,你放心,東西我都準備好了,你會有一本強大的巫師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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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老人、精靈、皮子
  “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老人幹皺的臉擠成一團,原本就很小的眼睛更是消失在那縱橫的皺紋中。

  鄭清駭然發現自己全身都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束縛住,動彈不得。

  指尖動不了。

  眼皮眨不動。

  甚至呼吸都凝固了。

  除了胸口滴答作響的懷表,似乎隻有思維還在緩慢的流動。

  “厚重的,洶湧的,瘋狂的,爆烈的,強大的力量!”老人忽的睜開漆黑的沒有一絲眼白的眼睛,耳語般的喃喃道:“像數千萬人在一同呐喊,像數千萬心髒在整齊的震顫。我幾乎不知道該用什麼材料來承載它了。”

  他舉起手邊一個小木槌,敲了敲桌上掛著的一座銅鍾。

  “咣!”

  鍾聲悠揚,在這間封閉的屋子裏震蕩回響。

  一隻隻手掌大小,散發著綠色光芒的小精靈,隨著鍾聲,從屋子深處飛了出來。

  她們排著整齊的隊伍,將一卷卷鞣製好的厚重皮卷堆到了桌子上。

  一隻調皮的小精靈放下皮子後,振著翅膀溜到鄭清眼前,好奇的打量著這個陌生人。

  她穿著細紗紡的裙子,的胳膊上掛著閃亮的銀片,黑色的大眼睛忽閃忽閃,頭頂的細絲觸角也跟著抖動。

  “兮兮……”小精靈發出悅耳歡快的聲音,伸手揪了揪鄭清臉上的汗毛。

  小手冰涼,揪的很痛。

  鄭清覺得自己的腦袋似乎能動彈了,他試著眨了眨眼睛。

  小精靈仿佛受到驚嚇一般,倏然彈走,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店鋪深處的黑暗中。

  鄭清發現自己還是不能開口說話。

  他擠眉弄眼,費力的皺皺鼻子,向桌後的老人表達不滿。

  老人閉著眼,枯瘦的手緩緩拂過這些皮子,靜靜的感觸著手邊的材料。

  “咚、咚、咚、咚,”好像啄木鳥啄木般,他枯瘦的食指穩穩地叩擊著皮卷,一個又一個,平穩而不知疲倦。

  “龍的頭層皮太硬,二層皮又太軟。”

  “七色鹿皮太薄,承載不了這麼厚重的靈魂。”

  “豬皮是個不錯的選擇,但如果跟這個靈魂結合,惰性太強,會影響咒語施放。”

  “桑皮紙太脆,不好,不好。”

  “竹簡跟魚皮的屬性傾向都太強,太浪費這個靈魂了。”

  老人神叨叨的,嘴裏碎碎念著,忽然將桌上的皮子都推到地上。他的身子仿佛沒有重力似的,直直的飄到了半空中。

  鄭清驚恐的發現,自己的身子也不由自主的飄到半空。

  “厚重的大地之力,洶湧的天河之力,瘋狂的颶風之力,爆裂的野火之力,四象俱全,這是怎樣一個存在!”老人的鼻子貼著鄭清的身體,細細的嗅來嗅去,嘴裏喃喃的聲音不曾停止:

  “萬物皆有靈,每一本巫師書之中都存在著一個獨特的妖靈。施展法術就是通過這個妖獸靈魂與天地的感應,將巫師的力量幾何倍的放大。即使大妖的靈魂也沒有這麼狂暴。難道是凶或者靈?沒有可能啊!”

  “哦,知道了,知道了。熟皮都已經定型了,為什麼不試試生皮?為什麼我總是在這些地方執著呢?”老人身子飄飄然向後方退去,眨眼間就消失在黑暗中,空曠的屋子裏隻留下桌前半空中驚慌失措的鄭清。

  綠色的小精靈們重新飛了回來。

  她們收集起散落在桌下的皮子,又紛紛退去。

  隻有幾個‘兮兮兮’叫著的小家夥,

歡快的扇著翅膀,湊到鄭清眼前。
  她們一個接一個,舉著米粒大小亮晶晶的東西,丟進鄭清的上衣口袋。然後落到他的頭頂,拔掉他一根頭發。

  鄭清憤怒的眨著眼,但是這一次沒有一隻小精靈落荒而逃。

  她們‘兮兮’的唱著歌,每人帶著一根頭發飛回屋子深處。

  鄭清有些懷念那個恐怖的老頭了。

  過了很久,老人才重新回來。

  他的身旁漂浮著一張殘破的灰白色皮子。

  如果說小精靈們送來的皮子看上去還經過鞣製與清洗,顯得整潔幹淨。那麼這張灰白色的皮子仿佛剛剛從某隻妖獸身上剝了下來,上麵還掛著新鮮的血絲與殘肉。

  鄭清看的毛骨悚然。

  老人甩了個響指,鄭清恐懼的發現自己的右手傳來一陣錐心的痛苦,隨即右手不受控製的伸到身前。五個指尖滲出滴滴鮮紅。

  “按到這上麵!”老人聲音毫無起伏的冷冷道。

  鄭清驀然發現自己上半身可以動了。

  他咬咬牙將流血的右手按在這張皮子上。

  灰白色的皮子摸上去還有一絲溫熱的感覺,鄭清腦海裏不知為何浮現出一個痛苦嘶號的影子。

  指尖的血液與灰白皮子上的血肉粘在一起,立刻交融在一起。

  灰白色的皮子仿佛活了過來一般,吱吱呀呀的吸允著鄭清指尖的鮮血,順帶著將皮毛上殘存的那些血絲肉末都吞了進去。

  老人伸出手,猶豫片刻後卻又縮了回去,掏出一本黑色的法書。

  他曲起食指,敲了敲法書的封皮。

  法書嘩啦啦的翻到中間的部分,書頁中飄灑出星星點點的灰色光芒,又滑出一道道流暢的灰色符文。

  星點與符文在半空結成一個猙獰的灰色爪子,對準鄭清的胸口慢慢伸展開,又慢慢合攏。

  一點黑色,仿佛墨滴一樣的光芒從鄭清胸口飄了出來,在鄭清驚恐的視線裏,隨著那個灰色爪子的動作,投入手底這張顏色已經開始泛白的皮子上。

  黑色墨滴落在皮子上,鄭清指尖又是一陣遏製不住的劇痛,他甚至可以感覺到手中這張逐漸變色的皮子正在貪婪的吸取著自己的鮮血。

  漸漸的,他眼前一陣眩暈,似乎看到眼前這張泛白的皮子通體正在燃燒。

  老人皺著眉,眼看皮子上的火焰越來越黯淡,終於忍不住,伸出枯瘦的指頭戳了戳鄭清的胸口。

  “咚、咚、咚、咚!”宛若有人在耳邊擂起了響鼓,鄭清被震得清醒過來。

  他感到胸口的心髒正在瘋狂的跳動著。

  一股股的新鮮血液不要命的湧到鄭清的右臂,然後順著五個指尖流進那張燃燒著的皮子。

  上麵的火焰重新騰起明亮的色彩。

  直到鄭清的臉色重新慘白,心髒的跳動越來越沒有規律,也越來越微弱,皮子才漸漸停止了吸血。

  皮子上躍動的火焰也漸漸熄滅了。
hk84888863 發表於 2018-3-20 04:04
第19章 煉書、補血
  “差不多了,試一試啊。”老人看著火焰慢慢熄滅,提醒鄭清。

  鄭清茫然的看著他,迷糊的想到,一張皮子怎麼試啊。法書不都是書本的樣子麼?難道我這本法書很特別,是獸皮卷嗎?

  皮子軟軟的趴在半空中,扭了扭,把自己卷成一卷獸皮卷的樣子。滾了兩圈,又攤開,重新變成一張皮子。

  這張皮好像不喜歡變成獸皮卷!鄭清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

  他覺得自己一定是失血過多,眩暈了。

  “你喜歡什麼樣的法書?”老人在旁邊提點道。

  晃了晃眩暈的腦袋,鄭清試探的在心底想象自己的法書應該是什麼樣子。

  半空中,那張乳白色的皮子隨著他的想法,仿佛乳膠一般變化著。

  柔軟潔白的封皮,空白的扉頁,半透明的書頁,皮質的搭扣。

  與自己腦海裏想象的一模一樣!

  鄭清伸手,將它抓住。

  法書抖了抖,發出嘩啦啦的聲音,好像在滿意的笑著。

  一股血脈相連的從手心蔓延至全身,鄭清福至心靈,深深呼了口氣,全身一鬆,緩緩落在了地上。

  “不錯的裸書。”老人讚賞的點著頭:“沒有想象力的巫師,不是一個好巫師。想的細節越豐富,你這本法書的潛力就越大。”

  他招招手,將鄭清手中的法書喚了過去。

  “有沒有什麼忌諱?”老人拉開桌子上的抽屜,擺出一排剪、錘、錐、釘之類的工具,抬起眼皮,問道:“比如不能接觸銀?或者對桃木過敏。”

  “不知道。”鄭清搖搖頭。

  “不知道!”老人皺起眉頭,隨即又舒展開來:“那就用黃銅吧。黃銅性情溫和,質地也不錯。就我印象裏,沒人對黃銅有忌諱。”

  他敲了敲手邊的工具箱,裏麵的銅片、銅釘、銅扣排著整齊的隊伍,跳到白色的法書上,在老人叮叮咚咚的錘子下安分的被拍扁砸圓,變成書釘、變成嵌腳、變成搭扣上的裝飾。

  敲完書脊上最後一條銅線,老人放下手裏的工具,拍了拍,吹了口氣。

  “很好,很有潛力的小家夥,我都有點舍不得賣給你了。”老人層疊的皺紋扭了扭,擠出一個不太成功的笑臉,把書遞給鄭清。

  “你剛才從我身上掏走的那點黑色的東西是什麼。”鄭清接過書,腦子裏仍舊有些亂糟糟的。他想起老人用咒語從自己胸口抽走的黑色墨滴,臉色有些發白。

  “難道不是你帶來的妖靈嗎?”老人收起那個不太成功的笑臉,滿臉不悅:“你先把前台的發票拿給我。”

  鄭清愣了一下,立刻將那張青色的書單遞到老人麵前。

  “新生?”老人瞪大了眼睛看了看麵前的青色紙張,那黑漆漆的眼珠越發顯得恐怖:“你是第一大學的新生?還是拿獎學金的那種?”

  “嗯。”鄭清眨眨眼,腦海中漂浮過一個奇特的念頭,很無力的點點頭。

  “那就一枚金豆子吧。”老人竟沒在說話,反而很安心的點點頭,重新閉上了眼睛:“公費生鑽進我這個黑漆漆的工作室,是看上那一粒金豆子的底線吧。”

  鄭清尷尬的笑了笑。

  “剛才你家的小精靈揪了我好幾根頭發。”他從上衣口袋裏掏出那些亮晶晶的小東西,遞到老人麵前,疑惑道:“還給了我這些東西。”

  “她們一般隻會從客人身上揪兩個線頭,或者拆個扣子。很少這麼粗魯。”老人伸出小指,

用長長的指甲挑起一粒小晶體,湊到眼前看了看。
  “也不算粗魯。”鄭清想著那些精致的小美女,換了個詞:“最多算是有點刁蠻吧。”

  他有點擔心老人會收拾那些小精靈。

  “還不錯,看上去她們真的挺喜歡你,給你的不是玻璃渣子。”老人語氣裏充滿了笑意:“以前她們從客人手裏討紀念品,最多給一點玻璃渣子。你手上這些都是不錯的玉屑,是實驗室裏上好的穩定劑。比一粒金豆子值錢多了。”

  鄭清舔舔幹燥的嘴唇,緊了緊手中這本乳白色的巫師書。

  他非常想邀請那些小精靈再來薅一遍自己的頭發。也許多薅兩輪,自己一學年的生活費都有著落了。

  但這種羞恥的事情終究隻能想想。

  踩著虛軟的步子出了門,托馬斯已經在書肆外不遠處等待了。

  看到臉色蒼白,腳步虛浮的鄭清,再聽了他大致的經曆,不由大搖其頭,道:“老佩恩亂來,怎麼會用血煉之法為你祭煉巫師書?”

  “難道這有很大的危險?”聽到其中的幾個敏感詞,U鄭清眼前有些發黑。

  “那倒不是,”斜了鄭清一眼,托馬斯解釋道:“恰恰相反,這樣祭煉來的巫師書對咒語有不錯的增益,而且還有很強的成長性。隻不過你隻是一個公費生,無論如何也不應該得到這樣的待遇啊!”

  “大概是他認錯人了。”鄭清回想著進到店鋪裏的情境,有些不確定。

  “很有可能,也有可能是他見獵心喜了。老佩恩出了名的隨心所欲。”托馬斯從懷裏掏出一個玉瓶,倒出一枚鮮紅的藥丸,塞到鄭清的嘴裏:“補血的,吃掉它。否則我很懷疑你會走幾步後昏倒在地上。麵試官真不是我應該幹的,簡直是個男保。”

  他拍拍自己的法書,在鄭清嘴邊留下個清水球。

  紅色藥丸入口,鄭清費力的嚼了幾下,探嘴吃了幾口麵前的清水球,咽了下去。

  抹抹嘴,一股熾烈的感覺從胃裏湧到全身各處。

  他的臉上一陣滾燙,甚至下體都有些腫脹的感覺。

  “這是補血的?感覺太奇怪了!”鄭清有點尷尬的夾著腿,用自己簇新的法書扇著風,在心底努力說服自己臉紅是因為血氣上湧。

  “你們大二的時候就知道怎麼配製它了。”托馬斯惡意的咧咧嘴,笑道:“對於很多大二大三的孩子來說,這種沒有副作用的小藥丸能在很多地方用到!當然,前提是你能通過大一的考試。”

  鄭清實在沒有辦法無視托馬斯的調侃,他的臉更紅了。

  又不是我說這麼羞恥的話,我為什麼臉紅!

  他在心底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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