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魔法] 獵妖高校 作者:鄭重騎士 (連載中)

 
hk84888863 2018-3-19 14:03:10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66 1505341
hk84888863 發表於 2018-3-20 07:55
第30章 泣血的重生
  每一個墮落的巫師,都經曆過絕望的掙紮。

  尼基塔依稀記得自己第一次撕開巫師喉嚨的情景。

  那時,她在尼羅河的盡頭流浪,酷熱的陽光炙烤著大地,腳下的沙土仿佛沼澤一樣,將她用力向黑暗的深處吸去。

  一個年輕的巫師,綴在她身後已經一個多月了。獵人們對待獵物總有無盡的耐心,他就遠遠的看著她在沙漠中踉踉蹌蹌,蹣跚前行。

  她已經一周沒有吃東西了。

  妖血從身體到心理,對她進行了徹底的改造。巫師,或者說人類的食物,吃進嘴裏後,會以更猛烈的方式吐出來。隻有血食能夠被妖魔的身體所接受。

  動物的血肉當然可以勉強果腹,但是吃的越多,饑餓感就愈發強烈。每一個直立行走的生靈都仿佛移動的糖果,散發著誘人的香甜氣息。

  她抗拒這種欲望。

  於是她逃進荒漠深處。

  這裏除了醜陋的昆蟲,沒有一個人影。

  除了身後遠遠綴著她的那個巫師。

  仰麵癱在滾燙的沙堆中,尼基塔看著天空一望無際的藍,目無焦距。沙漠裏的昆蟲異常強悍,它們堅韌的甲皮下麵,裹著硫酸一樣的體液。這些液體灼傷她的嫩唇、刺激她的口舌。但真正讓她體無完膚的,是那個年輕巫師大聲的咒罵。

  她知道,那是獵人們慣用的手段。被妖魔侵蝕的巫師,精神都會變得非常脆弱,很容易在刺激下發狂,做出不理智的舉動。在第一大學讀書的時候,她也曾是其中的佼佼者。

  年輕的巫師就在不遠處。

  尼基塔側過頭,用微微發紅的眼睛看著他。

  真是個漂亮的年輕人。她的心底一陣恍惚。如果還在學院裏,這樣的年輕人受到自己這樣的關注,肯定會羞紅了臉,手足無措。而現在,這個年輕人隻會警惕的看著自己,翻開他的法書,隨時準備將雷咒丟到自己頭上。

  再也回不去了啊。

  她重新看向天空,閉上眼睛。

  耳畔傳來年輕人短促的慘叫,還有身體撲倒在地上的沉重撞擊聲。

  尼基塔掙紮著坐起身。

  沙丘旁,一個籠罩在黑色寬大袍子裏的老人正用猩紅的眼睛看著她。

  “死了。”老人的聲音幹枯嘶啞,仿佛冷風刮過幹枯的樹林。他揚起袍子下麵細長的手杖,指著身前匍匐在地上的軀體。

  尼基塔猶豫了一下,撲滾到年輕巫師的身旁,摸了摸他的脖子。

  脈搏的確已經消失了。

  老人慈愛的摸了摸她的頭,好像摸一條小狗。他抬起手中鐵釺一樣的拐杖,刺破死去巫師的脖子。

  血,從那個黑色的洞裏軟綿綿的流了出來,散發著誘人的香氣。

  就像小時候從那個老戲法師手裏接過的黑麵包。

  尼基塔低下頭,吮吸起來。

  然後,她嗚咽著,撕開他的喉嚨,大口的喝了起來。

  從那以後,她有了新的老師。他是巫妖王的幕僚,老人讓她稱呼自己烏利希爵士。

  爵士帶著她走出撒哈拉,回到了巫妖王的領地。

  日子一天天過去,尼基塔似乎已經熟悉了巫妖的生活。隻不過在其他妖魔的眼裏,她成了烏利希老師的恥辱。

  因為她隻吃巫師的屍體。

  “慢慢來,不要急,開始大家都是這樣的。”老爵士總是這麼安慰她。

  直到周周來到巫妖王的領地。麵對不懷好意的妖魔同伴,尼基塔發現,

她依然無法直麵巫師的死亡。
  於是她帶著小女巫再一次逃走了。

  現在,在迷霧號上,終於無處可逃了,尼基塔心底忽然有種輕鬆的感覺。

  也許這就是烏利希老師的本意。

  已經墜入黑暗的妖魔,隻有沉的更深一點,才能活下去。

  回憶隻有短暫的一瞬間。

  卻仿佛永恒一樣刻骨銘心。

  尼基塔匍匐在船長的腳下,麵無表情,紅色的眸子在黑暗中顯得晶瑩剔透。

  “請讓我留在船上吧。”

  迷霧號的船長默默的坐在桌子後麵,麵前擺放著之前盛放過‘記憶’的木頭盤子。盤子裏是小女巫的大腦,好像一顆鮮豔欲滴的水蜜桃,雪白的果肉上塗抹著粉紅色的果汁。

  船長手中的烏刺飛快的挑動著大腦上的褶皺,一縷縷幽蘭色的霧氣像蜿蜒的小蛇一樣鑽進他的鼻腔中。

  許久。

  這顆鮮豔的水蜜桃逐漸失去了光澤,露出青灰色的本質。

  “雖然供奉了祭品,登上了我的船,但並不意味著你可以留在船上。”船長溫和的聲音慢騰騰的響起:“所以你需要給我一個充分的理由。”

  尼基塔沉默了幾秒鍾。

  “我想活的好好的!”她咬牙說道。

  “謔!”船長嘴角挑起,饒有興趣的端詳著麵前的女巫,暗紅色的眼睛裏閃動著莫名的光澤:“這個理由不錯,但是還不夠。”

  “我能混進第一大學的航班。”尼基塔異常平靜的說出這句話。

  這是那個有著翠綠色眼睛的男生與她兩個人之間的秘密。當她將這個秘密暴露出來後,她與過去的自己再也沒有絲毫的牽連了。

  的確沒有牽連了。

  過去的尼基塔剛剛已經死了,現在站在這裏的,是尼基塔·周。

  船長把玩著手中的烏刺,出神的看向窗外。

  落日的餘暉在海麵塗上一層誘人的果醬,黯藍色的天空仿佛一塊巨大的桌布,罩在了這塊巨大的蛋糕上。

  剛剛小女巫的記憶裏流淌出許多有意思的細節。

  遙遠的沉默森林深處,那座黑洞般的監獄裏,有株古木抽出了新芽。這是一件非常重大的事情。但是第一大學僅僅補充了一位院長進入黑獄值守。

  在船長的印象裏,那棵老樹開花的時候,第一大學最少都會安排一位副校長級別的大巫師看護它。

  這意味著,第一大學出現了一些讓他很感興趣的變故。

  船長抬起頭,溫和的看著尼基塔,說道:“既然你能進入那趟航班,那就進去一趟吧。”

  尼基塔緩緩的點點頭。

  “沒其他事情,就去上麵幫忙吧。告訴他們,我們要去一趟北麵。”

  尼基塔沒有立刻離開。

  船長安靜的看著她。

  “我想要她。”尼基塔盯著桌子上木盤裏,那顆枯萎的水蜜桃。

  這是小女巫周周殘留在這個世界上的最後一點遺物。

  “真是個奇怪的要求。”船長搖著頭答應了。

  尼基塔捧著枯萎的大腦,溫馴的低低頭,飛快的離開這片黑暗的世界。
hk84888863 發表於 2018-3-21 02:12
第31章 6名船員
  船艙外燦爛的陽光略略驅散了一點尼基塔心底的陰霾。

  甲板上,穿著沙灘褲的哈瑞正在收攏船帆,金發青年在一旁幫他拽拉纜繩,而那個身材壯碩的大漢又重新掛吊到桅杆上去了。

  “船長說要去一趟北方。”女妖對忙碌的兩個人喊道。

  “看到了!”哈瑞指了指船尾那盞綠油油的風燈。尼基塔記得自己之前登船的時候,這盞風燈還閃著耀眼的光芒,而現在燈光已經熄滅了。

  “船長讓你傳話,是同意你上船了?”金發青年拽著粗大的纜繩,蕩到女妖身前,眯著血紅色的眼睛,語氣有些不懷好意。

  尼基塔謹慎的看著他,沒有說話。

  “我叫萊恩,船上的水手長。”金發青年指著自己的鼻子,威嚇道:“既然上船了,就要聽我的命令。”

  “你是水手長?那我是副船長!”哈瑞在頭頂的桅杆上站著,怒氣衝衝的叫道:“誰見過連魚都釣不起來的水手長!”

  “而且,美女不需要聽從任何人的命令。”轉過頭,哈瑞臉上洋溢著快樂的表情,殷勤的給女妖搬來自己的躺椅:“美女隻需要躺在這裏看風景就可以了。”

  萊恩嘲諷的哼了一聲,從哈瑞身後的口袋裏抽出那邊《朵朵女士》,一臉譏笑。

  尼基塔沒有坐下。

  她看著麵前兩個活寶,忽然對這艘傳說中的黑船喪失了一點信心。

  “船上一共多少船員?”她打斷正撕扯成一團的兩人,問道。

  “加上這兩個臭小子,一共有一百一十三名真妖級以上的高級船員,不包括深海戰獸、精靈仆役、煉金傀儡以及速生野妖軍團這些損耗品。”身後,一個陰沉沉的聲音粗聲粗氣的回答道。

  尼基塔嚇了一跳。她飛快的轉過身,看到一個獨腳的跛腿老頭,正提著一盞熄滅的氣死風燈,站在她身後。

  能悄無聲息出現在自己身後的,最起碼也是一位大妖。

  尼基塔恭敬的低下頭。

  “哈瑞,你的帆收完了沒有!還有萊恩!如果再有纜繩到我那裏告狀,說你拽著它們亂晃,我會把你倒吊在阿諾的屁股底下!”獨腳老頭指著掛在桅杆上的壯漢,惡狠狠的對金發青年吼道。

  尼基塔看到老人的肩膀上,幾根灰白色的纜繩盤著他的脖子,正有氣無力的晃著繩頭。

  哈瑞與萊恩一言不發,飛快的消失在老人麵前。

  “至於你,漂亮的小家夥,你覺得自己能幹什麼呢!”老頭扭過臉,露出兩個黑洞洞的眼眶。眼眶中兩點暗紅色的光芒閃爍著,打量著麵前的女妖。

  “我會做飯。”尼基塔飛快的答道。

  “那就去吧!船上的確少個廚娘。”老頭悶聲悶氣的哼了一聲,一跺腳,消失在了甲板上。

  女妖打開自己的坤包,盤點了一下自己的存貨,歎口氣。

  她抬起頭。哈瑞正站在最高的橫桅上眺望遠方,他粉紅色的上衣在夕陽的餘暉下仿佛被融化的蠟燭,顯得有些模糊變形。金發的萊恩正在船舷旁邊,指揮著一條條纜繩整齊的打成卷,滾進幹燥的船艙裏;他的旁邊,幾個黑瘦的白眼精靈正拖著木刷與水盆,奮力的清洗著地板。

  “廚房在哪裏。”女妖對萊恩叫道。

  “船艙裏,你自己順著血香味兒就能找到。”

  “他為什麼一直在上麵掛著!”女妖指了指桅杆上掛著的壯漢:“需要給他做飯嗎?”

  “可以不給他做。”萊恩嚼著香煙,

頭也沒回:“他在接受懲罰,按照船上的規矩需要掛夠一個月。原本今天太陽下山後時間就夠了,不過你剛才來的時候他壞了規矩,現在需要多掛一個星期。”
  “我們去北邊幹什麼?”女妖覺得自己心底裏到處都是疑問。

  “如果你尊敬的稱呼我‘前輩’,我才會考慮大發慈悲告訴你。”萊恩終於轉過頭,一臉氣憤的看著女妖:“在你之前的船員都是從刷地板做起的,你卻可以直接去廚房!我原以為妖魔之間的關係更簡單平等一些的!”

  女妖歪著頭,看著這個莫名其妙的小夥子,眨眨眼,最終鑽進船艙尋找廚房去了。

  對於野妖們來說,血食是無與倫比的美味,飯食中沒有血液的刺激,就如凡人飯菜中沒有鹽巴,索然無味。而對於高級妖魔而言,需求自然會更高一些。

  尼基塔說自己擅長烹飪,並不是信口開河。在那渾渾噩噩的幼年時代,她就懂得簡單加工一下從沉默森林獲得的食物。直到她被老師收留的第一天開始,烏利希爵士發現了她這個傑出的天賦後,她就一直負責喂養她的老師,以及那一堆從野妖到大妖的師兄弟姐妹們。

  所以她可以很輕鬆的從自己的坤包裏拿出老師珍藏的陳釀,也能從裏麵翻出一大堆合適的調料。

  既然作為下午茶,東西自然不會太多,女妖隻用了一小會兒功夫就準備完畢了

  每個人有一塊小點心,還有一杯飲料。點心是一塊澆了一層黃色湯汁的後腿肉,肉色有些熏黑,看不清是什麼材質,墊著一層薄薄的紅色果凍狀東西,擱在木盤子裏。飲料倒是看上去很可口的樣子,綠油油的,像極了巫師們喝的青蜂兒。

  妖魔的食物都是血食。作為一個保留了很多審美能力的女巫妖,尼基塔無法容忍妖魔們那種粗糙的審美觀。遺憾的是在迷霧號的廚房裏,她絕望的發現所有的廚具隻有一刀、一砧、一口鍋。

  “我們需要再儲備點食材,還有合適的廚具。”在給船長的房間送下午茶的時候,尼基塔提議道。

  船長撇撇嘴,沒有反對。

  甲板上,兩個辛苦的船員已經做好了出發的準備。沉入深海的重錨已經被提了起來,桅杆上的船帆也已經收起了,卷成卷,整齊的吊在那裏。

  “做的不錯,就是份數弄錯了。”獨腳的老船工瞪著自己黑洞洞的眼睛,點點頭。

  尼基塔皺著眉,重新點數了一遍自己的點心,一百一十三份,沒有錯啊。她抬起頭,茫然的看向老船工。

  “船上登記的高級船員的確有一百一十三名,但並不意味著他們現在都在船上。”哈瑞嘴裏塞滿了小點心,甕聲甕氣的解釋道:“他們大部分都去新世界了,現在船上所有人加起來隻有六個。”

  船長、老船工、花褲衩哈瑞、金發青年萊恩、壯漢阿諾、以及自己!

  尼基塔扶了扶有些眩暈的頭,傳說中那艘縱橫四海的黑船在她心底已經徹底沉沒了。
hk84888863 發表於 2018-3-21 02:13
第32章 4海妖船
  對於高級妖魔而言,飲食更多是血脈驅動的本能,他們無法遏製內心對血肉的渴望。雖然血腥生活極大損害了他們的藝術創造能力,但是幾乎所有妖魔都是狂熱的藝術愛好者。許多偉大的妖魔都是高明的鑒賞家,隻有極少有妖魔成為傑出的藝術家。

  尼基塔的廚藝之所以被烏利希爵士所喜愛,就是因為她的飯菜開始有了藝術的氣息。這也是她能在巫妖王的領地最終生存下去的原因之一。

  “不是要出發嗎,為什麼要收起船帆?”女妖滿足的看著麵前讚不絕口的食客們,開口問道。

  這次沒有人刁難她。

  “收起船帆,才能出發啊!大張著船帆,那是停船的節奏!”萊恩喝了一大口綠油油的飲料,讚歎道:“我們妖魔的船,自然不能跟那些愚蠢的凡人一樣。”

  尼基塔覺得這種做法更蠢,所以她非常明智的轉移了話題:

  “船長說去北麵,你們知道去哪裏嗎?”

  “北海。”萊恩簡單回答道。

  對於巫師而言,北海是一個很寬泛的概念,整個北冰洋都屬於北海的範圍內。但是在妖魔們的話語中,隻有一個地方可以被稱為北海。

  那就是冰山大妖的領地。

  “為什麼去那裏。”女妖那雙好看的細眉蹙在一起。如果說迷霧號上這些海妖們隻是作風稍微有些粗獷,那麼冰山上那群妖魔則是徹底的野蠻人。

  巫妖們私下說,傳說中的那位冰山大妖在進階的時候走火入魔,心智方麵出了問題。所以他麾下的妖魔們也都跟著變傻了。

  “這應該問你才對。”萊恩看了女妖一眼。

  “美女不需要回答這種粗人的任何問題。”哈瑞的聲音含含糊糊,他的嘴裏仍舊塞滿點心。妖魔都是大胃王,尼基塔做的百人份量的下午茶被兩頭精力旺盛的小夥子都塞進了自己的肚子。

  尼基塔注意到哈瑞粉紅色的POLO衫上沾了幾點肉醬。

  “原本我們下一步是去黑三角的,但是你來了之後,老板就改變主意了。”萊恩放下手中的刀叉,愁眉苦臉的看了一眼尼基塔:“我提前一個月預約的塞壬演唱會的門票作廢了,也嚐不到哈瓦那大廚做的醬香米諾陶洛斯蹄了。你跟到底跟船長說了些什麼?”

  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綠色的皮子,在女妖麵前用力晃了晃。尼基塔看到皮子上幾隻塞壬正無聊的趴在礁石上扭著身子,她們的頭頂懸掛著一枚仿佛明月一樣的玉幣,玉幣周圍還簇擁著三四粒金豆子。

  “一枚玉幣四粒金豆子。”萊恩將這張皮質的演唱會門票重重拍在桌子上。

  “北邊很遠啊,要多久才能到那裏呢?”尼基塔無視了這個金發年輕人的抱怨。她端著那杯綠油油的飲料,小口抿著,換了個新問題。

  哈瑞嘴裏仍舊塞滿了吃的,他瞅了一眼萊恩。

  “我們這艘船叫什麼名字?”萊恩無趣的收起自己的門票,反問道。

  “迷霧號!”

  “你看看周圍有什麼?”

  尼基塔四處張望了一下,有些恍然。雖然天空還能感到那顆炙熱的太陽,但是一層朦朦朧朧的霧氣卻不知不覺從四麵八方圍攏了過來。而且霧氣越來越濃重,短短幾分鍾的時間,能見度便將至三五米的程度了。

  “安靜。”老船工怒氣衝衝的低吼在每個人耳邊響起。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淌,眼前的濃霧沒有絲毫消散的痕跡。尼基塔隻能聽到耳邊汨汨的流水聲,

以及濃霧裏傳來的一些令人不安的嘶吼。
  漸漸的,絲絲的寒意從四麵八方圍攏了過來。女妖抬起頭,安靜的看著霧蒙蒙的天空,霧蒙蒙的海麵,不知道這股寒意從何而來。

  隨著寒意越來越強,霧氣慢慢變淡,落日的餘暉開始透過這層厚重的帷幕落在甲板上。

  尼基塔眼睛眨了一下,晃了晃頭,猩紅的眼睛裏猛然迸發出震驚的色彩。她抬頭,定定的看向天空。

  頭頂上空,是一條燦爛的星河。

  女妖跳起來,跑到船舷邊。

  迷霧號不遠處,一座潔白的冰山正緩緩的滑過她的眼前。冰山上,一隻慵懶的北極熊拍打著肚皮,躺在山頂,肆無忌憚的看著麵前突兀出現的黑色大船。

  迷霧號已經穿越數千裏的大洋,來到了北海。

  蹈海萬裏渡若飛,女妖的心底驀然浮現起這句話。

  “你剛才在問需要多久才能來北方是吧。”哈瑞一臉賤笑的溜達到她的身邊,舉起手中的懷表,故作莊重:“經過本大人仔細測量,大約費時五分三十七秒,嗯,前後差錯五分三十六秒左右。”

  “差錯?”尼基塔雖然很想給他一腳,但是更好奇那個差錯是什麼。

  “就是計算我們進出迷霧的時間嘛。”

  女妖沒有說話,隻是用顫抖的呼吸來表達自己內心的激動。

  萊恩滿意的看著這個新船員的表現,安慰道:“不要激動,這隻是小場麵。在船上待久了,你才會知道什麼是真正的奇跡。”

  “沒有激動,隻是太冷了!”女妖說話時牙齒格格打架。

  哈瑞屁顛屁顛衝進船艙,捧著一套簇新的白色細絨大氅,披到女妖身上。

  女妖橫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那是我的新大衣!”萊恩咆哮著,與哈瑞廝打在了一起。

  不遠處的冰山上,那頭白色的大熊咬著一條大魚,人立著,瞪著通紅的小眼睛,好奇的看著甲板上扭成一團的節目。

  尼基塔沒有關注兩人的打架,她的目光被不遠處的海麵吸引住了。

  與之前那片溫暖水域的海水相比,北海的水顏色更深一些。藏青色的海麵泛著粼粼波光,上麵漂浮著大大小小的冰塊。與那座冰山相比,這些冰塊顯得脆弱、冷清,隻有幾頭累了的海豹趴在上麵歇歇尾巴。

  就在迷霧號不遠處,平靜的海麵泛起陣陣漣漪。那些歇尾巴的海豹警覺地抬起腦袋,盯著海麵的漣漪,尾巴不安的拍打著身下的冰塊。

  不到一分鍾的時間,一個巨大的漩渦出現在尼基塔眼中。幽深的漩渦中心好像傳說中的海眼,深不可測。

  海豹們尖叫著,仿佛下餃子一樣,跳下那些冰塊,奮力向遠離漩渦的海麵遊去。

  但為時已晚。

  一艘巨大的,渾身上下掛滿海藻與貝殼的灰船,吐著海水,從深邃的海眼中鑽了出來。那些被漩渦卷住的海豹好像雞子砸在了石頭上,撞在那些海藻與貝殼上,隻留下一塊塊暗紅色的瘢痕。

  尼基塔看向旁邊停止廝打的兩個年輕海妖。

  “漩渦號,可以跟我們媲美的另一艘大船!”哈瑞一臉得意的向尼基塔解釋:“估計老板這次是要跟漩渦號的那個老家夥見麵。
  “不僅僅是他。”萊恩有些錯愕的聲音從他們身後傳來。

  轉過身,順著萊恩有些僵硬的身影,尼基塔看到一片朦朧的影像。

  仿佛是凡人口中的海市蜃樓。這段海市蜃樓中,一艘寬胖的五桅大船安穩的停泊在一片風景秀麗的港灣中。尼基塔甚至可以看到不遠處的港口碼頭上,一個爛醉的水手被幾個地痞扒掉全身的值錢物什,丟在地上的情景。

  “這片海市蜃樓太清晰了,跟真的似的!”她忍不住讚歎。

  “因為這本來就是真的。”哈瑞的聲音沒有之前的油滑,顯得有些陰沉。

  尼基塔愕然的看向他,卻看到哈瑞正一臉嚴肅的看向那片海市蜃樓。

  “這是海神號,是一艘巨大的樓船,稱霸東海一帶。”萊恩在旁邊輕聲解釋了一句。

  尼基塔恍然,繼而愕然。

  “迷霧號,漩渦號,海神號,再加上那座安穩的冰山。”哈瑞板著指頭,咂摸著:“真的出大事了。”

  “冰山?”尼基塔暈乎乎的轉了轉,看向不遠處那座冰山。

  那的確是一座冰山,貨真價實的冰山。上麵那隻北極熊似乎對於接二連三的闖入者有些不滿,發出憤怒的嚎叫。

  “原本我也以為那是一座冰山。但是看著周圍接二連三蹦出來的傳奇海妖船,我忍不住想起北邊的傳說了。”

  “你到底跟老板說了什麼?”哈瑞嚴肅的看向尼基塔。

  年輕的女妖一臉茫然。
hk84888863 發表於 2018-3-21 02:13
第33章 傳奇的會晤
  在巫師們的印象裏,海妖王是一頭懶散的妖魔。它常年潛伏在大海最深的地方,安靜的打著盹,有時候一覺就能睡上百年。

  它已經成為傳說、成為史詩,而不是巫師們的現實。

  巫師們現實中對海妖最深刻的印象,是海妖王坐下的四位大海妖。

  迷霧、漩渦、冰山、海神。

  海妖王抽出自己的肋骨作為龍骨,給自己四位得力的下屬打造了縱橫四海的戰艦:迷霧號、漩渦號、冰山號還有海神號。

  四位大海妖按照東西南北,各自稱霸一方海域。

  即使巫師聯盟,也對他們無能為力。

  “尼基塔,你跟我去見見幾個老朋友吧。”迷霧號的船長大人不知何時鑽出自己的船艙,來到甲板上。

  年輕的女妖興奮的渾身發抖。

  在妖魔的世界,活著的傳奇屈指可數。而這幾位船長無疑是其中最耀眼的一部分。他們每一位都搏殺過至少一位大巫師,毀滅的巫師獵隊更是不計其數。

  以往,她隻從烏利希爵士的嘴裏聽過這些故事,而現在,她將直麵這些傳奇!

  女妖緊了緊身上披著的細絨大氅,她有一種見證曆史的莊重感。

  陽光下,四艘大船各據一方,沉默麵對無垠的大海。

  北方屹立著一座冰山。

  東方在一片海市蜃樓裏。

  南方籠罩在迷霧中。

  隻有西方那艘破破爛爛的漩渦號掛著滿身的海藻與貝殼,安靜的停在太陽下。

  迷霧號船長披著自己的白色大氅,上麵有一頂寬大的兜帽。他將自己大半張麵孔都隱藏在帽兜裏。大氅後麵,繡著迷霧號的風燈標誌,在陽光下閃爍著耀眼的綠光。

  尼基塔跟在他的身後,小心翼翼的踩在海麵上,唯恐踩出大一點的波紋會引起前麵那個背影的不滿。

  “想要消弭一件事情的影響很難,但是把一件大事化成一件小事卻有跡可循。”迷霧號的船長低沉的嗓音在空曠的海麵顯得很溫潤和氣:“就像你現在的腳印,你在海麵走的每一步都會蕩漾起一圈圈的波紋,這是你帶來的影響。”

  “雖然動用一些能力,消除這些波紋很容易,但是就像我們所處的位置,在這片空曠的海麵,任何未經允許的能力都是禁止的,都可能帶來無法預料的後果。”

  尼基塔有些緊張,也有些迷茫的環顧四周。

  她覺得船長意有所指,但是目之所及,隻能看到四艘沉默的大船。

  四艘船上都有一個孤單的身影向著這片海域的中央走去。

  冰山上,那頭壯碩的白熊晃著腦袋,緩步向前。

  海市蜃樓裏走出的,是一個帶著三角帽,留著濃密黑胡子的大漢。

  漩渦號的船長外形有些邋遢,破舊的皮甲上掛滿了海藻與貝殼。

  但無論怎樣,每位船長都散發著懾人的氣息。

  尼基塔覺得自己有點明白船長的意思了。

  對於妖魔而言,不存在巫師的信義等道德束縛,能夠束縛他們行為的,隻有平衡與力量。

  現在,這片海域上,四艘船,四位船長,就構建了一個脆弱的平衡。

  “想要消除你腳下的波紋,又並不能引起其他人的注意,隻有踩出更多的波紋,把你腳下那本來就不明顯的波紋隱藏其中。”

  “真實就藏在那裏麵啊。”迷霧號的船長感慨一句,忽然掀起自己的帽兜,露出蒼白的麵孔。

  他哈哈大笑著,踏著海麵,

向另外三位船長衝去。
  與此同時,其他三位船長也踩著海麵,向前衝去。

  一股劇烈的衝擊在前麵爆發開來,狂奔的氣流仿佛脫韁的野馬,將尼基塔身上披著的大氅拽的獵獵作響。

  幾位船長彙聚的中心,衝天的妖氣拔地而起,把頭頂那些漂浮的雲朵撕得粉碎,連天空似乎都被衝破了。他們腳下的海水瘋狂的躲避著踩踏,在四艘大船的中央,躲出一個深不可測的海眼。

  尼基塔咬著牙,閉著眼,跟著衝了上去。

  隻不過,她的速度太慢了。

  當她來到幾位船長身旁的時候,海麵已經重新平靜下來了。

  隻有那個旋轉不息的海眼,訴說著幾位傳奇偉大的力量。

  迷霧號的船長身上那件白色的大氅被撕掉了一半,另一半也似乎被火烤過似的,露出焦黑的絨線。

  冰山上下來的白熊眼睛上多了兩個黑眼圈,身上也有焦黑的痕跡。看上去仿佛是華夏那頭老熊貓的遠親。

  蜃樓裏來的船長漆黑的胡須上掛滿了透明的冰棱,他頭上戴著的三角皮帽被撕掉了兩個角。

  隻有漩渦號的船長,因為原本就很邋遢,所以反而看不出被傷害的痕跡。

  磅礴的妖氣在幾位船長之間流轉不息,尼基塔感覺快要窒息了。她的腦海裏瘋狂的飄過無數念頭。一會兒她覺得船長帶她來,是要當做四個人的下酒小菜;一會兒她又覺得,自己看到幾位船長形象受損的模樣,會不會被滅口。

  “這就是你說的那個小妖?”海神號的船長是一個長相粗獷的大漢,穿著一身火紅色的皮甲,留了亂蓬蓬的黑胡須,看到尼基塔,粗聲粗氣的問道。

  “你們可以自己看看。”迷霧號船長揮揮手,聲音顯得有些疲憊。

  尼基塔驚恐的發現自己飄起來,飄到了那個黑漆漆的海眼正上方。

  會不會被填海眼!她的腦海裏一片空白。

  白色的大熊第一個走向前。

  它有一雙殘暴的眼神。尼基塔看著那雙猩紅的小眼睛,告誡自己不要掙紮,不要亂動,不要看它的眼睛。

  大熊慢悠悠的踱到她的身旁,皺皺鼻子,嗅了嗅,然後繞著她轉了兩圈,點點頭,低聲嚎叫了一聲,隨即退開。

  然後是海神號的船長。

  然後是漩渦號的船長。

  他們先後來到她的身旁,仿佛在印證什麼。

  直到重新落回安全的海麵,尼基塔才確認自己不會被填海眼。

  幾位船長的表情都很嚴肅。

  “你推測,他離開多久了。”漩渦號船長的聲音尖利刺耳,好像貝殼刮在一起似的。他看著迷霧號船長。

  “至少十年。”

  “但是前幾年他們四處出擊,抓了我們很多船員,動作很大啊。”海神號船長摸了摸自己的大胡子。

  “色厲內荏而已。”

  “你知道他去哪裏了嗎?”

  “也許在開拓新發現的世界,也許迷失在某條星路上,也許旅遊的時候突發奇想,鑽進某個洞穴裏閉死關。”迷霧號的船長咧著嘴,無聲的笑著:“也有可能老死掉了。誰都知道他年紀很大了。

  尼基塔腦海裏一片混亂,她隱約猜到這幾位船長在談論誰。

  她臉色煞白,驚恐的捂住自己的嘴。

  “如果你的猜測是正確的,那麼的確值得我們全力以赴的冒險。”海神號的船長瞟了一眼女妖,重新看向迷霧船長,聲音顯得很沉悶:“但在此之前,我們需要試探一番。”

  “為了安心,我們每個人都要試一試。”迷霧號的船長重新拉起自己的帽兜,他青黑色的嘴唇開心的扭曲著:“而且,我會第一個試探。”

  ……

  回船的路上,迷霧號的船長沒有再說一句話。

  直到來到迷霧號的船舷下,站在海麵,看向那高聳的船舷,他才又一次開口:“不想說點什麼嗎?”

  他看了女妖一眼。

  “如果您需要。”尼基塔的神態比最初看到船長,顯得更加卑微、服從。

  迷霧號船長滿意的點點頭。

  “你剛才應該猜到點什麼了。”

  “既然猜到了,就爛在肚子裏就好。那些巫師奇奇怪怪的咒語多的很,我還不想讓他們知道。”

  女妖匍匐在海麵,瑟瑟發抖。

  “不要怕,你還有用。”船長將她拽起來,看著她蒼白的麵孔:“之前你提到自己能進入第一大學的航班,很好。我給你一個月的時間。成功了,你可以正式成為迷霧號的船員。失敗了。”

  船長笑了笑:“巫師們會喜歡一隻自投羅網的巫妖。”

  尼基塔眨眨眼,臉上的蒼白慢慢消退,她重新露出嫵媚的笑容:“如您所願,我的大人。”

hk84888863 發表於 2018-3-21 02:13
第34章 曆史與現實
  一個毛茸茸的東西拂過鄭清的鼻子,隨著一個巨大的噴嚏,鄭清揉著惺忪的睡眼將一個毛茸茸的小家夥拽進自己的懷裏,狠狠的蹂躪了幾下。

  伴著一陣好像偷笑的吱吱叫聲,鄭清重重歎了一口氣。

  順手拽過手機,上麵顯示的時間是八月二十九號,距離上次那恍若夢幻般的經曆已經過一個多月,還有兩天就要正式出發去第一大學。

  就像做夢一樣。

  鄭清忍不住再次將錄取通知書拿了出來,仔仔細細的閱讀了一遍。

  一條濕漉漉的舌頭不厭其煩的舔舐他的臉頰。

  鄭清側過臉,一雙亮晶晶的大眼睛正眨也不眨的盯著他。粉紅色的小鼻子一皺一皺的,伴著大耳朵的抖動,潔白的大尾巴一甩一甩的,煞是可愛。

  正是波塞冬這隻小狐狸。

  “去玩兒肥瑞,不要總舔我。”他嘟囔著,爬起身,捧著這個小家夥向陽台走去。

  那隻肥倉鼠在自家蹭住這麼久,幫忙帶帶小孩兒也是應該的。鄭清不懷好意的將小狐狸丟到肥瑞的窩旁。

  不到兩個月的時間,波塞冬已經從一個拳頭大小長到兩個拳頭大小,身上的淡藍色波紋也越來越明顯。就像它那個調皮的母親,小家夥的性子非常活潑。每天打著噴嚏醒來已經成為鄭清一個新的習慣。

  隨意的抹了把臉,到陽台上打了幾趟拳,渾身暖暖的喝了杯豆漿,吃過早餐,鄭清急忙忙鑽回自己屋子看書去了。

  沒錯,是看書。

  如果說吳先生帶著自己進入一個神秘的世界,那麼第一大學的書單則掃掉了這個神秘世界的一層麵紗,讓鄭清看到了更廣闊的曆史與現實。

  以前的他,總以為自己的未來在高山密林裏,隻有回字集那麼大。

  但是僅僅過了一個月,他的世界已經變的廣闊無邊。

  打開《大曆史·世界近現代史篇》的書簽,翻到上次讀到的地方,鄭清津津有味的讀了起來:

  “……白丁曆二十世紀初,巫師界對於巫師是否大規模現身還有爭執……”

  托馬斯前幾天再次登門拜訪,給鄭清帶了一本從圖書館借的《巫師界大百科全書》,正是他之前提及的巫師聯盟教育委員會素質教育辦公室發布的版本。因為鄭清還沒有正式入學籍,所以借閱人是托馬斯本人。

  在多次告誡鄭清保管好這本書後,這位公務繁忙的麵試官便匆匆離去。

  經過這段時間的惡補,鄭清已經能看懂很多陌生的詞彙了。

  就像‘白丁’。

  在巫師界,白丁專門指非巫師的其他人類;換句話說,白丁世界就是普通人的世界。

  “……頑固巫師(不接觸派),認為巫師生而高貴,凡人是不可接觸者,強烈抗拒任何形式的接觸……保守巫師(有限接觸派),認為巫師應該保持神秘與低調,減少與凡人接觸,避免不可控事件發生……激進巫師(積極接觸派)則認為巫師是人類的朋友,有責任與義務幫助人類社會更好的發展與進步。他們認為,隔離政策是一種歧視行為……”

  “……接連發生的惡性事件讓這種爭論趨於白熱化……凡間的歐羅巴土地上,數位王者被黑暗生物控製,造成白丁巨大的傷亡……維也納的邪惡靈魂巫師通過大規模散布仇恨情緒,引爆了白丁界最瘋狂的一次自相殘殺……與此同時,在大中華地區,扶桑武士世家肆意出沒,而中土的三教九流卻因為其頑固立場對此視而不見……”

  “……鑒於白丁世界是巫師界的基礎,

經過數次辯論,在參考《血族避世條約》等法規的基礎上,一九四五年七月二十一日,巫師聯盟大巫師會議在第一千五百三十六次會議上一致通過了《巫師行為管理辦法》,對巫師的世俗生活做出了嚴格的限製……同時派遣得力巫師深入白丁世界,帶去了核子力量,從另一個角度杜絕了悲劇的重演……”
  鄭清抽出一個筆記本,翻到最後做筆記的地方,新起了一行,打了個星號,備注上:一九四五年七月二十一日——巫師聯盟大巫師會議——第一千五百三十六次會議——《巫師行為管理辦法》。

  華夏教育界最著名的成績就是應試教育。在這種環境下熏陶了近二十年的鄭清,對於如何迅速掌握知識點很有心得。

  他知道自己底子薄,知識點掌握很差。

  所以他爭分奪秒,盡量充實自己對巫師界的認知。

  很快,一中午的時間就過去了。

  午飯後,老爸將鄭清拽進房間,遞給他一張到長安的汽車票,說道:“你上大學也不怎麼花家裏的錢,連機票學校都給準備好了,所以讓你從家裏出發的時候舒服點兒,到學校後要好好學習,不要浪費這麼好的機會。”

  掃過老爸鬢角的白色,鄭清眨著眼,很用力的“嗯”了一聲。

  “你們學校也是奇怪,竟然隻有一趟專機,而且不接受家長接送。”老媽不知道什麼時候進了屋子,笑眯眯的抱怨道:“那個, 你真的不用錢嗎?多少從家裏帶點兒嘛。”

  “不用了,學校是封閉式的,帶去也沒地方花啊。”鄭清想到巫師貨幣與軟妹幣駭人聽聞的兌換比率,惆悵不已。這幾天,他把床底下箱子裏的符帖簿子整理了一遍,完整無損的,隻有不足三十本。按照他在四季坊打聽的價碼,估計一枚玉幣都換不下。

  也許自己可以嚐試著在課餘時間打工賺取生活費。

  這麼想著,他的心底反而有點躍躍欲試的衝動。

  “還是帶些吧,”最終老爸拍板,遞過來一張銀行卡:“裏麵有幾千塊錢,就當平日的零花吧,密碼是你自己的生日。”

  “唔。”鄭清不再拒絕,低頭應了一聲。

  “快走了,抽空再給你的那些同學道個別啊。”

  “不要忘了吳先生!”鄭教授從書房出來,叮囑道。

  “知道了!”鄭清用力點點頭:“我去三有書屋看看吧,不知道先生今天回來沒有。”

  在接到第一大學通知書的那天,鄭清就去三有書屋找過吳先生。但是書店門庭緊閉,窗台上擺著一塊告示牌,上麵寫著“店主有事外出,本店暫停營業”。

  這種事情在過去的十來年間經常發生。每一年秋冬之際吳先生都會帶著那隻黃花狸外出一段時間。短則十數天,長則數月。鄭清仍舊記得自己十五歲那年,吳先生在中秋節前離去,直到來年春分時候才歸來。

  按照先生的說法,他是去拯救世界了。

  鄭清每每聞之,雖不嗤之以鼻,卻也眼觀鼻,鼻觀心,默然不語。
hk84888863 發表於 2018-3-21 02:14
第35章 潘驢兒鄧小閑
  蘊華小區臨街底商。

  三有書屋外。

  看見那塊黑色的告示牌仍舊懸掛在窗台外,鄭清的失望之情溢於言表。

  看樣子先生還沒有回來。

  人類麵對新事物總有這樣那樣的惶恐。一想到自己將要跨入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裏,鄭清就忍不住有些患得患失的感覺。

  同意進入第一大學讀書,會不會太倉促了。鄭清有時候忍不住想,家裏除了自己,沒人真正理解這所學校。自己這樣莽撞的決定,真的好嗎?

  這個時候,他尤其希望得到先生的指點。

  從黑色告示牌背後揭下一張皺皺巴巴的黃色符紙。

  鄭清左右看了看,沒有陌生人。

  他將符紙夾在手心,默默念動咒語。

  符紙扭了扭,折成一把鑰匙的形狀,非常不情願的鑽進鎖眼。鄭清扳動把手,扭開書店的門後,重新將符紙抽出來,粘回黑色告示牌後麵。

  店裏冷冷清清,顯得非常安靜。旬月沒有人氣,屋子裏滿是書本的氣息。鄭清深吸一口氣,一股讓人滿足的書香充溢著他的肺腑。

  等我老了,也要開一個大大的書店,曬著太陽,躺在躺椅上,臉上蓋著一本書,把這股香氣聞個夠。走在書架間,鄭清有些羨慕的想著。

  書店不大,隻有四五十平米。門窗是南北走向,店裏的書架也是沿著這個方向擺放。

  在書店的東南角,有一個木質的梯子,梯子上麵是一個狹窄的閣樓,裏麵放著一些雜物,還有那隻黃花狸的魚幹。梯子下麵是一個緊閉著的黑漆單麵木門。

  木門高不足兩米,寬隻一米多點,門檻足有兩寸高,門檻左右是兩個光圓柱形木墩,木墩隻比門檻高出寸許,上麵光滑可鑒,沒有雕琢任何紋飾。

  門上沒有張貼門神,隻用細麻線掛了一杆兔毫軟筆,還有一小壺香油。

  木門中部的左側,有一個黃銅質地的鋪首門環,呈龜背蛇的形態。鋪首是一頭昂首的臥龜,而那個門環則是龜背上的盤蛇。隻不過門環現在緊緊嵌在龜背上,沒有落手之處。而臥龜則縮在自己的殼裏,露出六個漆黑小洞。

  鄭清抓起門上掛著的毛筆,輕輕搔了搔盤蛇的下巴。盤蛇嘶嘶叫著,抬起身子,拱出一道門環。

  鄭清又用毛筆蘸了點香油,抹在蛇尾。盤蛇刷刷的抖著自己的尾巴。龜背下,一個小腦袋慢吞吞的探出頭。

  哢嚓,木門裏發出解鎖的聲音。

  鄭清樂嗬嗬的看著小烏龜將蛇尾上的香油舔光,然後拉著盤蛇門環,用力一拽。木門豁然打開,一個漆黑的過道出現在他眼前。

  這條過道是先生特意為鄭清修築的。順著過道走百十米,就能抵達回字集的九有書屋。

  先生經常不在店裏,所以鄭清在休息的時候,經常來回兩邊幫忙看店。因為他還無法依靠自己的能力找到回字集,所以吳先生幫著他在兩個店鋪間開了條通道。這樣即使先生不在,鄭清也能照看好兩個店麵。

  以前,鄭清對這條神奇的通道敬畏不已,腦海中不知流轉過多少胡思亂想。但是經過四季坊的座鍾之旅,鄭清已經知道,這條通道隻是應用一些高超的魔法技藝構築的。

  人們對無法理解的神秘事物會保持敬畏之心;但是對於能夠理解的卓越成就隻會有羨慕之情。

  走在通道裏,鄭清對於第一大學的向往之情重新堅定起來。

  他渴望有一天,自己也能構築這樣神奇的通道。

  通道兩邊的書店都是一樣的冷清與安靜,那隻花狸貓不知又跑到什麼地方去了。鄭清瞅了一眼貓食盒,把裏麵已經發硬的小魚幹丟進垃圾桶;然後稍稍打掃了一下屋子裏的塵土,給窗台上那幾盆君子蘭澆了點水。

  書店不開門時,也有客人會將自己需要的書籍列單,從門縫塞進書店裏。鄭清的主要任務就是把這些書單撿起來,將客人需要的書從書架上一一挑選出來,用牛皮紙包好。然後寄放到隔壁回春堂。

  客戶下次來時,可以直接從回春堂拿書。

  這次客人不多,隻有三位,買的也都是一些符文構造之類的專業書籍。鄭清給牛皮紙包裝寫完書名後,愜意的伸個懶腰,打量著這個小小的書店。

  回字集的三有書屋與蘊華小區的書屋大小差不多。鄭清回憶了一下四季坊那家廢棄的三有書屋,也是差不多規模的。

  先生開這麼多書店幹什麼,他這些日子始終不得其解。

  歎口氣,抱著三個包裹,鄭清走出書店。

  街上人流依舊非常稀少。這個集市似乎從來沒有人潮湧動的日子,也許這就是曆史書上提到的頑固巫師的聚集地。

  鄭清咧咧嘴,他發現自己最近總能看懂這些以前注意不到的細節。

  隻不過多讀了兩天書,對這個世界的認識就已經完全不同了。許多以前沒有注意過的細節在他眼中都有了更深的涵義。四年後大學畢業,這個世界在自己的眼中又將是怎樣的呢?

  他環顧四周,看著這條狹小的街道,看著街上陳舊的景象,對未來充滿期待。

  “包裹自己送到櫃子上去。”鄭清耳邊傳來一個懶洋洋的聲音。

  他驚喜的轉過頭。

  隔壁回春堂的門口,一個趿拉著拖鞋,披著白袍子,梳著道髻,托著小茶壺的年輕人,正全神貫注的看著一本線裝古書。

  “潘驢兒,你又在看《金瓶梅》。”鄭清笑嘻嘻的湊了過去。

  這個看書的年輕人是回春堂的少掌櫃,大名鄧小閑,街上人都稱他小鄧掌櫃。因為兩家店挨著,鄭清跟這個年輕的掌櫃很熟悉,時間長了,便自作主張,給他起了個‘潘驢兒’的外號。

  鄧小閑不以為意,反而經常四處炫耀,說鄭清起的外號恰如其人。

  真是無恥。

  潘驢兒瞥了鄭清一眼,對著壺嘴嗞了一口茶水,拉著嗓子說:“聽說你小子要去第一大學讀書?”

  鄭清眼前一亮,忽然想起先生曾經說過,鄧小閑剛剛大學畢業不久。

  也許他能給自己一些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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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道別回字集
  鄧小閑今年二十七歲,長臉細眉,嘴唇很薄,臉色蠟黃,前額留著一綹長發蓋著他的左眼,經常穿著一套無領左衽的灰色長衣,外麵再罩一件白色長袍。

  鄭清還記得第一次看到鄧小閑是五年前的初秋。

  老鄧掌櫃揪著他額前那綹頭發,把他拽到自家的回春堂,咆哮聲在整條街上回響:

  “一瓶子不滿,半瓶子晃蕩!”

  “你以為你是誰?你會幹啥?你知道昴宿內金的十五種用法嗎?藥性都背不齊就敢學人開方子!還大咧咧去闖新世界!!”

  “你自己闖蕩沒了算我倒黴!老鄧家活該絕後!你把獵隊其他人坑了怎麼辦?他們找誰說理去?”

  “以為考了個注冊巫師就能翻天了!簡直滑天下之大稽!你以為外麵那些大妖都是紙糊的嗎?”

  鄭清趴在門口,看著那個往日慈眉善目的老醫生紅著臉,大發雷霆,老淚縱橫。

  潘驢兒則耷拉著腦袋,跪在回春堂中堂的神龕前,一語不發。

  從那以後,回春堂的掌櫃就變成了這個留著一綹額前發的年輕人。

  回字集的商戶們嚴格遵守國家的法規。平日裏早上九點下門板,下午五點準準的打烊。唯有潘驢兒不屑一顧,平日裏日上四杆才懶洋洋開門,下午兩三點門庭就已經半掩了。

  老鄧掌櫃把店子的鑰匙交給潘驢兒後,便不知去哪裏雲遊去了,三五年都不見得回來一趟。店裏沒有雇傭夥計,配藥看病都要掌櫃一手操持。潘驢兒平日裏也熬熬方子,煉煉丸散,偶有客來,他或者說掌櫃不在,或者拿那些方劑糊弄客人,從來沒用心在這家店上。

  他隻一心在背書。

  老鄧掌櫃曾說,如果潘驢兒要走,必須能熟練配出家傳的三百方藥,五十聚散,還要能默出《金匱濟世》《抱瓶子》《寒梅道長說》三本書裏上萬道藥方。

  小鄧掌櫃為了能盡早離開回春堂,便開始拚了命的背書。

  鄭清從他背的三本書名裏各挑了一個字,取了個諧名《金·瓶·梅》,每次看到他背書,便拿諧名來取笑他。

  潘驢兒往往對著鼻孔吹口氣,將自己那綹頭發吹的飄飄,裝出一副生氣的模樣。

  ……

  把三個牛皮紙包裹放到回春堂的櫃台上後,鄭清急忙忙跑出來,向潘驢兒討教上學的經驗,問問他有沒有什麼好建議。

  “你想聽什麼建議?”鄧小閑放下手中的書,坐直了身子。

  鄭清訥訥無言。

  “我知道四所學院之間的兩百多條隱蔽通道;我也知道沉默森林裏前輩們留下的秘密宿營地;我還知道下半學期你選哪幾門課更容易拿到學分。”

  “但是我不能告訴你。”

  “每個學生離校前,都會與學校簽署‘沉默契約’,對學校的一切保密。這道契約是第一大學教授聯席會議擬製的,經過巫師議會公正,效果相當驚人。”

  看到鄭清有些失望的樣子,小鄧掌櫃將手中的‘金瓶梅’卷起,教訓道:“第一大學是一個聖地。它能讓你快速的成長,成熟。生命的樂趣就隱藏在成長的背後。就像打一局遊戲,如果你憑借外掛層層通關,又還有什麼樂趣呢?”

  “我給你的建議隻有一個,多交朋友,多參加社交活動。”鄧小閑豎起兩根手指,最後總結。

  “這是兩條。”鄭清糾正道。

  回春堂門前來了一位抓藥的客人,潘驢兒斜了鄭清一眼,又將自己額前那綹長發吹起來,

領著客人進店裏去了。
  鄭清長出一口氣,心底不知為何,輕鬆了許多。

  ……

  回字集是一個很小的集市。

  小到這個集市上竟然還在使用以物易物的原始交易方式。

  整個集市上約莫隻有二十來家店鋪。街道古舊,店鋪也都很樸素,許多店家的招牌竟然就直接寫了店鋪的名字,沒有附加任何華麗的魔法效果。

  這讓經過四季坊那些華麗魔法洗禮的鄭清產生了某種落差感。

  他覺得自己有義務幫家鄉父老改變這種落後的麵目。

  “小青子,上次的符紙用完了?上大學的東西準備的怎麼樣了?”百草堂的蔡婆婆笑眯眯的叫住鄭清。

  百草堂是回字集上專營符紙、朱砂、筆墨等用具的店鋪。有段時間,蔡婆婆同意鄭清用寫完的符帖換嶄新的空白帖子,這讓鄭清非常感激。

  “上次的符紙還有一些。但因為要去上學,估計短時間回不來,所以打算多拿一些。”鄭清恭恭敬敬的回答。

  前段時間從四季坊回來後,鄭清就直奔回字集,到這些老街坊這裏打聽第一大學的情況。不曾想集市上的店老板們大都沒有上過大學,隻是聽說這個大學挺好。其他東西知道的竟然不比鄭清多。唯一上過學的一位小鄧掌櫃,那幾日卻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連店鋪也不開。

  著實讓人喪氣。

  不過集市上的店老板們都是一大把年紀了,吃的鹽到底多一些。三言兩語,便給了鄭清許多不錯的建議。

  比如蔡婆婆讓鄭清留下書信,寫清情況,她可以幫忙轉交給吳先生;再比如‘大戴禮記’的黃老板就建議鄭清帶一些玉牌玉墜,拿來送給同學是極不錯的小禮物;本草居的李大夫則力勸鄭清帶上幾貼湯劑。

  “凡事預則立,外麵的湯湯水水吃起來總要帶幾分小心,或者有個跌打損傷的,那個學校的校醫總不會時刻跟在你身後。帶上幾貼常用的,塞在你的袋子裏,終歸讓人安心一些。”

  當時鄭清感激的收下了這些禮物。回家後,越想,鄭清越覺得不好意思。苦思冥想幾天,終於有了一個不錯的主意。

  他打算幫回字集上的老店們裝一些現代化的,更炫目的招牌。就像四季坊裏那些店鋪,看上去就很高大上。

  所以他今天來集市,還打算先做一些準備工作。

  “小青子來,是有什麼事情忘了麼?”

  “是不是想起沒帶黃老板的那個孫女兒咯!你來的晚啦,那個小姑娘被黃老板趕去山上咯!”

  “上了大學想法就是多。你這量來量去,是打算把我們這些老夥計的店子都收了麼?”

  集市原本就不大,鄭清量來量去很快便引來其他店主的圍觀與調笑。

  他狼狽的四處作揖討饒,丈量了這些店鋪的門麵後,便落荒而逃了。

  下次回來,一定要讓這些老古董們見識見識現代魔法的絢麗。

  鄭清在心底惡狠狠的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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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這丫頭是自己同學?!
  八月三十一日,農曆八月初一,晴,有小風。

  宜,嫁娶、采納、開市、出行;忌,動土。

  長安機場。

  鄭清掐著指頭算了半天凶吉,對於學校選擇的日子非常滿意。

  來機場之前,他又跑了一趟回字集,仔細向潘驢兒詢問登機方式。

  “拿著登機牌在隨便一個沒人排隊的櫃台處找地服人員給你換登記卡,然後順著登記卡指示直接上飛機就行。”

  潘驢兒輕巧的解釋著,鄭清卻聽的憂心忡忡。

  “任何一個櫃台都可以?為什麼要找沒人的櫃台呐?”他追問著。

  “有人排隊速度不是慢嘛!”潘驢兒仿佛看著一個傻瓜:“放著沒人排隊的櫃台不去,專門排隊玩兒,你是得有多閑的慌。”

  鄭清默默的低下頭,拿著自己的小本本記下來大致的流程。

  “出門在外,不懂就問,不要害羞。第一次坐飛機的人多得很,機場到處都是問訊處,找個漂亮姐姐問就行。”潘驢兒不耐煩的揮手打發他。

  “普通的機場問訊處就可以嗎?”鄭清在‘普通’兩個字上加了重音。

  “難道你想讓第一大學在長安機場掛個巫師聯盟的牌子?!”潘驢兒翻著白眼,把自己額前的那綹長發吹的飛起。

  鄭清訥訥無語。

  他總覺得,登機方式應該,也許,大概,需要有點巫師的風格。

  比如拖著行李箱從某堵牆上撞過去?

  或者在機場廢棄的洗手間裏對著某個古怪的鏡子念咒語?

  然而現實總是格外簡單。

  拿著出票證明,找一個沒人排隊的櫃台,鄭清隻用不到一分鍾就換好了登機牌。

  沒有行李托運、沒有漫長的候機時間、甚至沒有繁瑣的檢查與複雜的登機口,鄭清隻是多申報了一個‘寵物攜程’,就抱著波塞冬進入了候機大廳。

  候機大廳的地服人員將他帶到一個vip入口處後,便禮貌辭別。循著指示牌,鄭清走過鬆軟的紅地毯、硬邦邦的過道、軟趴趴的蒙皮、很快登上了第一大學的航班。

  機艙內比外麵看起來寬敞的多,按照左側兩座,右側一座的方式排列著。每兩排座位相對而放。

  機上的空乘都穿著藏青色的挺括長袍,盤著發髻,束著腰帶,臉上掛著得體的微笑,一手抱著法書,一手指引鄭清入座。

  鄭清注意到空乘手上的法書是自己在上元書肆見過的博洛尼亞裝訂本,上麵精美的紋飾與華麗的蘸花口看上去簇新且幹淨。

  這些空姐看上去很有錢的樣子,鄭清暗暗咋舌。他還記得這本法書在上元書肆售價二十多玉幣,自己的全額獎學金也僅僅隻有十枚玉幣。

  在空乘指引下,鄭清沒有費力就找了自己的位子。

  他的座位在第五排左側靠過道的地方,周圍的乘客都已就位,隻有自己旁邊靠窗的位子還空著。

  鄭清心底祈禱這個座位屬於一個美女。

  座椅很寬敞,黑色的皮椅質地柔軟,坐上去讓人渾身都輕鬆了許多。兩側的扶手閃爍著銀白色的金屬光澤,胳膊搭上去總是會忍不住滑回自己的懷裏。

  將波塞冬放在自己的腿上,鄭清打量了一下自己周圍的幾位乘客。

  他的正對麵坐著一個矮小的男生,梳著西瓜頭,帶著一副黑框的大眼鏡,正抱著一個大大的黑色硬殼筆記本飛快的寫著什麼。西瓜頭男生旁邊是坐著一個身材修長,留著中馬尾的俊秀同學。

這位同學抱著一個可疑的長條狀包裹,默默的側著臉,看著窗外幹巴巴的水泥地。
  也許的女的,也有可能是男的。鄭清看著那位俊秀的同學,心裏有點拿不準。他扭頭又打量了一下隔著過道的兩個人。

  隔著過道坐在一個光頭小胖子,穿著灰布直綴,脖子上掛著一串深紫色的龍眼佛珠,正捧著一卷經書搖頭晃腦的看著。而小和尚對麵的乘客則趴在桌板上埋頭大睡,鄭清隻能通過那露在外麵的酒紅色大波浪頭發猜測這位乘客的性別。

  環顧四周,沒有一道目光與自己交錯。

  鄭清頓感無趣。

  於是他從灰布袋裏抽出自己符帖,翻出扶手下隱藏的小桌板,掏出毛筆與朱墨,搓搓手,開始了日常的功課。

  符帖是在回字集裏淘換來的,回字格、黃皮紙,一帖六十頁,每頁有一道常用符籙,比如驅鬼、靜心、辟邪、奏天、請神、超度等等。

  臨摹完的符籙撕下來隨時可以使用,如果不用,也可以重新賣給紙筆店,六頁完好的符籙可以換一本空白帖,童叟無欺。如果一整本符帖都沒有錯誤,鄭清就可以換十本符帖,百草堂的蔡婆婆還會笑眯眯的贈他一塊朱墨或者一根羊毫筆。

  從十歲開始,鄭清就再也沒有在符帖上花過錢了,甚至他從紙筆店老板那裏換回來的朱墨毛筆都夠用好多年了。

  在朱墨上哈口氣,用毛筆楷了楷,提筆凝神,片刻之後一揮而就。

  鄭清看著這張靜心符,滿意的點點頭。

  沒有什麼比寫一道符更讓人放鬆的事情了。如果有,那就是寫兩道符。

  他重新提起筆,卻被一個聲音打斷。

  “您好。”怯怯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鄭清抬起頭。

  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女孩拖著粉紅色的拉杆箱,不安的站在他麵前。

  女孩兒紮著兩個羊角辮,穿著粉紅色連衣裙,蹬著一雙白色圓頭小皮鞋,手裏緊緊攥著一張變形的登記卡。

  蘿莉啊!鄭清的心底在咆哮。

  他眼角的餘光看到對麵西瓜頭男生停下手中的筆,抬頭看了過來。

  “我好像是在裏麵的位子。”小蘿莉訥訥的說。

  “哦,不好意思,請進,請進。”鄭清急忙站起身,努力露出一副和善的笑容:“你家大人呢?沒跟你在一起嗎?”

  說話時,他幫著小女孩兒把那個粉紅色拉杆箱塞進頭頂的儲物倉裏。

  鄭清早就把自己那些沉重的行李塞進灰口袋了,他沒料到還有巫師會拖著這些礙事的行李。

  “第一大學的通知書上不是說不許家長陪讀嗎?”小蘿莉驚訝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鄭清手一鬆,好懸沒被那個粉紅色的小箱子砸在腦袋上。

  他將箱子塞進儲物倉,重重拍上倉門。

  然後低下頭,看著麵前的小蘿莉。

  這丫頭是自己同學??!!
hk84888863 發表於 2018-3-21 02:15
第38章 狐狸、白鴿與烏龜
  一隻鴿子咕咕叫著,警惕的看著麵前毛發蓬鬆的小狐狸。

  鴿子渾身雪白,沒有一絲雜色;眼睛漆黑靈動,爪子黃嫩嫩的,看上去異常幹淨。它對麵的小狐狸也是雪白毛皮,隻不過皮毛上有些淡藍色的花紋。

  此刻,小狐狸正揉著爪子,抖著大尾巴,大咧咧的去摸白鴿的腦袋。

  白鴿是粉紅衣服小女孩兒的寵物,在主人落座後便不知從什麼地方飛了過來,站在小姑娘的肩頭,咕咕的叫個不停。狐狸就是波塞冬。原本一路勞頓,波塞冬情緒有些懨懨的,但看到旁邊新來的白色小鳥後,不知為何又有了精神。

  鴿子微微張開翅膀,高昂著頭,盯著眼前這隻不安分的小狐狸,喉嚨裏發出恐嚇的急促咕咕聲。這隻白鴿沒有經過斷喙,口器很尖銳,半透明的角質層在陽光下透出橘黃的色彩。

  小狐狸將探出的爪子小心翼翼的收回來,看了鄭清一眼,委屈的哼唧了幾聲,重新盤起尾巴萎靡了。

  鄭清尷尬的笑了笑。

  他還沒有從剛才的震驚中緩過神。

  側過頭,他又打量了一下小姑娘,終於忍不住開口詢問:“你真的是去第一大學上學?大一的新生?”

  小女孩兒鼓鼓嘴,沒有回答,像極了她肩頭那隻白鴿。

  “不好意思,我隻是有點受驚了。”覺得自己也有點唐突,鄭清老老實實的道著歉,從灰袋子裏掏出零食盒子,打開,遞給小女孩兒:“要不要來點好吃的?”

  盒子裏有鬆子、榛子、無花果、豌豆、花生等幹果,是鄭清在回字集買的一些炒貨,都脫了殼,吃起來非常方便。

  小女孩兒還沒回話,她肩頭的白鴿已經積極的跳到鄭清的手腕上,伸著脖子叼起一粒瓜子仁,仰頭吞了下去。

  這次輪到小女孩兒尷尬了。

  “我叫李萌,是被第一大學九有學院錄取了。這是我的錄取通知書。”小女孩兒從背上的小書包裏掏出一封硬殼通知書,讓鄭清看了一眼。

  通知書上有一個包在圓圈裏的三棱體標誌,這是第一大學的標誌。

  “我也是九有學院的,天文08-1班,鄭清。”他笑嗬嗬的把零食盒子塞到李萌的懷裏,嘖嘖稱讚:“你太厲害了!我以為學校隻招收十八歲以上的學生,真的沒想到。”

  “我也是天文08-1班的。”李萌挑了一顆碧根果,一邊嚼,一邊興奮的說:“我是上晚自習的時候睡著了,被拉進第一大學的考場。聽我的麵試官說,我基本算第一大學近百年來最年輕的考生!”

  小女孩兒一臉驕傲的看著鄭清,一副快來誇我的表情。

  “真是太厲害了!”鄭清笑著,讚歎著,但又忍不住問道:“為什麼說‘基本算近百年來最年輕的考生’呢?難道還有比你更年輕的?”

  李萌嘟著嘴,搖搖頭,表示不清楚。

  “因為今年同時入學的,還有一個十二歲的新生,他才是第一大學近百年來最小的入學者。”旁邊,留著西瓜頭的男生加入了他們的話題。

  “十二歲!”鄭清徹底震驚了:“他是哪個學院的!學校允許這麼小的學生入學嗎?”

  “我也是十二歲!”李萌在旁邊不服氣的叫道:“為什麼他算最小的。”

  留著西瓜頭的圓臉男生看了一眼李萌懷裏的幹果盒。

  “不好意思,還沒了解,怎麼稱呼?”鄭清非常乖巧的掏出另一個幹果盒,遞到西瓜頭的眼前:“你嚐嚐這個,

這是回字集上宋奶奶家炒的幹貨,非常好吃。”
  “回字集?”西瓜頭男生仔細看了鄭清一眼,默默的夾起一顆核桃,塞進嘴裏。

  旁邊,白鴿與波塞冬已經滾在一起,都膩在李萌的懷裏,溫馴的等候小姑娘給它們挑選美味的幹果。李萌則笑眯眯的揉著波塞冬蓬鬆的皮毛,不時撓撓它的大耳朵。

  鄭清瞟了一眼那個舒服的小混蛋,撇撇嘴。

  “蕭笑,蕭瑟的蕭,開心的笑。”西瓜頭男生吃掉手裏的幹果,拍拍手,重新攤開小桌板上那個厚重的黑殼筆記本,一邊翻動,一邊快速的說道:“我也是九有學院的新生。或者說,這節機艙裏的新生都是九有學院的。”

  “今年第一大學有兩個年齡很小的入學者,都是十二歲。一個女生,就是我們旁邊這位小姑娘,另一個男生,叫林果,入讀阿爾法學院。”蕭笑看了一眼李萌,扶了扶自己的黑框眼鏡:“至於為什麼他排名在你前麵, 是因為林果屬於免試入學。實際上,他十歲的時候就已經可以入校了,隻不過因為年齡原因,學校拖延了他的入學時間。”

  “不要叫我小姑娘,叫我大學生!”李萌不服氣的嚷嚷著。

  蕭笑沒有回話,隻是低下頭,揪了揪自己的褲角。

  鄭清看到一隻殼色枯黃,巴掌大小的烏龜從蕭笑座位下麵鑽了出來,咬著他的褲腳,伸長脖子,用力拽著。

  蕭笑歎口氣,將烏龜撿起來,放到自己膝蓋上,問鄭清要了一點鬆子仁。

  這隻烏龜看上去年紀很大了,眼神渾濁,眼角長著白色的眼翳,粗糙的皮膚上擠著一堆細小的褶皺,枯黃色的背殼仿佛受過猛烈的撞擊,露出許多皸裂紋。

  波塞冬仿佛發現了新玩具,從李萌的懷裏掙脫,跳到蕭笑的懷裏,抬起兩個前爪,用力按著那隻老烏龜。

  老龜一口一粒鬆子仁,慢悠悠的吃著,完全不理會身上蹦躂的小東西。隻有波塞冬試著去咬它腦袋的時候,它才擺擺頭,顯出一點不耐煩的樣子。

  “波塞冬,回來!”鄭清感到有些臉紅,探起身子,將掙紮的小狐狸抓回自己懷裏,輕輕擰了擰它的臉頰:“你安分點!”

  波塞冬嗚咽著,大尾巴四處亂甩,堅決不配合。

  “波塞冬!好強大的名字。”李萌給自己的白鴿梳理著羽毛,羨慕的抬起頭:“不像我的小白,開始起名字太簡單,後來想改都改不過來了。”

  鄭清嘴角抽了抽,看著那隻昂首挺胸的白鴿,一臉的驕傲。

  它對自己的名字非常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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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藍雀
  “諸位同學,上午好。歡迎乘坐巫盟月下航空公司第一大學直達專機,我是乘務長蘇旗君,很高興為您服務;此次旅途預計飛行時間五小時三十五分鍾,旅途中我們為您準備了可口的午餐,有需要的同學可在飛機起飛後自行前往自助餐廳就餐;如需其他幫助,請按動您頭頂的紅色按鈕,我們的空乘人員會竭誠為您服務。”

  “我們的飛機將要起飛,乘務員會例行安全檢查,請諸位同學在自己座位就坐,收起小桌板,係好安全帶,將各自寵物抱在懷裏。”

  “謝謝您的配合,祝您旅途愉快。”

  “蘇旗君!”李萌尖叫著:“她跟蘇施君是什麼關係!我要不要找她簽名合影?”

  “都是青丘蘇氏方字輩的年輕一代,聽名字就知道。”蕭笑收起自己的筆記本,將老烏龜抱在懷裏,端端正正的坐好:“隻不過,她又不是蘇施君,你找她合影有什麼用?”

  “蘇施君是誰?”鄭清一邊收著自己的小桌板,忍不住問道。

  “月下議會最年輕的上議員,青丘蘇家內定繼承人,傳言已經達到五尾境界,正在接受大巫師會議考核的巫師界第一美女。”蕭笑眼皮都沒眨的快速回答:“不,應該是女神。巫師界所有男巫的女神。”

  “女神啊。”鄭清摸著懷裏的波塞冬,探頭看了機艙過道一眼。

  一位穿著挺括製服的空乘正彎著腰,麵帶微笑,與前排的一位同學細聲說著什麼。緊繃的製服將她優美的身形完美勾勒出來,修長的雙腿更強化了這種視覺衝擊。

  鄭清咽了一口唾沫,飛快的收回視線。

  非禮勿視,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他在心底默默念了三遍箴言,但是腦海中仍然不斷勾勒著剛才那副優美的曲線。

  年輕人火氣旺盛,他安慰著自己,換了個坐姿,從盒子裏摸出一粒杏仁咯吱咯吱嚼起來。

  “這位同學,飛機將要起飛,為了您和他人的安全,請將小桌板收起來。”

  動聽的嗓音在不遠處響起,鄭清側過頭,空乘正在輕聲呼喚過道對麵趴著睡覺的酒紅色大波浪。

  隔著過道的兩個座位,一邊坐著穿灰布直綴的小和尚,另一邊的乘客則一直趴在小桌板上睡覺。小和尚已經收起經書,正在閉目沉思。而他對麵那個酒紅色大波浪,從鄭清上飛機到現在,就一直在睡覺。

  在空乘的再三呼喚下,留著酒紅色大波浪的乘客搖搖腦袋,抬起頭,露出一張精致的小臉。

  不著粉黛,十分顏色。鄭清在心底讚歎。與旁邊的空乘相比,也不遜分毫。

  慵懶的抻抻胳膊,伸了個懶腰,酒紅色大波浪微眯著眼,收起小桌板,然後從坤包裏拽出一個眼罩,套在頭上,靠在寬大的座位上繼續呼呼大睡。

  這讓鄭清頗感失望。

  “你懷裏抱的什麼?不需要收起來嗎?”李萌看著自己對麵的乘客,問道:“你叫什麼名字,是九有學院哪個班的?”

  李萌對麵是一個麵容清秀的同學,黑色的長發齊根束起,塞進白色長衣上那個寬大的帽兜裏,紫色的圍脖隨意的搭在肩膀上,雙手抱著懷裏的長條包裹,一直在默默的看著窗外。

  鄭清頗感頭疼的揉揉腦袋。

  五分鍾前,小蘿莉還是一臉怯怯的模樣,隻不過稍微熟悉了點,就開始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也許她不應該養隻鴿子,而應該養隻麻雀。

  “你脖子上的圍巾真漂亮!是什麼做的?”

  回過頭,鄭清看到李萌探著身子,去摸那個紫色的圍巾,並且拍了拍。

  “哇,手感真好!”李萌大呼小叫著。

  “咯咯……”一個紫色毛絨絨的貂頭從圍巾主人背後寬大的帽兜裏鑽了出來,喉間發出恫嚇的聲音,紫色的圍巾跳動了幾下,倏然收進帽兜裏,連鄭清都嚇了一跳。

  原來那不是圍巾,是紫貂的尾巴。

  李萌愣了愣,扁扁嘴,眼睛噙住朵朵淚花,眼眶開始變紅。

  “我叫藍雀,這是一把劍。”紫貂的主人終於開口。他的目光從窗外收了回來,指了指懷裏抱的長條狀包裹,笨拙的安慰道:“別哭。”

  是個男聲,鄭清終於確認。

  李萌紅著眼,吸了吸鼻子,露出一張燦爛的笑臉:“我才沒哭,我是大學生了!”

  紫色小貂似乎很得意,兩個前爪攀在藍雀的左肩,伸了個懶腰,悠然的張了張嘴,露出滿口利牙。

  波塞冬很感興趣的瞟了那頭小貂一眼,甩了甩自己的大尾巴。

  李萌肩頭的鴿子憤怒的咕咕叫著,揮動翅膀,威嚇對麵的紫貂。

  “各位同學,請將你們的寵物抱在懷裏,我們的飛機馬上就要起飛了。”耳邊傳來空乘動聽的嗓音,鄭清連忙轉過頭,露出一副嚴肅的表情。

  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隨著噠噠的鞋跟聲飄了過來。

  優美的曲線再一次出現在鄭清的眼前,而且距離如此之近。空乘探著身子將窗上的遮陽板推了起來。同時彎下腰,檢查幾人腰間的安全帶。

  鄭清的鼻腔裏充斥著令人沉醉的香氣。

  他緊張的繃直了身子,一動不敢動。懷裏的波塞冬被他勒的吐出小舌頭吱吱叫喚。

  “真是個可愛的小東西。”空乘笑眯眯的撓了撓波塞冬的耳朵。鄭清可以清晰的看到這位空乘的鼻翼正在急促的翕動著。

  抬起頭,他看到一雙暗紅色的大眼睛。

  剔透的眼神好像兩汪溫泉,讓他沉迷不能自拔。

  當他回過神,飛機已經開始平穩飛行。周圍的幾個人正在熱烈討論著什麼,就連過道對麵的小和尚也加入了他們的話題。

  “你們都是怎麼拿到自己通知書的呢?”蕭笑麵前的小桌板又放了下來,正在自己的黑色筆記本上記錄著什麼。

  “阿彌陀佛,小僧在藏經閣抄經時,從《金剛經》的夾頁裏看到了自己的通知書。”旁邊的小和尚咯吱咯吱轉著自己的念珠:“上報主持後,方丈贈小僧一道揭子‘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所以小僧便來了。”

  “我在祁連山獵殺了一頭野妖,從妖腹裏刨出的通知書。”藍雀依舊惜字如金。

  鄭清咂咂舌,忽然覺得自己獲得通知書的方式有點太簡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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