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大宋有毒 作者:第十個名字 (連載中)

 
mk2258 2018-3-26 22:54:0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91 74764
mk2258 發表於 2018-7-27 18:31
289 倒霉蛋





    一說起欺騙,高俅真是太佩服帥司大人了。這膽子也是沒誰了,搶了夏人的城、殺了夏人的兵將不說,還要藉此再去騙更多夏國人來送死。

    那些在大宋朝野眼中都算得上彪悍的西夏兵將,到了帥司大人這裡好像變成了溫順的綿羊,想殺就殺,殺光了還嫌不夠,變著法兒的要更多。這叫啥?這就叫本事,反正高俅是這麼認為的。

    他可能還不知道自己已經中毒了,崇拜這玩意就是精神毒素,一旦中了很難自愈,還影響智商,分不清對錯。

    “你自己在此等候,腦子和眼睛都放機靈點,一旦發現不對就想辦法跑吧。記住千萬要搶兩匹馬,路上如果沒有食物就殺馬吃。如果我是你,寧可自殺也不要被人抓住,他們會把你拖在馬後面跑十幾里,全身皮肉都被蹭掉時才會死。”

    和以前一樣,卓囉城的守軍看過印信之後沒有半點懷疑,很容易就放行了。不過高俅不能進城,他做為奴隸只能住在城外的帳篷裡。分手時訛力命族人小聲交待了幾句,他的眼中並沒有怕,更像是一種解脫。

    “餵,宋人?你是宋人嗎?”高俅剛剛把馬匹拴好,帳篷還沒搭起來,身後就傳來了小聲的呼喊。

    “你也是宋人?”這個聲音高俅聽起來很親切,開封口音,見到老鄉了!可是當他回過頭時又有點不敢認,幾米外是個提著木桶、穿得破破爛爛、頭髮已經粘成片狀的蕃人。

    “來來來,到這邊來……別怕,我也是宋人,家住春明坊,聽口音小兄弟也是開封人氏吧?”

    聽到了高俅的口音,那個人黑乎乎的臉上露出了笑容,招呼著向不遠處一座小帳篷走去。見到高俅還有些猶豫,又解釋了一番。

    這恐怕是高俅幾輩子最不能忘的一個決定了,他跟著去了,然後……在帳篷後面被三個滿嘴宋話的人給搶了。

    搶得那叫一個乾淨,連里面穿的皮坎肩都被扒了,那可是王大送給自己的。高俅試著反抗了一下,結果就是腦袋上多挨了一棍子。

    “宋狗,被狗咬了?哈哈哈哈……快去找別的宋狗搶回來吧,要不一會兒你會凍死的。給,記得還回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高俅醒了,剛睜開眼就看到兩個真正的蕃人。他們並沒有過來幫襯的意思,更沒問事情經過,像是看著一匹受傷的野馬,說了兩句就走了,還扔下一條羊皮。

    “……”高俅真不想去拿那張臟兮兮的羊皮,但冷風告訴大腦,拿吧,再臟也比穿著單衣強。把羊皮裹在身上,聞著那股子騷臭,眼淚就嘩啦啦的下來了。

    千小心萬小心,走過了千山和萬水,闖過了一道又一道夏人的巡邏兵和關卡,怎麼也沒想到會被三個宋人奴隸打劫了,還沒有任何理由。

    委屈?或者叫傷心?反正高俅自己也不知道心裡是什麼滋味,就是想哭。

    一邊哭一邊走回戰馬邊上,這是軍馬,那三個人倒沒敢碰,包裹裡還有衣服。可是不管穿了多少層,高俅還是覺得身體冷。

    懵懵懂懂的收拾好帳篷,他不敢在空曠的城邊紮營,生怕那些人再來。四下看了看有了主意,那張臟兮兮羊皮的主人就在遠處河邊的帳篷裡,自己應該物歸原主,順便看看能不能在他家附近忍一宿。

    這次高俅的運氣很好,帳篷的主人收下了羊皮,並對這種守信的行為予以鼓勵,倒了一大罐濃濃的奶茶,也沒有驅趕這個明顯要在自家氈帳旁邊留宿的奴隸。

    可惜高俅的好運到此為止,奶茶還沒喝完城內就亂了起來,各種號角吹得山響。聽到號角聲,城外的牧民、奴隸、兵卒開始從各個角落向城門口聚集。高俅已經感覺到了不妙,但又有一絲僥倖,跟著大家也一起湊了過去。

    假扮梁道初親兵的兩個訛力命族人失敗了,他們已經被打得不成人形滿臉都是血,從城內被拖了出來,跪在兩個木墩前面。

    下面要做啥高俅能想像出來,想扭頭就跑,但兩條腿真不聽使喚。突然有一個訛力命族人抬起了頭,用那隻完好的眼睛掃視了一遍人群。

    當他看到高俅時裂開嘴笑了,接著又仰起頭大喊,然後,被一柄彎刀戛然而止。

    “回去報信……我不能死在這裡……我還要娶王大……還要當將軍……還要回開封!”

    就在那一眼中高俅突然警醒了,兩個訛力命族人沒有出賣自己,快被打死也沒把自己供出來。那個笑容就是他們的希望,他們想讓自己回馬尾城報警。

    除了報警之外,高俅還想起了很多自己不能死的原因,每一條好像都特別夠份量。於是他的腿不軟了,趁著眾人都在觀看砍頭大戲時悄悄溜回戰馬邊,把訛力命族人的物品偷偷扔進了河裡,然後騎著一匹、帶著另外兩匹馬沿著河邊向來路走去。

    跑,萬萬不成,在來的路上訛力命族人就說過,夏人愛馬,尤其是戰馬,平時是捨不得隨便跑的,每天還不能騎行太遠,時不時要下馬步行。

    離開卓囉城兩里遠,高俅才敢稍微放快步伐。來時的路徑大致還記得,只要那幾個山口別走錯應該就不會迷路。

    現在高俅擔心的不是路徑,而是沿途碰到的西夏軍隊。該和他們如何解釋自己一個奴隸獨自行走,所以還得編一套瞎話。好在通關的印信還在馬匹的褡褳裡裝著沒被搶走,這個瞎話不太難。

    瞎話是不太難,路徑也沒走錯,但高俅低估了夏人的智商。當天夜里人家就反應了過來,那兩個冒充梁副統兵親軍的細作還有一個夥伴。再細問下去很快就搞清楚了,這個夥伴是個宋人奴隸。

    嵬名阿吳,卓囉和南軍司統兵,也就是軍區司令。梁道初就是他的副手,但這個副手不太聽招呼。

    當初建設馬尾城的時候嵬名阿吳就極力反對,倒不是怕副手立大功搶了自己的位子,而是分兵進攻湟州沒什麼意義。

    如果說大宋朝廷裡有反戰派,那嵬名阿吳就是西夏朝廷裡的反戰派。他並不想看到西夏和大宋永遠這麼對抗下去,自然也就不願意主動發起進攻。

    不是怕打仗怕死,而是出於對國家的長遠考量。如果在大宋和遼國之間選擇一個同盟,好像還是大宋比較合適。畢竟西夏沒有力量打敗任何一個國家,在三方裡還是最弱的那個,老是連年征戰無法發展。

    但是和大宋朝廷一樣,有反戰的就有好戰的,其實從古到今、歷朝歷代都是這樣。實際情況是梁太后掌權了,她就是主張聯合遼國對抗大宋的主戰派。

    理由也很站得住腳,大宋富。遼國和夏國差不多窮,兩個窮人互相搶效率太低,不如合夥一起去搶富人,然後再說其它。

    在這種大環境下,雖然他是卓囉和南軍司的主官,更貴為皇族卻依舊無法阻止副將的築城建議。不光不能阻止,還得大力支持,要人給人、要糧給糧。

    本來築城的事兒進展的很順利,再過兩三個月就可以駐軍,湟州的大宋軍隊也沒有什麼異動,眼看快完工麻煩卻突然來了。

    這兩個自稱是梁道初親兵的人一進大帳就已經露餡了,沒有其它原因,只因為其中一個親兵嵬名阿吳認識。那是個面目清秀的夏國漢人,只是起了一個羌人的名字,但來的卻是個百分百的羌人。...
mk2258 發表於 2018-7-27 18:31
290 禍害活千年





    嵬名阿吳沒有叫破對方的行跡,而是打算聽聽他們到底要說什麼。結果越聽心越涼,黃羊城出事兒了!梁道初可能遇到麻煩了!

    直到此時嵬名阿吳也不認為梁道初會死,這位副將是有些心高氣傲,但他不是草包,打仗也很有一套。五百多步跋子外加二千多奴隸兵,不說能獨當一面吧,至少不會在湟州出事兒。

    湟州大概有多少宋軍、大宋朝廷在邊境有什麼大規模軍事調動都是瞞不住人的。至於說有位駙馬到湟州擔任經略安撫使的事兒,自然早就听說過。

    但也僅僅是聽說,誰會拿一個從來沒上過戰場的駙馬當回事兒。宋人就喜歡玩這種表面文章,再說了,這位駙馬並沒帶著大軍進入湟州,軍力還是那些,怕啥?

    那梁道初會遇到什麼麻煩呢?嵬名阿吳認為最大可能就是宋人不知道用什麼辦法劫了糧道。

    原本應該上個月就返回的運糧隊到現在也沒回來,要是沒這兩個冒名頂替的傢伙,自己會認為是梁道初留下了他們一起加快築城速度,現在看來恐怕不是那麼回事兒。

    抄後路、斷糧道、燒糧倉,這都是西夏軍隊和大宋軍隊對壘時經常用的招數,百試不爽。誰能保證宋人吃了這麼多次虧就沒學乖呢?這些印信想來也是宋人趁其不備偷襲了梁道初的營地順手搶走的,這麼推論起來很合乎情理。

    想明白了,然後就是動作。嵬名阿吳的動作很快,一邊調集卓囉和南軍司能調動的部隊,一邊派快馬去濟桑城傳令,那裡還有八千擒生軍。

    黃羊城和梁道初必須救,這已經不是反戰和好戰的事兒了,一旦自己有半分遲疑,就會得罪梁乙埋和梁太后。別看梁道初只是個私生子,但他在國相和太后眼裡還是很有份量的。

    怎麼救呢?還能怎麼救,二千步跋子帶三千負贍、四千擒生軍帶四千負贍,一萬三千大軍來一次短距離的突襲,必須能解黃羊城之困。

    不是說祁連山脈裡不適合大軍展開嘛,怎麼又能帶著一萬多人解救黃羊城了?不是作者寫糊塗了,而是前提條件不同。

    不能大軍展開,是說無法提供補給,如果讓一支只能隨身自帶乾糧的軍隊在冬季的山區裡跋涉上百里攻堅肯定不成,甚至都不用宋軍打,自己就能把自己餓死。

    可是短時間的突襲還是可以的,解救黃羊城不用攻堅,基本就是行軍到地方打完就撤退,來回不過五六天的樣子。又不帶太多馬匹,沒什麼後勤需求。

    嵬名阿吳甚至希望湟州宋軍全都雲集在黃羊城下,這樣自己就能畢其功於一役了。然後嘛,梁道初的築城之功就不值一提了,自己大破湟州之敵的功勞就坐實了,梁家再不樂意也得認頭。

    當然了,卓囉和南軍司的統兵之職肯定保不住,但高升離職與被人擠走完全是兩種不同待遇,相差十萬八千里呢。

    “保忠,帶我的衛隊即刻出發把那個宋人奴隸抓住,不能讓他跑回去送信。”嵬名阿吳並沒忘了高俅,想突襲必須不讓敵人事先得知消息,這個宋人奴隸就成了行動的關鍵。

    為此嵬名阿吳連自己的親軍都派了出去,他們都是族人裡的勇士,在大雪天追踪一個宋人應該不是難事兒。

    這次是嵬名阿吳小看了高俅,奸臣也好、貪官也罷,他們的腦子通常比別人聰明,忍耐力也更高,否則熬不到高位,也就沒有耍奸貪墨的機會了。

    高俅這一路仗著梁道初的印信和一張能說會道外加表演系畢業的臉,騙過了一道又一道的關卡、巡邏隊,馬不停蹄的往西跑。

    什麼吃飯睡覺都顧不上了,為了怕自己睡著之後從馬上摔下來,乾脆就用皮帶把自己綁在了馬鞍上。他知道夏人早晚會發現自己的,現在能多跑一步是一步,有時候一步之差就會生死兩重天。

    但話又說回來了,宋人畢竟不是馬背民族,即便是那些訓練了半年多的特種兵,到了馬背上依舊比不過這些從小就長在馬背上的党項騎兵。

    兩天之後高俅真跑不動了,馬沒事兒,他人不成了,吃啥都吐,腰就和已經斷了一樣。為了不讓自己半路累死,高俅找了一處山坳,打算休息一個時辰再走。

    誰承想剛往毛皮上一躺,天空都沒看見呢人就睡著了。這一睡差點就睡進了鬼門關,當戰馬把他弄醒時一隊西夏騎兵正從山下匆匆而過。

    看著一人三騎急行軍的速度和去的方向,高俅就知道他們很可能是在追自己。

    怎麼辦呢?有的人到了生死攸關的時候會比平時冷靜,高俅幸好是這種人之一。他仔細查看了一下方位,確定了方向之後,就做出了生與死的抉擇。

    殺死一匹馬,馬肉放在另一匹馬背上,用馬骨頭和韁繩給自己做了兩雙踏雪板,然後牽著馬放棄了山谷,開始了徒步前行。

    這是他第一次長途跋涉,此時才覺出以前那些訓練是多麼有用。假如能讓他重新選擇的話,寧願每天跟著特種部隊一起。

    這時王大的摸樣又浮現在他腦海裡,如果沒有這個嚴厲的女孩子整天逼著自己,這段山路恐怕就是自己的墳墓。

    現在就算體力還是不太夠,但至少知道了在冬天的雪山里該如何吃、如何喝、如何睡,不至於活活餓死、凍死。

    但獨自一個人在沒有合適裝備的情況下在雪山上長途行走也不是件容易事兒,就算當地蕃人在冬季也不敢如此放縱。

    高俅還真是命大,一天之後被迫放棄了兩匹馬,前面沒路了,只能自己背上凍得硬邦邦的馬肉孤獨前行。

    然後又下起了大雪,山地間四處白茫茫根本沒有方向可言。但高俅不敢休息,他總覺得後面隨時會有夏人追兵出現,明知道迷路了會死也得硬著頭皮往前走。

    四天之後馬肉丟了、踏雪板摔斷了,好在人沒事兒,後背上還有一副預備的踏雪板,換上之後還得接著走。

    只靠兜里的一把炒米和取之不盡的積雪,高俅又堅持了三天,望著綿延的群山真是走不動了,衝著大概的東方叩拜了三下,然後一頭栽下了山坡。

    “……”可能是天宮,到處都是白的,這是高俅再次睜眼時的感覺。

    “完了,天宮裡怎麼也有他在!看來不管上天還是入地,活著還是死了,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把眼睛全部睜開扭頭看了看,高俅瞬間就洩了氣。帥司大人正背著手和人說話,沒錯,肯定是他,那身衣服在湟州比官印還好使,絕對沒第二個人敢穿。

    “呦,小子醒啦?古人說的真對,好人不長命禍害活千年,這樣都沒死你必須就是高俅了。”

    帥司大人別看側著身說話,但眼神真好使,這邊剛有點動靜他就覺察到了,然後背著手走過來,俯下身仔細看了看,嘴都快撇到後腦勺了。

    “我、我沒死?”高俅已經顧不上琢磨帥司大人為啥撇嘴,他聽到了一個驚人的消息,自己沒死!想一想也對,如果天上也有個帥司,那天神的日子可咋過啊。

    “死是沒死,但也只剩下半條命了。我先給你數數啊,兩隻腳被凍壞了兩根腳趾、左手有兩節手指也不成了。你說你父母也不在身邊,我這個當長輩的總不能看著你得了敗血症吧,乾脆就替你做主把它們全切了。”

    洪濤看著這張臉就想笑,如果不是蔣二郎帶著人不斷的尋找合適的伏擊地點,這位歷史上臭名昭著的大壞蛋就會成為狐狸的美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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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1 冰城





    當他被送回馬尾城時已經快斷氣了,手腳臉凍的不成樣子。,。那節手指根本就不是切的,一碰就斷,皮'肉'全爛了。

    自己給他動手術的時候根本沒有麻'藥',可他依舊昏'迷',腳趾頭切了都不知道疼,真和死了一樣。可是養了這麼幾天居然活過來了,壞蛋的生命力真是頑強。

    “嘶……疼……疼……”要是沒人說高俅還不覺得有什麼異常,帥司大人的話音剛落,腳上、手上、臉上、後背上到處都疼,疼得讓人顧不上臉面。

    “知道疼是好事兒,如果還不疼大人我就得再費一道手,接著切。王大,他就'交'給你了,別慣著,那隻手瞎抓就把那隻手綁起來,否則以後就是個大'花'臉了。”以目前的醫療手段洪濤只能做到如此,高俅能不能活、會不會感染還得看他命是不是真硬。

    “大人……大人,小人有軍情禀報……”看到了王大那張撲克牌臉,高俅覺得少幾個手指頭腳趾頭好像也不太難受了,想起身沒起來。

    “你們三個被夏人識破了對吧?這一點本官早就有準備了,但說心裡話,本官沒想到跑回來的會是你。”

    高俅所要說的軍情洪濤已經大概知道是什麼了,無非就是任務失敗。夏人的動向他不可能知道,就算知道耽擱了這麼天也全變了,聽不聽無所謂。但還是轉身拉過一把椅子坐下,打算和高俅聊聊。

    “……大人知道……”本來以為拼死跑回來報信會是功勞,可是突然發現可有可無,自己就是一個送死的命,心裡是啥滋味可想而知。

    “不知道,本官並不是故意派你去送死,那兩個訛力命族人其實也是夏人,他們是自願去的,早把生死置之度外了。你只是為了應景的配合,確實也有送死的可能'性',還不小。怎麼樣,現在是不是特別恨我?”

    洪濤能理解高俅的心情,原本以為讓這麼一個有可能的大'姦'臣去送死不是啥窩心事情,可是自打看到他拼死跑了回來,心裡確實也有點內疚。

    “……”確實恨,高俅恨不得爬起來一刀捅死這個王八蛋,但他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別看王大平時對自己'挺'好,可是要讓她在帥司和自己之間選一個,估計想都不會想,蝎子弩就會'射'到自己身上。

    “這事兒擱誰身上都會恨,可要讓本官再選一次很可能還是你。別人都已經證明過他們的能力和對陛下的忠誠了,你要想在湟州待下去,只能在本官身邊,可是本官向來不用不值得信任的人。這一道坎兒早過晚過都是過,逃不掉的。”

    這是洪濤的心裡話,一點忽悠的成分都沒有。對於一個進過鬼'門'關的人而言,洪濤不打算接著忽悠,如果這樣還想不明白一些事兒就是真該死了。

    “大人為何偏偏選上了我?”高俅應該是想明白了,不管是認命也好、無奈也罷,已經不再糾結,但有其它問題想不通。

    “呵呵呵……我就知道你早晚會這麼問的,但此乃天機不可洩'露'。以後就別琢磨了,這輩子恐怕都得不到答案。對了,有件事兒我能答應你,把王大許配給你。別瞪眼,你這幾天重複過好幾次,我聽得很清楚,王大也聽見了,想反悔?”

    這個問題洪濤真沒法回答,好在有無數不回答的理由,比如說星君下凡什麼的,隨便拿出一個來就能搪塞過去。但不能讓高俅繼續問了,找個事兒'亂'一'亂'他的心思吧。

    “……”高俅已經不止是心'亂'了,手腳上的疼都忘了,掙扎著扭過頭看了看王大,又趕緊轉回來。那雙清澈的眼睛裡沒有歡喜也沒有憂愁,依舊是那麼清澈。

    “不想反悔就好,王大是我的養'女',敢說半個不字,我切了你所有腳趾頭。但也別高興的太早,這只是訂婚,想把王大娶過'門'先要把傷養好,然後去青年團裡好好學習。什麼時候畢業,什麼時候成親。”

    把王大嫁給高俅,沒錯,洪濤同意了,不僅同意,還偷著樂。兒童團裡'女'孩子太多,以王大最甚,一點兒'女'人味兒都沒有,將來如何處理個人問題非常頭疼。

    別說找個普通人家,就算特種部隊裡那些今天活著明天還不知道能不能活的特種兵,也沒一個敢有這種想法的。硬塞給他們不人道,以後的日子也沒發過。

    當聽到高俅在昏'迷'中念叨起王大的名字之後,洪濤差點多切了他一根手指。真是武大郎玩夜貓子,什麼人玩什麼鳥,他居然喜歡王大,這口味也太重了吧!

    “大人……大人……夏人……”說完這番話洪濤起身走了,高俅這才反應過來,自己還沒示警呢。

    “什麼夏人,官人還用你教?我可和你說,就是因為要送你回湟州,我才看不到官人如何收拾夏人了。你要是敢不趕緊好起來,再耽誤了青年團的訓練,我就把你的手指也全切了!躺好,閉眼睡覺!官人說了,受傷要多睡覺、多喝'肉'粥。”洪濤沒回頭,王大說話了,瞪著一雙大眼珠子表情惡狠狠的。

    “青年團……是什麼?”高俅也是賤骨頭,好好說話他總有問題要問,讓王大罵一頓就老實多了,不再提夏人的事兒。

    “就是兒童團,官人說要把兒童團裡超過十五歲的改成青年團,你也算一個,還是最大的那個!要是再給我丟臉,我就……”

    王大應該也不討厭高俅,只是她從小就過的集體生活,恐怕還不懂什麼叫男'女'之情,更不會表達,能光說不動手已經算很深的情分了。

    “……可我已經是個廢人了,如何還能訓練……”聽到這個消息高俅心裡先是一喜,兒童團是帥司大人的心頭'肉',想來青年團也差不了,自己能進入就說明已經被認可。

    但喜悅只存續了幾秒鐘,隨之而來的就是愁緒。兒童團的訓練量自己都不能輕易完成,青年團顯然不可能比兒童團質量低,現在缺了腳趾和手指還能跟上嗎?

    “官人說了,一人敵不如萬人敵,好好學本事將來才能做萬人敵。你看官人何時上陣殺敵了?官人不是萬人敵嗎?笨蛋,以後在團裡少說話,老給我丟人!餓不餓?”王大很有點恨鐵不成鋼的感覺,剛想掄圓了來一下才想起這是個病人,咬著牙放下手。

    “……餓……”這一問高俅才覺得肚子裡餓得都有點疼了。

    “笨蛋,餓不餓都不知道!”王大都快氣瘋了,她不太理解官人為何要讓自己嫁給這個窩囊廢。

    可是官人說的話必須有道理,沒說為什麼就是不該問。不該問當然就不能問,多想想都是錯誤。嫁就嫁吧,反正他除了笨一點也不招人討厭。

    扔下高俅和王大,洪濤爬上了城牆。馬尾城自打高俅他們三人離開之後就在備戰,二十天過去了,城內的生活設施建設沒啥起'色',城牆上卻多了不少東西。

    冰!城牆外面到處都是冰。每天廂役們都會把積雪'弄'成一塊一塊的運到城頭,然後從水井裡汲水往上澆。

    凜冽的北風和零下十幾度的低溫很快就把這些雪塊凍在了一起,在城牆上形成了一層兩米高、一米多厚的'女'兒牆,每隔三步留一個缺口當做'射'擊孔。

    除了'女'兒牆,城牆外側每天也會被澆上水凍結,一層一層薄冰越積越厚,牆腳下乾脆就是堅冰鋪設的斜坡,綿延出去十多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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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2 大軍壓境





    這種剛剛凍結的冰並不太堅固,還是一層一層的,冰鎬鑿上去不是個洞,而是個圓錐形的淺坑,很難受力。就算穿著冰鞋、拿著冰鎬也很難攀登。

    兩座城門現在就剩下一座還能通行,西門已經用石塊堵死了,東門留著,外面有一條四米多寬的通道沒被冰覆蓋。

    但這也是暫時的,洪濤會視情況再決定到底堵不堵這扇門。一旦情況不妙,它可以在幾個時辰之內就被雪塊塞滿,澆上水之後又是一堵厚牆。

    蔣大郎這些日子算是開了眼,他原本以為三百特種兵會一起守城,沒想到帥司大人把他們都派出去了,守城的任務完全交給了馬尾城裡的一營廂役。

    廂役能打仗嗎?準確的說常年在邊關駐守的廂役也有一定戰鬥力,但前提是不要有太艱苦的戰鬥。最好要有禁軍做主力,廂役配合。單單靠廂役面對夏人的反撲,蔣大郎沒想過,現在卻要變成事實了。

    “要是夏人不攻馬尾城,直撲湟州呢?”帥司大人弄的這座冰城就是依仗,不光蔣大郎認為夏人攻不進來,就連那些廂役也充滿的了信心,沒日沒夜的往城牆上澆水,每多澆一層,他們的安全感就多一分。

    但蔣大郎畢竟是真打過仗的,他想的比廂役們更全面。此處距離古骨龍城只有二十里,到南宗堡也不過四十里。

    夏人軍隊如果攻擊馬尾城受挫,一扭頭就會進入湟州。沒有了帥司大人坐鎮,之前又殺了那麼多軍官,湟州的禁軍還能打仗嗎?

    “讓你多學學駙馬算經你就是不聽!夏人來此的軍隊數量超過二千人,他們的糧草就會難以為繼。你以為駙馬路是能隨便通過的?苗魁正帶著禁軍在山路上做同樣的事情,再加上溪羅撒的蕃兵,夏人要用屍體把山谷填平才能過去。如果他們的軍隊數量少於二千人,那就連退都別想退回去了。只要敢去湟州,我們就從後面掩殺。廂役不善野戰沒關係,二郎的隊伍最擅長擾襲。屆時與苗魁前後夾攻,一個人都別想回來了。這是個死局,只要他們來,不管多少都是輸,而且是輸光。當他們見到馬尾城那一刻起,就注定要埋葬在這片山谷中了,和那位梁太后的侄子命運相同。二郎這些天也沒閒著,到時候讓你看看本官呼風喚雨的本事。”

    洪濤向來不打沒有把握的賭,打仗也一樣。他啥兵書也沒看過,啥兵法也不會,但知道一個道理,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任何計謀都是無用功。

    所以就別費腦子琢磨奇思妙想了,雪崩就挺好用的嘛。好東西必須多挖剩餘價值,趁著夏人還不太了解這種戰術之前能多用就多用,以後離開這片山區就用不上了。

    死局,這就是洪濤不在乎高俅他們欺騙計劃成功與否的底氣。夏人只要敢來,不管受沒受騙都是死。反正他自己是想不出來如何在一次又一次的人為雪崩中逃脫,除非不來。

    至於說來多少人,這有啥關係呢?在大自然面前,一千人是個小黑點,十萬人依舊是個小黑點,充其量是多費幾顆霹靂彈。

    僅僅是個死局洪濤還不放心,他又加上了一道保險,冰城!

    馬尾城裡有大概三百多具馬蜂窩和八萬多支火箭,就算夏人的軍隊把所有雪崩都躲過去了,這些玩意也夠他們喝一壺的。

    在沒有後勤補給的情況下,他們在這裡堅持不了幾天。最壞的結局就是沒有殲滅敵人,這也不算損失,本來這個計劃就是抱著有一搭無一搭設計的,弄死一個都算賺了。

    “嘟嘟嘟……”就在蔣大郎為自己在數學上造詣太低而羞愧時,角樓上響起了短粗的牛角聲。

    “大人,他們來了……目前只是前軍,人數超過了兩千……”

    蔣大郎聞聲立刻舉起望遠鏡,向著北面的山峰上望去。不大會就把上面哨兵的消息轉達出來,一臉的凝重。人數太多了,即便他相信帥司大人很神奇,依舊很擔心。

    “吹號吧……”洪濤也有點擔憂,畢竟沒指揮過這麼大規模的陸戰。但還不能表露出一絲怯意,膽怯是種傳染病,一旦爆發誰也攔不住。

    這次的牛角號聲悠揚綿長,再被大山二次擴音,一聲一聲的迴盪出很遠。所有在馬尾城附近勞作的廂役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計,玩了命的往東城門跑,生怕跑慢了被關在外面。

    城內的廂役則開始往身上穿甲胄,再把一箱又一箱的火箭從倉庫中抬出來,均勻的碼放到城牆上。然後躲在女兒牆後面,學著帥司大人的模樣露出小半個腦袋向外張望。

    對面山頂上傳來的壞消息一個接著一個,蔣大郎每說一條臉色就陰沉一分。到目前為止,北面的哨兵已經發現了至少五千西夏軍隊和少量馬匹。但這還不是最終結果,敵人的隊伍還沒過完,後面有多少目前是未知數。

    而他們的前鋒已經出現在望遠鏡裡了,這些士卒就像是雪地上的狐狸,根本不走山谷中相對平坦的地方,爬的漫山遍野都是。不見有踏雪板之類的輔助工具,行進速度卻依舊不慢。

    但敵人的前鋒並沒冒進,而是停在了三里外的一個山坡上,很囂張的砍伐著樹木,看樣子是要建造營地。

    只有少數幾個騎馬的人靠近了馬尾城,但也絕不走到神臂弩的射程之內,只是遠遠的圍著這座冰城繞圈。

    “官人,這些就是夏**隊嗎?看上去矮矮小小的,能打過苗大人的親從官嗎?”洪濤早就把頭盔戴上了,他也沒有什麼帥旗,就和普通士兵一樣蹲在女兒牆後面小心翼翼的觀望。

    突然身後有人說話,蓮兒和宸娘也穿著甲胄頂著鋼盆子湊了上來,正在用她們的小號銀質望遠鏡觀敵掠陣呢。

    “過來蹲下,這麼直挺挺的站著豈不成了人家的靶子。”洪濤倒不介意蓮兒和宸娘到前線來,兒童團裡十歲以上的團員都要上城牆,還得當做督戰官巡視所有廂役。她都十六了,還是將軍的妾室,見見這種場面很應該。

    但她們倆大模大樣、恨不得腳下再踩個箱子的行為很不妥。夏人能不能射中是一回事兒,給不給他們這個機會又是另一回事。

    “這就是夏人的步跋子,據說都來自橫山地區,生性好鬥、不畏山地,晝夜行軍可達一百里。禁軍吃過他們不止一次虧,往往今天還不見踪影,可是一覺醒來就被他們抄了後路,端得凶狠。”

    蔣大郎很不適應身邊待著個女人,但帥司大人不反對也只能忍著。對於蓮夫人提出的白痴問題,還得詳加解釋。

    “能有我家官人厲害嗎?”蓮兒聽到對敵人的誇獎很不高興,她見過屁的打仗,只覺得全天下必須是夫君最厲害,別人連等同都不許。

    “……那是差得很遠……大人,末將去北面巡視一下,那邊的山坡要高些。”

    蔣大郎眨巴眨巴眼,服了。這位帥司大人吹起牛來好歹還顧著臉面,可帥司夫人根本就連臉都不要了,惹不起還是躲吧。

    “來,用官人這個看的清楚。”洪濤覺得蓮兒說的很對,步跋子確實沒有自己厲害,略施小計不就弄死了幾百個。

    一對一嘛,我憑啥和你一對一,能群毆的時候絕不單挑、能偷襲的時候絕不強攻、能陰人的時候絕不正大光明。這是老子兵法三要素,不是那個老子,是自己這個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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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3 小算盤





    夏人來的很快,高俅回來之後五天,西夏軍隊就抵達了馬尾城,人數在一萬左右。基本都是輕裝步兵,馬匹和駝隊很少,更沒有羊群。

    但是夏人的準備工作很慢,或者說古代作戰的節奏很慢。他們的前鋒部隊砍了一天樹,第二天主力抵達接著砍。

    砍下來的樹木除了建造營寨外,還做了不少攻城裝備,比如梯子、攻城錘一類的東西。看來他們已經意識到梁道初兇多吉少,準備強攻了。

    “大人,二郎傳來消息,五十……”西夏軍隊不著急,洪濤自然也不著急,慢慢耗著唄,誰冷誰餓誰知道。

    但蔣大郎就沒這麼淡定了,他每天睡覺的時間很短,大部分時間都待在城上觀察敵人的動向,順便再把哨兵傳回來的消息匯報給帥司大人。

    至於說這些數字代表什麼意思,自己弟弟和那些特種兵到底在搞什麼他一點不清楚,馬尾城裡也沒人知道,除了帥司大人。

    “才五十,夏人命真好。告訴二郎先不急著下手,人家遠道而來總不能毫無作為就撤兵,讓他們先展示一下本領給本官看看。”

    五十的意思就是百分之五十,蔣二郎是在說有一半夏軍位於雪崩區內。當初洪濤和他的約定是超過百分之七十再動手,目前看來還不夠。

    洪濤也不想現在就命令蔣二郎動手,突然損失近一半人手夏人肯定會撤軍,即便一路上還有幾處雪崩區等著他們,但想全殲是不可能的,雪崩的秘密也就不是秘密了。

    洪濤還想看看夏人的攻堅能力和作戰方式,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以後自己肯定是要帶兵走出這片大山的,到時候也沒有大雪山幫忙,能多了解一下敵人的詳情對以後會有很大幫助。

    另外洪濤還存著一點小私心,就是成本問題。火箭的發射藥都被蠟封在竹筒中,但遠遠達不到密封防水的等級,時間長了就容易受潮失效。

    武器造出來就是用的,只有用了才有價值,老在庫房裡放著就和商品積壓一樣沒意義。但金明池和渭橋鎮造了一年多的火箭,從來也沒在戰場上大規模運用過,實際效果如何還說不好。

    沒有實際效果光靠演習表演是說服不了皇帝和朝臣向烏金行大規模採購的,這種產品沒有規模成本就會上升,哪怕自己不缺錢也不能糟蹋錢,該賺的必須賺回來。

    馬尾城就是為火箭正名的試驗場,對面那些木工活兒看著不錯的西夏軍隊就是試驗品。他們死的越多,自己的烏金行收入就越高。

    做為一名合格的商人,賺錢才是正業,其它事情再高大上也能只是捎帶手,不可捨本逐末。

    這一等就是二天,等到了第二天黑,負責白天值守的廂役已經換班了,蓮兒和宸娘也看煩了,只剩下洪濤和蔣大郎還在城頭上堅守。

    “大人,此處由副將看守即可,您還是回去睡會兒吧,還有那些孩子,她們也忙了一整天。”蔣大郎也等煩了,表現得很不敬業,居然要回去睡覺,只是洪濤不走他也沒法走。

    “若是敵人夜襲該如何處置?”洪濤有些惱怒,夜襲,評書裡不都是這麼講的,動不動就偷營劫寨啥的,怎麼能大撒把呢。

    “夜、夜襲……末將在邊關從未聽過夏人會夜襲。誰也看不清誰,如何分辨敵軍還是友軍,也無法指揮。”

    蔣大郎讓洪濤給說愣了,這要是換成別人他早就一腳踹過去了,就算是從來沒上過戰場的文人將領也不會提出如此白痴的問題。但面前這位就提出來,還不敢踹,誰讓人家總能出其不意呢,保不齊這次又有高招。

    “打起火把呢?”洪濤倒是聽過古人夜間視力不太好的傳聞,只是這裡有積雪的反光,就算沒有月亮也不至於伸手不見五指,走慢點看路還是能看到的。

    “那豈不成了弩手的靶子……”蔣大郎還是沒搞明白帥司大人到底想問什麼問題,又不敢亂問,只能隨口應著。

    “這倒也是……你去睡吧,派人把本官的睡袋送上來。”左想右想洪濤也沒琢磨出該如何夜襲,但依舊不死心,打算就在城樓上打地舖。

    “末將和大人一起……”蔣大郎很是鬱悶,上官不睡自己肯定不能睡,得,陪著吧。可問題是這位上官白天睡了大半天,自己卻沒合眼,太坑人了。

    “……你給我有多遠走多遠,有你在本官還能睡著?自己打呼嚕什麼聲兒自己不清楚?快滾,天亮之前不許上來,讓我看到軍法處置!”

    洪濤睡覺很沉,也很容易入睡,平日里不太怕人打呼嚕。但今天不同,在此種環境肯定難以入睡,旁邊再加上個鼾聲如雷的還不如不睡呢。

    其實沒有蔣大郎的呼嚕洪濤照樣睡不著,每次躺下就會聽到城牆外面有響動,怎麼聽怎麼像是人的動靜。然後就得爬起來探頭看看,結果毛也沒有,只有刺骨的北風依舊不眠不歇。

    城樓裡的廂役讓這位帥司大人折騰得夠嗆,一會兒眼都不敢閉。天知道他在幹嘛,一會兒一起身,探頭探腦四處看,弄得大家跟著一起緊張。

    當然也有正面作用,所有值夜的士卒個個都睜著眼片刻不敢鬆懈,還主動在城牆上巡視,生怕這位天煞星那根筋兒搭錯了,然後明日城外又多出幾排吊屍體的木桿子。

    “我靠,有沒有搞錯,這麼老遠跑過來不趕緊進攻吃什麼早飯啊!”好不容易等到天亮了洪濤更生氣,溜溜熬了一宿敵人啥動靜沒有,現在不光不進攻,還升起了炊煙。

    “大人也去吃點吧,聽到牛角號聲再上來不遲。如果這麼熬下去夏人還未退兵,大人的身體恐怕先扛不住了。”

    蔣大郎看著帥司大人一雙熊貓眼都不知道該說啥了。這表現也太業餘了,圍城戰通常一打都是論月算的,半年一年也不是不可能,天天這麼緊張那成啊。

    “也對,讓他們吹號聲響一點,本官先去睡會兒。”洪濤真不是緊張,是興奮,就像小時候春遊前夜睡不著一樣。

    這是他第一次面對西夏人進行陸戰,一窩蜂和馬蜂窩實戰效果如何、冰城能不能阻敵、敵人會用什麼戰術等等一大堆問題輪番在腦海中轉圈。

    熬夜的人吃飯不香,洪濤只喝了兩碗粥,把甲胄和外衣一脫,躺在床上閉著眼又琢磨開了。對於這場戰鬥他並不太擔心,重點是以後。

    奪城拔寨、連斬敵軍大將,這個功勞好像有點大。剛開始皇帝會高興,因為他能向朝臣證**眼識才,可是以後呢?

    這僅僅是個開始,隨著特種部隊逐漸成型,有部分隊員就會進入禁軍成為中下層指揮官,很快一支適應新戰法、新裝備的新軍就可以上場了,到那時勝利會一個接著一個的來,皇帝還會高興嗎?

    很難講啊,古人不是說了嘛,功高蓋主。當下屬一旦做到讓領導無法獎勵也就離倒霉不太遠了。不是領導不願意下屬有能人,而是需要平衡各方勢力,誰也不能打破這個平衡。

    所以吧,自己要注意分寸,不能太過招搖。可打仗這個事兒不是說不想打就不打,尤其是對進攻一方。你按兵不動,敵人就會想辦法來奪回失地,總不能為了藏拙而故意打敗仗吧。

    其實這個辦法是最合適的,找一些不是主力的軍隊捨棄掉,連帶著還能把平日里不太聽招呼的軍官也拋棄,一舉兩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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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4 初試陸戰





    但洪濤自問幹不出這種事兒,太缺德了。就算真有不太聽招呼的屬下,洪濤也會親手解決了他們,而不是讓一群無辜的士兵去陪葬。

    自己是壞人,可壞人也是有底線的,有些事兒能做,有些事兒不能做。一旦做了,自己就和那些被自己很看不起的人一樣,活著也就沒啥意義了。

    最容易的辦法被否定了,洪濤就只能再想困難點的。通常吧,干好事就比較難,做壞事反倒容易。不知道這是人類天性使然啊,還是別的什麼原因。

    還有什麼辦法能掩蓋住自己的光環呢?如果這麼想是想不出來的,有時候事情要反著想。

    比如光環難以掩蓋,那就不掩蓋,想辦法讓別人也一樣閃亮起來,不就顯不出自己了嘛,至少會分走很多關注的目光。

    “蓮兒,幫官人寫封信給高翠峰,讓他給沈大人送去二百具馬蜂窩和三萬支火箭,再把卓囉和南軍司大兵壓境的事也提提。”那讓誰亮起來呢?洪濤首先就想到了沈括。

    這位很有科學家品質的大宋文人就不是帶兵打仗的材料,但也不是個只會看著兵書打仗的廢物。他一旦有了火箭這種利器,又知道了敵方空虛,大規模進攻肯定不敢,小大小鬧幾下還是沒問題的。

    雖然是小打小鬧,但所處位置不同效果就不同。永興軍路是宋夏之間的主戰場,雙方的主力部隊也都佈置在這片區域,在這裡獲得一場胜利的影響力肯定比湟州要大得多。

    可是湟州和延州中間隔著好幾個州,西夏的防禦部隊也不同。秦鳳路這邊是卓囉和南軍司和西壽保泰軍司,永興軍路對面是靜塞軍司和嘉寧軍司,湟州這邊的戰事會影響到永興軍路嗎?

    洪濤覺得很可能會,因為這次卓囉和南軍司差不多已經是傾巢出動了,如果真的被自己一鍋端的話,那秦鳳路西側的蘭州、湟州、西寧州等於就失控了。

    西夏政府肯定不會坐視不管,那就只能從附近的軍司調兵過來補充。為什麼不能從腹地調集軍隊呢?很簡單,這時是冬天,西夏腹地的軍隊肯定都已經變成牧人了,這是他們的軍制決定的。

    而且邊軍有邊軍的優勢,他們熟悉邊關,戰鬥力不會消弱太多。就算最終還得從腹地調兵,那也得和邊軍混編才成,所以從附近軍司調兵是肯定的。

    但問題來了,附近的軍司也不可能一下子就抽出兩萬人,怎麼辦呢?就得臨近的幾個軍司一起調,每個軍司的數量還不會少,怎麼也得有幾千人規模。

    古人作戰最講究排兵布陣,這不僅僅是在陣前,還意味著平時的駐地也很講究。如此大規模的調動和補充,一點破綻不露是不可能的。只要露出破綻,再加上火箭的威力,宋軍很可能會獲得一場局部勝利。

    現在自己把時機和裝備都給沈括送過去了,贏了,沈括升官晉職,對自己只有好處沒壞處;輸了或者沒動作,自己也沒啥損失,無非就是一窩蜂和火箭,以後慢慢用石油抵償就可以了嘛。

    什麼叫奸商,這就是,任何時候都在算計,盡量讓自己立於不敗之地。有時候吧,反倒是這種人更容易成功,只會什麼都不顧的去愛國為民,結果反倒很容易偏差。

    初衷再高貴結果不理想也是枉然,想法再齷齪目的達到了,前者和後者孰優孰劣?

    “官人,外面有那麼多敵人,這封信如何送?”蓮兒的秘書技能都快滿級了,只要洪濤把大概意思說明白,她提筆就能寫,遣詞造句根本不用操心。但是她不得不提醒洪濤,寫了也是白寫,送不出去。

    “讓王大派人送,別看夏人多,可要是論爬雪山,他們誰也比不上本官的這些孩子。”

    蓮兒擔心的問題在洪濤眼裡根本不是事兒,大搖大擺出城肯定沒戲,但翻山越嶺很容易。有了那些攀岩工具的幫助,什麼步跋子也沒用。

    “要不妾身也跟著王大一起去吧,我會踩滑雪板,能衝好遠好快呢!”蓮兒在馬尾城呆膩了,每天就是滑雪滑雪,變著花樣的滑雪,太沒意思。

    “嘟嘟嘟……嘟嘟嘟……”就好像是故意和蓮兒作對一般,外面突然想起了急促的牛角號聲,夏人發起進攻了。

    “去個屁,晚上乖乖的給官人暖被窩吧。看好宸娘別到處跑,小心夏人的利箭,等官人收拾完他們就一起回湟州。”

    剛剛躺下沒一個時辰還得爬起來,一邊穿甲胄一邊糊弄蓮兒,目的就是不想讓她跟著往城上跑。

    這次夏人確實來了,左中右分成了三大塊,同時從北、東北、東三個方向進攻,密密麻麻的數不過來。原本城外是一片雪原,現在就像是撒了一層煤末子,黑乎乎的。

    “所有人都蹲下!”一上城頭,洪濤問都沒問就接管了蔣大郎的指揮權。不是魯莽,而是為了更好作戰。

    自己是沒指揮過陸戰,但夏人同樣也沒遇上過自己這種作戰方式。原則上講雙方都是頭一次,有沒有經驗不太緊要,要緊的是讓每個人都聽自己的命令。

    “所有人都蹲下……所有人都蹲下……”對於洪濤的命令王大向來不問為什麼,瞬間就傳到了下去,然後是一連串稚嫩的喊聲。

    城牆上每隔一段距離就會蹲著一名兒童團員,或者叫青年團員。她們就是傳令兵和督戰官,負責傳達洪濤的每一個命令,並要監督附近的廂役正確執行。

    這套指揮方式是洪濤根據海戰總結出來的,效果很好,移植到陸戰中來想必也不會太差。

    兒童團員就相當於軍隊的下層軍官,比如排長和班長,在小規模軍隊中這些職位能否準確、及時的傳達、執行命令,才是軍隊戰鬥力的保障。

    在這方面洪濤可以保證,兒童團員們不會漏掉自己的一個字,也不會丟下自己先逃跑。

    “大人,一般到二百步時夏人才會射箭,我們居高臨下應該提前射擊。”

    果然,蔣大郎對上司的這個命令心存疑慮,但他比較會做人,沒有當眾提出質疑,而是先和帥司大人一起蹲在城垛後面再小聲建議。

    “你說的很可能對,但那是一般,本官不是一班也不是二班。這些大傢伙光知道如何發射還不夠,做為指揮官要明了它們的性能,才能發揮出最大威力。好好看著吧,很快這片雪原很快就會變成紅色了。”

    真到了直面戰爭的時候洪濤反倒不緊張也不興奮了,和海戰相比陸戰還是比較溫柔的,至少是腳踩實地,不用去考慮風向、海況、船況,只需關注對面的敵人就可以,需要計算的東西相對少。

    “調整標尺五十步……王大,送信的人安排了嗎?”現在洪濤覺得自己少發明了一樣很有用的東西,就是潛望鏡。沒有這個設備自己就只能時不時露出半個腦袋去看敵人的動向,哪怕戴著頭盔也不太安全。

    “調整標尺五十步……王十和王十一已經從西牆出去了,我讓她們繞過南邊這座山,然後順著山脊走。”王大先把命令傳達了下去然後才回答問題,輕重緩急判斷得很明確,一個字廢話都沒有。

    “高俅呢?”這時洪濤突然想起了那個殘疾人,王大本來應該是去照顧他的。

    “我把他放到藏兵洞裡了,還蓋上了我的睡袋,有宸娘陪著很安全也很暖和。”王大依舊是面無表情的回答著,就像是在說一件物品。

    “嘿嘿嘿……小高俅啊,以後有你小子受的了。還奸臣,每天不跪搓板就算是好樣的。”洪濤覺得自己把王大許配給高俅的決定真是太英明了,要是他這樣還能繼續為患作亂的話,那就是天意,活該大宋命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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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5 這窩蜂……





    在城牆的每個射擊口後都有個長方形的木頭架子,很簡陋,談不上任何美感,但絕對很結實,最細的木料也得胳膊粗細。

    每個架子上面都放著一具馬蜂窩,洪濤所說的標尺就是架子下面的兩根立柱,上面刻著簡單的四五條橫線。這兩條立柱是活動的,可以帶著上面的板子一起升降,城牆上的守軍不用探出身體,就把馬蜂窩的上下角度也調節了。

    具體哪個刻度是多少步遠前些日子已經測量過了,調整的時候根本不用想,把正確刻度卡住就成,射出去準不准連洪濤自己都不知道。

    火箭這個玩意射程遠、威力大,可它有個最大的缺點就是沒準兒,弄出射界也頂多是概率學上的相對準確。

    蔣大郎說的很準,敵軍在漫天號角聲中越走越近,在距離城牆三百米做魚才開始射箭。有些箭矢打在冰牆上叮噹亂響,有些乾脆就跨射到了城內,還有被城垛阻隔之後掉落的。射擊密度很大,頻率也很快。

    “蹲好……不要慌……大郎,去看看敵人的距離。”洪濤是不敢再露頭向外看了,身邊的馬蜂窩木架上中了好幾箭,整個箭頭都看不見了,力道可想而知。但也不能光躲著不還擊啊,這個艱鉅而又光榮的任務只能由蔣大郎來完成。

    “二百三十步……二百步……大人,他們要衝鋒了……”蔣大郎已經被自己這位領導的臉皮厚度打敗過很多次了,見怪不怪,當下起身藏在城垛後面探頭看一眼就匯報一次。

    洪濤向左右看了看,還成,所有廂役都老老實實的蹲在城垛後面,好像沒看到有被射中的。

    這就很好嘛,看起來兒童團和青年團手中的蝎子弩暫時用不上了,她們得到的命令就是誰跑就射誰,不用警告也不用追,往死裡射。

    “衝吧,不衝咋死呢……哎,我剛發現啊,夏人的箭羽是用木片做的,這有什麼講究嗎?”利用這個間隙,洪濤伸手從旁邊的木架上折斷了一根箭矢,想看看它與宋人的箭有什麼不同。

    箭頭是看不到了,扎那麼深拔不動,但是箭羽的構造還真的很不同。它們是用木片做的,不是傳統的飛禽尾羽。

    “這是夏人的木羽箭,專門配合神臂弩用的,好像這樣的箭飛的更遠,為什麼末將也不清楚。大人,快到一百步了!”蔣大郎腦門上的冷汗都出來了,真想一腳踢翻這個狗屁也不懂的傢伙由自己指揮戰鬥。

    打仗哪兒有這麼打的,都是在最遠距離射箭,力求能多射幾輪,一旦敵人跑近了城上的人就失去了居高臨下的優勢。

    在百步以內和城下的敵軍互相對射,不管是神臂弓還是神臂弩的命中率都非常高,只能以命換命。

    這是攻城一方最喜歡看到的結果,因為攻城的總是比守城的人多,不怕換,二換一甚至三換一都樂意。

    “唉,你打仗還真不如二郎,膽子太小啦。王大,下令點火……”總讓蔣大郎這麼擔驚受怕也不太合適,洪濤原本想等敵人再衝近一些,現在看來得提前點了。

    “吼……”好像是知道了洪濤的用心,夏人非常配合。點火的命令剛下達,城外就傳來了震天動地的吼聲,然後大地也跟著一起震動了起來,彷彿有千軍萬馬奔騰著。

    “廢物,我讓你跑!看什麼看,把香拿起來點火!”隨著這一聲怒吼,城牆上也發生了變化。終於有兩名廂役精神上扛不住,起身就要往下面跑,結果被蝎子弩從身後射倒。

    “大郎,別怪本官沒提醒你,像我這樣把布弄濕摀住口鼻……祈禱吧……”洪濤沒有去關注那兩名逃兵的命運,他們必須死,哪怕還有一口氣,等敵人的箭雨一停,也會被兒童團補刀的。

    “轟……嗚……嗷……嗖……嚯嚯嚯……”蔣大郎顯然不太相信領導,遲疑了幾秒鐘,然後就後悔了。

    訓練時幾具馬蜂窩發射的場面他見過,是挺唬人的,但也僅僅唬人而已。和上百具馬蜂窩一起發射相比,平時的訓練簡直就是兒戲。

    光是發射時的爆破聲就已經把城外所有的怒吼、腳步聲蓋住了,然後就是各種各樣的尖嘯,音調的高低、長短都不太相同。相同的是被群山擴大之後都那麼淒厲、哀傷。

    這只是對耳朵的刺激,接著就是眼睛和鼻子了。估計遠處山頭上的哨兵會看得更真切、更全面。馬尾城的東側和北側城牆上瞬間就竄起了七八米高的濃煙,還有無數道飛行的煙霧軌跡。

    其實洪濤自己也被嚇了一跳,他只是想像著大規模發射可能有點震撼,沒想到會這麼震撼。

    同樣的,連同蔣大郎在內的大部分廂役也都被嚇傻了,只知道把身體死死縮在牆根裡,恨不得鑽進城牆裡去。

    至於說平時訓練時候的要領啥的全忘了,就算有些明白人也被嗆鼻的濃煙熏得暈頭轉向,除了咳嗽就是流眼淚。

    “別捂耳朵了,趕緊更換新的發射具!”這時還得看兒童團員們的素質,她們也嚇了一跳,但本能的把命令放在了第一位,只要還活著就得遵守命令。

    又是一聲聲嬌喝在城頭上響起,不光喊,還得去拉拽那些廂役,急眼了拿出蝎子弩比劃,敢不起身就給你來兩下。

    “標尺一百步……用濕布摀住口鼻……點火!”幾十秒之後第二批馬蜂窩就位,這次王大學聰明了,也把圍巾在水桶裡沾濕,並把它當做命令傳達了下去。

    “停停停……外面好像沒什麼動靜了。大郎,等啥啊,看看啊!”連續發射了三波馬蜂窩,城頭上已經看不到人了,更換發射具都得摸著來。

    洪濤覺得差不多了,就算裝備再充足也不能這麼無休止的射下去,得看看戰果啊,於是把臉轉向了身邊的蔣大郎。

    “大人……煙霧太大,什麼也看不見。”蔣大郎正處於一種短暫的失神狀態中,聽到喊聲才想起自己的責任,又站起身躲在城垛後面探頭探腦,但探了半天啥成果也沒有。

    “……每隔三個發射位扔一顆霹靂彈下去。”沒轍,洪濤只能自己起身看了看,確實啥也看不到,只能聽到有慘叫聲。

    好在這裡有山風,煙霧不會瀰漫太久。但洪濤也不想就這麼傻等著,萬一敵人已經衝到了城下呢,有棗沒棗打三竿看看吧。

    “轟轟轟……”很快一片雷聲就迴盪在山谷中,從東滾到西、從南滾到北,越來越遠、越來越小,幾分鐘之後才平靜了下來。

    “別看我……煙霧散了之前本官啥命令也沒有。聽吧,哪兒聽到不對勁兒就再扔一顆霹靂彈下去。”

    霹靂彈扔完了,城頭上所有的人都把目光看向了洪濤這邊,在等著下一步命令。洪濤又探頭向外看了看,還是看不清,攤攤手錶示無奈。

    “大人,敵人撤了……”蔣大郎其實還是挺聰明的,從剛剛的驚愕中一反應過來就跑上了城樓,用旗幟和山上的哨兵聯繫,並獲得了很有價值的情報。

    又過了幾分鐘煙霧終於散了,但那股子嗆人的硫磺味道依舊瀰漫,熏得人直想吐。可是真正令人吐出來的不是味道,而是城外的景象。

    一層又一層的屍體以各種各樣的姿勢或躺、或坐、或站立的鋪了好遠一層,很多人的肢體已經殘缺不全了,胳膊腿包括腦袋什麼的掉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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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6 他們不會撤退





    為啥還有站著的呢,因為火箭的力量太大,會把人體射穿再釘進冰凍的土地裡。如果後面有人離得太近,就會被串在一起。赶巧了這兩具屍體都不會倒下,靠著箭桿支撐就那麼詭異的站在原地。

    “看來標尺還是有點用的,大郎,派人坐吊籃出去清點一下大概人數,敵人應該不會很快再發起進攻了。”

    屍體最集中的就是五十步到一百步之間,有百分之八十的人都死在這一區域,近處和遠處的屍體明顯要少很多。至於說城牆下面,好像一個都沒有,剛才那些霹靂彈白扔了。

    “那這些傷者……”將大郎沒吐,但看得直咧嘴,眼神都不敢定在一處,只能掃視。

    “傷者不要碰,讓他們多喊一會兒。這是在為我們唱讚歌呢,假如是他們贏了,現在喊的就是我們。大家輪流下去喝口熱湯,順便傳令再吐往城外吐,趕緊派人沖洗趕緊,凍上就弄不掉了。”

    別看洪濤指揮打仗時像個棒槌,面對如此慘狀卻毫不動容,倒是看到城頭上一片片的嘔吐物才皺起眉,好像這些污漬比屍山血海還令人難受。

    人數很快就清點回來了,大致是九百多人。肯定是大致,那十多個下去清點的廂役一個個吐得臉都綠了,誤差在正負二百洪濤覺得很合理。

    三波攻勢發射了四百多具馬蜂窩,每具三十二支就是一萬多支巨箭,戰果很不理想,命中率連十分之一都不到。

    平日訓練時,二百步距離上馬蜂窩的命中率應該在百分之三十左右,也就是說實戰中命中率還得降低二倍多。

    “是本官的失誤,王大,記住這次的教訓,以後要把標尺錯開,遠近搭配才對。”為什麼命中率會有如此大幅度的降低呢,洪濤看明白了,不是設備原因,而是使用方法不得當。

    上百具馬蜂窩、幾千支巨箭都以一個角度發射,散佈的面太小了。在敵人用密集陣型進攻時,火箭的散佈越廣殺傷力反倒越大,這和平時訓練針對小範圍目標的原理完全相反。

    火箭不用太考慮密集程度,因為它是相對無限破防的,就目前而言沒有任何一種盾牌和甲胄能阻擋。所以單位範圍內箭矢密度太大就是浪費,射中一箭和射中十箭的效果基本相同。

    發射頻率也很關鍵,太快了反而不美。因為人不是機器,是會害怕的。

    第一波馬蜂窩就已經把敵人的信心打垮了,當前面的人往後跑時,第二波馬蜂窩的標尺應該調得更遠一些。在逃命狀態下,幾乎每個人都能跑出博爾特的速度。

    最後就是發射角度問題,如果馬蜂窩是在平地發射,可以不考慮前面那些問題。可現在是五六米高的城牆,距離只有不到一百米,這個夾角救了很多夏人士兵的命。

    夾角越大火箭的散佈範圍就越窄,這個問題也得寫入戰後總結,做為一種新裝備的使用經驗傳授下去。

    “大人不必自責,如此戰績已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現在夏人恐怕是要真的撤軍了,再攻下去只是徒勞。”

    蔣大郎可能很少聽到領導主動認錯,或者說他認為這根本就不是錯。從發射到結束不到一炷香時間,近千名悍卒死傷殆盡。

    如果這個效率還算低的話,多高算高呢?夏人恐怕也是小覷了這座城,連試探性進攻都沒有,直接就派出了主力,想一鼓作氣拿下。要是他們能耐心一些、謹慎一點,這場戰鬥指不定打成什麼樣呢。

    “撤軍?剛進攻了一次就撤軍?”洪濤對蔣大郎的判斷很是不解,上萬人跑了七八天時間才趕到,光搭建營寨就搭了一天多,打十分鐘仗就撤了?對方這位將領的心也太寬了吧,難道不該想想其它辦法嗎?

    “此處夜晚滴水成冰,若是再有風雪侵襲,再想退就不好退了。一旦糧草耗盡,不用攻打就會自行潰敗,到時候誰下令也沒用。對方馱馬數量不多,又沒有牛羊跟隨,加上來迴路程五日是極限。現兩日已過,除非大人的馬蜂窩耗盡。”

    經過剛剛的交鋒,蔣大郎已經把信心恢復滿滿,比原來還滿。他算是想明白了,帥司大人會不會打仗無關緊要,只要火箭夠用,就算讓王大指揮夏人也是輸。

    這根本就不是打仗,完全是大人欺負小孩。而且這個小孩還是遠道而來,帶的吃喝很不足。

    他以前在禁軍裡就乾過後勤,打仗可能不太拿手,但這筆賬還是會算的。不管宋軍還是夏軍都得吃飯,且飯量也相差無幾。

    “……只能堅持幾天卻要勞師遠征,還傾巢出動。大郎,敢不敢與本官打個賭,夏人這次不會撤。如本官輸了就把西邊的山坡與你屯田,你若輸了呢?”

    聽了蔣大郎的解釋洪濤非但沒醒悟,還執迷不悟起來,又要開賭。只是他的賭本有點無賴,此處目前還未劃入大宋版圖,就算全給蔣大郎他也沒法開墾耕種,指不定哪天夏人又給佔回去了呢。

    “末將不敢與大人相博……大人斷夏人不退那必然就是不退。”蔣大郎也是宋人裡比較油滑的,插上毛就是猴精。有了那麼多聽說和親眼所見的教訓,肯定不會上這個惡當。

    “你就不能像二郎一般豪爽些?”洪濤很氣憤,這都什麼人啊,居然不接招。

    “二郎已經輸了一年軍俸,大人還是饒了末將吧。”激將法也不管用了,蔣大郎打死也不應戰。

    “那下面該如何應對?”洪濤沒招了,不賭就不賭吧,夏人到底撤兵不撤兵自己也是猜的,說不定猜錯了呢。

    之所以判斷夏人不會撤兵,主要還是參考了梁道初的身份。他可是梁太后的侄子、夏國宰相的兒子。

    假如王安石的兒子在陣前生死不明,沈括有膽量試探一下就撤兵嗎?要是事後證明王安石的兒子就在城中,那沈括的仕途基本就算完蛋了,王安石能恨他一輩子,得往死裡整。

    宋人是人,夏人也是人,國情不同,可是人性都差不多。這位夏人將領不管是誰,要不就拖時間不帶兵來,只要來了就得竭盡全力相救,不見到梁道初的人或者屍首不罷休。這樣不管勝負,回去向梁家都能有個交代。

    “末將不知……是不是讓二郎他們……”蔣大郎已經不敢再憑藉已有的經驗做出判斷了,當戰爭一方發生重大變化時另一方也會跟著變,會變成什麼樣不是經驗能判斷。接下來就得見招拆招,或者直接出大招。

    “再看看吧,這是一個鍛煉隊伍的好機會。你看他們,是不是比剛才自如了一些?我們不能總依賴特種部隊,以後到了山那邊兩軍對壘是免不了的,搞不好還要攻城。你是他們的指揮,不如多傳授他們一些戰場上的知識,權當一次訓練。”

    現在就發動雪崩擊潰敵人嗎?洪濤覺得還不到時候,最好的是殲滅戰,實在不成才會選擇擊潰。目前好像還沒到危急時刻,己方除了一些人吐得苦膽水都出來了,連個受傷的都沒有,慌什麼。

    讓這些廂役見一見什麼叫真正的殘酷,經歷一下生死轉瞬,會比訓練十年還管用。至於說為何要訓練廂役而不是禁軍,洪濤有自己的考量。

    廂役相對禁軍而言確實戰鬥力要弱不少,可是也有優勢。他們更聽話、更容易控制。以目前的狀況看,自己想要完全控制一支禁軍幾乎不可能。...
mk2258 發表於 2018-7-27 18:32
297 夜戰





    剛殺了一些禁軍軍官皇帝就派監軍來了,就算沒有監軍,苗魁的親從官也不會完全聽命於自己。

    但廂役就不一樣了,在大宋朝臣眼中他們就是一群苦役,就算能打勝仗那也是會打仗的苦役,遠遠比不上禁軍,至少聽起來是這樣的。

    讓一位會打仗、能打仗的駙馬帶著一群可以打仗的苦役為朝廷效命,怎麼琢磨也比讓一位會打仗的駙馬帶著訓練有素的禁軍要安全的多。不能說他們會完全大撒把,肯定也不會太過關注。

    可是廂役能訓練成禁軍或者接近禁軍的戰鬥力嗎?洪濤覺得肯定不能。

    他們從選材那一刻起就遠遠低於禁軍的標準,不能說全部是老弱病殘,也比一群農夫強不了太多。基礎差是天生的絕症,後天如何努力也難以反超。

    但洪濤並不需要太身強力壯的軍隊,冷兵器對拼不是自己的優勢,就算可以控制禁軍,和那些精通冷兵器戰術的將領比起來自己也是個棒槌。

    用火器作戰就不同了,聽命令、守紀律比身體重要。在這方面廂役比禁軍有優勢,因為他們沒那麼傲氣,每天能吃飽飯少干些苦活就會覺得很高興,隔三差五再有點酒肉那簡直就是天堂。要是能把軍俸按期發下來並提高一些,他們就能認你當乾爹。

    現在洪濤就要利用實戰來提高廂役的紀律性,適應戰場環境、練習膽量也是紀律性的一方面。

    什麼時候他們能直面敵人的鋼刀利箭沒有命令不會擅自逃跑,什麼時候自己就可以帶著他們橫掃北方大草原了。

    “末將遵命,這些賊配軍遇到大人是三生修來的福氣。”這次蔣大郎完全聽明白了,帥司大人這是要把廂役當成禁軍用。

    能不能成功不知道,但有一樣他能肯定,這些廂役時來運轉了。只要能守住這座城,他們的待遇馬上就會提高,高到一個他們都不敢想的地步。

    同樣是當兵吃糧,而且一當就是一輩子,廂役的待遇非常低,僅僅就是個餓不死。而且他們的死亡率並不比禁軍低,禁軍是碰上大戰才有傷亡,他們則是每天每時都有傷亡。

    在沒有施工機械的古代,任何大工程都是用人命堆起來的,而這些工程通常都是由廂役來做,比如馬尾城的修築。

    如果換成別的將領,這千把人估計能剩多一半就不錯。累死、病死、工傷、凍傷時刻都會要了他們的命,而得病幾乎就等同於死亡了。

    要不忍飢挨餓外加受凍中悲慘的死去,或者吃飽喝足後在兩軍對壘時光榮的戰死。在這兩者中選擇的話,蔣大郎想都不會想,必須是後者,想來那些廂役中的大部分人也會一樣。

    況且跟著帥司大人打仗好像也沒那麼危險,又不是天天打,大部分時間還是在享福,這筆賬誰都算得過來。能不能不死?古人真沒這麼矯情,他們認命,能在註定的命運中稍稍好受一些就是最高追求。

    一直到夕陽西下夏人也沒有撤退的跡象,反倒是在對面山坡上弄出了很大排場,又吹號又敲鼓的,像是在慶祝什麼。

    但城裡的蕃人士兵說了,那不是在慶祝,而是在給死去的族人招魂,讓他們的靈魂能升天。

    為啥會這麼大排場,還一波又一波的折騰,並不是故意的,而是族群太多,信仰的神還不太一樣,只能各搞各的。

    “大人,夏人要拼命了。族中的僧人正在驅魔,通常這之後就是不死不休。”

    既然蕃人士兵懂這玩意,洪濤乾脆就把蔣大郎的望遠鏡借給他用,讓他繼續觀察對方的動向。也確實有了收穫,晚飯還沒吃完蕃人士兵就從角樓上跑下來,帶回一個不算太好的消息。

    “命這玩意是最軟弱的,有刀用刀、沒刀用木棍,最終沒轍的人才會選擇拼命。夏人黔驢技窮了,他們的命本官收下。走,上去看看。”

    拼命,這個詞兒洪濤真不太感冒。在大海上每次遇到敵人都有拼命的,但誰先拼命誰就輸了。

    這個詞的隱喻就是無能,啥辦法都沒有又打不過對方時才會選擇拿命拼。可惜在真正的實力面前,任何氣勢、勇氣、大無畏都脆弱的很,輕輕一敲就碎一地。

    這次夏人並沒有真拿腦袋和箭矢比硬度,他們還是想了辦法的,也很有效。啥玩意呢?盾牌,不是一般的盾牌,而是一尺多厚的巨大盾車。

    什麼招魂、驅魔都是夏人的詭計,他們利用這大半天的時間,偷偷用木料造出來很多厚門板。人藏在後面推著門板前進,以躲避那種噴著火、冒著煙的巨箭攻擊。

    而且他們要夜戰了,每塊門板上都插著火把,排成了十多列縱隊,慢慢向東側城牆靠近。北城那邊有山坡,推著門板上坡好像有點費勁,所以放棄了。

    “單數發射位撤下馬蜂窩,換上霹靂彈和火油罐。別害怕,他們就算到了城牆下面也爬不上來,等聚集的人多一些再炸。都把腦袋藏好,不要探頭探腦,聽本官命令再點火。”

    厚門板能擋住火箭嗎?確實能,夏人的將領一看就是位久經沙場、經驗豐富的統帥,這麼短時間就找出正確的應對辦法了,應變能力不可謂不強。

    可惜他碰上了世界第一雞賊洪濤,這位沒事兒的時候還狡兔三窟呢,但凡有點危險能不辭辛勞的先挖一百個洞,為了保命真不怕累。

    霹靂彈就不介紹了,這玩意不太適合拋投,但點了火再順著城牆滾下去還是比較給力的。即便是黑火藥,但架不住裝藥多,再加上灰口鑄鐵外殼,炸起來的殺傷力也是槓槓的。

    火油罐就是個一尺多高的陶罐,帶著兩個耳朵,製作起來啥難度都沒有,粗糙得蕃人都不願意用。

    但它裡面裝著粘稠的液體,這東西是天煞廟裡提煉混合油的殘渣,可以用來繼續提煉瀝青,但都被洪濤調到了馬尾城,有二百多罐。

    作用嘛,沒啥特別的,扔下去沾到誰身上誰倒霉,只要點著火很難撲滅。好不容易弄滅了,別見明火,見火就著。要是蹭到皮膚上被點著,那恭喜你可以去植皮了,沒有汽油、煤油、酒精,洗都洗不下去。

    等待是很熬人的,城外的噪雜聲越來越近,夏人互相的吆喝聲、壯膽的吼叫聲已經聲聲入耳,可是攻擊的命令還沒傳達。

    城牆上的很多廂役都開始渾身打擺子了,要不是那些兒童團和蕃兵手裡都拿著可以連射的蝎子弩,肯定會有人精神崩潰逃開這種折磨。只要有一個人跑,後面就會跟著更多人,然後就是潰敗。一支軍隊訓練是否有素,抗壓能力是關鍵指標。

    “咣當……咣當……”來了,城牆上接連傳來了碰撞聲,不是門板撞到了城牆,那玩意太重,距離城牆十多米的地面上都是冰,還有個斜坡,根本推不上來。這是木梯搭上城頭的聲音,夏人已經開始攀城了。

    “先扔火油罐再點霹靂彈,蝎子弩去木梯旁守候!”洪濤的命令終於說出了口,同時他自己也蹲著身體向幾米外的城垛摸去,那裡有一架木梯搭上了。

    “大人……大人……”蔣大郎覺得主將不應該輕易上陣,在後面扯著洪濤的褲腰不撒手。

    “嘶……你給我鬆開,拿著蝎子弩去找個梯子守著。別抬頭,誰露頭就射誰。咱這城牆上全是冰,他們拿著盾牌無法跨越,放下盾牌就給他來一下,屁危險都沒有。”

    洪濤的褲腰帶都快被蔣大郎拉斷了,只好轉身把自己的招數詳細解釋了一遍,重點強調如何陰人,沒危險。...
mk2258 發表於 2018-7-27 18:32
298 意料之外





    “轟……轟……啊……”還沒等洪濤就位牆外就傳來了猛烈的爆炸聲,第一波霹靂彈響了,除了巨響之外還夾在著人的慘叫。

    “我艹!這是……胳膊啊……”爆炸威力真不小,效果洪濤看不見,但耳朵已經嗡嗡叫了。

    這還不是最麻煩的,麻煩的是隨著爆炸城頭上下起了血雨,各種木片、爛肉、斷肢劈頭蓋臉的砸下來,有一截胳膊直接砸在了洪濤的頭盔上,上面還有一片鑲著銅釘的護腕呢。看樣子質量不錯,胳膊都炸斷了它愣沒事兒。

    “別躲,繼續扔第二波……”和洪濤有同樣遭遇不在少數,很多廂役又開始吐了,或者本能的想遠離這些殘肢斷臂。

    “我讓你上……!”說話間木梯上也有了動靜,洪濤都沒看清對方啥模樣抬手就是一下,上好弩弦再找人沒了。

    他真想探頭向下看看,可是聽著箭矢打在城垛上的響聲還是忍住了。夏人也在拼命射擊,不顧誤傷己方也想壓制城牆上的反擊,給攀城的袍澤創造機會。

    可惜全是無用功,沒一個宋人露頭,可是能把厚木板炸碎、把人炸飛的東西卻不斷從上面掉落,順著冰面到處亂滾,滾到誰附近誰就只能祈禱神佛保佑,

    但時間好像有點晚,神佛都下班了,沒保佑過一次。不光不保佑還降下了天火,燒得那叫一個歡快。門板著了、攻城梯著了、活人死人都著了,就連冷冷的冰面都在燃燒。

    “換馬蜂窩,五十步發射一波。”洪濤的腿都快蹲麻了也沒等到梯子上再有人露頭,城外的火光已經映襯到了城內,看樣子火勢不小。

    應該夠了,如果夏人在這種火勢下還能堅守不退,那自己就帶著蓮兒和兒童團爬山逃命,打不過唄。要是後退了,門板陣肯定會亂,追著屁股射一波應該是好選擇。

    “老天爺都不幫你們啊……”很快城牆上又響起了淒慘的鳴叫聲,幾十具馬蜂窩發射了。

    和白天相比夜晚的火箭多了一份妖嬈,比後世春節放禮花彈還漂亮。而且這時起風了,西北風,城牆上的煙霧被風一吹全飄向了城外。

    “停停停……繼續換霹靂彈和火油罐,用唧筒把火油噴到他們的梯子上,然後原地休息。”城外的敵人是何反應洪濤不打算看,以不變應萬變,只要沒人爬上城頭愛幹嘛幹嘛。

    等敵人在城外多聚集點再扔兩波火油罐,耗著唄,等火油罐和霹靂彈都用光了也沒事兒,庫房裡還有幾百桶黑火藥呢,點著了往下扔估計也挺響的。

    有本事就用屍體把城牆填平,還是那句話,假如夏人這麼不畏生死咱就逃跑,大不了回開封老老實實當駙馬,順便再和王冠家做點海商生意。有機會就帶著家眷坐船跑,啥大宋不大宋的,小爺真救不動。

    事實證明再強悍的軀體也硬不過鐵與火的煎熬,夏人又發動了兩次沖鋒,然後就吹響了牛角號,曲調悠長且哀傷。

    “大人,夏人撤了……”聽到這種曲調蔣大郎臉上露出了笑容,自己又贏了,連一個敵人的臉都沒看見就贏了。

    “撤?想得美,標尺三百步,點火!”想來就來想走就走這是洪濤的追求,別人也要這麼玩那是不允許的,追著屁股打是必須的。

    三百步、四百步、五百步,連續三波齊射,場面煞是好看。射擊距離越長火箭的尾焰越妖嬈。煙霧被風吹到了城外,就像貼著地起了一層濃霧,在滿天繁星和月光的照射下異常詭異。

    只是時不時傳來的哀嚎聲不太和諧,連同幾堆還在燃燒的火焰破壞了這份意境。藉著火光,煙霧被穿透了,蓋在它下面的罪惡暴露了。

    各種姿勢的屍體面目猙獰,有些已經被燒成了焦炭,卻依舊互相扭曲纏繞著,火焰的燃料好像就是他們,或者叫它們。

    後半夜天地間恢復了寧靜,敵人沒了、號角聲沒了、尖利的嘯叫聲沒了、爆炸聲沒了、哀嚎聲逐漸也沒了。但味道來了,那股子燒頭髮的氣味即便頂著風也頑強的瀰漫了整座城市,即便躲進屋裡也逃不開。

    由於摸不清對面的夏人到底在幹什麼,洪濤沒有下令打掃戰場,味道難聞點也比死傷強,一切還得等到天亮。

    說起死傷,城頭上也有,即便如此猥瑣的戰法依舊不能完全避免。三名廂役在更換馬蜂窩和霹靂彈的時候被從射擊口鑽進來的箭矢射中,一死兩傷。

    傷的兩個估計也活不了,這種腹腔的傷口沒法處理,箭頭還帶著倒刺,只能看天意。還有兩個廂役居然自己從城牆上摔落,好在骨折還能治。

    凌晨的時候山谷中又傳來了滾滾的雷聲,聽著有些距離。原本已經換班的廂役們又從藏兵洞裡跑了出來,經過這一夜的鏖戰他們已經睡不著了,生怕別人不熟悉如何作戰,萬一把敵人放進來就危險了,還打算繼續當班。

    “都回去睡覺,敵人已經撤軍了,對面的大營估計是空的。但別以為就沒事兒了,過不了兩三天他們還得回來。”

    別人不清楚這些雷聲是什麼,洪濤必須知道。蔣二郎那邊也發動了,肯定是夏人連夜偷偷撤軍,走得還比較急,結果湊夠了雪崩發動的人數,蔣二郎代表老天爺對他們降下了懲罰。

    但再厲害的雪崩也不會把上萬人全埋住的,山谷裡行軍無法用方陣,再急也得一字長蛇陣,一兩場雪崩埋不住多少人。最大的可能性就是找個峽谷地形多弄幾場雪崩,能埋多少埋多少,剩下的人見到前方沒路了只能繞道。

    一旦進入山腰地帶,那蔣二郎的特種部隊就算到了主場。那裡不光能弄雪崩,還無法通行大部隊,夏人只能分散突圍,能找對正確方向不迷路就是好樣的。

    在沒有搞清敵人剩餘數量之前洪濤不打算帶著廂役出去趁火打劫,西夏軍隊的作戰能力這幾天已經看到了,還是不錯的,就算碰上幾百殘兵,僅靠廂役也不見得能佔到便宜。

    洪濤打算先讓飢餓和嚴寒折磨他們兩天,然後再出去撿半死不活的。這兩天就讓特種兵們充分發揮一下,在此種地形裡,十人一組的特種兵就是大殺器。

    積雪中、樹冠上、岩石背後都有可能藏著幾把蝎子弩,打完就跑,還是白天晚上不消停,誰碰上誰就知道滋味了。

    但是中午從山頂瞭望哨傳回來的消息有些讓人意外,居然有一支夏人軍隊還是成建制的,大約有三百多人正沿著東邊的山脊爬行,看樣子是要繞過發生雪崩的的山谷,然後繼續想辦法向北走。

    特種兵們拿這支部隊也沒什麼好辦法,對方也有勁弩且並不太慌亂,遇到襲擊立刻就能組織起有效反擊。為此還傷亡了幾名特種兵,蔣二郎只能帶人尾隨騷擾,盡量拖慢他們的行進速度。

    “拿地圖來……”洪濤剛剛吃完午飯鑽進熱被窩摟著蓮兒做夢呢,聽到這個消息之後立刻爬了起來。

    受到瞭如此打擊還能成建制集體行動,顯然還是有指揮的。換句話說這支隊伍裡有敵人的指揮官,搞不好就是最高指揮官。

    古人打仗往往會有一支親軍,有時候是鄉黨、有時候就是遠親族群啥的。這支部隊的戰鬥力很強且非常忠誠,和主將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放誰走也不能放這支隊伍走,看來廂役們也該流點血了,不是自己狠是形勢所迫。光殺人還練不成強軍,必須得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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