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大宋有毒 作者:第十個名字 (連載中)

 
mk2258 2018-3-26 22:54:0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91 74762
mk2258 發表於 2018-7-27 18:32
299 舍車保帥





    “去挑三百廂役,全部配甲胄和勁弩,把城中所有的雪橇都騰出來裝上一窩蜂,半個時辰內到城門外集合。”

    不光廂役要去搏命,洪濤自己也得硬著頭皮上。派蔣大郎去打野戰真不放心,這位的膽子有點小,比自己還惜命,心眼又那麼多。

    “大人……”

    “這是命令,執行即可。你守好這座城,不要掉以輕心。現在還有很多夏人潰兵在山間遊蕩,不管他們如何折騰,閉門不出,能不能做到?”洪濤不想听廢話了,時間緊任務重,能不能趕在下高原之前攔住這支夏人軍隊目前還不敢保證。

    拆掉了四邊箱板的箱車加上雪橇,這原本是運送物資用的,現在變成了運兵車。每輛車十二個人,前面兩匹駱駝拉著,後面三個人輪流推著,出了馬尾城沿著山谷一頭鑽進了雪原。

    在路過夏人營寨的時候洪濤還捎帶手耽誤了幾分鐘,把車上帶的幾罐子混合油都澆到了木質寨牆上點了一把火。這片營寨不能留,免得夏人的潰兵再回來躲避風雪。

    山里的天氣就是變得快,早上還有太陽呢,現在雪花又飄了下來。看樣子這場雪也小不了,對追擊行動而言也不算壞事兒。積雪越深夏人的隊伍行進就越慢,對於裝備了雪橇和踏雪板的廂役反倒影響不大,就是有點冷。

    “官人,不如讓青年團踩著滑雪板先趕路,這一路皆是下坡,定會比雪橇快上不少。每人攜兩具一窩蜂,先替官人阻一阻夏人。”

    和守城一樣,洪濤不敢獨自帶著廂役出征。到不是怕他們戰鬥力弱扔下自己跑路,論逃跑真沒誰比自己手段多,而是怕逼急了他們反過來把自己先宰了。

    有了兒童團和青年團這二十多個孩子就安心多了,她們的惡名在外。大多數人都是欺軟怕硬的,寧可受欺負也提不起反抗的念頭。

    王大就坐在自己的車上充當副指揮和傳令兵,每輛雪橇上也都有一兩名青年團員,就像是艦隊裡的各艦艦長。玩陸軍洪濤真不太在行,移植海軍的指揮系統成了他的特色。

    “你們是本官的孩子,怎麼能去和夏人拼命。他們跑就跑了,等你們長大多學一些本事,分分鐘能把他們抓回來,急什麼。”

    王大的提議洪濤想都沒想就否了,這些孩子是自己的未來,拿未來去換幾百個夏人的命太不值,就算把西夏皇族全擺在面前也不換。

    因為早晚都是自己的,不光西夏,還有遼國、吐蕃、回鶻、波斯等等一大堆國家的皇族呢,一個一個慢慢來。

    這一路上時不時就能看到倒斃的屍體,從甲胄上看以負贍兵居多,很多都沒有武器。從傷口上看確實是特種部隊的傑作,蝎子弩和冰鎬的痕跡很清晰。

    不留俘虜這是特種部隊的有一條準則,除非必要,否則不管照面的是兵還是民,他們都會痛下殺手。死人永遠比活人可靠,這是帥司大人說的。

    不光有死人還有活人,每隔幾里路就會有兩三個特種兵從藏身處鑽出來指示道路。要說蔣二郎真是乾這個工作的材料,他那點智商全都用在如何追踪和殺人上了,而且經驗豐富。

    有了帶路黨車隊行進的速度更快了,遇上坡道還得靠人拉著雪橇減速。這玩意不是滑雪板,坡度太大不管上下都危險。

    三個時辰之後前方沒路了,全是崩塌的積雪,足足有十層樓高。據特種兵說這裡就是截斷夏人退路的最後一次雪崩,前面還有三次,分佈在三四里路範圍裡,基本上埋掉了百分十八十的夏軍。

    但唯獨跑掉了隊伍最後的幾百人,而這幾百人裡確實有此次夏人的總指揮,也就是那位卓囉和南軍司的統軍,嵬名阿吳。

    為什麼會出現這種失誤呢,主要是夏人收起了旗號,嵬名阿吳親自帶隊斷後。這種反常的搭配讓蔣二郎判斷失誤,提前引爆了霹靂彈。

    雪崩發生之後很久蔣二郎才從俘虜口中得知嵬名阿吳的隊伍在最後,連截殺都來不及,只能親自帶人尾隨騷擾,並把這個消息通過山頂的瞭望哨傳回馬尾城。

    假如援軍能趕來這些夏人還是跑不掉,假如沒有援軍,蔣二郎也不會拿特種兵去和成建制的夏軍對壘,跑就跑了吧。

    “繞行肯定追不上了,全體下車,背上一窩蜂徒步。”洪濤咬了咬牙,這是尼瑪給自己出難題啊。

    帶著廂役走山脊肯定不成,他們沒經過訓練,就算有裝備也不成。穿越雪崩區也不安全,這裡不光有夏人的潰兵,最可怕的是隨時都可能再次滑落的積雪。

    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大家都看著呢,總不能帶著廂役掉頭就走吧,主將的個人魅力對一支軍隊的精神起著決定性的作用。

    這三里路走得很艱難,時不時有人從山坡上滑落,幸好下面是滑落的積雪,摔上去屁事兒沒有。否則等不到和夏軍對壘,自己這幾百人就已經減半了。

    當天色完全黑透時,洪濤的隊伍終於走出了雪崩區,在往前五里就是高原的最後一處山口。出了這里山勢突然變緩,兩邊不再有陡峭的山峰,爬山也不再是什麼難事兒,再想攔住夏軍的退路幾乎是不可能的。

    “不會吧,我尼瑪怎麼這麼倒霉呢!”山口是搶先佔住了,此時嵬名阿吳的親軍已經在山脊上出現,正打著一串火把下山,估計再有兩刻鐘就能抵達。

    可是山口北面也出現了火把,數量還不少。從那個方向來的肯定不是自己人,關門打狗瞬間就變成了腹背受敵,要說命運這個玩意真是沒譜。

    最麻煩的是現在連跑都跑不掉了,嵬名阿吳下山的路徑正好也是自己來時的路徑,要是在山坡上和對方硬碰硬,後面的敵人援軍再衝過來更麻煩,連山口這個地利都沒了。

    固守待援肯定沒戲,廂役們每人只帶了兩具一窩蜂,扛不了多久就會彈盡。和對方近身肉搏,面對急於逃命的哀兵,人數上也不佔優勢,怎麼算怎麼不太可能。

    投降?這尼瑪也太冤了,本來是自己大獲全勝,這麼成為俘虜真不甘心。而且在這種情況下很難保證對方將領還有理智,自己坑了人家上萬人,擱誰誰不生氣,給自己咔嚓了那不是更冤了。

    “王大,帶著青年團的人爬上去埋霹靂彈。要快,官人我可能撐不了多久。”人一到了絕境什麼顧慮也就都沒了,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的洪濤一咬牙一跺腳,高喊一聲,老娘和你們拼啦!

    他和王大耳語了兩句,然後就若無其事的指揮著廂役們在積雪上挖散兵坑,來得及來不及也得忙起來,就這麼幹看著更容易恐懼。

    “……”王大很反常的猶豫了一下才扭頭消失在黑夜中。她肯定意識到了爬上絕壁埋霹靂彈是為什麼,也清楚一旦雪崩自己的官人也在劫難逃,可是聽命已經成了本能。

    “快點挖,挖完了就蹲進去藏好,本官去上面當瞭望哨。聽我的銅哨為號,三短就是發射、一長就是停手。”

    王大走了,洪濤趕緊往自己身上套救命索和冰刺,他要爬上東邊的峭壁。理由很充分,站得高才能看得遠嘛。

    其實他是打算盡量離地面遠一些,當兩撥敵人擋不住時肯定會從南北兩個方向攻擊山口,到時候王大就會引發雪崩,這三百名廂役就得和敵人同歸於盡了,自己會不會死得看命。
mk2258 發表於 2018-7-27 18:32
300 有驚無險





    如果這個想法被廂役們知道,洪濤馬上就得變成真正的馬蜂窩,所有火箭估計都得射在他身上。

    可人民總是愚昧的,往往就願意相信這種滿嘴口號山響的人。估計他們現在正對帥司大人豎大拇指呢,別人都躲在雪坑里,大人爬那麼高當活靶子,跟著這種官打仗有奔頭!

    事實證明確實有奔頭,這位帥司大人打仗的本事真不咋地,就是命好。

    南北兩邊的敵軍幾乎同時發起了進攻,但都被一窩蜂壓了回去。這次夏人沒選擇退守,不到一炷香時間又發起了第二波衝鋒,是真拼命了。

    這時王大如期引爆了霹靂彈,可是雪崩的位置沒按照常規來,而是向北偏了。一大片岩石被積雪壓塌,帶著半個峭壁垮了下來,連帶著積雪吧山口北側堵得嚴嚴實實。

    山口這邊也受到了積雪的波及,但情況不嚴重,一兩米厚的積雪掩埋了幾十人,很快就被挖了出來,毫髮無損。

    這時嵬名阿吳的親軍就只能單獨承受火箭攻擊了,一窩蜂的威力雖然沒有馬蜂窩大,但和普通弓弩比起來也強多了。主要是夏人已經被這種鋪天蓋臉的攻擊模式嚇破了膽,又衝鋒了一次就再也不敢上前。

    眼看著最後一條退路消失在眼前,溜溜奔波了一天一夜的他們徹底放棄了。精神這股勁兒一鬆,整個人就全軟了。

    嵬名阿吳也是人,他也絕望了,派了兩個會說漢話的手下過來表示願意投降,但不能隨意殺戮他這些族人。

    “本官是大宋駙馬都尉王詵,我先天起誓不會無故殺戮任何一個人。”洪濤已經從峭壁上爬下來了,正在一片熱烈、崇拜的眼神中琢磨是不是要衝鋒一次,結果敵人先投降了。

    他強忍著沒笑出聲來,抬出了自己最顯赫的身份,同時也沒忘了讓廂役們準備好一窩蜂。自古詐降就是慣用手段,聽了那麼多評書千萬不能陰溝裡翻船。

    嵬名阿吳確實投降了,他手下的親兵也確實沒力氣跑了,很多人的手腳都已經凍傷,整天還被身後不時出現的冷箭招呼,能跑到這裡全憑一股子執念,結果全被這一頓火箭和天崩地裂給打碎了。

    別說反抗,連站起來的都沒幾個,任憑廂役們捆綁成一串串,拽著爬上了山坡。

    “大人為何不走?”王大和青年團的孩子們早就從峭壁上繞路爬了下來,看到還有一百多廂役守在山口處,自己的官人也在其中,很是不解。

    “北面還有敵人的援兵,官人斷後,剛才的事情你怎麼想?”洪濤覺得很是內疚,如果不是王大碰巧炸塌了峭壁的岩石,現在那些廂役肯定已經在幾米深的積雪下面了。而且這個心思王大肯定也明白,她會如何想自己呢。

    “官人是萬人敵,區區幾百廂役如何比得!”洪濤是臉皮厚,王大這些孩子是根本不知臉為何物,反倒顯得那麼耿直。

    “如果以後由你帶兵,遇到此種境遇該如何處置?”吧嗒吧嗒嘴,這都是自己教的,沒臉就沒臉吧。

    “……我倒是沒想起用積雪退敵……可以先讓廂役衝鋒,然後帶著弟弟妹妹趁亂爬上峭壁,敵人就追不上了。”王大歪著頭想了想,同樣也選擇了拋棄廂役,真不愧是個好學生。

    “最好的辦法就是盡量別出現這種選擇,人總是會犯錯誤的,尤其是在大勝的時候。官人這次就是教訓,做人還要謙虛低調些才好。回去之後和弟弟妹妹們詳細講一講,讓她們也記住。”

    王大的選擇不能說錯,但她沒抓住事情的關鍵。只要出現這種情況就說明已經錯了,如何彌補都是錯。

    在回去的路上洪濤遇到了蔣二郎和幾十名特種兵,看他們的樣子很狼狽。這一天一宿的追踪襲擾顯然也不太好受,為此還損失了十八名隊員,連屍骨都帶不回來。

    “別難受,打仗就會有生死。我們的力量還是小,這一口咬得太大了。回去再從蕃人和禁軍裡挑二百人補充到隊伍裡,湊夠一個營。大郎是指揮使了,二郎也不能落後。不過還是那個問題,大郎的指揮使是朝廷正式官職,你這個指揮使除了本官沒人認可。”

    看到蔣二郎情緒有些低落,洪濤還得勸慰和鼓勵。雖然自己的情緒也好不到哪兒去,但這就是一個領導最該干的事兒。

    通過這場算不得正經戰役的戰役,洪濤發現之前有點過於樂觀了,也過於依靠武器裝備了。

    陸戰畢竟不是海戰,質量並不能完全取代數量。假如自己有一支幾千人的靠譜隊伍,完全能把戰役結束得更漂亮一些。也不至於親身犯險,還差點丟了小命。

    “末將不願再給朝廷賣命,如果不是大人我寧願跟著花掌櫃當跳貨郎。”蔣二郎比蔣大郎看得開,或者說心更冷。

    蔣大郎只是埋怨朝廷待遇不公,但心裡還是想當官的。他這個弟弟已經對朝廷失去了基本信任,從某方面來講他對朝廷比對敵人還忌諱。

    “本官也想和花掌櫃一般逍遙,可惜不成。有時候國家是不太完美,可我們不能光抱怨,要努力去改變它。如果大家全都動口不動手,它只能越來越壞。 ”

    提到富姬,洪濤好像有一個多月沒見過這個整天如勤勞小蜜蜂般的女人了,她好像又結識了一位吐蕃貴族,正在開通那邊的商道。為了能把手裡的花膏迅速變為有用的貨物,大冬天的還帶著駝隊東奔西走。

    她這麼賣力氣好像也不是為了什麼國家利益,這個詞兒和古代人講共鳴極低。但該講還是要講,物質和精神得相輔相成,任何一樣太弱都不好。

    “大人可以憂國憂民,末將就是個草民……”蔣二郎對這番大道理不太感冒,習慣性的就要說怪話,又習慣性的止住了。

    “你是營指揮使了,哪個草民能有如此本事,一下就把夏人的幾千精銳全埋葬?給本官講講當時的情景,過癮不?”

    這個問題確實不是一朝一夕能講明白的,即便蔣二郎捏著鼻子認可了,那也是因為畏懼自己,不是心服。

    “嘿嘿嘿,末將說句心裡話,要是都像大人這般打仗忒是無趣。當時末將什麼也看不到,連夏人的叫聲也聽不見,天地間只有白茫茫的雪沫飛舞。沒有血、沒有屍體、沒有戰利品。”

    有關戰爭的話題蔣二郎還是樂意多說說的,但是吧,這兩場殲滅戰聽起來無比輝煌,實際過程卻索然無味,想吹牛都不知道從哪兒下嘴。

    “你還別得了便宜賣乖,趕緊收拾好這些潰兵回去休整幾天,然後本官還有任務交與你。到時候不光有血、有屍體、有戰利品,保證還會有袍澤戰死,滿意不?”

    洪濤對這個戰爭販子真是失望至極,這不是賤骨頭嘛,能兵不血刃的殺死敵人還不樂意,非得刀光劍影、血乎淋拉的才好受。

    “大人可是要從北面出山了!”一提起作戰蔣二郎的腦子好用極了,馬上就想到了帥司大人想幹什麼。

    “不是大人我,是你!夏人的卓囉和南軍司完蛋了,正副統兵被咱們抓了一個弄死一個,所屬兵將也死傷殆盡。現在他們所統轄的區域裡是不是就很空虛了?你這個馬絆子也就不用再整天爬山玩,帶上精銳趁亂去攪合攪合吧。總不能老讓夏人折騰我們,也該讓他們嚐嚐被折騰的滋味,意下如何?”

    逮著蛤蟆都能捏出尿來,拼死拼活的弄掉了對方的主力,僅僅是為了軍功嗎?洪濤還真沒這麼眼皮子淺,他謀劃的可長遠了。...
mk2258 發表於 2018-7-27 18:33
301 失敗者真慘





    這邊去西夏境內打草谷依舊是虛晃一槍,主要目的還是讓西夏朝廷趕緊調動附近的兵力過來補缺,然後給其它北宋邊軍製造可趁之機。

    “大人早該如此,末將願立下軍令狀……”這次蔣二郎是真笑了,笑得很像兒童團裡拿了獎狀的孩子。

    爬山真不是他的拿手本領,總做不擅長的事情肯定鬱悶。一聽說可以重操舊業,還能想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腿都不瘸了。

    “噓噓噓……本官這裡沒有軍令狀,你是特種兵明白不?沒有具體的作戰目標,敵人怎麼難受就怎麼來,想打就打、想回來就回來。只需記住我的話,沒有平民、沒有婦女兒童、沒有俘虜,只有敵人。等這次運送傷者回到湟州之後,本官會把更好的引火物交給你。拿著它去北面燒吧,把他們的存糧、草料全燒光。我倒要看看夏人沒了糧食、沒了牛羊之後,還能不能熬過這個冬天。”

    洪濤就煩沒事兒立軍令狀的舉動,戰場上瞬息萬變哪兒有必須的目標,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撤才是真理。那裡是敵國境內,沒有需要拼死守護的城池和人民,必須要轉變戰術思想。

    再次回到馬尾城,城外的場面依舊慘不忍睹。有了洪濤的吩咐,蔣大郎不敢派人出來清理屍體,好在有大雪和低溫能幫著掩蓋一部分。

    可是被雪花薄薄蓋住一層的屍骸比清晰時更瘆人,他們就像是一座座形態各異的雕像,那種姿態很容讓人想到鬼這個字眼。

    “先給他們一頓飽飯吃,然後讓去清理屍體,全部燒掉一個不留。清理完之後讓他們繼續築城,再多蓋兩座倉庫。我看他們的木匠手藝挺好的,別浪費。”

    當俘虜隊伍路過這片修羅場時,有人忍不住開始哭泣,一傳十十傳百,很快就哭聲震天了。洪濤沒有阻止俘虜們用眼淚去悼念同胞,而是把蔣大郎叫過來安排下面的工作。

    這些俘虜暫時還不能送回湟州城,更不能讓湟州城裡那位王監軍知道這場大勝。過段時間等蔣二郎在北面折騰的差不多了,看看其它北宋邊軍有沒有動靜,再跟著人家的捷報搭個順風車,就不那麼顯山露水了。

    但也不能白白養活幾百名俘虜,自己只答應嵬名阿吳不殺戮他的同族,但沒說不讓他們幹活啊。西夏人習慣使用戰俘當奴隸,想必自己用西夏戰俘當奴隸他們也不會有什麼意見吧。

    一旦其它邊軍有了動靜,這些戰俘就不能活著離開馬尾城了,想走就得變成首級。原因很簡單,他們一旦被送到朝廷就會走漏自己的作戰時間。死人不會說話,同樣也是軍功。

    至於說自己的誓言,當然要遵守,都太子太保了,哪兒能做個言而無信的小人呢?那會讓皇室蒙羞的。

    有人會幫自己完成這個任務,訛力命的仇人名單裡就有嵬名氏。據說這個姓氏還是李元昊弟弟的族群,但在西夏皇族的內亂中,嵬名族選擇站在了梁太后一邊,在殺戮訛力命族人的時候手上肯定也沒少沾血。

    清理戰場的工作很慢,城外那些屍體全被牢牢的凍在了地上,熱血此時就像強力膠,有時候需要用鑿子把屍體的某部分從冰上鑿下來。

    這些屍體都會被運到城西的斷崖邊,再把城東被夏人遺棄的營寨廢墟拆掉,挑選還沒燒毀的木料搭成架子,澆上煉油渣焚燒。燒完之後所有灰燼連同骨灰都會被推下懸崖,美其名曰:塵歸塵土歸土。

    除了馬尾城外的屍體,廂役們還要押著夏人奴隸到城東南的山坡上挖掘被雪崩掩埋的屍體。他們目前是不會**,可一旦到了夏季積雪融化,然後就失去冷凍保鮮功能了。

    洪濤可不想讓馬尾城有瘟疫流行的可能,不光梁道初部的屍體要清理焚燒,嵬名阿吳部被雪崩掩埋的屍體也得大部分挖出來燒掉。

    這個工作自然也歸夏人奴隸幹,洪扒皮的飯可不是隨便吃的,佔他點便宜難極了,會想方設法的找補回來。

    不過暫時馬尾城以北地區還不能隨便去,因為還有上千夏人潰兵藏在群山中。也不是他們想藏,而是分不清東南西北迷路了。

    這些人沒吃沒喝沒禦寒之物,幾天之後大部分會凍死。可是在特種兵完全清理過之前,還是別去冒險的好,保不齊就有野外生存能力強的活下來。

    北面那股夏人援兵也在兩天后撤走了,他們並不是援兵,而是嵬名阿吳留在山北的後勤部隊,負責看護著幾千匹戰馬和馱馬。

    這一千多西夏負贍兵聽到山谷里傳來的雪崩聲之後,打算進來瞧瞧發生了什麼,正好趕到了山口,差點還給洪濤這個始作俑者來個突襲。

    “靠,幾千匹戰馬……還有幾千匹馱馬……可惜了!”當洪濤聽到這個消息後怎麼抿著嘴唇也擋不住口水橫流。這得多少錢啊,就算不賣拿來用用也再合適不過了。

    很快蔣二郎的特種部隊就要深入敵後搞襲擾戰,最缺的就是戰馬。可惜的是由於條件所限自己還無法在山口以北建立暗哨,更不可能得知嵬名阿吳留了一支後勤隊伍在山外,可見情報工作對作戰會有多麼大的影響。

    “大人想要馬匹容易,再小的部落也不止上百匹駿馬。我們燒了他們的草料,想來這些馬匹也就沒了吃喝,到時末將一併帶回來就是。”

    蔣二郎在這半個多月的時間裡痛并快樂著,整天帶著特種兵踩著滑雪板滿山轉悠搜索潰兵很苦,但也很過癮。

    以前拼了命也是勢均力敵的夏人精銳此時全變成了束手待斃的羔羊,就算還能活動也失去了戰鬥力,被從雪洞、山洞中一個個、一群群的揪了出來,全成了特種兵們練習弩法的活靶子。

    到後來乾脆都不用蝎子弩射了,專門挑加入隊伍比較晚的新手,讓他們拿著冰鎬上去敲。

    早上看著腦漿迸裂的場面還吃不下飯,到了晚上就能坐在屍體旁談笑風生,狠心就是這麼練出來的,沒有捷徑可走。

    現在特種部隊已經擴充到了五百多人,訛力命和族人大多加入了這支要人命同時也不要命的隊伍。另外百十名新兵的來源有點讓洪濤詫異,他們都來自馬尾城裡的廂役。

    經過了一天一宿的戰火洗禮,廂役們大部分已經脫離了新兵的範疇,有些人甚至被激起了鬥志和勇氣。

    當他們聽說特種部隊在招人時立刻就找到了蔣大郎,請他去和帥司大人求求情,能不能也給廂役幾個名額,後勤兵也有追求上進的權利嘛。

    洪濤把這個權利交給了蔣二郎,什麼樣的人可以成為特種兵他應該更清楚,自己連西夏皇帝的親衛都敢用,憑什麼不能相信大宋的軍人呢,廂役也是軍隊嘛。

    事實證明這個決定是對的,蔣二郎只用了三天就挑出一百多人,要不是有名額限制還能再挑走百十人。

    難道說廂役的基礎這麼好?不是,這只是因為作戰原則、戰法改變了,所以用兵條件也隨之改變了。特種兵需要的是疾苦耐勞、甘心聽命、不畏生死,身體素質反而並不是第一位的。

    用這幾個首要條件衡量的話廂役反倒比禁軍更有優勢了,他們沒有一點傲氣和嬌氣,本來就是乾粗活累活的,一條賤命更不值幾個錢,與其在廂役裡苦熬真不如豁出去搏個前程。

    所以說吧,越窮越苦的人群戰鬥力越強,因為他們對人生的需求不同。普通人看來不值得認真對待的事兒,他們就能隨便豁上命去拼去搶。

    古人不是云了嘛,橫的怕愣了、楞的怕不要命的。真打起來,在情況條件對等的情況下,哪方豁的出去,哪方獲得勝利的可能性就大一些。
mk2258 發表於 2018-7-27 18:33
302 患得患失





    “荒謬,和你們的性命比起來馬算個屁,萬萬不可因小失大。我這些兵你要盡可能多的帶回來,他們中的很多人會進入本官的新軍中擔任官職,要是全被你弄沒了,乾脆也就別回來見本官了。”

    洪濤是渴望大量的戰馬,但也不想用特種兵去換。如果說兒童團、青年團是自己長遠的未來,那這些特種兵就是自己短期的未來。

    用後世的話講,這些兵都是用錢堆起來的,光是一身裝備就頂三個禁軍的耗費,日常的吃喝堪比工程師,所積累的經驗也不是尋常軍隊能比的,多死一個都心疼。

    “大人的新軍……末將不太明白,難道朝廷要向湟州派兵了?統兵之人是誰?”蔣二郎對朝廷的戒心非常重,稍有風吹草動就顧慮重重。

    “朝廷沒那麼多兵往這個破地方扔,本官要把湟州的廂役變成戰兵,再配上苗魁的一部分親從官和你的特種兵做骨幹,不見得就比禁軍差。以後出關作戰都由這支新軍擔任,禁軍和廂役裡的老弱病殘負責守家,你覺得如何?”

    既然廂役能訓練成特種兵,沒理由練不成戰兵。淘汰率高點也沒事兒,他們的數量大啊,消耗起來朝廷一點都不心疼。現在距離開春還有三四個月時間,抓點緊來得及。

    “大人要改變兵制!這萬萬使不得,那位王監軍就在湟州城內,如此大事他不可能不知曉,一旦報知官家,大人可就是重罪啊!”

    這番話非但沒讓蔣二郎歡欣鼓舞,反而嚇得屁滾尿流。就算再沒當過官,僅憑禁軍的經歷他也清楚朝廷對軍制是個什麼態度,這玩意摸都摸不得。

    “嘿嘿嘿……若是放在幾個月前,本官有再大膽子也不會去碰軍制的。但現在不同了,湟州變成了陛下的軍事特區,知道什麼叫特區不?就是乾一切事兒都不用循規蹈矩的特殊區域。”對於蔣二郎的擔憂洪濤很理解,但前些天從湟州送來的一份朝廷公文徹底解除了這個顧慮。

    這封公文是樞密院下發的,上面確定了湟州的特殊軍事地位。從此之後,這裡歸樞密院和參謀部雙重領導,獨立於任何路軍州,算是神宗皇帝和王安石新政改革中的一個試點。

    當洪濤看到這份公文時,臉上的表情別提多古怪了,又像笑又像哭。笑的是王安石肯定不樂意把湟州獨立出去成為皇帝的權利範疇,但有了參謀部在前,這種試驗模式無法避免,拿別的地方試又不太合適,縱觀北宋的邊關還真就湟州最般配。

    哭的是自己獲得了一塊比較寬鬆的根據地發展,卻把一隻大老虎從皇帝心中喚醒了。權利玩意只要是人就上癮,神宗皇帝也不是聖人,他這麼做的最終目的並不是搞特區試驗,而是要抓軍權!

    假如真讓他成功了,那北宋有可能成為一個軍事強國,也有可能還不如現在。獨裁這個活兒是完完全全的雙刃劍,玩好了能快速提高國力,因為全國上下統一思想沒有第二種聲音,執行效率非常高。

    可效率高並不一定就是好事兒,萬一走錯了方向,效率越高就越倒霉,想改都改不過來。因為沒有第二種聲音,誰敢反對誰就先被滅了,直到撞上南牆的時候才會幡然醒悟。回頭一看,好嘛,效率真高,這條路錯的太遠了,沒個幾十年真走不回去。

    “有時候古人說的好像也不對,比如攘外必先安內這句話,要是放在此時此刻就有點問題了。”洪濤內心很矛盾,他既想讓北宋的新政改革順利走下去,又不想讓神宗皇帝大權獨攬。

    如果光是這兩樣選擇擺在面前,他還能比較自如的調和一下,可問題是北宋不光有很深的內部矛盾,還有更要命的外部壓力。這時候他就想不出三全其美的辦法了,只能先保一個、穩一個、捨一個。

    保誰呢?想來想去,還是外部壓力比較要命,不管內部怎麼亂,也得先把北方的威脅解除。這時就不能先安內了,因為內部安定起來很耗費時間,拖上十年八年的,戰爭格局又會發生變化,很是被動。

    穩誰呢?自然是自己的大舅哥,沒有他的支持就沒有自己的發揮餘地。

    這時洪濤有點理解王安石當初的感受了,他也是藉著皇帝撐腰才豎起了改革大旗,可是他和皇帝之間必然也有摩擦。這種事兒玩好了就是雙贏,玩不好就是老鼠鑽風箱兩頭受氣、豬八戒照鏡子里外不是人!

    舍誰呢?捨掉內部團結唄。說白了就是不再搭理新舊兩黨之爭了,甚至還得利用它們之間的關係為自己左右逢源、減少壓力。

    這就是政治,一年前洪濤還是個堅定的改革派,可是隨著時間推移、情況變化,不得不暫時放棄自己的主張、違背自己的理想,去做一些違心的事兒,還得盡量做好。

    這也就是政客,假如他們有良心、有理想、有操守,能把這個變化無常、時刻妥協的遊戲玩好嗎?古人云乾一行吆喝一行,如果政客不捨棄這些道德束縛就是不敬業。

    什麼是特區、什麼是皇權蔣二郎想不太明白,也不想弄明白,只要帥司大人說成那就必須成,不成也得成。

    他非常享受這種生活,所有的政策、後勤、人員、作戰計劃都有靠譜的人去琢磨,自己只管訓練作戰人員、提出計劃的可行性,然後按照事先制定好的程序執行就能獲得勝利。這才是文人和武人的相處之道,大家都舒坦。

    洪濤其實很不舒服,因為他很忙,還不是忙著玩,而是乾活兒。仗暫時打完了,潰兵也清理的差不多了,春天之前夏人應該不會再來報復。

    就算有個把的逃兵像高俅一樣死裡求生跑回去把戰況報告給了西夏朝廷,他們暫時也調派不出太多兵力,因為此時是冬天。

    那還有啥可忙的呢?天煞廟,朱八斤把天煞廟裡的所有原材料、設備都用雪橇拉到馬尾城來了,因為湟州的天煞廟被新來的走馬承受王中正給佔據了。

    他不是一個人來上任的,還帶著家眷和家人。湟州城裡沒有合適的大宅子,洪濤不在又沒人能批下錢糧為他修建新宅,於是這座挺清靜、挺整潔、離城又很近的大院子就成了眼中釘。

    最主要的是這個院子沒有登記造冊,既不算經略安撫使的私產,又不在湟州衙門的名下,還整日無人出入,黃蜂和劉松都找不到合適的理由搪塞。

    由於沒見到駙馬,王監軍本來就很不高興,口口聲聲要去馬尾城面見主官。留在湟州城的眾人覺得如果讓帥司大人見到這位監軍,保不齊會讓他憑空消失。

    為了大局著想,眾人乾脆就替帥司做了主,把院子送給監軍,也算緩和了關係,然後把裡面所有的東西都裝車運往馬尾城。

    “他只是索要宅院,沒有在湟州新政上指手畫腳?”洪濤對天煞廟設立在哪兒並沒有絕對要求,其實馬尾城更適合做化學實驗。他擔心的是王中正正在試探自己的底線,索要宅院只是第一步。

    “此人不比苗魁,很有城府,在沒把一切搞明白之前不會輕舉妄動。我等覺得還是想辦法除掉比較合適,免得他在官家耳邊絮絮叨叨誤了事。”朱八斤活的夠久,也在開封城裡見過世面,對官員的理解與蔣二郎他們不同,但給出的意見是一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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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3 來意不善





    “恐怕朝中有人就等著我出手除掉這位王監軍呢,他們至今也沒抓到本官的把柄,要是陛下的內官死在本官手裡,能做的文章可就多了。不用去太過關注他,必要的尊卑得有,一切按部就班即可。”

    洪濤所處的位置注定他不能像朱八斤和蔣二郎一般考慮問題,官場遠比混社會復雜的多,前後左右上下都可能是敵人,必須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看三步才能走一步。

    就算自己和這位王監軍真到了水火不相容的地步,弄死他也不能靠暗殺之類的手段,必須能拿到桌面上說,比如讓他領兵出征戰死沙場之類的手段。

    這才是正大光明的陽謀,哪怕自己整天四處喊王中正是自己故意弄死的,也沒人能因此治自己的罪。這就叫遊戲規則,既然玩了就得大體上先遵守現有規則,然後再談鑽規則空子或者改變規則的事兒。

    “富姬前些天回來了一次,對花房的事情有些擔憂,是不是把它也挪到馬尾城來?”既然駙馬有計較,朱八斤也就不去琢磨該如何對付監軍了,但有一件事兒必須問清楚,這是駙馬離開湟州城時特意交待過的。

    “姓王的在打花房主意!?”天煞廟裡的東西誰也看不懂,洪濤並不擔心被外人發現,但花房就不同了,那是熬製花膏的地方,真沒太多技術壁壘。

    “監軍本人倒是沒有露出此意,不過有兩個內地商人這些日子一直沒閒著,經常在城裡有意接近種植戶。這點伎倆豈能瞞過小人的眼睛,自打他們踏入湟州城那刻起就已經被盯上了,最終發現還是和監軍的家人有私下接觸。”

    在湟州這一畝三分地上,和洪濤正面對抗還能藉上朝廷的力量,一旦轉入桌面以下就只能全面被動了。

    這裡的軍方被大規模清洗之後基本處於群龍無首狀態,還有苗魁的親從官和溪羅撒的蕃兵看著,半點胡思亂想也不敢有。

    為數不多的宋人百姓更不會摻合這種事兒,他們以禁軍家屬和商人居多,趁著政策好趕緊做買賣掙錢還忙不過來呢。

    各族蕃人根本不會買外人的帳,洪帥司來了之後讓他們看到了過好日子的可能,而且不是光說還有實際舉措。有現成的好日子不過,誰會跟著另一個不熟悉的宋人大官鬧?

    朱八斤是誰?他可是古代有黑社會性質團體的老大,幹別的都是副業,了解官府和街面動向才是本行,現在又披上了合法的官衣,玩起這套更是駕輕就熟。

    “……這就有點意思了,繼續派人盯著,本官倒要看看他想幹什麼。另外把這張紙條帶給王二,順便告訴你的人千萬不要靠近花房。”

    洪濤拿起筆在紙上畫了很多宋人看不懂的符號交給朱八斤。這玩意就是洪濤自創的密碼,它其實並不高明,無非就是一些數學計算題,最終得出的數字再去翻密碼本,就是一個字或者一個短句。

    但用在古代中國真是太好使了,沒學過初中代數幾何的誰也看不懂,光阿拉伯數字就能難倒百分之九十九的宋人。

    紙條上寫的啥呢?很簡單的兩句短語:三級戒備、格殺勿論!

    意思就是讓留守湟州城的王二帶著兒童團提高花房的警戒等級,凡是遇到危險,不用請示,隨便殺!

    現在洪濤不得不對這位王監軍重視起來了,神宗皇帝肯定不會派他來查看花房,因為這件事兒至今還沒解密,恐怕永遠都不會解密。瓊林苑就有類似的花膏作坊,想看隨時可以看,沒必要千里迢迢再多讓一個不相干的人知道。

    如果不是皇帝授意,這位王監軍一到湟州就對花房起了窺視之心,背後必須有人指點。會是誰呢?王安石、司馬光、裴英和他們一脈的人都有可能。目的嘛,洪濤覺得無非就是兩個字兒,權錢!

    自己私下售賣花膏獲得的利益讓誰知道了都得心動,利用這些收入自己建立了三處烏金行、在湟州幹得風生水起,不需要朝廷一分錢補貼。這還是產量有限,如果擴大種植面積,不用多,兩年就能富甲天下。

    現在朝廷里肯定有人已經大致知道了自己的主要經濟收入來源,於是王中正的湟州之行就多了個任務。他們要摸清自己底細,肯定不是為了幫忙,很可能是要找到弱點然後以此打擊自己。

    這一招不可謂不狠毒,明面上抓不到自己小辮子,就開始琢磨釜底抽薪。看來自己的存在已經嚴重影響了一些人的利益,不見得是錢,也可能是權。

    “誰能告訴我,這些是什麼?”既然有了化學實驗室,洪濤就不能讓它荒廢,繼續上課吧。

    “純鹼……”

    “這是石灰……”

    “有點像沙子……”

    “這是……哎呦!”桌子上放著四個瓷盤,裡面各有一小堆儿粉狀、粒裝物。孩子們挨個上來辨識,有用眼睛看的,有用鼻子聞的。

    宸娘也混在其中,前面三種原料太簡單,她不屑於去爭著回答,第四種看上去比較陌生,居然不認識。剛要伸舌頭舔舔,後腦勺就挨到了重擊。

    “以後少和你蓮兒姐學,什麼都靠舌頭,這是砒霜,不怕毒死啊!”打人的肯定是洪濤,不光打,還揪著宸娘的脖子把她從桌邊拉開。

    “大人用此毒物何用?”高俅已經可以下地了,洪濤給他做了一架拐杵著。既然是青年團員,就能聽課。

    “自然界裡很多東西都是帶毒性的,除了能當做毒藥用之外,還有很多別的用處。好了,我來給出答案,這是純鹼沒錯,石灰也沒錯,沙子的定義太籠統,這種亮晶晶的沙子叫做石英砂,更準確的名稱是二氧化矽。高俅,我說的你都記住啦?”雖然已經確定高俅很值得信任,但只要一想起他的名字,洪濤忍不住就要針對他。

    “……學生只是想不通,大人這些名字是從何處而來,透著古怪……哎呦!”高俅確實沒做筆記,而是皺著眉、眼珠不時的向洪濤瞟一眼。

    但還沒解釋完腿上就挨了重重的一腳,他連頭都沒回就知道是誰踢的,立馬不吱聲了。

    王大怒目圓睜的站在高俅身後,對自己這個未來夫君的表現非常非常不滿意。質疑官人就是大罪,放在兒童團裡餓兩頓飯外加打掃一旬衛生是沒跑的,保不齊還得連累同組的隊員一起受罰。

    “別踢腿,他腳上的傷還沒好……”洪濤沒有示意高俅的行為該受到懲罰,還關心了一下他的傷勢。

    “謝過……”高俅很感激,這位帥司大人惡名在外,不過對自己人真的不錯。親手給自己治傷、親自給自己換藥、還教授自己知識。

    “打壞了還得官人我動手醫治,要打就往腦袋上打,以後上課的時候帶跟短棒,用手打疼。”

    可惜感激之情還沒油然升起就立刻消散了,帥司大人不是關心自己的傷,而是怕麻煩。當著孩子的面就這麼評價自己,太讓人沒面子了。

    但沒面子也比沒命好,此時在高俅眼中帥司大人又成了惡魔,既然自己對抗不了那就只能忍著。

    “起火!”接下來的實驗挪到了院子裡,牆角有個深入地下半米多、地面上半人多高的小磚爐,也看不出是乾什麼用的。

    洪濤把按照比例配好石英石和石灰石粉末放進了耐火磚壘砌的凹槽中,再封閉了大部分爐門,只留下觀察孔,才一聲令下。火焰頓時就從地下爐膛裡竄了出來,還帶著一股子怪怪的味道,帥司大人說這叫汽油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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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4 高大上





    “挨個過來看看裡面發生了什麼。”有了汽油助威,再加上腳踏式鼓風機,焦炭燃燒的速度和溫度明顯有了提高,不大會兒爐邊就有熱浪撲面。洪濤一直守在爐口,通過觀察孔盯著裡面,當發現變化時才讓孩子們逐個過來。

    “呀!這些砂子都被燒化了……”孩子們很容易發現了爐內的變化,原本亮晶晶的石英石不見了,白乎乎的石灰也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團灰乎乎的東西,說液體不是液體,說固體又有些許蠕動。

    “二氧化矽的熔點非常高,想把它燒化很困難。所以官人加上了石灰,這就和煉鐵礦是一個道理,它應該叫做什麼?”發現變化並不是目的,洪濤還有問題等著。

    “助溶劑!”話音剛落宸娘就給出了答案,臉上全是自豪之情。

    “宸娘說的對嗎?”洪濤很無奈,宸娘的學習速度太快,但又不能不讓她搶答。

    “對……”孩子們異口同聲的肯定著,只有高俅沒抬頭,他正玩命記筆記呢。

    如果說在身體上和孩子們比並不太落後,那在知識上就差太遠了,很多課程他都聽不懂,只能靠王大私下里補課。

    “現在看官人的把戲……我把純鹼再加上……”洪濤拿起攪拌鐵渣用的勺子,放上純鹼伸進了爐膛。

    “化了!化了!像是熱飴糖!”這次又是宸娘在搶答,還舉了一個很貼切的例子。

    爐膛裡的那團東西再被純鹼融合後明顯降低了粘度,已經無法成型,軟塌塌的徹底成了一團粘稠的液體。

    “那麼純鹼也是助溶劑,進一步讓二氧化矽溶解成液態。但有個問題不知道有沒有人發現,這些黏糊糊的液體太渾濁了,裡面不光有雜質還有很多小氣泡。下面官人就用砒霜繼續變戲法,看仔細啊……”

    最後一種原料又被鐵勺加了進去,還用鋼釬不停攪拌。砒霜很快就融化了,和那些液體融合到了一起,然後奇蹟就發生了。液體越來越純淨,雜質和氣泡都不見了。

    “這是水晶……大大、大人在造水晶!”高俅終於能搶答了!

    他好像見過類似的東西,和蘇軾來湟州時長公主給駙馬的包裹裡就有幾片水晶,雖然一個是固體一個是半液體,但顏色和透明度很像。

    “水晶?虧你還在開封城裡混過一段日子,看來也沒混出啥名堂。看好了啊,答案要揭曉了!”洪濤拿起一根細鋼管伸了進去,半液體遇冷又粘稠了些,粘在鋼管的一頭被帶了出來。

    此時洪濤把鋼管一頭塞進了嘴裡,鼓著腮幫子瞪著眼一邊吹還一邊轉。鋼管頂端的那團半透明液體居然像吹泡泡般的鼓了起來。看著半液體越來越透明,洪濤又把鋼管伸進了爐膛,讓它的溫度不要降的太快,接著吹接著轉。

    “快拿剪子剪斷!”幾分鐘之後,面紅耳赤的洪濤終於不吹了,鋼管頂端已經出現了一個花瓶般的形狀,半液體也成了軟塌塌的固體,可以像麵團般的被剪刀剪斷。

    “大人做的莫不是西域琉璃!”高俅又有了新想法,這種透明的器具他也見過,很是貴重,只是拿不准到底是不是。因為琉璃比較硬比較脆,可眼前這玩意有點軟。

    “這次還算有點見識了,但這不叫琉璃,應該叫玻璃。只是官人吹製的本領有些瑕疵,外形不太美觀。”燒造玻璃洪濤早就會,只是因為原料和人手問題一直拖著,更主要的是沒有需求。

    燒造玻璃販賣這倒是個來錢的好買賣,可惜洪濤不缺錢,再好的買賣也沒有販賣花膏來的暴利。現在他有需求了,還挺高。

    化學實驗離不開玻璃器皿,望遠鏡、雪鏡、六分儀也離不開玻璃。有了初級煉油技術之後,煤油燈、汽燈也被正式提上了日程。還有一種比較原始的化學引信,必須得有玻璃管才可以製造。

    “小人願習吹製之技,請大人賜教……”高俅也覺得帥司大人吹玻璃的功夫不如吹牛逼厲害,這個花瓶吹得歪歪斜斜,白白糟蹋了一塊好料。

    “什麼小人、大人的,自稱學生,稱呼官人,說這麼多遍都記不住,笨死你,還想學官人的絕學,痴心妄想!”洪濤還沒說教不教呢,高俅後腦勺上又挨了一巴掌。王大真聽話,不踢腿了,改打腦袋。

    “哎,王大,他雖是你夫君,但也是男子漢,在外人面前要留有臉面,以後不許隨意打罵。大上為何對此物情有獨鍾,說來讓官人聽聽。”王大是好意,但她不太會和人相處,更不知道如何處理夫妻關係,洪濤還是要提醒提醒。

    官人、學生的稱呼是為了區分家人和外人,這是兒童團、青年團的特權,她們也以這種稱呼為傲。另外洪濤還給高俅起了個表字,算是他正式加入青年團的見面禮。

    別小看表字,它代表著一個人的階級,普通百姓和勞動人民沒有表字,一般都是由有學問的長輩、師長賜予。

    洪濤賜予高俅的表字比劃很少,也很怪,叫做大上。含義洪濤倒是說了,大是表示高俅能在冰天雪地裡逃生,屬於福大命大造化大;上則是鼓勵高俅好好學習天天向上,以後做個人上人。

    但這都是洪濤的瞎話,他給高俅起的表字狗屁含義都沒有,完全出於好玩。高俅、高大上!每當想起這個名和字,洪濤就忍不住樂。

    “小……學生想為官人吹製出漂亮的酒器,拿到開封可以換來財物。”高俅說得很簡單,他是想幫自己的老師多賺錢。到底是玻璃還是琉璃無所謂,反正以老師的吹製技術,再晶瑩剔透的材料也是白瞎。

    “看來當貪官也是需要天賦的,喜愛財物又能吹,為師很看好你,使勁兒吹吧。”沒事兒擠兌擠兌高俅成了洪濤的樂趣之一,他現在已經是殘疾人了,當官肯定不合適,當兵也沒啥前途,確實需要學門手藝。吹製玻璃放到後世不算啥,但在此時必須是一門絕技,很高大上嘛。

    洪濤做出來的玻璃略微還帶著一些黃色,透明度一般,想要獲得完全透明的玻璃,必須要再加入一種澄清劑,它的名字叫一氧化鉛。

    這是一種黃色結晶粉末,由金屬鉛溶解和空氣氧化製成,再用純鹼提純,經過乾餾後獲得。製備難度不是很高,原材料也很好找,但洪濤沒有去做。

    因為一氧化鉛的毒害作用比砒霜還大,在沒有安全過濾裝置時,通過呼吸和皮膚接觸都很容易讓人鉛中毒,太危險沒必要。

    但現在有需求,危險也就可以克服了。洪濤想了一個避免中毒的辦法,就是讓那些夏人俘虜去燒製一氧化鉛。

    難道夏人不會中毒嗎?必然會,可是要想推動科學進步總得有人獻身,洪濤很大方的把這份榮譽分給了俘虜。

    不僅僅是這一份,以後還有很多份。化工業通俗點講就是在製造各種毒藥,一個比一個毒性大,有再多俘虜也不夠消耗的。

    通過這件事兒,洪濤覺得自己之前的做法有些傻。幹嘛要把夏人潰兵都凍死、餓死在茫茫雪原上啊,他們應該有更高大上的死法。反正都是死,為什麼不讓死亡變得比較有意義呢。

    在一氧化鉛還沒製造出來之前,玻璃的燒製也得進行。試驗器皿並不需要那麼透明,甚至模樣難看點也沒關係。順便也幫高俅練練吹的本事,等他能吹得天花亂墜時,完全無色透明的玻璃也就差不多可以燒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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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5 鋼板弩





    但這個過程就不用兒童團和青年團全體繼續跟進了,她們只需要知道玻璃是如何燒製出來的就可以,再精細的過程會由專門挑選出來幾名化學天才負責,再加上一個高俅。

    剩下的團員都要去當教官,學生就是二千廂役。他們裡有一少半是經歷過馬尾城戰役的,剩餘一多半是近期從湟州各寨堡抽調過來的。

    大冬天的也沒有農活可干,留在寨堡裡也是浪費糧食,洪濤打算給這些廂役來個冬季集訓,看看自己改造廂役為戰兵的計劃能不能成功。

    誰來訓練這些廂役呢,只能由兒童團和青年團的孩子們接手。蔣二郎的特種部隊也在擴充,而且開春前就要出征,時間緊任務急,抽不出太多時間兼顧廂役,頂多是隔幾天帶著這些軍事化農夫來次長途拉練,順便教他們一些作戰的常規技巧。

    大部分時間裡廂役們都要被一群孩子統領,每天先學習兩個時辰文化課,識字和簡單的數學計算必須會。剩下的時間基本都在進行隊列訓練,不光是為了站隊整齊,而是在磨練他們的紀律性。

    新軍的首要素質不是身強體壯,而是守紀律聽指揮。因為新軍的作戰方式和使用的武器都不同於以往,對士兵的需求自然也得跟著變。

    說起新的武器,洪濤對工匠們很是滿意。首先是王大頭,別看他廢了一隻右手,反倒因禍得福,腦瓜子更靈光了。估計是供血更充足的原因,畢竟右胳膊的血液閒下來不少,很可能都湧進了大腦。

    這幾個月他在湟州的工坊裡除了製作霹靂彈和火箭之外,也沒忘了琢磨琢磨已有的各種武器該如何改良,讓它們使用更簡便、威力更強大、攜帶更方便。

    其實我們祖輩的發明創造能力一點不比別人弱,只是由於沒有系統的科學環境,工匠的地位又一直不怎麼高,才讓後輩逐漸失去了創造的熱情。

    洪濤並沒帶給他們太多知識,但打開了一扇門。只要進了這扇門,工匠們就會發現自己原來還有這麼多不懂的,也還有這麼多可以去琢磨的事情。

    還不是瞎琢磨,任何一項改進都會成為評級的依據,然後為自己和家庭帶來切實的好處。有好處的事兒沒人會拒絕,就算是學徒工在勞累之餘也會暢想一下自己所熟悉的東西,看看能不能找出有用的細節。就算不能以此一飛沖天,往上提兩級也是大好事兒。

    所以說吧,制度這玩意非常非常關鍵,一個好的製度確實能讓壞蛋從良,而一個壞的製度真會把好人變壞。這和人種、文明程度無關,也和國家無關,全世界、全人類都一樣。

    鋼板弩,這就是王大頭聯合彭大等一干工匠在神臂弩基礎上改良的,它和神臂弓最大的區別就是弩臂。

    不管是夏人的神臂弓還是北宋的神臂弩,弩臂都是用牛角做的。這玩意屬於天然材料,每頭牛和每頭牛的牛角質地都有細微差別,即便是同一名工匠製作,最終的成品也會有區別。

    而且用幾層牛角、骨膠粘合成型的弩臂還不是全天候的,受環境影響很大。氣溫太低容易開裂、氣溫太高容易變軟、濕度大了又會開膠變形,使用起來有諸多限制。

    比如說下雨天弓弩會不好使,甚至霧氣太大都會降低傳統弓弩的威力,並對弓弩的壽命有很大影響。

    王大頭原本是個銅匠,有一手非常精湛的金屬加工手藝,到了駙馬府之後又專攻鋼鐵工藝,很像是後世的鈑金工外加一些鉗工技能。

    武老四的兒子武強無意中搞出了彈簧鋼,一躍成為大匠,這對王大頭的刺激很大,對創新這件事兒也就格外上心。

    煉鋼煉鐵他自問追不上武家的本事,於是就把精力集中到金屬加工上來。這玩意弄好了也是一門手藝,只需看看駙馬弄出來的表面滲碳甲胄和軸承,就知道其重要性了。

    選好了方向,還得有具體目標,去改進什麼呢?王大頭最開始打算在駙馬車上下功夫,看看能不能讓車體結構更堅固、重量更輕、行駛更平穩。

    可是搞來搞去才發現,如果沒有合適的路面,駙馬車無論如何也不會有質的提升。但是在這個過程中,他發現原本用作減震系統的鋼板彈簧是個好東西。既然這玩意彈性那麼大,可以承受幾百斤的重量不斷拉伸,為何不能縮小一下尺寸用在弩臂上呢?

    駙馬車是好東西,駙馬和夏人作戰肯定需要,可神臂弩照樣是作戰需要。如果能把複雜、嬌氣的傳統弩臂換成可以大量生產且隨意加工的鋼板,應該也會對駙馬有很大幫助。

    可是想改進神臂弩不是一個人能辦到的,他就把這個想法和武家、彭大以及幾個主要助手講了。大家的意見只有一個,凡是有可能對駙馬提供便利的事兒,就是工匠們最高的追求。不管能不能成功,幹!大家一起幹!

    於是一個課題攻關小組就自發成立了,以提出想法的王大頭為主、熟悉神臂弩結構的彭大為輔、武家負責按照王大頭的要求提供各種尺寸的彈簧鋼片。

    雖然彈簧鋼還無法人為控制出產,只能在差不多的幾種原料調配下碰運氣,但武家依舊盡其所能,讓遠在渭橋鎮的武二一家把最好的彈簧鋼盡可能節省下來一些送到湟州做試驗。

    古人不是說了嘛,眾人同心、其利斷金。

    在幾家人跨行業的齊心協力下,第一把鋼板弩只用二個月不到就試製成功了。效果嘛……不太理想。

    倒不是說射程和威力上比不過傳統複合弩,而是彈簧鋼片如果薄了的話很容易產生變形,回彈不是很完全。厚了呢,弩的重心又太靠前,使用和攜帶起來都不太順手。

    這可不是工匠們得出的結論,而是經過親從官專業弩手很多次試射後的專業評價。

    有件事兒忘了提,在這次的神臂弩改進計劃中,苗魁一反常態的給予了全力支持。

    做為一名傳統軍人,他對火箭什麼的總有抵觸情緒,但對改進傳統兵器舉雙手雙腳贊成。提供足夠專業的試射手並給出公正的評價,就是他能付出的全部支持。

    “不管如何難用,此弩必將成為我朝禁軍利器。快快拿給大人過目,如帥司大人不嫌棄,我等願改用此弩。”不管鋼板弩有多少缺點,苗魁都非常看好這種新武器。他原本就是弩手出身,對弓弩的理解不可謂不深。

    北宋的神臂弩為何造價那麼高,就是因為北宋沒有大量犛牛角可用,不得不用布匹和茶葉與吐蕃人交換。假如能用鋼鐵取代,哪怕性能上稍微差一點也是個大進步。

    大規模戰爭比拼的不是某樣武器的性能,這時候數量往往要比質量更重要。

    舉個例子,二戰時期的德國坦克、戰鬥機性能都很強,但盟軍憑藉美國源源不斷的輸血和前蘇聯雄厚的工業製造能力,生生用數量拖垮了質量。

    你再厲害產量跟不上也是枉然,人家打壞了一輛補充兩輛,你打壞了一輛半輛也補充不上,最終失敗的還是你。

    鋼板弩也是同樣道理,如果北宋禁軍可以大量裝備此種不受天氣、溫度、濕度影響,且壞了之後能及時補充的遠程武器,戰鬥力馬上就會提升一大截。

    不管西夏有多好的牛角,母牛下崽的速度、公牛長角的速度肯定比不上煉鐵爐快。再說了,製造一副好的弩臂要以年為單位,可是鋼板弩的弩臂製造時間只需要用天來計算,這個速度隨著工匠們對工藝的熟練程度還在不斷提升。

    只要工匠們找到了最合適的數據,工業化生產的特點就會顯示的淋漓盡致。越是數量大,它的生產速度相對就越快、成本還越低。質量嘛……就和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差不多,想有區別反倒更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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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6 自行火砲





    “回去和苗魁說,讓他別太急,這把弩還不太完善,它本來可以做得更薄且不會輕易變形。這一切就取決於回火的溫度和淬火的介質,要經過兩次中溫回火,頭一次在三百五十度左右,時間兩刻鐘,第二次二百四十度左右,時間一刻鐘。再用油淬,應該就不這麼軟了。”

    洪濤拿到手的就是鋼板弩成品,它的弩臂形狀沒問題,中間比較厚和寬,兩邊逐漸變薄變窄,很利於瞬間釋放能量,這都是工匠們長期在工作中總結出來的竅門。

    但鋼板本身有問題,做箱車的彈簧鋼板厚度大、層數多,沒必要做太精細的熱處理,那樣成本會很高。但越薄越小巧的部件,對後期熱處理的要求就越高。

    鋼板弩臂回彈速度不夠、多次拉伸之後容易變形的問題就是熱處理工藝不對造成的。在這方面洪濤是古代的權威,但能給出的也僅僅是個比較籠統的數值範圍。

    精確了也沒用,這時候既沒有化學試劑也沒有工業溫度計,一切工序都要靠工匠們一次次試,然後用他們自己的方式記錄並傳授下去。即便讓自己親自操作,也是同樣的笨辦法。

    “我就說官人肯定有辦法,武家那小子還不信!八斤,趕緊卸車,速速回湟州城,我倒要讓他看看是官人厲害,還是他這個黃齒小兒能耐!”

    王大頭也沒指望駙馬能去工坊裡親自守在爐邊幹臟活兒累活,駙馬現在是一州之主了,還有許多大事需要拿主意,不能什麼事兒都指望駙馬親力親為。

    其實只要有個大致方向和具體解決辦法他就很滿意了,剩下的事兒自有工匠們去做,離成功也就是早兩天晚兩天的區別。

    “哎哎哎,大頭師傅,莫要忙,本官還有事情要交待。”洪濤很喜歡王大頭這種雷厲風行的做派,搞科研就得如此執著才有可能出成績,什麼叫一心一意?這就是。

    不過自打見到這幾支鋼板弩之後,也啟發了自己的一些靈感。既然古代工匠們都已經走到前面去了,自己再不賣把子力氣怎麼好意思再當人家的指路明燈呢。你們會改良、會聯想,我更會,看誰的腦洞更大!

    “能不能再把此弩放大幾倍,變成可拆卸的巨弩,以能裝在箱車上為準,使用時只需拿下簡單組裝即可。射程嘛……越遠越好,不要再用人力拉拽上弦,改用棘輪配合搖臂。來來來,我們進屋去畫一畫。”

    靈感這玩意吧,來了就是一股子,洪濤是越說越覺得有說不完的想法,用語言已經無法表達清楚了,必須落在紙面上。

    他想幹嘛呢?他要弄一種可以用箱車拖著跑的大號鋼板弩。火箭好是好,但它在野戰中的命中率有點低,浪費太嚴重,還無法對付重甲目標,比如說夏人攻城時用的厚木板。更適合守城,不適合進攻,尤其是攻城。

    北宋禁軍原本用什麼器械攻城呢?雲梯、衝車、投石機,有時候還輔以挖地道之類的奇招。這幾種攻城器械不是不好用,而是太大太沉了。

    一般都是造好關鍵零部件帶著,到了地方再找木料加工組裝。先不說費人費力費時間,光是對後勤的壓力就夠一嗆,所以洪濤不打算照搬。

    王大頭他們弄的鋼板弩正好提醒了自己,北宋有用床弩射出巨箭供攻城士兵攀援而上的事例,自己到不打算抄襲,但用巨弩發射汽油彈還是可以的。

    在古代戰爭中攻城是個很耗費時間的技術活,動輒十天半個月,搞不好就得幾個月甚至幾年。人員傷亡更沒邊了,兵力不達到幾倍於守城數量根本別聊攻城的事兒。

    歷史上以十倍、幾十倍於守軍兵力強攻一座堅城而不下的例子比比皆是。所以洪濤根本沒有用傳統辦法攻城的想法,在他眼中任何一座敵人的城池也沒有保留的必要,不投降就毀掉,連人帶城一起毀。

    城是死的,毀了還能建。人是活的,死了就真沒了。不能因為一座破城傷亡太大,那樣得不償失。

    他覺得用燃燒彈攻城是最簡單的辦法,自己已經能少量分餾汽油和柴油了,雖然不純,但燒起來基本沒啥區別,稍微加工加工就是很好的攻城武器。

    意志力再堅強的敵人也不可能真在烈火中永生,就算他們個個都是***,燒死也不投降,要是在汽油裡再加上分餾石油的副產品重苯呢?難道說不怕燒還不怕毒?真有這麼大本事北宋早就被滅了,也等不到自己來救。

    除了攻城之外,這種重型弩還可以隨著部隊野戰,專門遠距離招呼重點目標。不能說當炮用吧,效果也差不多。

    “乾脆準備兩種發射方式,弓弦用來發射弩箭,皮兜用來發射霹靂彈。很快我就能解決霹靂彈的點火問題,到時候把外殼做厚一些就是了。”

    兩個人趴在桌上你一言我一語連說帶畫,很快就把一架大型鋼板弩的大致結構和功能標示清楚了。但洪濤覺得光做為弩使用有點浪費,必須賦予它更多功能,比如說拋投榴彈。

    “要是能把此弩固定在箱車上就好了……”王大頭也在絞盡腦汁琢磨,提出了一個更大膽的設想。

    駙馬車有了減震懸掛系統和鋼製的輻條車輪之後,已經可以在崎嶇路面上載重行駛了,跟上騎兵的正常行軍速度也沒什麼難度。

    “……你可真不愧是大頭師傅,這個大腦袋沒白長。想法不錯,也可以回去試試,但我覺得車體結構不足以支撐這麼大的後坐力,太重的車架又會影響通過性,得不償失。”

    洪濤真想伸手去摸摸王大頭的大頭,那裡面好像裝了不少奇思妙想。把重型鋼板弩裝到箱車底盤上,這尼瑪不就是11世紀的自行火砲嘛,還是加榴砲、平射拋射雙用的。

    但是吧,洪濤相對比這些剛剛開竅的古人工匠理智的多,知識面也廣的多,很多東西不用去試驗大概也知道結果了。

    這種自走弩好像不太現實,別看只是弩,它的後坐力一點不小,個頭越大越需要穩定的發射平台。別說裝在箱車上,可能平放在地面上都不成,需要用地釘固定,否則射一箭就得動一動。

    古代不是沒有重型弩,北宋禁軍就有,馬尾城上也有幾架。它們為啥不會被後坐力帶著滿地跑呢?很簡單,它們自重大,要是想輕量化容易攜帶就得另想辦法了。

    最終洪濤並沒給出結論,只是和王大頭商量了幾種方案,有改進鋼板弩的、改進箱車的,到底採用哪種辦法由王大頭回去根據實際測試結果再定。

    元豐五年的春節眼看就要到了,這段時間洪濤很老實,縮在馬尾城搞搞化學實驗練練兵,除了有時候帶著孩子們去附近山上滑滑雪之外,沒有任何大動作。

    但這只是表面現象,如果是有心人就會發現從湟州各寨堡發往南宗堡的貨物越來越多,而從南宗堡去往馬尾城的雪橇隊伍也越來越多。

    運送的物資多為糧草,以馬尾城駐軍的數量,這麼大規模的補給肯定反常。但沒人提出來,在湟州這一畝三分地裡,已經沒人再敢和帥司大人掰手腕了。

    就連一向直話直說的苗魁都閉緊了嘴,帶著新來的天武步軍推進到了邊境,把南宗堡到古骨龍城一線全都封鎖了起來,除了運輸隊之外連獵人都不許在這附近出沒。
mk2258 發表於 2018-7-28 08:09
307 三光政策





    苗魁不是故意要和駙馬作對,他只是太過傳統,不太相信駙馬這套奇怪的戰術思想可以奏效,更不願意看著士卒們跟著一位養尊處優、胡思亂想的皇親國戚白白送了性命。

    但自打馬尾城大捷之後他就不再冷眼旁觀了,在一致對外的問題上苗魁還是很有古人風範的,誰能多殺敵人誰就是有本事,不僅口服而且心服。

    洪濤確實在備戰,馬尾城就是他走出祁連山脈的最後一座堡壘。有了這座堡壘進可以威脅西夏重鎮濟桑,退可以固守邊境,很是便利。

    這有點像遼國占據了燕雲十六州之後隨時可以南下威脅北宋腹地的意思。而北宋由於無險可守,不得不在河北東西兩路和河東路派駐重兵,寨堡城廓雲集。被動防禦很耗費人力和物力,大宋玩得起,西夏不見得玩得起。

    只待春天一到、山谷裡的積雪消融,馬尾城的宋軍就可以任意選擇一條山谷北出。西邊是仁多泉城、東北方是濟桑城、正面是西夏重鎮西涼府,直線距離都在一百五十里之內。

    以箱車的行進速度一兩天就可抵達,按照這個年代的信息傳遞速度,西夏人的馬再快,大批成建制的援兵也不會在一旬之內抵達。不管是攻城還是劫掠,留給自己的時間都很充裕。

    夏人唯一的防禦方式就是在邊境附近駐紮重兵,像宋軍一樣把籬笆紮緊。可是夏人的生產生活方式與宋人有區別,平時是以部落為單位分散在各處,只有戰時才會集中。

    常備軍數量不太多,他們也養不起這麼多常備軍。每多一支常備軍,就會影響夏人的生產生活質量,同時加重當地的負擔。

    其實西夏人已經開始嚐到被動防禦的滋味了,蔣二郎訓練新兵的方法很直接也很殘酷,除了常備技能之外,唯一的辦法就是實戰。

    既然帥司大人給了隨時北進的權利,他一天也沒浪費,12月初就帶著一半特種部隊裝扮成三支吐蕃駝隊,相隔不到十里從兩個山口鑽出了綿延的祁連山脈,向著一望無際的涼州平原走去。

    他們不是去攻城的,而是要在仁多泉城以東尋找夏人部落。每到冬季,牧人們就會找一個有水的地方過冬,靠秋天收割的牧草養活牲畜。

    牧草多就多留牛羊,牧草不夠就少留,不管天氣如何變化這一冬都無法更換營地,有什麼問題只能等開春之後再解決。

    蔣二郎就是去尋找這些牧人部落的,碰上小部落直接攻擊,人殺了、草料燒了、牲畜挑母的帶走,其它都殺掉。碰上大部落強攻成本太高,那就給他們的牲畜下毒,或者乾脆燒了草料。

    失去了草料牲畜就會餓死,活下來的營養不足開春之後產仔率下降。通常這種情況是大自然帶來的,比如低溫和大雪,碰上白災即便大部落也會傷筋動骨,至少要恢復一年。

    天災不常有,但**卻躲不過去,洪濤和蔣二郎就是要把天災常態化,每年冬天都要來幾次,先別聊打仗了,能不能安然過冬以後都是個奢望了。

    對付這種騷擾夏人是沒有任何辦法的,雲集大軍圍剿成本太高,還不一定奏效。拔掉馬尾城這個禍根吧,大自然不給臉,反正在春天來臨之前是別打這個主意了。

    “這買賣幹的過,死了十一人,傷了八個,大部分都是新兵。得來的都在城外呢,大人隨末將去查看查看。”

    頭一次出征連來帶去只用了不到半個月,蔣二郎沒敢太過深入西夏腹地,可是回來的時候依舊笑開了花,就快拉著洪濤往外拽了。

    “你這是抄了幾個部落?”洪濤正在琢磨燃燒彈的配比呢,根本不想出去看什麼戰利品,牧人們除了牛羊馬匹之外也沒什麼值錢玩意。

    可為了不打擊蔣二郎的工作熱情還得強裝笑臉出城,然後也傻眼了。確實還是牛馬羊和駱駝,但數量有點多,黑壓壓的一大片。

    “只有一個!三四百人,挺富裕,光馬匹就五百多匹,牛羊無數。回來的山路不太好走,還走散了不少。”蔣二郎對洪濤的表情很享受,能讓帥司大人吃驚的事兒真不多,這也是一種很高的讚美。

    “邊境不遠怎麼會有這麼大的部落?”洪濤有點想不通,邊境北宋這邊除了軍人基本沒啥正經的農民,難道西夏牧人不怕打仗嗎?這不太正常啊。

    “末將抓了幾個俘虜問過,此處一直都是他們的冬季營地。當地有熱泉眼可治病,這個部落就叫藥泉族。他們並不知道馬尾城被我們佔了,更不知道嵬名阿吳和梁道初都死了。我們殺進去的時候他們還以為是其它部落偷襲,喊著要去西涼府告官,嘿嘿嘿。”

    蔣二郎說得吐沫星子四射,把他如何帶隊喬裝吐蕃人、如何夜襲對方營地講得和諸葛亮下凡一般,很是過癮。

    “人呢?都殺啦?”洪濤對故事沒啥興趣,牲畜多了自然好,可他還想要更多。

    “……不殺留著何用?大人不是說過最好的敵人就是死人嗎?”蔣二郎被問愣了,以前可沒說過抓俘虜的事兒,更不可能讓夏人加入部隊,留著何用?

    “……如果下次再有機會就把人和牲畜一起帶回來,本官缺幹活的奴隸。或者只留婦人,孩子不要。你看湟州各寨堡包括馬尾城內都是軍漢,蕃族女人都少,本官總不能讓大家打一輩子光棍吧。漢人、蕃人、党項、回鶻都是人,男人殺來殺去,女人就別受這個罪了,抓回來給大家當媳婦,你說呢?”

    廂役們確實光棍多,也沒多少人會在乎民族,只要是個女人他們就樂意,更別說是白給的。但洪濤的真實目的並不是替軍隊解決個人問題,他是想利用戰俘去做危險品生產這個活兒。

    以目前的生產技術,有些產品只能靠人命堆出來。拿宋人去換顯然太容易被人抓把柄,傳出去也太敗名聲。

    但又不能不做,用戰俘就好多了,用一批殺一批,死人是無法作證的。即便有人用此事攻擊自己也查無實證,誰能去夏國詢問人口失踪問題?

    “大人高義……末將想求大人讓我等把家眷遷到湟州,孩子都快十歲了,要是能學些手藝,是我等前世修來的福氣。”

    蔣二郎自然不會猜到洪濤的真實目的,還在為手下的兵將高興呢。確實,吃當兵這碗飯,還趕上了戰爭時期,娶個媳婦不容易啊。

    禁軍還好說,名聲好待遇也好,但廂役和特種部隊就慘了。前者誰聽了誰咧嘴,後者乾脆就沒身份,誰家姑娘樂意嫁?

    他自己和蔣大郎在開封是有家眷的,這一出來就是一年多,以後指不定還能不能回去,要說一點不想肯定是假的。

    “別到湟州來,這裡不適合生活居住。我給秦虎去封信,讓他把你們的家眷接到渭橋鎮,那裡也有州學、府學,虧不了孩子。待到戰事不太緊時,可以跟著王大人的車隊回家看看,或者把家人接過來住些日子。”

    對於蔣二郎的這個要求洪濤答應的很乾脆,人之常情。其實最不保險的人就是光棍,有家庭的牽絆反倒容易控制。

    “我和大郎商量過了,想讓孩子跟在大人身邊,就像王大她們……”一看洪濤沒完全聽明白自己的意思,蔣二郎不得不再把話說清楚一些。

    “……那可是非常苦的,還很危險,你們哥倆捨得讓孩子也過這種刀口舔血的日子?”這次洪濤聽懂了,蔣二郎是想讓他們的孩子加入兒童團。自己從來也沒收過熟人的孩子入團,這還是個新課題。
mk2258 發表於 2018-7-29 12:11
308 移風易俗





    “跟著別人自然不捨得,但跟著大人捨得!”蔣二郎顯然是有備而來,半點沒猶豫。

    “你和大郎都有幾個孩子,男孩還是女孩,幾歲了?”洪濤覺得這里肯定有問題,古人對後代看得非常重,就算是街上的青皮混子,沒兒子也會抬不起頭的,怎麼能捨得讓孩子過這種生活呢。

    “大郎有三女,末將有兩女。大的十歲出頭,小的也有六歲了。”這個問題顯然問到點子上了,蔣二郎回答得吞吞吐吐。

    “不怕,你兄弟倆能有兒子,還得是帶上皇族血脈的。”現在洪濤全明白了,合算這倆個傢伙是要把五個閨女全扔給自己養著。

    這個辦法好啊,想來自己也不會虧待他們的孩子,搞不好長大了還得幫著張羅婚事。至於說再往以後嘛,富貴在人生死在天,早晚也是要嫁出去的,不操心了。

    “嘿嘿嘿,大人說笑了,我等怎能和大人相提並論。”一聽皇族血脈,蔣二郎自然就想起了洪濤的駙馬身份,真不是謙虛,是不可能。

    “想什麼呢,大宋皇族你兄弟倆就別想了,但西夏皇族呢?想不想娶個夏人皇族小妾,然後讓她給你們生個兒子?等咱們把西夏滅了,你兄弟倆就把家眷都接過來,找個好地方圈個牧場養上一群牛馬,豈不快活?”又開始了,烙餡餅大賽又開始了,這張餡餅是專門針對蔣家兄弟包括施銅這樣人定制的口味。

    “啊,滅、滅了西夏……”饒是蔣二郎再能聯想,也不曾想過這麼大的話題。

    “必須啊,不滅了它本官拿什麼土地去分給將士們?總不能空口白牙的騙人為我賣命,這種事兒太缺德,不能做。將來西夏的一部分土地要交給朝廷和陛下,但本官會留下一些分給大家。這是真的,只要本官活著一天,這個許諾就不會變。”

    這番話說是騙人也對,因為西夏至今還沒滅呢。說是真話也對,洪濤確實是這麼想的,也打算這麼去做。

    讓別人賣命,光靠說不好用,騙成功一次,以後再騙就沒人信了。古人最在意什麼呢?不管是農耕民族還是游牧民族,只有一個標準答案,那就是土地。

    有了土地他們就能養活家人,失去了土地他們就會淪為別人的長工、佃戶和奴隸。

    大宋的土地自己無權重新分配,有權也不夠分的,那麼多官員都盯著呢,誰想多拿一份都要從別人嘴裡生搶。

    但夏人的土地可以分,他們樂意不樂意根本不重要,死人是沒有物權的。這就是戰爭的紅利,啥好處都沒有誰會打仗玩呢。

    “那、那末將真能娶個公主?”蔣二郎信了,可是對這門親事還是有點拿不准。一個平民軍漢,縣官的女兒都不會給自己,突然來個公主有點心虛。

    “你現在已經是營指揮使了,手下悍卒幾百人,把刀架在你老丈人脖子上他敢說不嫁嗎?不嫁就咔嚓砍了把姑娘搶回來!以前你當馬絆子的時候也沒少干這種事兒吧?”

    對於這個問題,洪濤覺得根本不是問題,勝利者的身份才是最高的,啥皇族不皇族全是浮雲,到時候皇族還不如百姓呢。

    “嘿嘿嘿……小人只是……”一看蔣二郎的猥瑣的笑容,就知道這傢伙也不是啥好鳥。

    “但我提醒你不要亂了軍紀,真要被人告發,本官就只能揮淚斬馬謖了,道理我說過你也應該懂。”

    洪濤不要求深入敵後的特種部隊遵守太多清規戒律,但也不能肆意妄為。以勝利為目的的燒殺搶掠算立功,但抱著私人目的這麼乾就是罪了。

    具體如何界定是功是罪,會有專人向自己匯報的。那幾十名兒童團、青年團的孩子很快就會融入軍中,除了擔任中下級軍官指揮作戰之外,還有另一個身份,不掛名的監軍!

    他們就是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別人想影響他們的思維模式短時間內沒可能,因為他們成年了,三觀定型了,即便自己現在想改弦更張他們也不會百分百認同,這就是人性。

    “大人放心,末將還想抱兒子呢,大人知道不知道附近有沒有夏人的皇族部落?”洪濤就是那麼隨口一說,但真說到了蔣二郎的心坎裡,他已經開始算計自己兒子的媽了。

    “這事兒不該問本官,訛力命不是在你隊伍裡,他給夏人皇帝當過親軍,你忘了?”人有個念想並不算壞事,這會給人提供無窮的動力,洪濤自然不知道西夏皇族都在哪兒住,但有人知道。

    “對對對……末將要回去準備準備,待到元日時再去一趟,為大人多抓些俘虜回來。”為了有可能的公主小妾和兒子,蔣二郎連春節都不打算過了。

    其實湟州人有一多半人是不過春節的,各族蕃人都有他們自己的節日,時間不一而同,確實也沒有過的必要。

    洪濤不這麼認為,沒規矩不成方圓,既然規矩由自己定的,那就必須按照自己的意願來。春節必須過,而且蕃人也得過。這樣才能把漢文化慢慢傳播開來,時間一長人們就習慣了。

    但怎麼實施呢?總不能派兵強迫別人過節吧,那也太低級了。洪濤有高級的辦法,他給朱八斤、劉松和苗魁各發了一封公文,讓所有工坊、政府部門和駐軍在春節期間放假三天,並要邀請相關的蕃人家庭一起歡度節日。

    各工坊裡有很多蕃人學徒工,當師傅的邀請徒弟一家過節,這是沒法拒絕的。就算蕃人再不樂意,為了孩子能學到本事,捏著鼻子也得去,還得笑著去。

    禁軍裡沒有蕃人,但禁軍和蕃兵平時有很多合作,算是半個上級。以這個身份邀請,蕃人們肯定也沒法拒絕,還得笑著去。

    政府部門嘛,可邀請的蕃人家庭更多,不管是商販、農墾、伐木、馬政還是種植米囊子花,都需要州衙批准。主管部門邀請大家一起過節,也不收錢,你還敢唧唧歪歪,明年打算不打算繼續乾了?

    在馬尾城也一樣,洪濤親自出面組織了春節大會餐,菜品嘛,還是涮羊肉。每伍士兵一口行軍鍋,羊肉牛肉隨便吃,菜沒有。能喝上茶葉就不錯了,這大冬天的那兒找蔬菜去啊。

    這時候洪濤又站出來向大家宣布了一個好消息,明年冬天就會有菘菜吃,還得新鮮的。也有水果可以吃,但不是新鮮的。

    不過不是白給,想吃得自己掏錢買,也不是太貴,和開封城里大酒樓的價格差不多。所以說誰想過好日子吃好喝好,就趕緊訓練爭取打仗的時候別死,只要打勝了不死就會有豐厚的賞錢。

    這可不是瞎說,跟著洪濤守城的那八百多廂役就得到了幾倍於過去全年軍俸的賞錢,跟著一起出征追殺嵬名阿吳的三百廂役不光賞錢更多,以後的軍俸還漲了,每個月都拿的比別人多一倍。

    這又是洪濤搞的評級制度,和渭橋鎮的一樣,只是把考核名目換成了軍功。誰戰鬥表現好、誰殺敵數量多、誰衝鋒在前,誰就會被兒童團和青年團的軍官記錄在案。她們並不真正參與作戰,拿個本子、帶著眼睛、扯開嗓門才是本職工作。

    沒人會去計較這些孩子為啥特殊,打了這麼多年仗、當了這麼多年苦役,只有今年才算過上了人日子。

    不光能打勝仗,還可以大把拿賞錢、大口吃肉、大口喝酒,還求啥呢?但願明年夏人趕緊再來馬尾城吧,沒了戰斗大家的賞錢就都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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