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大宋有毒 作者:第十個名字 (連載中)

 
mk2258 2018-3-26 22:54:0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91 74758
mk2258 發表於 2018-10-7 20:50
329 欺負孩子(白銀26/40)





    “你老磨它幹什麼,王大也是,哪兒有這麼當姐姐的,拿刀子當禮物送,蕃人女子之間也沒這個規矩。”坐在他對面的就是宸娘,這個小姑娘也穿著全套的盔甲,甚至比自己的還整齊,就像個小機器人。

    這是她大頭爺爺送的禮物,鋼甲片很薄,不能說全是樣子貨,象徵性也比實用性高。但宸娘自我感覺不錯,她一點不怕打仗,沒事兒就拿著一塊磨石蹭那把匕首。

    這也是禮物,王大送的,還很有紀念意義。它是王大在湟州城北門外抹錢銅脖子的那把刀,凶器還能傳承呢。現在她用不上了,有了更趁手的武器,就傳給了宸娘。

    “宸娘要手刃敵人,至少一名!”宸娘根本不聽話,愈發使勁兒磨礪起來。

    “別老想著殺人,搞不好咱們也會成為別人的刀下鬼。”洪濤總喜歡把事情往最壞的方面想,只有這樣才能時刻提起警惕不放鬆。

    經歷過兩場胜仗之後,身邊每個人腦子裡都有了一種隨便打打就能獲勝的觀念。這是好事兒也是壞事兒,好的是讓他們燃起了鬥志,敢於和強敵作戰。壞的是盲目自信很容易驕傲,過份看高自己的能力很危險。

    “金戈鐵馬去、馬革裹屍還、古來征戰幾人還!”宸娘可比洪濤積極向上多了,說得還特別真誠。

    “這又是從許師傅哪兒學的吧?別聽他們瞎得吧,除了聽著熱血沸騰之外屁用沒有。鼓勵士兵犧牲並不是好將軍,不怕死也不符合人性,如何避免更多傷亡並取得更大戰果才是帶兵之人需要考慮的。

    商人做買賣會盡量避免賠本,軍人打仗也是同理,得想盡辦法殺死敵人而自己不死,這才叫本事。和敵人同歸於盡是士兵需要有的勇氣,不是指揮官該有的美德。”

    洪濤自己會的古代詩詞很有限,也不想在這方面加強,所以聽到別人張嘴就是詩句很煩。這種唧唧歪歪的話很容易蠱惑人心,讓人聽了之後總覺得打仗是個多麼彰顯人格魅力的事兒。

    其實等那些作者上了戰場,三分鐘不到就得尿褲子,狗屁靈感,尿意還差不多。戰爭是人類史上最殘酷、最血腥、最沒人性、最沒道德的大集合,同等條件下比的是誰更壞、更無恥、更缺德。

    非要去戰爭裡找美好,也只能拿著放大鏡掐頭去尾截個片段,還不是老有。自己的孩子不管以後會不會從軍,都必須讓她們懂得這個道理,別紙上談兵抱著太多幻想。美好多了半點好處沒有,那玩意是麻醉劑,會讓人脫離實際。

    “官人昨天可不是這麼說的……”宸娘再聰明也不到八歲,和洪濤這種老狐狸、老油條比起來,渾身都是純潔,就算她已經比同齡孩子狡猾了很多倍,依舊還嫩。

    “那不是說給他們聽的嘛……你們倆看啥?轉過頭去!”箱車上不僅有洪濤和宸娘,還有兩名特種兵和一名形影不離的影子,黃蜂!他能容忍駙馬在馬尾城單飛,但決不許駙馬獨自出征,死也得死在一起,這是他的工作。

    “將軍和士兵就像店舖裡的東家和伙計,一家店鋪如果想長久經營下去,伙計不能太懶太笨,東家也不能太摳太狠。適當的鼓勵必須有,但也不能死命的使喚。伙計要把活兒乾好,東家要明白該干什麼活兒,這兩者是相輔相成的,誰也離不開誰。

    鼓勵士兵奮勇殺敵就是東家的責任,努力完成東家的任務就是士兵的責任。士兵殺敵不利,店鋪得垮台,東家指揮方式錯誤,店鋪也得垮台,明白了不?各司其職,沒有誰騙誰的說法。”

    兩名特種兵很聽話的把頭轉了過去,可是耳朵還支楞著呢。他們也想听聽帥司大人的古怪理論,對錯先放一邊,以前肯定沒聽過,多了解一種思路沒害處嘛。

    但是等他們聽完這番教育孩子的理論,心裡就有一股子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帥司大人說得好像很有道理,但是吧,很多時候越是有道理的話就越難聽。

    再說了,這麼教育小孩子真的好嗎?才八歲啊,如果她長到王大的歲數,這人還能要嘛,還不得成為世界第一大壞蛋啊!

    “……那宸娘也要當東家,東家幹不好不用死,活計幹不好就死了!”宸娘轉著花眼珠想了想,覺得聽懂了,也有了決斷,還脆生生的講了出來,等著官人的評價。

    “噗……咳咳咳,那你黃叔叔是東家還是伙計?”黃蜂正舉著水壺往嘴裡倒水呢,聽到宸娘的話差點把自己嗆死。

    “這個問題官人沒有教宸娘……”想和宸娘套話,有時候比洪濤還難對付。因為她是個孩子,小女孩可以順理成章的耍賴。

    “小娘子了不得,王大在這麼大的時候可比她好對付多了。”黃蜂也不知道是在誇宸娘聰明啊,還是在示意這孩子太狡猾。繼續仰起頭喝水,不再摻合兩個人的談話了。

    “知道官人為何要帶你出來,兒童團裡十二歲以下的孩子卻都要留在馬尾城嗎?”

    洪濤也是閒著沒事兒乾,行軍速度什麼的自有王大掌握,索性就利用這段時間和宸娘聊聊。這孩子早熟的肯定的,有些事已經可以理解了。

    “她們沒有宸娘聰明!”小丫頭不光早熟還很自信,也很清楚自己的優勢在哪兒。

    “她們沒了官人照顧依舊能依靠學識過上不錯的生活,但你不成,你在大宋只是個外族,除了去瓦市做一些娛樂大眾的嬉戲,你見過本朝有外族女人做官為賈的嗎?廣州、泉州可能有阿拉伯海商受人尊敬,但他們依舊有祖國,能給大宋人帶來利益,你能嗎?”

    這確實是洪濤特意把一個未成年的孩子帶在身邊出征的唯一理由,宸娘已經被自己帶歪了,如果把她獨自留在大宋早晚是個悲劇。與其讓她走向悲劇,不如和自己共生共滅,這就是她的命。

    “……”這個問題說到點子上了,宸娘這些年已經有點忘了自己的長相與眾不同,現在想起來一臉都是懊悔和委屈。

    “如果官人打勝了還能保護你,要是官人打敗了,咱爺倆只能一起馬革裹屍還,你怕不怕?”看到宸娘居然沒掉眼淚,洪濤覺得還得再刺激刺激。要打擊人就得一棍子悶死才有效果,不疼不癢的沒意義。

    “……怕!”這次宸娘眼睛裡終於出現水花了,但依舊咬著嘴唇努力不讓它們掉下來。

    “怕也沒用,將軍百戰死,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越怕死的越快。”敢不讓眼淚掉下來,洪濤真忍不了,再補上一句,看你掉不掉!

    “兵法上是怎麼說的,未料勝先料敗。你看看你,從昨天開始就惦記著用這把小刀殺敵,難道說夏人都是被抓住的山雞,說抹了脖子就抹了脖子。得意忘形是要遭報應的,以前官人講的話你都忘了。做人必須有自知之明,時刻都要知道自己能吃幾碗乾飯,不能做超出個人能力的事兒!”

    宸娘最終還是被說哭了,刀也不磨了,殺敵立功的事兒也不提了,連帶著一車人的心情都不太好,沉甸甸的。

    洪濤要的就是這個效果,這些新軍和特種兵們成長的太順了,總以為憑藉犀利的弓弩、火箭就能隨隨便便把夏人打敗。

    自己沒法為了鍛煉軍隊就故意打敗仗,更不能控制夏人的戰鬥強度,只能用這種方式稍微提醒提醒。
mk2258 發表於 2018-10-7 20:50
330 梁家有女





    西夏國都興慶府,是一座完全仿照唐宋風格建造的城市,六十多年前由李德明的助手賀承真修建,李元昊稱帝后就以此為都城。

    這座城市位於黃河西岸,西邊靠著賀蘭山,依山傍水,位置差不多就是後世的寧夏首府銀川市。

    銀川素有塞上江南之美譽,高聳的賀蘭山擋住了來自西北的冷空氣,黃河沖積出了大片淤積平原,氣候好、地表水充沛,自古就是適宜耕種的好地方。

    所以在這片平原上不僅僅有興慶府一座都城,還有定州、懷州、靜州、順州等一大堆小城市,乃西夏王朝的膏腴之地。

    興慶府所在之內河湖密布,很難把城市修建的特別規整,但李德明依舊努力讓這座城市更符合左右對稱、南北貫通的規制。

    它的東西稍長、南北略窄,是個長方形。最長的地方不過五里,城牆很高大,由取自賀蘭山的石料壘砌,外面還有寬闊的護城河。

    整座城市分成了外城和宮城兩圈,宮城以外是居民區,宮城之內則是西夏王朝的最高軍政部門皇宮。外城分六門,東南面的南熏門和東北面的德勝門外有很大的甕城,稱為南北兩關。

    據訛力命介紹,興慶府是按照佛的形狀建設的,不過這個佛是頭向東腳衝西趴在大地上的。城東的高台寺即是佛頭、南北兩關是佛的手、長方形的城市就是佛身、城西賀蘭山麓的離宮佛院就是佛足。聽起來吧,好像還真有點意思。

    但聽在洪濤耳朵裡,啥風水堪輿都是瞎扯,佛像之說更是牽強,他只是覺得這座城就是開封的縮小版。有三座城門的名字都是一樣的,城內也是用街坊制,總共二十四坊。

    宮城比外城規整多了,是個正方形,且在城市的正中央。它的門比較多,一邊三個,正門也在南側,曰攝智門。進了此門就是奏殿,是西夏朝廷開朝會的地方。

    西夏的這一任皇帝叫李秉常,但此時坐在寶座上的卻是位風韻猶存的中年女人。看年紀也就三十出頭,如果洪濤在場,肯定得問問這個女人是怎麼保養的。

    都四十了,整天玩宮鬥,從十幾歲就開始害完這個害那個,連自己夫婿一家人都舍出去了,在這麼緊張的氣氛裡怎麼就一點不憔悴呢?

    這位就是傳說中的西夏梁太后,今年四十歲整。這四十年她過得太刺激了,自打十五歲在弟弟家裡遇見剛登基兩年的西夏皇帝李諒祚後就沒閒著。

    先是蠱惑李諒祚誘殺了大權在握的沒藏訛龐家族,然後又嫁給了比她小幾歲的李諒祚,成為了第二任皇后。

    沒藏訛龐家族就是她丈夫的家族,她的丈夫和李諒祚還是表兄弟,李諒祚應該叫她表嫂。而上一任沒藏皇后是她的小姑子,公爹沒藏訛龐還是當朝國舅,這個亂啊。

    可是沒藏訛龐父子倆欺負李諒祚年歲小,手攬大權、權傾朝野,沒想到最終倒在了梁氏這個漢族女子手中。

    但好景不長,李諒祚是個短命鬼,在和北宋軍隊作戰時受了傷,剛剛21歲就撒手人寰,繼位的就是他和表嫂梁太后之子李秉常。

    李秉常這時候才7歲,肯定無法管理國家,於是梁太后腰身一變垂簾聽政了,代替兒子管理國家,成了實際上的西夏王朝扛把子。

    古人云,一朝權在手便把令來行。梁太后親手害死了第一任丈夫,又熬走了荒淫好色的第二任丈夫

    ,圖啥?肯定不是愛情,應該也不是金錢,而是權。

    權利來得如此艱辛,肯定不能白白浪費,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梁家也就跟著成了西夏第一家族。

    第一家族必須有第一的待遇,於是她弟弟梁乙埋成了西夏國相,外甥女嫁給兒子當皇后,出沒出五服不清楚,反正血緣是夠近的。

    一個年輕女人,丈夫死的還早,沒個男人陪肯定特別寂寞。所以梁太后還有不少情夫,其中有個叫罔萌訛的西夏貴族最為信任。他原本是太后的侍衛,那正好,當國防部副部長吧,掌管軍權。

    任人唯親肯定是不好的,但梁太后也是沒辦法。她是個漢人,在党項人為主的國家裡一個漢人不管坐到多高的位置,都不會有安全感。

    為了證明自己是合格的党項人國家領導,梁太后不得不廢除了很多李諒祚實施的漢化政策,不管對錯也得和北宋作對,以此來獲得党項貴族的認可。

    這也是為何李諒祚在位的時候西夏和北宋沒發生太多戰爭,但到了梁太后掌權的年代,兩國立馬大打出手,雙方誰都不敢信任誰是主要問題。

    權利就這麼厲害,任何人碰上它,只要沒有足夠的限制都會變成一個沒有親情、沒有民族、沒有國家、沒有人世間一切倫理道德的怪物。

    但這次梁太后有點鬱悶了,北宋軍隊突然像喝了雞血一般,短短半年就給西夏帶來了不可彌補的損失。

    先是侄子梁乙埋失去了音訊,然後又是邊防大將嵬名阿吳兵敗身死。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居然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宋朝駙馬,且這位駙馬除了會畫幾筆和生性風流之外別無長處。

    湟州那個地方向來人煙稀少、山川縱橫,從來都不是雙方的主戰場,怎麼就突然冒出來這麼一位能征慣戰的上將軍呢?

    生性風流這個詞是梁太后的軟肋,別看她自己私生活也不檢點,但非常恨花心男人,估計是讓她的第二任皇帝丈夫傷的不淺。

    對於王詵這位駙馬梁太后是咬著牙根的恨啊,甚至把情夫罔萌訛都派了出去,領鎮守興慶府的右廂朝順軍司衛戍軍一萬、質子軍一千、鐵鷂子五百趕赴卓囉城,準備和這位駙馬照照面,以雪前恥。

    但還沒等到駙馬王詵,邊境就傳來了壞消息,北宋禁軍正在大規模調動,從旗幟上看不光有原本的邊軍,還來了很多援兵。

    這種情況不僅僅是在鄜延路,從東到西三四個邊防重鎮都發現了異常,對手要做什麼已經不言而喻。

    這時梁太后和梁乙埋真顧不上給侄子和私生子報仇,馬上就把精力從湟州抽了回來,趕緊也行動起來,從各處調兵派往應理和鹽州一代集結。
mk2258 發表於 2018-10-7 20:50
331 百密一疏(白銀27/40)





    和宋軍擺開架勢正面硬撼不是西夏的作戰風格,說實話,硬碰硬別說西夏軍隊,就算鼎盛時期的遼軍也不是對手。但他們有別的辦法對付重裝步兵,那就是拉長戰線,然後去斷宋軍的後勤。

    這一招百試不爽,且無法規避。宋軍只要想進攻,就必須進入這種戰鬥模式。原因和簡單,宋軍缺乏大規模騎兵部隊,機動能力明顯不足。把騎兵放到前面糧道就保不住,把騎兵全放在後面步兵又追不上夏軍,兩難。

    “這次宋軍戰法與以往有明顯不同,不再冒失突進,從不距邊寨百里外。從各軍司統軍來報看,鄜延路宋軍最難應對,那種呼吸間萬箭齊發的巨弩射程極遠,其力可穿重甲。神勇軍司、祥佑軍司損失很大,士氣不振。但種鄂依舊只在橫山北側盤桓,既不乘勝追殺、也不過多退卻。另外董氈的吐蕃部族也在攻打仁多泉城,人數三萬有餘,是不是要調西涼之兵增援?”

    站在梁太后左邊的是個胖子,他是西夏樞密使都羅尾,也是西夏貴族裡全力支持梁太后的一族,得到的回報就是和罔萌訛一起執掌兵權。

    “保忠,你怎麼看?”梁太后並不通兵事,聽了都羅尾的介紹不置可否,又把目光轉向了旁邊另一滿臉鬍鬚的高個男人。

    “董氈不足懼,他就像是狼群後面的狐狸,只想趁機吃兩口殘羹剩飯。且吐蕃兵將不善攻城,涼州無礙。要是董氈自不量力深入我境攻打涼州城,一旦久攻不下,甘肅軍司則可斷其歸路,與涼州軍一起南北夾攻,諒他們也不願為大宋傾其所有。只是此次宋軍來勢洶洶,卻又不圖進取煞是怪異。”

    見到太后看向了自己,高個男人上前半步行禮,也把自己的見解講了出來。他就是右廂朝順軍司都統軍仁多保忠,也是出身皇族的西夏党項貴族。

    和都羅尾一樣,他也選擇了支持太后一黨,得到的回報還算豐厚。別看都是都統軍,但右廂朝順軍司拱衛的是首都,地位和職權明顯和其它軍司的都統軍有區別。

    “乙埋,你覺得宋軍這是要做什麼?”兩位武將都沒判斷出宋軍的真實意圖,吐蕃兵也確實不值得太過重視,梁太后皺著眉把臉轉向了左側。這裡只有一個人,她的親弟弟梁乙埋。

    “臣以為宋軍此舉是在拖延時間,種鄂剛剛佔據了橫山三州,正在加緊修築寨堡,如果此時被我軍襲擾勢必會拖延許久。若是我軍都在忙於應付,宋朝就可徵調民伕加緊修建,不出二三個月橫山就會牢牢被一連串寨堡鎖死,再想奪回難上加難。此計看似笨拙,實則聰明之極。”

    梁乙埋是從另一個角度去分析戰局的,丟失了橫山地區對西夏的戰略態勢有著非常大的影響。如果宋軍從橫山出擊,利用大規模騎兵可以在兩三天內就抵達靜州、懷州一線,直接威脅興慶府。

    除此之外,丟了橫山地區對西夏的資源和財政收入也是個大損失,這才是讓梁乙埋耿耿於懷的地方。

    “太后,國相所言有理。宋人云集重兵於多路,唯有銀州和石州的種鄂攻擊力度最強,其它諸路似是敷衍了事。”聽到梁乙埋的見解,胖胖的都羅尾像是恍然大悟。

    梁乙埋想什麼他很清楚,橫山丟了確實難受,如果能說動太后趁機出重兵奪回,既滿足了國相的訴求,又解決了國家的麻煩。這種順水推舟的事兒,何樂而不為呢。

    “保忠怎麼看?”梁太后不愧是從十多歲就謀劃權利的女強人,並沒有因為梁乙埋是親弟弟、都羅尾是近臣而偏聽偏信。相比前兩位,仁多保忠對軍事更在行。

    “臣也以為鄜延路和河東路才是宋軍主攻之地,但要想奪回石、銀二州恐是不易。宋人煞是狡猾,另外幾處也不得不防。”

    仁多保忠並不完全認同梁乙埋的分析,如果宋人只是想鞏固橫山沒必要如此大動干戈,只要以重兵雲集即可。

    佔據了橫山地利的夏軍都打不過種鄂的軍隊,難道說讓兵強馬壯的種鄂佔據了險要之後,反倒能獲勝了?這不科學啊。但他也搞不清宋軍到底要做什麼,沒必要去得罪國相,跟著一起附和吧。

    “既然如此,還要勞煩保忠盡遣京畿之兵馳援神勇、祥佑兩軍,務必奪回石、銀兩地。讓與宋軍對陣的其它軍司稍稍後撤,既不讓宋軍有機可乘,也不可讓他們去增援種鄂,可否?”問了兩圈,梁太后覺得自己已經把戰局和幾位重臣的意見搞清楚了,有了應對之策。

    橫山看來是丟不得,兵力不足沒關係,興慶府附近還有六万精銳,加上負贍兵足足十五萬餘。再加上神勇、祥佑兩軍司的七萬正兵,還拿不下來種鄂,這個仗也就沒的打了。

    “太后,如此一來京畿要地豈不成了空城,若是逆賊再起波瀾……”都羅尾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目前朝廷內外讓皇帝復位的呼聲不絕,只是因為有重兵壓陣才沒人敢冒頭。

    如果把這些兵力都派往邊關對付宋人,誰來保護京城呢?萬一被政敵撿了便宜,他們可比宋人狠多了,最輕也是囚禁,搞不好就得滅族。

    “哼,大敵當前,我等党項兒郎難道就只會自相殘殺嗎!我倒要看看誰會置党項全族不顧,逆行倒施!”

    一個身份背景並不出色的女人,能坐到一國之主的位置上,縱然有多種巧合,個人能力始終是關鍵。此時的梁太后就展現出了超乎常人的智慧和膽識,讓在場的三個大男人都不由汗顏。

    定下了策略,西夏軍隊動員速度快的特點就展現了出來。只用了兩天,仁多保忠的三萬前鋒和四萬負贍就浩浩蕩蕩的離開了京畿重地向黃河邊的渡口集結。

    不出意外的話,三天之後他們就將抵達夏州前線,而中軍也慢不到哪兒去,相隔三四天,仁多保忠也會抵達。種鄂和沈括即將面臨重大考驗,能不能守住橫山一線,目前看來就是此戰的勝負手。

    當然了,這只是從大的戰局上看。有時候吧,某個局部的變化會像多米諾骨牌一樣,影響並左右整體戰局。

    精於算計的梁乙埋、老成持重的仁多保忠、掌管著樞密院四方察訪司情報信息的都羅尾、深諳政治鬥爭的梁太后。

    四個人算來算去,都沒算到還有一支軍隊會突然出現在這場大戰役裡,它就是湟州兵馬總管王詵麾下的二千多新軍和特種兵。

    當然了,不能怪他們粗心大意,也不能怪四方察訪司情報疏漏。這支軍隊別說夏人,連大宋朝廷內部知道的都沒幾個人,就算知道也全然沒有當回事兒。

    充其量是當做一支由怪人率領的怪軍,很善於利用積雪克敵,僅此而已。現在已經是春天了,既沒有積雪可用、也無法守株待兔,所以從皇帝到大臣基本都把這支軍隊給忘了。

    每天有處理不完的前線戰報,光是向前線幾十萬大軍調配軍糧軍械就夠忙活的了,誰會總想著這點兵力,扔到大戰中連浪花都冒不起來。

    這就是洪濤眼中的天時、地利、人和。

    天時,春天雨水不多,草原上還不是很泥濘,要是再過一個多月來兩場大雨,駙馬車就算全裝上氮氣懸掛也很難在泥濘中快速移動。

    地利,從高原上一下來,洪濤發現好像並不像之前想的那樣被動。雖然沒有了山頭的瞭望哨,但依靠散佈在前面十幾里外的特種兵和望遠鏡幫助,依舊能料敵在前,時刻掌握戰場上主動權。

    人和這個事兒吧,不見得必須在本國、本族群裡作戰才會有。
mk2258 發表於 2018-10-7 20:50
332 這就是戰爭





    比如說現在,新軍都深入西夏境內百餘里了,愣是沒遇到一支成規模的巡邏隊,甚至都不用新軍出戰,蔣二郎的特種兵就把那些三五成群的夏人給解決了。

    唯一碰上的大規模夏人就是個回鶻部落,有百十人的樣子,好像正在趕著牲畜轉場,從過冬營地往夏季營地走。

    剛碰上的時候他們愣是沒認出來這是宋軍,遠遠的還打招呼呢。等發覺不對的時候,四周已經佈滿了穿得花里花哨騎著橐駝的新軍。

    沒有談判、沒有突圍、沒有砍殺、沒有意外……在集群鋼板弩面前任何馬術、彪悍、勇氣都是無畏的。

    新軍士兵只管蹲在地上一排一排的發射著手中的鋼板弩,特種兵則縱馬游走在旁邊,遇到沖得過於接近的牧民,再以準確的弩箭結束他或者馬的性命。

    然後就是洪濤親自帶著一隊新軍清理戰場,所有的戰馬、橐駝都被系在箱車後面帶走,剩餘的一切活物都是新軍士兵們需要砍殺的對象。

    沒錯,洪濤已經不允許浪費弩箭了,哪怕可以回收也不能用,必須使用隨身攜帶的工兵鏟一一砍殺,從老人到孩子、從綿羊到犛牛,一個不剩。

    再然後,新軍士兵就得一邊吐一邊揮舞著鏟子挖坑。好幾個大坑,所有屍體、氈帳、生活用具之類的全要埋進去。

    本來還有更省事的辦法,就是澆上火油燒了。但是考慮到此地無遮無攔,黑色的煙柱一旦升起很容易引起遠方敵人的關注,還是累點吧。

    “刀沒有白磨?”洪濤一直都騎在自己的駱駝上看著,就連宸娘偷偷溜到了牧人營地裡也裝看不見,只是衝附近的一個特種兵努了努嘴。等她帶著一臉的水漬若無其事的回來,才淡淡的問了一聲。

    “兩個比我大的男孩子,他們嚇壞了,一直在哭,並稱呼我為魔鬼。”宸娘知道自己的行踪已經被官人發現了,也不狡辯,一邊審視著身上手上是否還有沒擦乾淨的血跡,一邊描述著她的見聞。

    “殺人的滋味好受嗎?”洪濤伸手把宸娘頭髮上的一些血跡抹掉,不光頭髮上有,耳朵裡都有,看樣子像是抹了對方的脖子被動脈血噴濺所致。

    “沒意思,以後宸娘也不想幹這種事兒了,遠沒有大姐姐說得那麼暢快。還是聽官人的話,遠遠看著當萬人敵來的輕巧。”

    宸娘已經不像小時候那樣總願意縮在洪濤懷裡,甚至連這種不算太親暱的舉動都有了本能反應,閃了一下,然後從懷裡掏出一面小方鏡子自己照著清理。

    這玩意可是高俅高大上弄出來的高科技試驗品,連洪濤都沒有,這小丫頭不知道用什麼辦法搞來的。

    “不聽官人的話就是這種結果,自尋煩惱。上車再清理,順便睡一會兒,晚上要連夜趕路,不紮營了。”

    洪濤這時才知道宸娘為何這麼熱衷於殺人,合算又是王大惹的禍。這個假小子有點心理變態,別人殺人是任務,她殺人是樂趣,還得變著法兒的殺,就喜歡看對方痛苦掙扎的場面,一刀捅死算失誤。

    短短一個時辰,上百人連同他們在這個世界上存在過的痕跡就都被人為湮滅了,唯一不正常的就是有幾處地面明顯翻動過。

    但只要來一場大雨,綠油油的小草就會把這些痕跡全掩蓋住,到時候就真是生不見人、死不見屍了。

    當然了,如果仔細查找的話,還是能從附近的地面或者樹幹上撿到幾支與夏人所用完全不同的弩箭,或者在草葉上發現暗紅色的血跡。

    但游牧民族不比農耕民族,他們是沒有門牌號碼的,要是沒有倖存者或者親歷者的指點,誰會來荒山野嶺裡滿地亂找呢。

    “官人,路上遇到的所有人都要殺死嗎?”剛剛經歷過這种血腥場面能睡著才怪,宸娘嘴上說沒意思,可精神照樣處於緊張或者興奮狀態,躺了幾分鐘就又爬起來纏著洪濤問東問西。

    “覺得他們可憐了?”

    “他們也不全是壞人吧?”宸娘自幼和兒童團的孩子一起長大,接受的也是同樣的教育,可憐和同情這種情緒是要被鄙視的,就算有也不願意表露。

    “這就是戰爭,不分好人和壞人,只有自己人和敵人。有時候自己人可能比敵人還壞,敵人裡面也可能有非常非常好的人,但只要雙方開戰就只能是敵人了。想活命就得多殺敵人,假如他們贏了,我們也是這種結局,要不被殺死、要不被抓走當奴隸。官人沒有帶奴隸的口糧,只能選擇殺死。”

    用只言片語把戰爭、人性、情感、道德這些問題說清楚,這得是大大大哲人,洪濤自問只是個二手的,真講不明白,只能以結果論。

    “能不能不打仗呢?”宸娘又提出一個問題。

    “哎呀……以官人看來好像是不能的。不過你得有自己的想法和追求,不要什麼事兒都以官人講的為準。等到你長大了,學好了本事可以去試試,看看能不能用別的方法代替戰爭。”

    這話如果是別人問出來的洪濤都懶得搭理,但孩子的天性就充滿了各種幻想,留給她們一些幻想的空間也無傷大雅。

    “聖人教化或許可以試試……”黃蜂恐怕是這次出征人員裡最緊張的那個,別人頂多是擔心自身性命難保,他得加倍,駙馬死了他也是死。

    為此都快成洪濤的影子了,拉個粑粑都要親自挖坑,然後背著身在十步之內守著。洪濤和宸娘的對話他都聽一路了,對駙馬教育孩子的方式有些異議。

    “荒謬之極!聖人已經死了那麼多年,他怎麼知道如今的狀況。要是聖人教化有用,我朝如此多的大儒早就把夏國和遼國說服了,還用的著我家官人親自帶兵出征!”

    別看宸娘在洪濤面前彬彬有禮、諄諄受教,換任何一個人來立馬就不是她了,包括王大和蓮兒都一樣。尖酸刻薄,把她所學的那套歪理運用得很是熟練。

    “……”黃蜂瞥了身邊的駙馬一眼,強忍著沒把袖子裡的鋼刺掏出來。說不過,還不能動手,那就只能忍著了。

    “該,讓你不在湟州城老實待著,非要跟在大人身邊多嘴,就好像我們這幾百人都不如你一樣。”宸娘話音剛落箱車後面就露出一個腦袋,不由分說,又給黃蜂的傷口上撒了一大把鹽。

    “二叔叔,前面可有好景色?走來走去都是一個樣子,何時才能到涼州?”宸娘認識這個腦袋,看樣子並不排斥。

    “哎呀,這個鬼地方走好幾天也是一個樣子。不過二叔叔給你找了個好東西,看看,這是什麼?”

    露頭的人是蔣二郎,他倒不是很在意宸娘的怪異長相,平時有了閒暇就帶著小丫頭滿山轉悠,抓各種小動物回來養著當玩具。這次也不例外,從馬鞍上拿起一個用草桿編成小籠子,裡面是個活物。

    “呀,它可真醜!謝謝二叔叔,官人可認識此物?”一看到小動物宸娘高興了,一邊評價它的長相一邊接過籠子,還舉到洪濤臉前顯擺。

    “鼴鼠,它是個瞎子,專門在地下打洞吃些草根過活。”

    這種詢問幾乎天天都有,不僅僅是動物,任何不明白的事物都會變成考核自己的題目。每回答對一次,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形象就高大一分,反之就縮小一點。

    按照洪濤的理解,小丫頭有點要進入青春期了,這種行為是叛逆思想的先兆。她已經在潛意識裡有了抗爭的需求,再過幾年那個乖乖女就會不見。到底會變成啥德性,會不會是個坑爹貨,未可知啊!
mk2258 發表於 2018-10-7 20:51
333 烏鞘嶺





    “有情況?”蔣二郎肯定不會只因為一隻鼴鼠就離開指揮位置,他來必須是有事兒,還是需要軍中主帥定奪的大事兒。

    “幾名手下在巡邏的時候碰到三名夏人信使,沒有活口但有書信,是濟桑城送往涼州城催促糧草的,看樣子卓囉城那邊打得挺熱鬧,夏人要從濟桑城發援軍了。”蔣二郎從皮兜里掏出兩封信,上面寫的都是西夏文,但已經被翻譯成漢字了。

    有了訛力命一族的加入,洪濤就像日本鬼子找到了胖翻譯官,啥西夏文、吐蕃文、回鶻文、漢文,他們都會講會讀會寫。貴族就貴族啊,受到的教育遠比平民多。

    濟桑城在涼州東南,是涼州通往蘭州的熙蘭路中一個重要關隘。它就建在古浪河邊,坐船順流而下一日即可抵達卓囉城,不管是運兵還是運糧都十分便捷。

    既然是濟桑城守將發出的火急件,就說明濟桑城中已經被掏空了,所以才會向涼州告急。那樣的話,自己身背後的危險就基本解除了,濟桑守軍肯定大部分開往了卓囉城,剩下的也不會亂跑。

    “可曾發現涼州守軍?”但涼州城不太一樣,它是西夏的陪都,又是西夏國的重要糧食和軍馬產區,駐軍一定不會少,也不太可能全部調往前線,必須注意他們的動向。

    “不曾有,訛力命說再走五十里就是烏鞘嶺隘道,車輛若要通行必走此處。然隘道兩側山勢險峻,夏軍在此築有關隘,一夫當關萬夫莫開。”蔣二郎說得很是認真,如果拿不下烏鞘嶺,車隊就無法通過,拿不利落都會對涼州攻略帶來變數。

    “別信他的漢語,命令車隊在距敵三十里外暫停休息,增多偵騎數量,帶本管去實地看看這座萬夫莫開。”來到北宋兩年,洪濤最煩的就是古人的形容詞,太誇張了,誰聽誰上當。

    涼州這塊地方處於大山和沙漠中間,南邊是連綿的祁連山脈,北側是毛烏素、騰格里、巴丹吉林三片大沙漠。想進攻這裡,最容易的就是從東西兩面,南北都不太容易。

    南邊的山脈雖然只有二千米左右海拔,達不到人跡罕至的程度,但依舊不適合大規模軍隊通行。人和馬勉強能過,輜重只有特定的兩個關隘能過。

    一個就是烏鞘嶺,一個在西邊屬於吐蕃控制。訛力命說這兩個關隘都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西夏人把它們叫做金關銀鎖,很結實的意思,牢牢的鎖住了涼州的南大門。

    “看來你還沒學到漢人的壞毛病。”跟著特種兵爬上一座小山,隱藏在茂密的林木後面舉著望遠鏡,洪濤終於看清了烏鞘嶺關隘的全景,然後就收回了剛才對漢語形容詞的詆毀。

    訛力命沒太過誇張,這座關隘確實很險要。它充分利用了地形,建在一座懸崖上,下面就是水流湍急的古浪河。在河岸和懸崖之間有一條半人工半天然的通道,寬不足兩丈,還有個九十度的拐角。

    夏人的守軍就在懸崖上駐紮,人數不詳,因為他們大部分都待在岩洞中,只有十多個哨兵在懸崖邊走動巡視。一旦發現敵情,除了居高臨下的用弓弩攢射之外,還有滾木礌石可用。

    想一邊躲避箭矢、一邊防備落石通過這條百十米長的關隘,除了要有大無畏的精神之外,還需要很多運氣。

    此地過於狹窄,就算來了幾萬人,每次也只能派出去不到百人進攻,多了沒用,互相擁擠還會失足落入古浪河。一旦掉下去就會被浪花淹沒,救都沒法救。

    從西邊繞道進攻也不好使,夏人把懸崖背面的樹木全砍光了,還放火燒過,光禿禿的不光難以攀爬也很難隱藏身形。只要被發現就會點燃懸崖頂上的烽火台,向附近的夏人報警,用不了半個時辰涼州守軍就會知道。

    強攻洪濤還是有把握的,越是這種看似險要的關隘越容易被火攻摧毀。懸崖上周旋餘地太小,一旦被混合油燒起來躲都沒地方躲。可是吧,想達到不驚動附近敵人的目的,用燃燒彈顯然不合適。

    偷襲也不很難,懸崖的南邊雖然陡峭但也不是無法攀爬,有了登山器械的輔助,訓練有素的特種兵可以在不驚動敵人的前提下攀上去。

    但人數不能太多,也無法保證發起突襲時一個敵人都不漏掉。只要跑了一個,就和點燃了烽火差不多效果。

    既不能強攻又無法偷襲,洪濤已經快絕望了,實在不成只能火攻,發現就發現了吧。從烏鞘嶺到涼州還有不到四十里路,且山勢越來越平緩,不再有類似的關隘,一路殺過去也不是太難,這也是計劃之一。

    “那些木桿和大籃子是作何用的?”但此時洪濤的好奇心又起作用了,在山崖邊有幾個木架子,有點像原始的吊車,下面還放著巨大的藤筐。

    “此處沒有通路,所有東西包括兵卒都要藉助吊籃上下,就算守軍只扔石頭我們也難以通行,那些大石頭都是從山崖上鑿下來的,只用木料機關固定,一旦遇敵就會從崖上墜落堵塞通路。”

    訛力命比蔣二郎還沮喪,他本身就是西夏軍事貴族出身,誰是涼州守將可能不知道,但對附近的關隘情況一清二楚。在他看來,根本沒辦法人不知鬼不覺的通過烏鞘嶺。

    “哦,此處乃是死地?”洪濤本來已經把望遠鏡放下了,聽到訛力命的回答又舉了起來。

    “烏鞘嶺關隘是山遇惟亮生前修建,此人乃景宗族叔,精通邊事,一直是右廂都統兵。他又名嵬名山遇,大人所誅嵬名阿吳即是嵬名山遇之孫。”看到洪濤還不死心,訛力命又抬出一位他認為赫赫有名的人物,打算以此說明烏鞘嶺關隘的難度極高。

    “不管他姓李、姓拓跋、還是姓嵬名,遇到本官都只能姓一個字,死!”前不久洪濤才偶然搞明白了嵬名這個姓為啥是皇族,西夏皇族姓李,這是肯定的,但李元昊稱帝之後就把李姓給改了,叫做嵬名。

    據說是為了正統,表明党項一族是由魏朝的拓跋氏而來。但他的兒孫都比較喜歡漢文化,西夏國內又有很多漢人貴族,這個新姓氏並沒普及開來。所以西夏皇族有的姓李、有的姓拓跋、有的姓嵬名,其實都是一個意思。

    “那是自然,大人的霹靂火一出,崖上定會片甲不留。”訛力命只是不願意由特種兵去強攻這座關隘,因為他本人就是其中一員,強攻起來死傷太大。

    可他從來不認為這座關隘能擋路,新軍的攻城弩和火油彈他見過不止一次,那玩意真是攻城利器,誰趕上誰倒霉,沒招儿。

    “不不不,不可大動干戈。把王大喚來,本官自有妙計!”強攻?洪濤把腦袋搖的和撥浪鼓一般,想強攻就不用動這個腦子了,扔火油彈誰不會啊。

    王大很快也爬了上來,蹲在洪濤身邊附耳傾聽,一邊聽一邊點頭,嘴角還露出一股子笑意。

    不笑還好,只是個假小子,這一笑,蔣二郎、訛力命、連帶著黃蜂都不由自主的發冷,從心裡往外冷。不用問啊,這位大人又要幹缺德事兒了,他教出來的孩子只有在這時候才會發自內心的奸笑。

    當晚,全軍在距離烏鞘嶺三里外的一片山坡上紮了營,但不許起火點燈,只能抹黑吃罐頭和乾糧。

    不能休息的是特種部隊,他們把巡邏隊派得四面八方全都是,一層不夠就二層,每個谷地、每片樹林、每座山峰都要搜一遍,嚴防有夏人的哨兵存在。
mk2258 發表於 2018-10-7 20:51
334 毒婦!





    另外幾個不能休息的則是青年團裡的王大、王二,還有特種部隊裡最善於攀爬的十多名特種兵。

    他們帶著工具藉著黑夜和樹林的掩護悄悄向烏鞘嶺摸去,到底幹什麼除了洪濤和突襲隊員之外誰也不清楚。大家得到的命令就是各安其位、各司其職,等待下一步命令。

    入夜,林地間瀰漫起了大霧,越是低矮的地方霧氣就越濃。站在山坡上往下看就像是仙境一般,樹木都只剩下上半截,下半截完全隱沒在霧氣中,人在地面上走動,如果速度慢一些都看不到。

    烏鞘嶺上的西夏守軍很盡職盡責,他們把牛油火把點著了扔下來照亮路面,徹夜派人在山崖上瞭望,防止有人趁機闖關。

    其餘的人則全部縮入了峭壁上的洞裡,防止被霧氣打濕衣物。春天的深山老林裡還是很冷的,濕漉漉的肯定不舒服。

    但在峭壁的西南面,是幾條黑乎乎的人影好像並不在意這些潮濕的霧氣,正順著岩縫一點點向上攀爬,幾乎不發出任何聲響。

    其實就算有點聲音也沒事兒,幾十米外的古浪河全天都在咆哮,夜裡的動靜好像更大,幾里外的新軍營地中都能清晰聽到。

    洪濤沒有睡,帳篷被瀝青油浸泡過可以隔絕霧氣的侵襲,地面上還鋪著防水布和毛氈,涼意和潮氣一樣無法穿透。縮在羊絨睡袋裡,即便氣溫只有零度依舊暖融融的。

    可是洪濤睡不著,腦子裡不停想著王大她們的處境。這個任務很冒險,即便蔣二郎已經把兩具攻城弩背上了烏鞘嶺南邊山脊,可以用霹靂彈和火油彈給王大她們提供火力支援。

    可是攻城弩不是無後坐力砲,更不是大口徑反器材槍,在幾百米外發射彈著點散佈很大,搞不好還得誤傷自己人,起不到決定性作用。

    “官人是在擔心大姐和二姐嗎?”宸娘還沒有她自己的營帳,只能和洪濤睡在一起。她也沒睡著,只是不像洪濤這般煎熬。

    “你不擔心嗎?”看到有人比自己還冷靜,洪濤很不舒服。

    “大姐說此事如探囊取物一般,以大姐的本領斷是不會有紕漏的。”宸娘還真想得開,王大說沒事她就覺得沒事,問題是那個假小子乾啥都說沒事。

    “你個小丫頭如何知道她的任務?”反正也睡不著,洪濤乾脆就不睡了,撩開睡袋坐了起來。

    “大姐一拿裝假鹽的袋子我就知道她是去下毒的,官人是想像毒死野豬和山雞一般把夏人都毒死!”人小鬼大,宸娘這個小腦袋裡裝的東西有點多,想騙她真不容易。

    假鹽就是亞硝酸鈉,它本是用來當罐頭防腐劑用的,但劑量要控制得非常低,高了就是毒藥。

    由於它的摸樣和食鹽很像,所以洪濤對這類化合物管理的非常嚴格,外人別說碰,見都見不到,甚至大部分人根本就不知道有這麼個玩意。

    當初為了證明這玩意有毒,洪濤特意帶著青年團到馬尾城附近的山林裡做過幾次試驗。那裡經常有大群的野豬出沒,還有很多山雞,它們就成了洪濤的實驗對象。

    試驗方法很簡單,就是把亞硝酸鈉放到一片空地上用水淋濕,然後走遠藏起來觀察。動物也需要攝入一定數量鹽分,大自然裡也有這種地方。比如說羊群、牛群經常會跑到河邊去舔舐某塊土壤或者岩石,那就是富含鹽分的地方。

    現在有了現成的鹹鹽,動物們哪儿知道它是假的啊,上去就是一頓舔,還互相搶著舔。結果不言而喻,誰舔得多誰就死得快,不用太多,兩克足矣。

    中毒者大概過半個時辰就會出現頭暈、噁心、氣短、心悸的症狀,如果得不到解毒劑很快就會昏迷,最終呼吸衰竭死亡。

    那兩克鹽有多少呢?舉個比較直觀的例子,啤酒瓶蓋裝滿鹽別冒尖大約五克。用礦泉水瓶蓋子,裝滿不冒尖大約是十克。

    洪濤也曾經偷偷做過人體試驗,一甕水里融入三十克左右亞硝酸鈉,味道上沒有特別大的變化,不仔細品嚐根本意識不到。

    但喝過這甕水的七八個夏人戰俘皆出現了不同程度的中毒現象,輕的嘔吐、頭暈、心悸,重的干脆就手腳發青暈了,不及時洗胃的話絕大部分人活不過四個時辰。

    王大和王二帶著兩袋子三斤多亞硝酸鈉,她們要把這些毒藥都放入烏鞘嶺夏人守軍的水池。

    要說李元昊那個精通軍事的叔叔確實挺有才的,他設計的這座關隘不光易守難攻,還不怕長時間對峙。

    因為他在懸崖上挖了兩個蓄水池,不管南面打得如何熱鬧,守軍都能從北側用繩索拴著容器墜下古浪河打水灌滿這個池子,就又能堅守很多天了。

    只是這位皇叔沒想到會有一種沒有異味、能溶於水、毒性還這麼大的毒藥出現。這樣一來的話,他特意發明的蓄水池就成了催命池。

    “那你說王大會成功嗎?上面有十多個岩洞,具體哪個是蓄水池訛力命也沒親自上去看過,萬一被發現,你以後可能就沒有大姐和二姐了。”

    洪濤倒是不擔心毒藥的毒性,也不怕夏人不喝水,只是擔心王大和王二太死心眼,事不可為還非要去做。

    “沒有官人,宸娘和姐姐哥哥們這輩子也過不上此等日子,學不到那麼多學識,為官人死也是應該的。許老師說士為知己者死乃做人的最高境界,死而無憾。”宸娘又把許東來抬了出來,說得還挺動情,揮舞這小拳頭就差喊口號了。

    “假如官人是要利用你們牟利呢?”宸娘的表現讓洪濤彷彿看到了後世裡的某種小將,玩人的最高境界莫過如此。

    和那些前輩比起來自己還很業餘,人家能把青年人、成年人蠱惑得如醉如痴,父子、夫妻都能捨棄親情,自己只能從孩子開始,這就是專業和業務的差距啊!

    “官人對我等最好,勝過親生父母,不會如此的……”這個問題把宸娘給難住了,知識再多、教育再深,畢竟年紀還小,閱歷這個玩意沒法速成。一旦涉及到人性層次,她的腦子就不太夠用。

    “就算利用,也是我等心甘情願。官人莫要記掛,王大回來了,幸不辱命。”洪濤對宸娘的回答不太滿意,太不理直氣壯了。但帳外又傳來了另一個答案,聲音雖小,語氣卻很堅定,沒有絲毫動搖。

    “你們的膽子越來越大,敢偷聽官人說話!”這個答案才是洪濤想听的,但又不能顯得太淺薄,還要板著臉教訓。

    “蔣指揮帶人正在準備明早的戰事,讓我等回來問問官人是否還有吩咐。”王大和王二像兩隻黑貓般的順著帳篷縫鑽了進來,單腿跪在床舖前,把聲音壓得很低。

    “大姐、二姐,夏人的營地裡是啥樣子?”宸娘看著王大和王大那張被油彩畫的花里胡哨的臉,又開始興奮了。

    “這是被發現了?”王大和王二沒搭理宸娘的問題,洪濤同樣不關注這個好奇心太大的小丫頭,他伸手摸向了王二的胸口,還在上面捏了捏。

    “有個傢伙起夜和她撞了個正臉,讓我從背後抹了脖子,一腔臭血全流到孩兒身上,袖子裡更多,晦氣!”王二絲毫沒有閃避,或者說她根本沒個意識。

    “山坡下面有條小溪,去洗洗換身衣服。要注意躲著點外人,你們都是大人了,以後要有男女之別。今晚怕是不能睡了,明日上路之後在箱車裡忍忍吧。”

    洪濤沒那麼齷齪,連養女的便宜都佔。他是發現王二胸口的衣服上有些暗色的痕跡,這才伸手去摸一摸是不是血跡。但手一碰到王二的胸,就發覺自己的動作不太妥當。
mk2258 發表於 2018-10-7 20:51
335 兵不血刃(白銀28/40)





   

    她們已經不是那些光著屁股跟自己在金明池裡游泳的小孩子,該有的地方都有了,以後這種過於親暱的動作還是少做為好。

    除了自己之外,還要提醒她們也得有這種概念。這些孩子從小就是姐弟住在一起很少接觸外人,對性別這個玩意概念不是太清晰。

    洪濤就見過不止一次,她們在和特種兵訓練時遇到內急根本不避人,稍微走兩步蹲下就解。也就是特種兵們太忌憚她們的身份不敢有非分之想,否則早就該出事兒了。

    “我也要洗澡”宸娘也一咕嚕爬起來跟著王大王二出去了,洗澡是假,想听故事是真。

    “女孩子多了也是大麻煩,光找夫婿就得讓本官愁白了頭髮。”洪濤倒不擔心大冷天的去溪水里洗澡會生病,她們的身體素質是從小練出來的,比自己這幅皮囊強多了。

    在馬尾城跟隨特種兵訓練時,即便在冬日里隔幾天也得來次雪地裸奔,不光不懼寒冷,還要跑出汗來才允許穿上衣服。

    但是隨著孩子們的年紀越來越大,另一個問題就無法避免了。男孩還好說,讓他們自己踅摸去,實在太笨找不到媳婦就從姐妹裡找個合適的娶了,反正也沒有血緣關係。

    但這些孩子的男女比例太偏,大多數女孩子都只能便宜外人。萬一她們找來個高俅那樣的玩意,自己是同意還是不同意呢?

    一想起這個問題洪濤就覺得有些困,凡是碰到自己解決不了的事兒,他的第一選擇就是躲避。睡吧,睡著了就啥都不想了,要是再能做個美夢就是賺啊。

    至於說真有個叫蔡京的女婿咋辦,洪濤覺得遇到的人不同,每個人的生活軌跡也應該會改變的。實在改不過來,就找在湟州招收的兒童團出手,讓她們找機會弄死個把女婿也不是難事。

    洪濤這一覺睡得挺實,做為新軍的副指揮蔣二郎在前面一直沒來,三把手王大覺得自家官人勞累了一夜,多睡會兒必須不違反軍法,所以別人都把軍帳收拾好了,唯獨洪濤還在帳篷裡打呼嚕。

    “嗨,丫頭,什麼時辰了?”洪濤是被熱醒的,高原上的陽光非常毒辣,帳篷裡的溫度越來越高,睜開眼時滿腦袋都是汗。

    “嗯想是該正午了吧,我來的時候已經過了巳時。官人的呼嚕打得好響,教教宸娘,我也想學。”

    熱的原因不光是太陽足和帳篷不通氣,睡袋裡還多了一個人。宸娘不知道啥時候也鑽了進來,拿自己的胳膊當枕頭睡得正香,還流口水!

    “不學好,打呼嚕有什麼可學的。以後要是你也打呼嚕,就不要和官人一個帳子。怎麼又不穿衣服?官人昨晚不是才說過要男女有別!”

    洪濤還是頭一次聽說有人要學打呼嚕的,剛想起身又把睡袋蓋了去。宸娘就像個剝光了殼的雞蛋,身上皮膚那叫一個白嫩,不忍直視。

    “官人和主母在一起的時候不是說這是最好的睡眠嘛,還有蓮兒姐和官人睡覺的時候也不穿衣服,為何宸娘就要穿呢?難道官人不喜歡宸娘了!”

    和女人講理很難,和一個半知不解還耳濡目染了許多的小女人講理就更難了,有些問題問得你都沒法答。

    “喜歡、喜歡,來來來,穿上衣服去給官人打水。”洪濤決定結束這次談話,這是自作自受,誰也沒法怪。

    “大人可算醒了,王大她們已經攻上去了,但小娘子不讓叫醒大人,屬下只能在這里幹著急。”剛鑽出帳篷,懶腰還沒伸完黃蜂就出現在身後,而且無聲無息。

    “王大是副指揮使,代替本官下令也不為過但你就不會想個辦法吵醒本官?”這一覺睡得真舒服,身上每個骨頭節都在歡呼。

    駙馬王詵這幅被酒色掏空的身體讓自己折騰了兩年多,確實比以前強多了,但基礎在哪兒擺著,怎麼練也練不成蔣二郎那般。這次行軍看上去有車可坐,但依舊很累,再加上精神一直處於緊張狀態,說是身心俱疲一點不過分。

    “末將已經快把大人的軍帳打破了,只有小娘子探頭罵了兩句,大人依舊鼾聲不斷”黃蜂這個冤啊,指了指帳篷後面。

    “前方戰況如何?”洪濤用眼角瞥了瞥,可不是嘛,帳篷後面有大大小小十多塊石頭,想來都是黃蜂扔的。這個話題就別提了吧,說點正事比較好。

    “半個時辰前烏鞘嶺已經被我軍攻占,此時王大正在審問俘虜,確定是否一人都不曾逃脫。大人不妨先用飯,想來以王大娘子的手段,用不了多久就會有結果的。”

    黃蜂衝遠處招了招手,一頭長髮飄飄的王二就端著托盤跑了過來。王二其實是個看上去很文靜的姑娘,她最拿手的技能就是做飯,刀工極好,能把魚肉切得和紙一般薄。從渭橋鎮到馬尾城都是由她和蓮兒一起負責自己的食物,別人不許染指。

    但她還有個特長就是下毒,當初跟著王大去鄜延路行刺徐禧,若是強攻無法得手,她就準備扮成女伎在飯桌上下毒了。誰遇到這種談吐優雅、滿嘴詩詞歌賦、還長著一副人畜無害面容的嬌弱女子,也提不起太高警惕。

    洪濤的午飯很簡單,一隻烤野兔,一盤炒蘑菇,一小碗米飯,和宸娘一起吃。在有條件的情況下,他基本不去碰那些罐頭,對外也不用解釋,大家都習慣了這位大人的怪異舉動。

    反正目前沒人會對吃罐頭食品有任何異議,甚至很多新軍士兵都不愛吃尋常的烤肉了,就喜歡吃罐頭里的燉肉,說是口感和味道更好。

    這可能就叫缺啥補啥,從後世來的洪濤更喜歡缺油少鹽的野味,而古人們對被高壓鍋燜得很爛、油水很足的肉更感興趣。

    由蕃人士兵從樹林裡採摘來的新鮮蘑菇比較對洪濤胃口,而且吃起來不用疑神疑鬼,王二肯定已經找人試吃過之後才會下鍋。最終這盤蘑菇連湯都沒剩,都被洪濤倒到飯碗裡伴著米飯一起吃了。

    至於說宸娘想不想吃那就管不著了,洪濤吃飯很快,所以他養的孩子也是一個德性,慢了就餓著,在這一點上洪濤真是誰也不慣著。

    “別急,坐下喝口茶再說。”餐具撤下茶具端上,王大也來了。拷問過程好像有點血腥,她的臉上還有一些噴濺的血跡,但表情很從容,一看結果就不錯。

    “烏鞘嶺守軍總共一百三十三人,還有六匹馬。現在他們全都一個不差的躺在大路上了,只待官人查驗過後就推入古浪河。穿著幾十斤的盔甲,短時間浮不上來,不會被濟桑城守軍發現。”王大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清茶,先沒喝,而是端起茶杯看。

    有了高俅的嘴,玻璃茶杯代替了瓷碗,喝茶已經不是平面而是立體的。透過茶杯看著茶葉在水中翻滾、舒展,也是一種美。

    “馬也毒死了?”洪濤並不想去看被毒死的屍體,既然王大點過數對了那就是對了,只是為啥連馬都死了呢?

    “今日守軍打算派信使去涼州傳遞濟桑城的信,一大早就把馬餵飽,想來也喝了不少水。假鹽的效果還是不太明顯,蔣大人率人爬上去時至少一半夏人還有抵抗力,只是忙於照顧同伴才疏忽了守衛。官人要是能造出更厲害的毒藥放到涼州的護城河,兩三日後我們就可以大搖大擺的入城了。”

    王大對死了幾匹馬並不心疼,而是對毒藥的性能不太滿意。她只對打仗感興趣,是個化學盲,也不想學,但是看到毒藥的威力又有點想法了。
mk2258 發表於 2018-10-7 20:51
336 不是冤家不聚首





    “世界上恐怕不會有那麼毒的毒藥,且城內大多飲用井水。還是不要再想入非非了,傳令下去,半個時辰後出發。派人回馬尾城通知苗魁,第一批箱車可以出發了,先送到烏鞘嶺來。”王大的期望恐怕是要落空了,洪濤真想不出來能有這麼強力的毒藥。

    過了烏鞘嶺以後路面豁然開朗,雖熱兩邊依舊是峭壁、山坡、河川,但容納三四兩箱車並排行駛一點問題沒有。

    訛力命說這裡是涼州城通往蘭州的驛道,也是內陸地區進入河西走廊的重要通路。只是這些年此路由於戰爭基本失去了商業作用,一年到頭也見不到幾支商隊。

    路一好走,沿途見到的人也越來越多,隔幾里就能碰到一個村落或者牧人的營地,絕大多數都不是寨堡一類的軍事據點,可見夏人對此地的防禦並不太重視。

    也難怪,誰能想到會有一支宋軍翻閱了祁連山,還神不知鬼不覺的過了烏鞘嶺天險,突然出現在涼州城以南的腹地呢。

    對於這些村落和營地,蔣二郎同樣毫不留情,但也沒時間再去趕盡殺絕,只是縱馬殺掠一遍,再把村落燒毀,繼續帶隊向北急進。

    速度,現在不光負責當前鋒的特種部隊加快了行軍速度,新軍主力也毫不停留,驅使著一百多輛箱車沿著大路向涼州城疾馳。對於路兩邊正在耕種、放牧的夏人,離近了就用弓弩射殺,離遠了乾脆不搭理。

    別看駱駝是個慢性子,但真要跑起來大長腿一邁也很快,再加上山勢越來越緩、驛道越來越寬,這支全部由箱車代步的新軍只用了兩個時辰就跑完了最後的三十里路。

    在衝破最後一道夏人的稅卡之後,涼州城突然就出現在眼前。猛一看吧,它和湟州城非常非常像,也是以石料為面、夯土為芯建造的城牆,南面長度不過二三里的樣子,按照訛力命的說法,裡面還有一座內城。

    洪濤早在路上就披掛整齊了,板甲下面還有一層皮甲,整個人瞬間就胖了一圈,頭盔也比新軍士兵大,就像戴著一頂鋼草帽。脖子和下巴由面具遮掩,唯一能傷到他的地方就是眼睛。

    隨著大批箱車出現在視野範圍之內,涼州城上也有了反應,號角聲不斷,各色旗幟一面面升起。

    這就是行軍速度快的好處,即便沿途的牧人、稅丁想回來報信也得選擇繞路,還不能從南門進入,得去更遠的其它城門。

    “就在距城一里處列隊,一營挖掘戰壕,二營佈設攻城弩,其餘兩個營準備攻城,爭取晚飯前結束戰鬥!”

    現在敵人估計都不知道來的是個啥隊伍,就算馬上做出正確反應,新軍也還有一段時間可以安排作戰部署。

    其實洪濤啥部署都沒有,他的軍隊作戰只有一個規則,那就是火力覆蓋。如果不是因為靠近城牆的地方有很多民居和牧人的營帳,他恨不得把陣地直接懟在人家護城河邊上。堵著城門口,你出來我就發射火箭,不出來就往城里扔火油罐,看誰難受。

    西夏涼州刺史,也叫西京刺史,這是個比較特殊的職務。西夏的管制繼承於唐宋,而且是混著來。行政區域劃分也是混著的,既有州、縣,也有郡、府,絕大部分地區都是軍管,也就是軍政一體化,這麼做主要是應對常年的征戰。

    涼州也做西涼府,比州要高一級。這裡經濟比較發達,人口數量多,再加上陪都的名號,地位必須超然。

    除了國都興慶府之外,西涼府應該算是西夏國內的第二號重要城市,誰在此地任刺史,誰的權利就會比其它地區刺史大,而且很容易進入中書或者樞密院,算是西夏中樞機構的敲門磚。

    此時的西涼刺史是誰呢?說起來和洪濤還算有點淵源,他也姓梁,叫梁乙逋。洪濤認識這個量一步嗎?肯定不認識,但他認識梁一逋的同父異母哥哥,他叫梁道初!也談不上認識,應該算仇人。

    沒錯,梁乙逋就是西夏國舅外加國相梁乙埋的嫡親兒子。這個兒子可是要繼承梁乙埋相位的,所以總在朝中晃悠也不太合適,資歷太淺不容易服眾。

    咋辦呢?古人和後世一樣,想進入國家中樞必須先外放到地方省份幹幾年,美其名曰下基層,其實就是熟悉熟悉政務,順便結交結交自己的勢力。

    總在中央待著,上下左右都是大佬,那兒有你個後輩指手畫腳的餘地,更沒有看得上眼的人才會跟你。但到了地方就不同了,地方上啥都缺,唯獨不缺野心家和願意抱大腿的勢力。

    可是外放到哪兒才能讓兒子更快更好的得到鍛煉和扶持呢?這個地方必須選好,否則會影響兒子將來仕途發展。

    其實都不用琢磨,也不用依靠國相的見識,是個人就明白西涼府最合適。這裡的距離不遠不近,交通又便利,既能及時獲得朝中的動向,又能相對遠離中央的控制範圍,不鬆不緊。

    要是和洪濤一般去了類似湟州的地方,那就說明皇帝沒打算讓你鍍金。寬鬆是寬鬆,可是朝中發生了啥也得兩個月之後才知道,知道以後想發表發表看法又兩個月沒了,再想有點啥舉動,已經是半年以後的事兒,黃花菜都涼了。

    而且西涼府富,富裕的地方有錢人和大家族就多。人有了錢會想什麼?當然就是權了。

    未來的國相、皇帝的小舅子,想要權利還不趕緊巴結。這樣梁乙逋在西涼府待幾年,把幫手找足、把名聲賺夠之後回朝官位一升,身邊是要錢有錢、要人有人,誰敢說不服?

    可是老梁家不知道是缺德太多呢,還是哪柱香沒燒到,本來預備給親兒子在軍方當助力的私生子掛在了宋朝一位駙馬手下。現在親兒子也要面對這位駙馬了,能不能逃出生天得看運氣,反正有點懸。

    “可知來者何人?”梁乙逋正在涼州城的報國寺內聽高僧講經呢,突然接到報告,說是有一隊人馬來襲,很是納悶也很是猶豫。

    西夏國內除了党項貴族之外,還有一個比較特殊的政治勢力就是僧侶。夏人敬佛,不是假裝燒燒香啥的,是真敬。

    國師、法師、禪師不僅是宗教職務,同時也有品階。國師的品階比宰相和樞密使還高,法師、禪師啥的也是和御史一個級別的。

    梁乙逋來西涼府還有一個主要目的,就是結識報國寺的高僧。他們在涼州、甘州、肅州、瓜州一帶頗有權勢,是將來上位不可多得的助力。

    如果沒有什麼大事兒,他不想把老和尚晾在一邊去管什麼賊兵,這附近也沒有出現兵禍的可能,吐蕃人遠在百里之外,正被涼州軍擋著無法前行,誰還會來搗亂呢?

    “啟禀大人,來者沒有旗號,穿著怪異,還趕著上百輛高車。據跑回來的牧人講,他們是從烏鞘嶺方向來的,一路上劫掠了幾十個村落和營地,見人就殺、見房子就燒,下手非常狠毒。”前來報信的是位侍禁官,相當於侍衛首領,和苗魁的職務比較像。

    “總是有俗事纏身,還望大師海涵,本官去去就來。”一聽說已經有村寨被掠,梁乙逋無法置之不理了,向著老和尚雙手合十之後才起身向外走。

    “老衲也隨刺史大人去城上看看,要是部族之間又有爭鬥,以佛法感之即可。”老和尚挑了挑眉毛,好像想起了什麼,隨後也站了起來。
mk2258 發表於 2018-10-7 20:51
337 不懂規矩





    “如此甚好,能用佛法感化總比打打殺殺強,那就有勞大師了。”梁乙逋臉上馬上露出了笑容,老和尚的意思很明確,他願意幫自己出面調和當地部族之間的矛盾。

    這說明什麼?說明人家上道啊,已經表示了善意,那下一步就該自己出牌了。只要也表示出善意,以後就好交往了嘛。

    至於說這次沖突到底誰對誰錯那不重要,大和尚說誰對誰就必須對。自己是個外人,以後的活動空間在都城裡,沒必要去摻合這類事兒。

    “善哉、善哉,大人請……”老和尚對梁乙逋的態度也很欣慰,不愧是國相的兒子,懂事啊!

    自己還真得出去看看到底是誰和誰又打起來了,寺廟也是有牲畜群的,還放高利貸呢,萬一是自己的人被欺負了,那必須以佛法教訓對方一番。

    “大師請……”梁乙逋自然要走在前面,但姿態放的很低,還了一禮之後才邁步。

    “他們在做什麼?”登上甕城的城樓,梁乙逋看到了怪異的一幕。

    就在距離護城河大概一里遠的空地上排滿了高車,不對,不是有兩個巨大輪子的高車,它有高高的箱板和四支輪子,看樣子應該是由駱駝拖拽行走,至於四個輪子如何轉彎就不太清楚了。

    車陣,這個戰術宋人用過、遼人用過、夏人同樣也使用過,不算什麼太新鮮的戰術,但遠處那些人顯然不是在擺車陣。

    他們把車和駱駝都圍在了內圈,人卻再外圈,好像正在用什麼東西挖土,速度很快,現在已經挖到大腿深了。

    挖個坑就能防禦騎兵嗎?這個戰術梁乙逋從來沒聽說過。他本身也不是武將,只能詢問旁邊的涼州副鎮守。這裡的主將已經帶兵去攔截吐蕃人的軍隊了,涼州城附近剩餘的兵力並不太多。

    “末將不知……”西涼府副鎮守是個羌人漢子,父輩就曾跟著李元昊東征西討,和宋人、吐蕃人、回鶻人、遼人都打過仗,不可謂不見多識廣。可他現在也正摸著一臉鬍子琢磨呢,沒見過如此戰法。

    “我等該如何應對?”梁乙逋有點煩躁,他最不願意聽不知道這三個字,無法掌控的東西總會讓人不安。

    “刺史大人莫要憂慮,待末將派人出去詢問清楚。他們不太像宋人和吐蕃人,肯定也不是回鶻人。”

    副鎮守倒沒梁乙逋那麼著急,涼州城既然是陪都,肯定不會粗製濫造,城牆高、護城河寬,再加上五千多正兵,守城肯定沒問題。至此他還沒有向附近部落髮出調兵令,想先弄清楚對方的身份再決定如何應對。

    隨著副鎮守的手勢,吊橋慢慢降了下來,一隊騎兵還沒等吊橋完全落地就催動馬匹呼嘯著衝了出去,那半米多高的落差在他們眼中如同無物。

    西涼鐵騎有其驕傲的本錢,從東漢時期起,這支部隊就是驍勇善戰的代名詞。伏波將軍馬援就是帶著西涼鐵騎東征西討立下赫赫戰功,然後又有馬肅、馬騰繼承。

    最出名的還要數錦馬超,他帶領的西涼鐵騎戰董卓、抗曹操,最終加入屬國,依舊是一支最善於野戰衝鋒、令敵人聞風喪膽的重甲騎兵。

    雖然只有十幾騎,但這隊騎兵的氣勢很足,除了馬蹄聲還有甲頁碰撞和騎兵口中的長聲呼喊,排成了一條斜線,轉瞬間就跑完了這幾百米路。

    誰承想這就是他們人生中的最後一次沖鋒了,當吊橋放下時那些正在挖坑的人就很沒骨氣的把身體一低,全都消失在坑中,隱隱約約的只能看到個別頭盔的圓頂。

    未戰先怯!這是兵家大忌。

    古人打戰大概有四個方面可以對比,第一就是人數,誰人多誰厲害;第二就是兵甲,誰裝備好誰佔便宜;第三就是糧草,誰不愁吃喝誰心裡踏實;第四,也是很重要的一點就是士氣。要是剛一見面就慫了,後面打起來會越來越慫。

    在冷兵器時代,士氣一旦低落,本來能贏的會輸,本來佔優的會變成劣勢。這玩意看不見摸不到,卻是前三項的背書,沒有它前三項一文不值。

    “不如農夫亦……大師可識得他們的來歷?”城頭上的梁乙逋就算不是武將也懂這些基本要素,當他看到對方全縮到土坑里躲避這十多名騎兵後,心中原本有的那麼一點點不安也沒了。這時才想起身旁的大和尚,要不是什麼太大的問題這事兒他就不想管了。

    “老僧不曾見過,應該不是附近的部族……嘶……”老和尚比任何人都迷茫,他在西涼府報國寺內已經主持了三十多年,南到群山、北至大漠、西邊去過甘州、東邊見過都城,可以說西夏能有的部族都見過,唯獨沒見過眼前這支。

    對方的穿著太怪了,個個都是一身補丁摞補丁的破衣服,說日子過得窮吧,卻有這麼多四輪高車,連猜的依據都沒有。

    但話還沒說完,眼前所發生的事情就讓老和尚一口咬到了自己的舌頭,本來就沒幾顆牙,這下好了,差點沒把舌頭咬穿。

    疼得他差點蹦起來,張著嘴斯哈斯哈的吸冷氣,血混著口水都流了下來,把一下巴白鬍子染成了花的,愣是沒感覺到,只顧瞪著眼睛看。

    他看啥呢?看有史以來最利落、最快捷的一場殺戮!

    十多名西涼鐵騎眼看就要越過那些縮在土炕裡的慫蛋包了,突然就像撞到了一堵牆,連人帶馬全都栽倒在地,掀起了一片煙塵。

    梁乙逋看清楚了,土坑里那些人站了起來,露出大半個上身,手裡端著某種器物。有幾名西涼騎兵好像沒摔死,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掉頭就往回跑。

    但沒跑出幾步遠就被什麼東西從背後推了一下,狠狠的撲在地上,扭了扭就不動了。就算再不是武將,此時也能聯想出那些人手裡端的是啥,弩唄!

    “他、他們在射殺我們的使節,這、這、這……”這十多個騎兵氣勢是挺足的,確實有點欺負人的感覺。

    但是再囂張也不能直接射殺,這隊騎兵是舉著儀仗旗過去的,按照約定成俗的戰場規矩,這就是擺明的使節。看不慣罵幾句沒問題,可聊都沒聊呢就射死了,這也太不講規矩了吧。

    “擂鼓!不管是誰,都要給我家兒郎償命!”副鎮守比梁乙逋還激動,派出去的都是他的親兵,乃部族裡最貼心、最勇猛的戰士,這麼死也太冤了,必須急眼。

    鼓聲一響,城門大開,一隊隊的騎兵、步兵魚貫而出,在護城河邊排列開來。騎兵在兩側、步兵在中間,不管騎馬的還是跑步的,每隊都有一面大旗,顏色、紋路、圖案都有區別。

    射殺使節的命令和洪濤有關係,但不是他下達的。列隊之前他就已經下達了作戰命令,這個命令意味著除了自己人以外都是敵人,不用獲得任何許可隨便射殺。殺死了沒罪還有功,不殺反倒屬於抗命不遵,是殺頭的重罪!

    “這就是雁翎陣吧?”到底該不該殺洪濤已經無所謂了,自己就是打仗殺人的,啥使節不使節,就算梁太后來了也是一樣待遇。

    沒的談,投降都不可以。上萬人給二千多人投降,怎麼受降?不把對方殺破膽、打成狗,說什都是白搭。

    “夏人還未列陣……他們的中軍還未出城……”蔣二郎和訛力命現在已經成了洪濤的狗頭軍師,並不是在戰術戰法上予以建議,而是要進行掃盲,隨時回答這位主帥很外行的問題,比如這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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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麼慢?看來還是不知道本官的厲害啊!王大,先上攻城弩!有便宜不佔王八蛋,給我玩命射!”

    不恥下問是洪濤的優點,一點臉皮都不要算優點還是缺點不好說,反正他自己覺得是優點。打仗嘛,哪兒有那麼多臭講究,誰贏了誰就是爺,誰輸了誰是孫子。

    攻城弩的組裝速度非常快,四根大釘子往泥土裡一釘固定好底座,弩身用螺栓往底座上一擰就算完事了。底座和弩身的連接處有個轉動裝置可以左右旋轉,通過調整底座前腿,又可以上下俯仰。

    不到十分鐘,弩手已經在轉動棘輪上弦,副弩手則拿起兩根鎬把粗的弩箭放在凹槽裡,幫著調整俯仰角。

    何時發射不歸洪濤管,那是王大她們的任務。此時他正站在箱車上用望遠鏡觀察敵情,或者說是在數人頭。

    “嘟……嘟嘟……嘭嘭嘭嘭!”隨著三聲短促的銅哨,一陣沉悶的震動聲馬上響起,那是鋼板弩獨特的響動。由於材質問題,鋼製弩臂釋放能量之後會來回擺動,有點像某種低音樂器,不難聽。

    發射的人覺得不難聽,但接受的人就比較難受了。西夏副鎮守情緒有點激動,按照常規雙方距離一里左右排兵布陣是有點近,但背靠城池的優勢也可以說得過去。

    射擊距離夠得上一里遠的武器不是沒有,北宋的守城利器床弩就可以,但那玩意是固定在城牆上的,從來也沒參加過野戰,難免會有些大意。

    出其不意說的就是這種不算大意的大意,鋼板弩的聲音傳的慢,弩箭來的快,低音樂器還沒聽到呢,二十多支巨大的弩箭就穿進了人群。

    和馬蜂窩比起來,攻城弩的射擊精度強太多了,只要按照標尺調整好俯仰角,又沒有太大側風,攻城弩的小角度拋射落點散佈不會超過正負十米。

    正面的西夏步兵最倒霉,第一波弩箭全是衝著他們來的,誰讓他們站在中間還那麼密集呢。

    一支弩箭都沒落空,全命中了目標,甚至有兩根飛的比較遠射到了吊橋前,給剛剛過橋的中軍來了個見面禮。

    “嘶,沒想到這玩意還有破片攻擊啊!”洪濤端著望遠鏡看得分明,弩箭鑽入人群之後狀態突然發生了轉變,這是平時試驗中沒發現的。

    有的成了棍法,箭桿會橫掃出去,碰著誰都夠嗆。有的箭桿乾脆就被巨大的扭力弄斷了,尖利的茬口並不比箭矢殺傷力弱,誰在邊上誰倒霉。

    要說西夏軍隊還確實訓練有素,遭到如此突襲之後只有中間的步兵有點慌亂,還在四處找到底是什麼玩意,很多人都沒意識到是這邊發射的武器。

    兩邊的騎兵屬於坐的高看得遠,不等主將做出決斷,他們就在各自軍將的帶領下做出了正確選擇。兵分兩組,就像兩柄圓月彎刀直插箱車陣地的兩側。

    在如何對付純步兵的技術上西夏軍不用進行特殊訓練,都快成本能了。利用輕騎騷擾側翼、利用重騎中路突破。

    只要把步兵的密集陣型沖散,給己方步兵提供有利條件,這場戰鬥基本就算結束了。遇到好的將領、訓練有素的步兵,這個過程可能會長一些,就算沖散一次,對方還會在很短的時間內重新集結。

    這樣的話,騎兵為主的西夏軍就不再打攻堅戰了,會採用圍困戰術,順便再去看看能不能斷了對方糧道,慢慢耗也得把步兵耗死。

    那要是遇到對方騎兵也不少的情況呢?西夏軍還有辦法,那就是撤退。他們的步兵其實也有馬匹代步,跑起來一點不比騎兵慢。

    這麼做的目的是要把戰線拉長,充分利用地形、氣候和對方騎兵周旋。尋找機會出其不意的迅速集結兵力,再去沖擊對方步兵。

    把步兵先打垮之後,西夏軍搖身一變又成了步騎混合兵種,由重甲步兵結陣和對方騎兵硬撼,然後用輕騎兵限制對方騎兵的活動空間,逼著他們要不就打、要不就跑。

    這些戰法都是洪濤通過翻閱朝廷公文、詢問各級將領、以及和王韶領導的總參謀部通信總結、學習來的。

    別看來回來去就是兩三種戰術,但如何運用、何時運用何種戰法,都是由身經百戰的軍官們臨場發揮的,沒有太固定的程序。

    有時候一個正確的小選擇就能左右一場戰鬥的走向、好幾個這樣的小選擇綜合起來,就足以影響一場戰役的勝負。

    洪濤研究了好久,發現針對夏人的戰術及時調整自己的戰術有點難度。自己有可能達到比較高的指揮技巧,但需要經歷過很多場實戰,然後從每一次戰敗、勝利中總結吸收。

    這種辦法顯然不適合自己,說不定一次失敗就死翹翹了,太危險。於是乾脆就不管對方的戰術了,一切以自己為主。我想怎麼打就怎麼打,你們愛咋打咋打,反正我就這樣了!

    說起來這種以我為主的戰術要不就有極其高超的指揮技術,還有非常精銳的部隊,要不就是大傻瓜,啥都不會,所以不願意變化。洪濤基本上屬於後者,但他比後者多了一項依仗,武器!

    很多人一說起戰爭總喜歡把指揮官的智慧、士兵的勇猛放在前面,這種理由聽起來確實很有感覺,很傳奇的樣子。

    但是吧,現實往往是很枯燥很沒意思的。真正決定戰場胜負的往往不是指揮官的智慧和士兵們的勇敢,它是個冰冷冷的玩意,武器裝備。

    在二戰前期,不管是法國、英國、蘇聯還是美國,都抗不住德國和日本的進攻。突然性是一方面,重要的還是武器裝備準備不足。

    不管英法和蘇聯的指揮官如何智慧、士兵多勇敢,也無法擋住德國人龐大的坦克集團。人畢竟是血肉之軀,在鋼鐵大砲面前啥計謀都是枉然。

    美國人也一樣,沒有足夠先進、數量佔優的軍艦,他們在太平洋戰場上只能和日本艦隊打游擊戰,拖時間等著自己的新軍艦下水。

    其實抗日戰爭也一樣,幾倍於日軍的中**隊並不是次次都是無腦指揮官,也不是次次未戰先潰,確實是擋不住對方的火力優勢。

    那有人會問,朝鮮戰爭里美軍的裝備明顯要比志願軍和北越軍隊強很多,為啥還是沒贏呢?

    這場局部戰爭看似是兩國之間的較量,實際上卻是兩大陣營之間的政治角逐,已經脫離了純粹戰鬥的範疇。

    站在美國人的立場上,朝鮮戰爭只是沒達到最終目的,但也沒輸,從大戰略上看,用半個朝鮮換取灣灣不被攻擊,幾十年後,確實達到了戰略目的。

    假如當年沒有朝鮮戰爭,灣灣很可能就被拿下來了。試想一下,一旦灣灣變成了我們的灣灣省,啥第一島鏈還有意義嗎?有了這個橋頭堡,我們可以向南輻射很遠的影響力,對於馬六甲生命線的維護也至關重要。

    後世裡也有這種例子,比如伊拉克、阿富汗、甚至敘利亞。它們的政治色彩更濃重,戰爭只不過是一種表態。真正的戰略目的可能並不是大部分人能看明白的,需要用時間去證明。

    洪濤目前並沒有這種顧慮,可以放開手腳想怎麼打就怎麼打,所以他要把武器裝備的優勢發揮到極限,用來彌補自己指揮技術上的不足。

    “吹號!”對於從兩翼包抄的西夏騎兵,洪濤只說了兩個字。

    “滴滴答……滴滴答……”每次這種銅號聲響起,洪濤都想高高舉起手臂向前用力一揮,然後大喊一句:同志們,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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