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大宋有毒 作者:第十個名字 (連載中)

 
mk2258 2018-3-26 22:54:0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91 74748
mk2258 發表於 2018-10-7 20:55
349 賭一把(白銀32/40)





   

    “據梁氏講青塘兵後來撤離了涼州城,她跟隨訛力命離開時城內只有湟州軍。這支軍隊確實與眾不同,他們沒有燒殺搶掠,也不抓人為奴,只是驅使城中剩餘的百姓修補損壞的城牆,看樣子是要堅守此城了。”仁多保忠總算是說出一個好消息,陳述也至此結束,再多的情況目前誰都不了解。

    “呼……董氈、青宜結鬼章……青塘兵果真還和以前一樣,和宋人永遠不可能走到一起去。都羅,立刻派人去青塘和阿骨朵聯繫,務必使其改變青塘與宋朝的關係。”梁太后難得的笑了笑,好像又把主動權抓回了手中,頭腦也清晰起來,開始發號施令。

    “太后,為何不去與董氈的兒子欺丁勾當,他的母親乃是夏人,豈不是更容易說服?”都羅尾覺得此時該自己出謀劃策了,總一言不發顯然太**份。

    “欺丁此人輕佻平庸,雖是董氈親子也難成大器,他的夏人血統恐怕更難以服眾。阿骨朵反倒是一直跟在董氈身邊征戰,在青塘兵中威望甚高。若是青塘各族突聞噩耗,還是手中有兵的養子更容易繼位,就這樣吧。”梁太后抬起眼皮看了看這個胖子,他玩弄權術見風使舵是把好手,但論眼界和謀略可就差遠了。

    “保忠,速速從白馬軍司調遣精兵,從北面接近涼州城,但不要靠近。再從甘州派兵沿大路東進,以最快速度抵達涼州城。訛力命那邊由都羅大人負責,先答應他的條件穩住湟州兵馬,待兩軍司的精兵一到立刻南北夾攻,務必要攻下涼州城,還要讓他們交出我的侄孫。可以放那位駙馬回去,不得超過百人。”

    至此梁太后已經釐清了涼州事件所造成的困惑,也權衡了利弊,做出一個大膽的決定。她要放棄對吐蕃人的防禦,利用甘州兵馬回援,但真正的殺手鐧則是白馬強鎮軍司的二万精銳。

    白馬強鎮軍司治所在興慶府以北二百里的鹽州,這裡在後世叫做吉蘭泰,是個大鹽湖,也是當地最大的化工基地。

    但吉蘭泰是蒙古語,此時還沒有,按照西夏人的叫法稱作婁博貝,意思就是鹽,自古以來這裡就是重要的產鹽區。

    除了鹽之外這裡還盛產一種東西,叫做沙漠。鹽州東面是烏蘭布和沙漠、西面和北面是巴丹吉林沙漠、南面與涼州之間隔著騰格里沙漠,只有東南方向一直到黃河可以耕種。

    這裡的人自古就把沙漠做為出門的通途,而白馬強鎮軍司的士兵也練就了一項特殊本領,在沙漠地區戰鬥。

    遼人曾經試過從北面入侵西夏,結果一進入沙漠地帶就抓了瞎,追著人數遠遠少於自己的白馬強鎮軍司跑了好幾天,最終糧水不濟、方向不明,大敗而歸。

    統領白馬強鎮軍司的人也姓仁多,名叫保義。仁多保忠、仁多保義,沒錯,這是兄弟倆。哥哥是右廂朝順軍司的都統軍、弟弟也不甘示弱,成了白馬強鎮軍司的都統軍。

    別看都是都統軍,哥哥的權利還更大,但真論起打仗來弟弟保義更厲害,尤其是到了沙漠戈壁地區,這支二萬人的駱駝兵簡直就是無敵的存在。

    這次梁太后是要下血本了,一次把自己手裡最得力的兩員大將全派了出去,而且知人善任。

    善於總攬全局的哥哥保忠帶領甘州兵充當佯攻,弟弟保義率領他的駱駝兵穿過茫茫大沙漠突然出現在涼州城北門,然後南北夾擊。別說只有三千湟州軍,就算是三萬照樣也得兵敗人亡。

    至於說蘭州、會州、石州、銀州的戰事不妨緩一緩,讓宋軍先進一進。待到把涼州拿回來之後,再利用西夏軍隊移動速度的優勢,在這四路中的挑一路來個重點打擊,最終勝利的還是西夏。

    當然了,想乘勝追擊反攻大宋也不是易事,主要是西夏國力不如宋朝。短期內暴兵可以做到,長期供養這麼多完全脫產的士兵根本養不起。

    最後的結果就是再去和大宋談何,認個錯可以,但在財物上必須多拿點,用來彌補因為戰事而虧空的國庫。

    總體上講,梁太后這個女人不簡單,大戰略把握得很準確,分寸也很到位,怪不得歷史上宋神宗碰上她總也討不到便宜。

    可惜這次她又失算了,而且失算的還是上次那個點,湟州軍,或者說是駙馬王詵。

    訛力命還沒到興慶府,烏鞘嶺就迎來了近百輛箱車和上千全副武裝的大宋禁軍,苗魁帶著援軍上來了。

    由於這批箱車的底盤和懸掛系統沒經過特殊改造,翻山越嶺不是很利落,一百多里路足足走了五天,到了烏鞘嶺才算鬆口氣。前面都是驛道,幾十里路一個時辰就能走完。

    “別留下,趕緊卸車,卸完了速速回湟州城。王冠王大人的運輸隊很快就會到湟州,你還得再帶著這些兵將把補給本官送上來。回去多讓大家練練如何使用火箭,沒有它們幫忙是沖不破夏人封鎖的,到時候這裡恐怕會被圍的水洩不通。另外本官再拜託你一件事,最好能派親信去一趟蘭州,找到李憲李大人,把涼州城的情況詳細告之,連同這張圖一起。”

    當洪濤見到風塵僕僕的苗魁時,很不近人情的都沒讓人家入城,就在甕城裡卸車,卸完一輛出去一輛,全卸完趕緊連夜滾蛋,片刻不許停留。

    “這是濟桑城到涼州的地圖?大人放心,末將有中旨,從來也沒用過。要是李大人有絲毫退卻的想法,在他身上用一遭也無妨!”苗魁很想留在涼州,哪怕最終戰死沙場也是子孫後代的榮耀。

    說起來這可是自大宋開國以來第一次深入西夏腹地還佔據了敵人的陪都,不管最終結果如何都是要載入史冊的。

    但他也明白,能不能守住這裡一半靠帥司大人運籌帷幄,還有一半就得看自己能不能把烏鞘嶺守住,把補給品及時運上來。

    馬尾城新軍的戰法他也很清楚,沒有了火箭和弩箭依舊還是一群廂役,只是比尋常廂役更規矩、膽子更大。

    派人去蘭州的含義他也懂,這是要去督促李憲別放緩進攻力度,不讓卓囉和南軍司抽出手來調兵回援。這兩件事兒必須全部完成,任何一件做不好,帥司大人這不到三千人就再也回不去了。

    “沒那麼嚴重,李大人也是能征慣戰的良將,本官只是怕他孤軍深入中了敵人埋伏。夏人慣用這種伎倆,這才把此圖交與他做個參考。對了,順便把城裡這幾百夏人百姓也帶回馬尾城去,這是本官抓的奴隸,交給王五和高俅,他們知道如何處理,留在這里平白耗費軍糧。”

    洪濤還真不指望苗魁能轄制住李憲,關於這一點自己已經做了安排。自打涼州破城那一刻,幾十名特種兵就已經快馬返回了湟州,然後就有一封封的戰報從湟州州衙里發出。

    不僅有送往開封的,還有送向周邊各州各路的。把攻陷涼州城的消息盡可能廣泛的散播出去,知道的人越多朝廷就越不能置之不理,哪怕秦檜和蔡京聯手也不能冒這個風險,想來王安石和司馬光更不會。

    不要說見死不救,來慢了都有可能成為千古罪人。只要他們倆不暗中給自己使絆子,神宗皇帝自然不會坐視不管。

    他應該比自己還著急,不管叫收復失地還是叫開疆拓土,這可是帝王最大的功績,也是奪權時最大的依仗。
mk2258 發表於 2018-10-7 20:55
350 蔣二郎也走了





   

    但這麼玩也是有後遺症的,萬一涼州城得而復失,這個大屎盆子就全是自己的了。之前的所作所為也就全成了罪狀,會被人挖出來各種鞭撻,北宋開國之後最大的奸臣非自己莫屬。

    其實這就是一次賭博,涼州城守住了洪濤就是大宋用兵如神、忠君愛國的名將,之前不管幹過什麼操蛋事兒,也會被這個光環蓋住。

    中國人從古至今都是這個思維模式,想說一個人好必須啥都好,不好也得粉飾成好。要是想黑一個人,他從頭到腳就不能有好地方,當年扶老太太過馬路得說成是作秀、捐助失學兒童也要說成詐捐。

    公德、私德、人品、性格、工作、生活,包括呼吸出來的每一口氣息都得帶著罪惡,好像不這樣就不解氣。

    “二郎,帶著你的部下也走吧,他們在城裡發揮不出什麼作用,烏鞘嶺那邊應該更需要你們。有一支神出鬼沒的騎軍在外圍騷擾,也能幫本官分散一下敵軍的注意力。”

    送走了苗魁,洪濤又把蔣二郎叫來,打算把特種兵也派出去。這些軍人自打當兵那天起就一直在受罪,沒一天舒服時候,不是訓練就是出征。

    沒有他們的協助,自己也混不到如今的地步。但此時就沒必要再拉著他們一起陪葬了,人不能總倒霉,那樣誰都會覺得不值。

    “大人不要對朝廷報太大希望,不是故意說喪氣話,末將十七歲入禁軍至今為止可算身經百戰,從未見過一次兩軍配合無間。以一軍對壘反倒更容易獲勝,敗績往往就敗在友軍身上。此處無憑無障,距離最近的蘭州三百里,西夏軍隊勢必一路拼死阻攔。別說李憲,就算王韶王大人親臨也難以短期抵達。涼州城一旦被夏人合圍,大人就難以回到烏鞘嶺了。”

    蔣二郎是為數不多反對死守涼州城的將領,他倒不是不相信新軍的戰鬥力。新軍也算是他半親手訓練的,讓他沒有底氣的還是朝廷。

    也不能說朝廷故意拖延,而是長久養成的習慣,會讓沒有隸屬關係的幾支軍隊根本不能協調統一戰術思想。有的想突進、有的想穩紮穩打、有的想以退為進……

    其實不管用什麼戰術,只要能協作統一都可以獲勝,但就是做不到,每次總有人出么蛾子,你還拿他沒轍。

    因為按照大宋律這種做法就是合理的,病根其實就在內緊外鬆的治國理念上。在和平時期這是個好政策,但到了外戰的時候就有點不合適了。

    “那你知道如果本官放棄了涼州城,回到湟州之後是個什麼下場不?之前朝廷之所以能容忍本官在湟州施行新政,就是抓不到本官的大把柄,陛下則需要本官在軍中為皇族掌握一支力量。無緣無故就放棄掉一座重鎮,要是其它幾路占到便宜還則罷了,一旦他們有失,所有罪名全都會是本官的。到時候陛下也保不住,誰讓本官得罪的朝臣太多呢?從咱們踏入馬尾城那一刻起就只能往前走,半步也不能退了。莫要多說了,去吧,若是本官有失,還望你能念在以往的情分上,不要對花掌櫃的駝隊打什麼主意,她是本官的娘子。”

    洪濤不是不想放棄,而是放棄的損失更大。倒沒有和蔣二郎說的這麼嚴重,頂多是丟了安撫使的官職回家養老,但不說嚴重點也嚇不住這個老兵油子。

    “大人這是何苦來哉?”蔣二郎早就知道花掌櫃和帥司大人關係不一般,但真沒往妻妾這方面想。在古人眼裡家裡的女人是不該拋頭露面做這種事兒的,那樣會顯得男人很沒擔當。

    “這是一種追求,說出來你可能理解不了。本官吃過世界上大部分美食,也見過無數美女,還享受過比任何帝王都舒服的生活,你說不做點別人做不到、不敢做的事兒,活著還有意思嗎?每次本官看到湟州一天天的變樣、百姓們笑容越來越多、士兵們不再畏懼夏人,就覺得活的值。因為我比大部分人的能力強,就該干的多。古人不是說了嘛,能者多勞。若是這次又被本官僥倖得手,過不了多久,我就會想著去攻打興慶府,然後再去收拾遼人的西京、南京……直到我老的連坐駙馬車都坐不了為止。跟著本官可能是一種苦難,常在河邊走,指不定哪天就咔嚓了。”

    蔣二郎越來越會提問了,他這個問題連洪濤自己都沒想清楚呢,只能挑挑撿撿找比較清晰的說,真是一句瞎話都沒有。

    “……大人等二郎十五日,保重!”蔣二郎估計是沒全聽懂,或者說無法理解這種思想。但他好像有了計較,抱拳、行禮、告辭一氣呵成,也不等洪濤再廢話,扭頭就往城牆下跑。

    “你還是小看溪羅撒了,想當一名合格的首領就不會太拿人情當回事,要是能留下青塘兵,你以為本官會放他們回去?”

    洪濤知道蔣二郎急急忙忙要去做什麼,十五日,按照路程算他肯定是要去青塘搬救兵,想讓青塘的新頭領溪羅撒率部下高原,有了這幾萬騎兵涼州城就真沒那麼容易打了。

    但是洪濤根本沒指望青塘兵能來,不是因為信不過溪羅撒,正是因為了解這個人才覺得沒希望。幾十萬唃廝羅部族,光有頭有臉的部落首領沒有一千也有幾百。

    蕃人可能比漢人彎彎繞稍微少那麼一點點,但也絕不會十天半個月就能走完換代的過程,光是誅殺董氈一族的行動估計就得持續幾個月。

    這還是一切順利的情況,沒把內部整合好,溪羅撒敢離開青塘出兵嗎?必須不敢,前腳走了後腳青塘就會換個新主人。

    那些青塘兵並不屬於董氈或者溪羅撒,他們是各個部落的。得到部落的召喚,溪羅撒估計都到不了涼州,就得在軍中被人咔嚓。

    但蔣二郎想去試試洪濤也不攔著,有些事能說服,有些事必須用事實抽臉才會信。不管他去哪兒,只要離開涼州城自己就算達到目的了。

    “你看什麼?本官說的不對嗎?”剛才和蔣二郎說話的時候,洪濤就感覺到黃蜂的眼神有些不對勁兒,現在沒外人了,可以有啥說啥。

    “大人言語中對陛下和朝廷多有不敬,小人覺得這些話以後萬萬不可再對外人提及。君不密失國、臣不密**。”黃蜂點了點頭,很嚴肅的提出了批評。

    “你快歇會兒吧,這都六天了,西夏大軍轉瞬即到,我就算站在城樓上罵官家,你有本事把密奏送出去嗎?有這個閒工夫不如幫本官干點活兒。蔣指揮走了,你就接替他指揮一營新軍去北城防禦,怎麼打仗會吧?”

    放在平日里洪濤裝孫子裝得好極了,有事沒事兒總把皇帝掛在嘴邊,就差刻在腦門上。但人不可能裝一輩子,謊言終歸是謊言,一到緊急時刻立馬原形畢露。小命還有沒有都是個問題,哪兒還有功夫拍大舅哥的馬屁,更不會怕誰去給自己打小報告。

    “……末將不如幫大人鎮守南城,那裡的城牆剛剛修補完成還不甚堅固。上陣殺敵乃屬下本職,自打跟了大人之後,這根蜂刺都快生鏽了。”黃蜂也不是傻子,新軍就這麼幾種戰術,一巴掌都數的過來,再說不會就是怯戰。

    但他不想去城北,涼州城北面三十里是沙漠,就算西夏人兵再多也不會從沙漠裡來,那不是吃飽了撐的。
mk2258 發表於 2018-10-7 20:55
351 王十的大砲





   

    “你以為是本官刻意照顧?自己找個水桶照一照,全身上下可有值得本官憐惜的地方?誰說沙漠裡就不會有敵兵,不光會有,他們的戰法還會和別的西夏兵不一樣。現在你是本官最得力的戰將,一個人能打八個,所以鎮守北門的重任就交給你了,能不能守住?”

    黃蜂的思想代表了宋朝大部分官員,他們非常自信且固執,總認為腦子裡有的東西才是真理,對一切未知的可能性都不屑一顧。

    就算訛力命沒提醒過自己西夏有一支特別善於沙漠作戰的軍隊,洪濤也不會認為北城不能放鬆。二千多人,一面城牆上放二百人都排不開,三班倒還富裕呢,剩下那麼多人幹毛用?必須四面都守衛。

    古人守城靠的是簡陋的防禦武器,大部分時間依舊得近身作戰,所以聽起來兩里長的城牆上只放二三百人有些太少。

    但正新軍打仗不靠人,靠的是武器和紀律。到現在洪濤也沒想出敵人能用什麼辦法傷到城牆後面的士兵,只要自己彈藥夠,他們連城牆的邊都摸不到,就這麼猖狂!

    轉眼又是四天過去了,洪濤就像是丈夫離家的小媳婦,每天天不亮就爬到城樓上張望,不到太陽落山都不帶下來的。

    可是除了越來越綠的田野和時不時刮起的風沙之外啥也看不見,連個活物都沒有,看來蔣二郎他們沒白忙活,附近的老鼠洞估計都被灌了毒藥。

    “又一天過去了,你們咋就還不來呢?本官要是有水泥,這座城早就長高長胖一圈了,真不靠譜!”

    時間是個魔術師,它能改變一切,原本緊張的心情隨著時間的流逝逐漸變成了焦躁。現在洪濤不怕西夏援軍來,反而有點盼著他們趕緊來。是生是死來個痛快的,別這麼幹耗著!

    “水泥能像冰城一般堅硬嗎?”城樓上除瞭望夫石洪濤之外還有幾個孩子,她們每日安排好各自的防禦人手之後,也會聚到東城樓上陪著自家官人翹首以待。

    這些孩子比洪濤幸福多了,她們是真不知道啥叫害怕。死人有啥可怕的,自己死好像也沒什麼,從小就在半生不死中度過,早就習慣了這種感覺。

    “能啊,那玩意是用石頭燒出來的,用水攪合成泥,幾個時辰就能堅硬如鐵。有了水泥可以蓋幾十丈高的大房子,比繁塔還高很多倍。把這個大房子分成好多層,每層再分成好幾個小房間,就可以住好多好多人了。”

    回答孩子的問題是洪濤最享受的時刻,有時候比與公主溫習功課還過癮。這些孩子不會質疑自己、不會提及任何規矩,只要自己說的她們就信,那種可以影響別人思想的感覺非常棒。

    “我要住在第一層,誰從我家房頂上爬就要付錢,不給錢就不讓回家!”誰說王大隻會殺人,她小心眼也多著呢。

    自打洪濤說要把她許配給高俅之後,這個小丫頭、不對,應該是小女人了,就開始偷偷攢嫁妝,而且對錢也有了清醒的認識。只是她想出來的掙錢方式也透著那麼彪悍,這是要當劫道的啊!

    “大姐,我住在你上面,是不是就不用收過路費了?”王二是個乖乖女,她最喜歡藏在暗處偷偷放冷箭,最好是往別人碗裡下毒,連箭都省了。用她自己的話講就是不願意見到血糊糊的場面,心軟。

    “……付一半,官人說了,親兄弟明算賬,做買賣就是做買賣,不要摻合別的!”王大還真直爽,一到挨罵的時候就把洪濤搬出來。

    “哼,小氣!”想一想以後回自己家還得繳費,王二很不舒服。

    “笨,你不會在外面搭個梯子,不走她家就不用交錢了。”對於王大的霸道行徑,孩子們都是敢怒不敢言,只有宸娘不怕,仗義了一次。

    “哈哈哈哈……如果王十住在十層上面,這個梯子該如何搭建?”洪濤本來不想插嘴,孩子們討論問題有她們的思路,有時候比大人想的獨特。但有時候是真忍不住,尤其像宸娘這種假行家。

    “嘻嘻嘻嘻……呵呵呵呵……就你聰明,總拿我們當傻子,這下自己傻了吧!”孩子們一看宸娘吃了癟笑得那叫一個開心啊,王大還不解氣,又撒了一把鹽。

    “那、那就做個大大的吊籃,就像烏鞘嶺一般,雇個婆婆在家裡搖,也比每日給大姐交錢合算!”宸娘臉都憋紅了,堅決不打算認輸,還真想出個切實可行的辦法。

    “別看官人我,宸娘這個辦法可行。王大,看來你的嫁妝錢要黃啊。”洪濤都沒想到可以弄個吊籃上下,這不就是後世的電梯嘛。要不說小孩子的思維模式獨特呢,沒有大人這般固化。

    “哼,才不和她一般見識。我要立軍功,當大將軍,還怕沒有區區嫁妝!”王大和宸娘比腦子沒有贏的希望,她也不惱,往胸甲上錘了幾拳,咣咣作響,其他人立馬就沒叫板的了,在這個問題上王大是權威。

    “老十,你個男子漢怎麼老是蔫蔫的。說說,你長大之後想做什麼?”王大的表現讓洪濤有點哭笑不得,他原本打算把孩子們培養成這個時代的知識分子,沒想到大部分都想去當一位女將軍,反倒是最應該有這種想法的男孩子和女孩子一樣靦腆,這一批小樹苗好像又種歪了。

    “……我想學大頭爺爺做出好多武器,給姐姐們上陣殺敵。”王十也和王五一個德性,長得比誰都高,性格比誰都軟,說句話臉還紅。

    “哦,那也不錯,可是光說沒用,有沒有作品了?”洪濤鼓勵孩子們按照興趣選擇發展方向,但不鼓勵口販子,少說多做是規矩。

    “……我有一座大砲,只是打不准也打不遠……”一說起作品王十的聲音更小了,就像是做賊被人抓了個現行。

    “哈哈哈哈……那個破玩意連笨牛都打不中,快快拆了,免得阻擋城中通道!”王十為啥這麼怯懦,看看王大的德性就明白了。從小她和她們這些當姐姐的就如此打擊弟弟妹妹,真是一點情面不講。

    “去去去,該干什麼就乾什麼去。老十,帶官人去看看你的大砲!”洪濤不在意女孩子靦腆懦弱,但是男孩子也這樣就有點煩人了。可她們都是自己養大的,又不能扔一邊不管,該鼓勵還得鼓勵。

    古人所說的砲和後世的砲不是一種概念,凡是能扔石頭的他們都叫砲,火砲的概念還沒有。

    洪濤也不指望真看到火砲,充其量是個大彈弓子。在馬尾城的時候自己也試製過鋼板彈弓子,結果射程還沒攻城弩遠,王十沒準就是藉鑑彈弓弄出個大玩具。

    “是夠大的……給官人演示演示……”但是到了西門之後,洪濤終於看到王十做的大砲是個什麼玩意了,表情立刻就嚴肅了起來。

    這孩子別說,可能還真有當一名工匠的天賦。這玩意和彈弓子相去甚遠,倒是和投石機很像,只是個頭有點小,才兩米多高。

    “咣,嘩啦啦……哈哈哈哈……”試驗結果很不理想,這座大砲連塊城磚都沒扔遠,砸到城頭上又掉了下來,還引起附近的一片哄笑。

    “沒事兒,不要放在心上,古人云失敗是成功之母,你這個大砲並不是廢物,只需要再做大一點就是非常厲害的武器,比官人的攻城弩還厲害。”

    看著王十眼圈裡滾動的眼淚,洪濤還得充當慈父。但並不是沒原則的瞎說,自己有辦法讓王十的大砲真的成為大砲。
mk2258 發表於 2018-10-7 20:55
352 拆!





   

    通過發射洪濤已經看出了端倪。本站這玩意就是投石機,原理是利用配重蓄力。只是王十的魄力太小,做的不夠大,配重當然也就不夠重,蓄力不足。改進的方式很簡單,放大唄!

    “”王十還是信心不足,怯生生的看著洪濤。

    “看啥,以後再敢隨意掉眼淚,我就把王二許配給你當媳婦,讓你活活餓死!去找人,把這些房子的樑柱都拆了,官人教你做真正的大砲!”

    洪濤有很多嚇唬孩子的殺手鐧,以前是王大,現在改王二了。結果證明這一招非常好用,王十邁開大長腿就跑,不大會兒就已經召集了手下的新軍士兵開始拆西門內不遠的廟宇。

    “你們幾個去告訴王指揮和黃大人,讓他們也找人把附近房子的樑柱拆下來,一起來和你們的隊長學習做大砲!”

    不光要教王十做投石機,洪濤打算把全城的資源都利用起來。反正這些破廟宇、宮殿啥的也沒用,用它們幫助守城正好。

    至於說投石機的砲彈,太多了,全城百姓跑的跑、死的死,僅剩的幾百人還被苗魁帶馬尾城去了,這裡的房子基本都是用石頭壘砌的,全拆了放投石機上往外扔唄,扔一個月估計都扔不完。

    管不管用?必須管用,一塊板磚扔腦袋上,即便帶著頭盔也得被砸暈。這麼多大大小小的石頭,扔誰腦袋上也不好受,就算砸不中人砸到馬也夠嗆,全砸不到,嚇唬嚇唬人也可以。

    原本閒的蛋疼的新軍士兵在洪濤的號召下立刻變成了拆遷隊,鋸子不夠沒事兒,刀劈斧砍一樣能當木匠。那些固定攻城弩的大鋼釘也有了用武之地,連同箱車的配件,比如車軸什麼的都能用上。

    尤其是軸承,那玩意太好使了,在投石機的主軸瓦里一邊固定四隻,木質的主軸再轉動起來阻力就會小很多。

    古代中國也有投石機,好像從三國時代就有記載了。不過那時候的投石機是靠人力或者畜力拖拽的。爆發力不夠,射程並不遠。

    洪濤弄的投石機源自蒙古人的砲,叫做配重式投石機。它利用了費力槓桿原理,加大了投送臂一端的運動距離,這樣距離圓心越遠的地方速度就會越快,有點像打棒球或者打羽毛球的原理。

    除了軸承,洪濤還把棘輪原理也用在手動捲揚機上,這樣就不用太多人拉拽,也不用擔心配重會突然掉下來,四個人就能操作一台六多米高的投石機。

    這個尺寸洪濤真不覺得大,要是有鋼鐵配件,這玩意至少還能再大一圈。投送臂越長、配重越大,扔的就越遠。僅靠木質結構,配重也只能是一噸多石料,再重投石機自己就得散架了。

    “放!嘩啦唉”第一次試射很不成功,投送臂一端的皮繩兜子打開的有點早,兜子裡的磚塊見高不見遠,全落在城頭上了,引起了眾多圍觀士卒的哄笑和嘆息。

    “你看你,剛有點挫折就又噘嘴,怎麼和女人一般,去把鋼梢卸下來再砸彎一點。”洪濤這臉皮厚度,再多十倍的人起哄也沒事兒。但王十這點好像沒隨他,又有點掛不住臉,結果自然是遭到了斥責。

    “放!嗚咯吱咯吱”把改造完的鋼梢尖裝好,又開始了第二次試射。

    這次好像成功了,一塊十多斤重的大石頭順利的被投送臂加速度到投石機正上方,又被兩米多長的皮繩兜繼續抽向了前方。

    然後皮兜的一頭突然從鋼梢尖上脫落,這塊石頭帶著風聲越過城牆不見了,現場只有投送臂還在前後晃動,把木架子壓得直呻吟。

    “大姐,多遠?”王十先是捂著嘴瞪大了眼盯著石頭飛走的方向,看了好幾眼才覺悟過來自己沒有透視眼,扯著嗓子向城樓上負責觀察的王大喊。

    “不過三百步而已,還沒有攻城弩遠”王大看著城外用石粉勾畫的距離刻度,撇著嘴給出了答案,語氣中帶著濃濃的酸味兒。最初就是她帶頭擠兌王十弄的石砲,結果現在居然能扔這麼遠,面子上掛不住啊。

    “哦哦我的石砲成功嘍!官人,三百步算不算遠?”別說能扔三百步,只要扔過護城河王十就會興高采烈。

    新軍打仗遠攻有火箭、攻城弩和鋼板弩、近處還有霹靂彈和火油彈,這種笨重的投石機好像沒啥用。

    但做為立志成為大匠的孩子而言,還是第一個作品,不管有用沒用,只要成功了都必須欣喜若狂。高興的甚至都把官人的幫助忘了,功勞都堆在了自己頭上。

    “目前還不算,待到湟州城之後把你的石砲畫成圖紙拿給大頭爺爺看,再多和他學學,估計這玩意最少也能打五百步。可惜就是太重了,只能守城無法隨軍攜帶。不過沒關係,等你和大頭爺爺把它改造好,我們以後再出征就帶上必要的鋼鐵配件,到了地方之後砍樹拆房子現場組裝,應該也是不錯的遠程利器。 ”

    三百步的射程確實談不上遠,要是再多裝一些石塊射程還要近一些,但洪濤還是從這架機器上看到了價值。目前的它不太適合成為新軍的製式裝備,但以後可以有。

    主要是這種遠程武器使用成本太便宜了,製造成本也很低。笨重的問題已經有了解決方案,這還是和嵬名阿吳學的。他在攻打馬尾城的時候,不也是就地取材製造撞車和雲梯的嘛,自己不妨也學學古人的做法。

    有了第一架成功的範例,其它投石機就算都有了樣板,大家的干勁兒也更高了,連王大也忍不住帶著她的隊伍鑽進了內城。

    這丫頭是個狠人,幹啥都狠。她要把內城裡的城主府大殿也拆了,那裡的木料更粗大。既然是大姐,她的投石機必須比弟弟妹妹們高大才像話。

    四天之後,外城裡幾乎就找不到比腿粗的木料了,從看不上到瘋搶,王十的發明成了四邊城牆守軍都想更多擁有的武器,沿著城牆內側一圈矗立起大大小小十幾架。

    而這座城算是全被掏空了,不光高大建築都拆了,民房也不放過,拆下來的石塊、磚瓦都被新軍們搶到了自己防守的一側,堆成n多個瓦礫堆,只等西夏軍隊來了就朝他們腦袋上招呼。

    王大的投石機最威武,基座都是用環保粗的圓柱組成,配重干脆就把報國寺裡的石頭佛像掛上了。那玩意估計得有三四噸重,洪濤很是擔心發射的時候會不會連帶投送臂一起給扔出去。

    結果拜古人工匠的福,這些建造宮殿的木料都是精挑細選的,質量嗷嗷好,到底是不是產於青藏高原上的貴重樹木洪濤也分不出來,反正就是很結實,完全能抗住佛像的重量。

    可還沒等王大試出這台巨型投石機的最遠射程,當天晚上就突然出事了。原本寧靜的夜空一瞬間被報警的號角聲撕裂,夏人發動了偷襲,位置就是黃蜂鎮守的北城。

    “先別慌,各就各位,不要亂跑,點燈!”洪濤從自己的軍帳裡鑽出來的時候,差點被一個扛著馬蜂窩往北跑的士卒撞倒,氣得扯著嗓子嚎叫。這黑燈瞎火的怎麼打仗,那麼多汽燈是白配備的啊!

    經過了初期的慌亂,隨著一盞盞汽燈從城牆上亮起,新軍士兵總算平靜了下來,在各隊正副隊長的約束下到各自的營地待命。其實亂的多是那些正在休息的士卒,真正在城牆上值班的士兵反倒更沉穩。
mk2258 發表於 2018-10-7 20:55
353 終於來了





   

    “先幫官人扣上後面的帶子把你的頭盔也戴上。別急,我們倆上去也起不到作用,這黑燈瞎火的也看不上什麼熱鬧。”

    既然只是響起了警報,北城牆上也沒見到火箭發射的煙霧和聲響,洪濤就不著急了。想偷襲這座城基本是不可能的,除了新軍的防備森嚴之外,自己還在城外的護城河裡設置了一個小預警設備。

    只要有人膽敢偷渡,水里那些魚鉤就會發揮作用。綁著魚鉤的繩索會拽倒一根小棍,然後就是老鼠夾般的機簧,後面連著一串銅鈴

    這招只有喜歡釣魚的人才會想到,完全就是海竿報警器的放大版。古代的夜晚非常黑,要是天上再沒有月亮,站在城牆上連地面都看不到,非常適合發動偷襲。

    在城牆外面每隔一段距離掛上一盞汽燈確實能部分解決這個問題,但洪濤覺得那麼做太令人沮喪了。人家跑了這麼遠就是想偷襲的,自己不能太吝嗇,機會可以不給,但坑必須挖一個。

    只要有人試圖偷偷游過護城河,那城牆上的新軍就有事兒乾了。這麼近的距離,低著頭從城垛間發射弩箭總會吧。

    為啥要低著頭呢,這就是洪濤設計那頂被稱作大宋史上最醜頭盔的緣由。草帽一般大小,把頭再一低,就算下面有箭矢射上來,只要不能射穿兩毫米厚的鋼板,也就是聽個響,屁用都沒有。

    發射完弩箭把身體往城牆或者土坑里一坐,該上弦上弦該休息休息,需要射擊的時候大帽子就又出現了,對方只能幹看著,沒招儿!

    你要非說還有個縫隙可以被敵人射中胳膊啥的那就只能忍著,打仗哪兒有不受傷的啊,盡量減少罷了。

    洪濤的行頭更全,四名士兵舉著一面箱車的車板走在前面,他和宸娘背著手和逛街一般跟在後面,即便有箭矢從城外射進來也拿這種箱板沒轍。

    “還看啥啊,最大射程先招呼一波,這麼多破磚爛瓦,不扔還指望抱家去?對了,把每個皮兜里裝兩顆火油彈。”剛路過投石機,洪濤突然招呼前面的士兵停住了腳步,衝著投石機邊的士兵招呼了一嗓子。

    “大人,您怎麼上來了?”黃蜂也不是樂意正面對敵的性格,洪濤走上城樓時他正躲在射擊口後面向外張望呢。

    洪濤也湊在射擊口側面向外張望了張望,在汽燈的光芒下,護城河裡像煮餃子般的漂滿了人,正在試圖登岸。可惜城頭上的弩箭太密集,又沒有己方的弓箭手掩護,誰先爬上來誰就是死。

    這些人沒有呼喊、甚至中箭之後的慘叫聲都盡量放低,全然不顧死傷,還是一層一層的往上爬。至於說洪濤在河里布設的魚鉤,早就不知道鉤在誰身上了,除了預警之外真打起來沒半點作用。

    “小號吹的那麼響我還能睡著?嘖嘖嘖真是凶悍,都被發現了就不能天亮再攻城嗎?來看看他們到底來了多少人,天靈靈地靈靈,王母娘娘快顯靈”

    對於古代軍人的凶悍程度洪濤已經有點麻木了,他更想知道外面到底有多少人,可惜汽燈的光芒真傳不了那麼遠。算計著投石機的準備時間差不多了,又開始裝神弄鬼。

    話音剛落,背後就傳來了投石機的發射聲,呼吸間城外幾百米處就爆出了幾團火焰,火油彈炸了。

    原本這東西爆燃之後能濺射好大一片,可是由於下面的人員太密集,擋住了火油濺射的面積,火焰都顯得小了許多。

    “我靠,都是屬蚯蚓的吧,有沒有五千人?”接著火焰的光亮洪濤總算看到了城外的部分景象,至少四五個方陣,黑壓壓的都是人。幾發火油彈扔的真準,或者說對方真倒霉,全都扔到人堆裡了。

    “這只是他們的前軍,後面應該還有更多,末將看到了不少旗幟”黃蜂不光身手矯健,眼神也挺犀利。

    “停止射擊,讓他們過來,準備火油彈,就當是本官的見面禮了。”敵人數量多寡倒不是洪濤太關注的,既然要來就不會少。光用弩箭射殺效率是高,但場面不太給力,離遠了也看不清,無法給敵人造成心理上的震懾。

    不管城上的人射不射箭,護城河裡那些西夏士卒都必須往上沖,只要沒有撤退的號角聲,誰不往前也是死,這就是白馬強鎮軍司的軍規。

    突然沒有飛矢了,護城河裡的西夏士卒順利的登上了河岸,開始往城牆下聚集,一架架長梯也送了過來,很快就搭上了城頭。

    可惜的是這些勇敢無畏的士兵永遠也爬不到頭了,城牆上依舊看不到人,但突然扔下來一片小火星。

    那些火星落地之後猛的爆裂開來,燃起一人多高的火焰,連同人、梯子、兵器甚至城牆一起熊熊燃燒著,不管你是在地上滾還是跳進河水中,冒著黑煙有刺鼻氣味的火焰就是不滅,藉著人油還越燒越旺了,很快就把北城下面燒成了一條火線。

    這時蹲在城垛後面的新軍士兵又活了,依舊是低著頭一起一伏,像機器人般向愣在河中的西夏士兵發射著弩箭。

    白馬強鎮的士卒不怕死,也不怕頂著敵人的箭羽攻城,但他們怕這種從未見過的景象。少說也有幾百人啊,現在全成火苗了,那股子皮肉被燒焦的味道已經蓋過了刺鼻的煙霧。大聲的哀嚎再也忍不住了,頓時響徹了河岸。

    “嗚嗚嗚”遠處終於傳來了低沉的牛角號聲,夏人來的快撤的也快,轉瞬間除了河岸上依舊在燃燒的人蠟和河面漂浮著的屍體外,只剩下噼劈啪啪的火苗聲。

    “若是敵人不再發動進攻,待火焰熄滅之後派人坐吊籃下去把弩箭收集來。看樣子苗大人的補給車隊恐怕來不了第二次了,我們能省著點就省著點,天知道這場仗要打多久。”

    洪濤也算是經歷過一次守城戰,他覺得敵人不會再發動夜襲了。這種戰法是適合偷襲和玩命,既然偷襲不成,又是剛剛抵達,也不太會玩命。應該只是一種試探性的進攻,真正的戰鬥得從明天白天開始算。

    第二天拂曉,洪濤終於看清了城北的敵人的全貌,大概兩里之外黑壓壓的一條線全是軍帳,還有拒馬和旗桿,到底有多少人看不清。

    黃蜂也沒這種經驗,倒是一位新軍士兵給出了答案。他按照對方軍帳的數量估算了一下,至少六個軍,以北宋禁軍的規模,差不多三萬人以上。

    這還不是全部,天一亮南城的王大就在西南方向也發現了一片軍寨,人數和北面的敵軍差不多。很顯然昨晚他們就已經到了,只是沒有像北面的敵人那樣試圖偷襲。

    “這可能是西夏軍隊裡最善於攻城的一支,花樣兒真多啊。”

    在望遠鏡裡洪濤彷彿又到了馬尾城上,南邊這支敵軍不慌不忙,正在組裝攻城器械。但是和嵬名阿吳的軍隊比起來他們好像更精於此道,光攻城梯就有好幾種,距離太遠看不清結構。

    幾萬人一起勞作速度會非常快,剛剛吃過午飯,洪濤正打算睡個午覺,城樓上的銅號又嚎了起來,還是三面城牆一起叫,只有東城沒聲兒。

    “誰知道這是啥玩意?”洪濤這次登上了西門,想看看是不是又來新的敵人了,結果發現西南方的夏軍胃口很大,他們打算從兩個方向發起進攻。遠遠的看著那些高高矮矮的器械,洪濤只認識雲梯和衝車。
mk2258 發表於 2018-10-7 20:55
354 旋風砲和人質





   

    “禀官人,平放的梯子叫對壘,也做壕橋,傳自漢末,上下兩層寬梯打開後可做橋樑渡河。本站箱車一般的叫做轒輼,上覆厚板皮革,可防落石熱油。人在裡面推動前行,至城下挖掘之用。高高的是對樓,夏人稱作革洞,由木板或厚牛皮四面遮蓋,弓弩不得傷。靠近城牆後士兵可站在頂樓與守軍對射,也可通過跳板登城。”

    還真有人知道,一樣一樣的給洪濤講解,不光名稱、歷史明確,還知道結構和歷史,且口齒清晰、言簡意賅。

    “把麵具掀開……你是老幾?”答話的人個子不高,聲音清脆,穿著板甲帶著面具頭盔,還舉著一架望遠鏡。

    這身打扮的只有青年團,洪濤看著頭盔裡的小臉真認不出來到底是王幾,女孩子一旦把頭髮包裹起來再穿上盔甲,和平時完全不是一個摸樣。

    “是小七……”為了讓自家官人看清楚點,王七動手要摘掉頭盔。

    “別,這麼戴著挺好,注意安全。你不是在湟州幫許學監授課,怎麼跑到這兒來了?”

    怪不得自己認不出來呢,原來是王七。她算是這群孩子裡最愛學習的一個,也是許東來最喜歡的學生。因為別的孩子都不太愛讀經史典籍,唯獨她看的下去。

    “……”估計王七故意把麵具放下來就是怕洪濤發現,現在傻眼了,不由自主的就往王大臉上看。

    “又你是背著官人幹的好事,她當老師好好的為何非要上陣廝殺!”

    這一眼就讓洪濤明白了,肯定是王大暗中安排的。她恨不得把兒童團、青年團都帶上。不是想讓弟弟妹妹們送死,而是覺得這樣學習進步最快。

    “……不光王七來了,湟州班十歲以上的學員也都在隊伍中,我安排他們到各隊聽用……”已經漏了餡,王大索性就不瞞著了,單腿往地上一跪,來了個先斬後奏。

    “嘿我個暴脾氣!待回到馬尾城,全城的茅坑都歸你打掃,滾蛋!”洪濤抬了抬腳,沒捨得踢;抬手看了看王大腦袋上的頭盔,下不去手。還不能馬上軍法處置,少了王大這個戰爭販子,新軍戰鬥力立刻就下降一成。

    “投石機裝彈,挑大石頭!”王大算是摸透了這位養父的脾氣,只要別犯大忌,小錯一般都是雷聲大雨點小。而且記性特別差,自己表現好點,懲罰可能就忘了。

    有王大在這裡指揮,洪濤連投石機的打擊效果都沒看,就帶著宸娘往北城去了。昨日夜襲的那支西夏軍隊很凶悍,北城還是不太放心。

    這兩支西夏軍隊還挺協調,進攻幾乎是同時發起的。不過北城的軍隊在攻城器械上有明顯區別,除了雲梯和對壘之外,只有一種很特別的設備。

    它馱在駱駝背上,是個不到兩米高的架子,大概有二十多具,不知道是做什麼用的。但洪濤有了大致的猜測,沈括曾經介紹過西夏有個潑喜軍,使用一種安置在駝背上的小型投石機,叫做旋風砲。

    “先用投石機打一打,其他人藏好,放他們靠近點,本官想看看這些架子有何用。”城牆上的攻城弩已經準備好了,還沒發射就被洪濤叫停。

    洪濤的好奇心又上來了,他怎麼想也想不通這麼一個破架子能有啥用。一旦攻城弩火力太猛,人家退回去自己豈不是看不到結果了。

    “打中了、打中了,官人,又打中一個!”一大一小躲在城樓裡用望遠鏡探頭探腦,每當有西夏士兵被磚頭瓦塊擊中就會引來宸娘的歡呼。

    這種古代的超視距遠程打擊讓夏人的隊伍有點騷動,都看不見武器的樣子,天上就飛來了一片磚頭,砸上誰也是骨斷筋折。

    為此他們都仰著頭走路,時不時還有被腳下坑洼絆倒的,隊形難免有些散亂,氣得每隊的指揮官騎著馬輪著鞭子這頓咋呼,玩了命的約束著手下兵將保持隊形。

    “失策啊,要是能弄上百具投石機,給敵人下一陣板磚雨,估計都用不上弓弩了。”可惜的是投石機數量太少,發射頻率還慢,只能起到一種心理上的震懾,實際效用並不大。

    “嘣嘣嘣……啪啦……啪啦……”投石機剛扔了三輪,敵軍前鋒就已經摸到了護城河邊,突然響起一片悶響,然后城頭上也跟著響起了一片撞擊聲。

    “就這個?還旋風砲?真不如做點大彈弓子好用呢……”扔上來的是啥呢?城樓的射擊孔裡飛進來兩個,洪濤撿起來看了看,認識,學名叫做鵝卵石,俗稱石頭子兒!

    旋風砲是啥洪濤終於看明白了,它就是一種扭力式投石機。後世電視上演過這種機構,它不用人拖拽、也不用重錘蓄力,而是把投送臂短端絞在一束動物筋或者頭髮中,就像擰麻花一般把筋發擰緊,利用彈性讓投送臂拋射重物。

    它的優勢就是可以做的相對小一些、輕一些,便於攜帶,發射速度快。缺點也很明顯,筋發的做功效率不如槓桿,所以投送質量和距離都小。

    扔上城頭的鵝卵石只有小孩拳頭大小,投送距離不過百多米,就算一次能投送好幾塊也不具太多破壞力。用在平原對付輕裝甲目標還有點效果,用來攻城只能算聊勝於無,反正對新軍是沒啥用。

    “大人,他們正在架橋渡河!”黃蜂見到洪濤光看熱鬧,以為他忘了打仗的事兒,忍不住出言提醒。

    “我這麼大眼睛還看不到他們架橋?別慌,人家是有備而來,總得把招數全用出來,知己知彼才好應對。傳令下去,把那群夏人高官的家眷綁在城頭上,國相的孫子留下。”

    忘了?這得多寬的心。洪濤只是想長長見識,學習學習古代的陸戰技法。一頓火箭射出去容易,敵人連城邊都靠不上,屁也學不到。

    “……這麼做有傷大人的聲望,要是被御史知道,免不得又得彈劾……”對於駙馬的命令,黃蜂有些猶豫,甚至打算勸說放棄。

    “本官有個屁的聲望,不信你下去問問那些西夏士卒,有幾個認識本官的?只要你不說,御史就不不可能知道,是不是這個理兒?”

    經過和大宋禁軍、廂役、以及當地官員這兩三年的接觸,洪濤覺得宋人之所以打不過夏人和遼人,馬匹當然是個重要因素、軍事理念也算,但還有一個方面以前好像沒人關注,它就是道德水準。

    宋人的道德水準相對高,尤其是知識分子,他們總是以聖人為目標,即便達不到也努力爭取。可是戰爭裡好像用不上道德,更用不上公理,正是因為這兩樣準則談不攏,才會有戰爭,反過來再遵循它們去打仗,這不是逆流而上嘛,不合邏輯。

    打仗不是奧運會比賽,更像是流氓小混混打架,誰出招陰損毒辣狠,誰就更容易占便宜。什麼不許打後腦、小腹,為了贏扣眼睛、咬耳朵都得用,哪兒有規則啊。

    只要贏了,你想怎麼描述戰爭過程就能怎麼描述,本來是靠偷襲一腳踢爆了對方卵蛋,也能說成是一記下勾拳擊中了對方下巴,贏得漂漂亮亮,誰會反對呢?

    “別堵嘴,讓他們罵,誰停嘴就在背後用弩箭扎一下。我倒要看看下面的將領到底會不會把他們太后的侄孫、國相的孫子射死。”

    很快那十多個婦孺就被帶上了牆頭,每人一個垛口綁得結結實實,為了更顯眼還豎起幾個大木板,上面用西夏文和漢文寫明了這些人的身份。

    她們除了大聲叫罵之外就只能哭泣了,城下都是同族和同胞,平日里看到都要向她們行禮,現在卻握著她們的小命
mk2258 發表於 2018-10-7 20:56
355 攻防戰





    這樣做確實有點用,首先就是逼著旋風砲停止了射擊。這種小型投石機是散射,操作它們的士兵們也看到了城頭的木牌子,正在做思想鬥爭,到底該不該把國相的家眷打死呢?

    然後就是攻城的西夏士兵做出本能反應,他們寧可多挨幾箭也要避開城頭上這些人,專門找沒綁人的城垛攀爬。

    可是失去了旋風砲的掩護,城頭上的守軍可以明目張膽的站起身射擊,還瞄準,一時間西夏進攻部隊的死傷又多了起來。護城河幾乎就成了天塹,河岸上的屍體一層又一層。

    “嗚嗚嗚……嗚嗚嗚……叭叭叭……啊啊啊……”大概半個時辰過後,夏人又吹響了號角,這次不是撤退,旋風砲突然恢復了發射,鵝卵石打到人質身上、頭上,馬上就引來一片慘叫。

    “看到了吧,人在打仗的時候就不是人了,就算國相梁乙埋站在下面,為了勝利他也得下令射殺親人。想講道德就盡量避免打仗,仗一旦打起來了就忘掉這個詞兒吧。攻城弩準備,集中射殺浮橋上的人。”

    如果西夏將領真的不去傷害這些婦孺的性命,洪濤反倒會覺得很失望,因為遇上了一位不合格的指揮官,打贏了也沒什麼值得高興的。

    攻城弩一開動白馬強鎮軍司的渡河士兵又倒霉了,對壘一共沒幾架,想過河只能從上面通過。隊形一密集就會被攻城弩重點照顧,想一次只射一個人根本不可能,必須一串一串的來。

    洪濤是壞到骨子裡了,能用火油彈把浮橋封鎖偏不,就這麼一串一串的讓人命在鮮血飛濺、骨肉橫飛中消逝。

    他覺得這種場面比較刺激,不是對自己,而是對西夏士兵。這又是在做一個實驗,有關人性的。

    他想看看人性裡懦弱的一面在這種情況下可以堅持多久不爆發。就算再堅強的人也會有個門限,超過限值依舊會崩潰。

    “黃蜂,這幾輛小車不能放過,靠近之後用火油罐燒了它,其餘的人繼續待命。”

    第一批過河的不是人,而是王七描述的轒輼車。現在洪濤已經變成一位稍有經驗的主帥了,知道什麼東西對城牆危害最大,立刻下達了命令。

    轒輼車確實很堅固,過河的時候挨了兩下,攻城弩都射不透。但它畢竟是木頭和皮革做的,鐵板都能燒軟,在火油面前坦克都不敢說不怕。

    此時城下西夏弓箭手突然發難,向城頭髮出了密集的箭雨,不光把那些被石彈打得半死的婦孺射成了刺猬,還壓制住了新軍的弩箭密度。

    然後真正的殺招來了。只見一根一根的繩索飛了起來,前端是個四爪的鐵鉤子,正好可以鉤在城頭上。

    渡過了護城河的西夏士兵就像排隊一般,沿著繩索飛快的向城頭攀爬。他們吸取了昨晚的教訓,每隊間隔十數米,這樣就不會一燒一大片了。

    “馬蜂窩封鎖護城河北岸,砍斷繩索用弩箭射擊。”洪濤覺得自己差不多看明白了,這支西夏軍隊除了凶悍之外,在攻城戰術上真沒南邊的夏軍深厚。既然要學就得找高手,下完這個命令就拉著宸娘下了城樓。

    別看洪濤不是位合格的陸戰指揮官,但卻具備一眼就看出打哪兒最疼的眼光。當北城被一片白煙籠罩之後,正站在護城河北岸掩護登城部隊的弓箭手就倒霉了。

    百十米的距離真是轉瞬即到,大部分人都沒看清城頭上冒煙的是什麼東西,就已經被呼嘯著飛行的巨箭穿透。

    強大的慣性會帶著他們向後跌到,然後撞到後面一排弓箭手,同時也把後背露出的鋼製箭頭捅進了同伴的胸腹。

    失去了弓箭手的掩護,鉤住城牆的鉤子就成了砧板上的肉。皮和麻混合的繩索再被浸濕是很堅韌,但架不住新軍士兵每人都有一柄鋼質行軍鍬。

    這玩意是洪濤按照後世的樣子設計的,去掉了多餘的扳手,但斧、鋸和刀的功能都在。掄圓了一下,不光繩索會斷,城磚上都會出現一道深深的痕跡。

    那些馬上就要攀上城頭的西夏士兵就像斷了線的風箏哀嚎著摔了下去,一摔就是一串兒。一部分摔傷了,一部分沒事兒。

    但接下來就不會沒事兒了,一波又一波的弩箭在如此近的距離上差不多是百分百命中率,即便再不怕死此時也只能選擇逃。

    可是往哪兒逃呢?浮橋已經被燒成了火球,唯一的生路就是跳入水中。於是這條十米寬的護城河就成了死亡陷阱,在水中游動的人體更容易遭到射擊。

    而且游到對岸還有一米多高的斜坡需要攀爬,最終能逃出生天的寥寥無幾。有些士卒爬到最後根本就沒力氣了,只能眼睜睜看著城頭上的宋軍端著勁弩向自己瞄準,然後被釘死在泥濘的河堤上。

    此時洪濤已經到了南門,這裡的西夏軍隊已經被打退一次,護城河上正有幾座燃燒的浮橋和倒塌的雲梯。但屍體真沒有北城多,從這一點上看王大還是沒得到真傳,坑挖的不夠大,心眼也不夠黑。

    “呵,這個大傢伙挺給力,快快快,瞄準了打,別讓它過河……哎呀,怎麼又沒打到,去去去,給本官裝彈,看我給你來一下!”

    敵人一看雲梯進攻受挫立刻改變了戰術,用弓箭手掩護著三台革洞打算強渡。這玩意正面和側面都有厚木板遮蔽,用弩箭射擊沒啥用,還得用火油彈招呼。可惜城樓上的弩手射擊了兩次都沒打正,洪濤看得手癢,打算親自操作。

    “不許,官人說過各司其職,將軍輕易不能以身犯險!”操作攻城弩並不是一點危險沒有,城下射上來的箭矢非常密集,即便有弩盾遮擋照樣有弩手被射傷了胳膊腿。

    宸娘一看自家官人要出去親自上陣,立刻擋在門口,雙手往腰上一插,理直氣壯的提出了抗議。

    “官人沒說過要以身作則的事兒?”洪濤這張破嘴說過的話太多,他自己都記不住。

    “……說過,官人說那是二傻子!”宸娘很認真的想了想,居然承認了。

    “大人、大人,射中了!”弩手的歡呼救了洪濤,否則他都不知道該如何接話了。

    三台革洞很快也變成了巨大的火把,它們能抵禦弓弩和石塊攻擊,卻無法抵抗高溫油料的燒灼。就算躲在裡面的西夏士兵頂著弩箭射擊,不斷把盆裡的泥水潑到革洞上也依舊不能阻止火勢蔓延。

    在付出了上百條生命之後他們終於放棄了努力,連滾帶爬的從革洞中鑽出來拼命向後跑,可惜能活著回去的沒幾個。

    連續兩次進攻受挫,西夏指揮官並沒氣餒,他又祭出了第三招,土攻!

    在厚木板的掩護下,一群又一群的士兵開始挖掘泥土向護城河里扔,這是要生生把護城河填平。

    別看招數笨確實挺管用,面對厚木板新軍士兵手裡的武器基本就沒用了,土正是克製油料著火的正確姿勢。只有城裡的投石機很有點作用,但命中率太低,乾脆也歇了。

    “讓他們慢慢挖吧,我去休息會兒。”攻城戰轉眼變成了建築工地,洪濤覺得索然無味。這得填到啥時候去,別耗著了,估計晚上也不得休息,還是抽空閉閉眼吧。

    笨辦法之所以稱為笨,肯定有其笨的一面,速度太慢了。這一挖就到了黃昏,護城河剛被填出一個內探了四五米的斜坡。要是上萬人徹夜施工的話,估計明天早上差不多就能有三個四五米寬的土橋了。
mk2258 發表於 2018-10-7 20:56
356 殺紅了眼





   

    但這是理論上的,越靠近城牆,木板後面的人就越容易受到弩箭射擊。本站對方的弓箭手又不敢靠近城牆三百米之內,只能眼睜睜看著城牆的弩手大模大樣的瞄準。

    每前進一米都得付出幾十條人命,要想填出一道足矣容納大規模衝鋒的寬闊通道,至少得耗費上千人的性命。然後呢,還是爬不上城牆。

    最先選擇休息的是北面的攻城部隊,他們的戰術太單調,完全靠人命往上堆,若是換成普通宋軍,確實可以換來不少傷害。

    但新軍的武器太犀利,根本無法靠近,連對射的可能性都不存在。打了一整天,黃蜂的手下只陣亡了一名,傷了十多名,無一例外全是被流矢射中的。陣亡的那位命太背了,居然被一支透甲錐鑽進了面具縫隙,深深的紮進了眼睛。

    而在城牆和護城河區域至少躺著一兩千具夏人的屍體,這還不算投石機的戰果。要是這麼消耗下去,首先完蛋的肯定不是守城部隊。

    南邊和西邊的西夏軍隊比較會打攻城戰,他們並不著急登城,依舊在挖土填河,並且趁著夜色把三撥人變成了十多波,弓箭手也敢往前湊了,開始向城內拋射火箭。

    夏人的火箭很原始,就是在箭桿裹上蘸了動物油脂的羊毛,點燃之後再發射,越過城牆攻擊城內的人。其實主要目的不是人,而是建築。

    古人沒有煤氣罐和燃氣灶,每家每戶都要囤積柴草做飯燒水,一旦這些東西被火箭引燃,城內就得救火,只要一亂外面就有可趁之機。

    但這種火箭的燃燒能力太弱,有些在空中就熄滅了,就算掉下來,上去一腳也能踩滅。不過城內的新軍士兵沒一個人去踩,就這麼看著火箭燃燒到自己熄滅,該吃飯吃飯,該睡覺睡覺。

    因為城內已經沒啥可燒的了,外城的低矮房屋都快拆光了,所有木柴稻草都堆在藏兵洞裡。內城倒是還有點宮殿,可惜夏人射不了那麼遠,射到了也沒啥用。

    宮殿都是青磚碧瓦,裡面的易燃物早就被青塘兵搶光了,地毯都沒留一塊,豈是幾個小火苗就能點燃的。

    洪濤的晚飯是羊肉串,內城關著蔣二郎掃蕩來的上千頭牛羊,也沒有草料可以餵,能多吃就多吃,否則越餓越瘦。

    可是士兵們對牛羊肉的興趣都不大,就喜歡吃那些破罐頭,只是在中午沒轍的時候才很不情願的湊在一起用頭盔涮羊肉。其實宸娘也想吃罐頭,但在這個問題上她拗不過洪濤,只能也跟著吃肉。

    “你們幾個吃完了就活動活動,去找點破木頭點幾堆篝火。人家這麼努力,一點效果都沒有豈不掃興,注意點別讓流矢傷到。”

    一邊在炭火上烤著自己的羊肉串,洪濤的腦子也沒閒著。他覺得不害害人就渾身不舒服,不讓自己直接害人,那間接的也成,反正是不能閒著。

    城內起火了,還有噪雜的喊聲!這讓夏人的攻城部隊非常鼓舞,火箭射得更加起勁兒了,真有點像下雨,還是火雨。

    城內呢?正有兩隊新軍士兵頂著門板比賽誰在箭雨裡跑得快,其他人則去帥司大人那兒下注。洪濤覺得吃完了晚飯就睡覺太早,乾脆發明了一項與官兵同樂的小說,順便做了一把莊。

    在新軍的軍規裡嚴禁賭博,任何形式的賭博都不許。可這次是他帶頭賭,還美其名曰練習膽量。啥叫只許州官放火,他就是。可是這些加油聲被城外的夏軍當成了救火的聲音,很有些歪打正著的意思。

    待到洪濤想睡覺的時候麻煩又來了,城外傳來了鼓聲、號聲,但沒人進攻。來回折騰了兩次洪濤立刻明白了,這是騷擾戰術啊。

    敵人想干擾內城守軍的休息,一天沒事,連著兩三天睡不好後遺症就會體現出來,等於變相的消弱了防禦力量。

    “傳令下去,不當值的軍卒一律進入藏兵洞,把耳朵塞起來,必須睡覺,誰不睡打三軍棍!”招數依舊很笨,但同樣無解,只能以笨對笨。

    打仗就和做生意差不多,市場不好的時候就得忍,賠錢也得忍著。不用比誰強,只要耗趴下一部分同行就算賺了。

    第三天,涼州城迎來西夏朝廷派來的談判使節,訛力命就回來了。跟著他一起入城的還有七八個西夏人,為首的叫都羅銑,是都羅尾的族人兼幕僚,奉了梁太后的旨意,全權代表西夏朝廷來談判的。

    “把他們幾個連同那位孫子一起掛到城牆上去,木牌寫大一點,註明了孫子的身份,還有這位都羅大管家的身份。”

    前天之所以沒把梁乙埋的孫子也一同綁在城牆上,就是想留訛力命一條命。現在他回來了,還談個毛的判,兒子、孫子沒了可以再生,實在不成偷偷抱養也成,但涼州城丟了西夏就會沒半條命,這個道理自己明白,想必梁太后和梁乙埋應該也明白。

    其實她們姐妹倆已經用實際行動回答了自己,她們並不打算用涼州城換這個孫子,只是假意等待談判,然後偷偷派兵前來偷襲。現在看到偷襲不成,才又把談判這個藉口祭了出來。

    “恐怕以後任何西夏城主都不會再向大人投降了,屠城的惡名已經算到了大人頭上,再加上一個隨意殺戮使節,不如還是放了他們幾個人,這樣做對大人並沒好處。”訛力命和黃蜂一樣,對這種行為不是太看好,只是理由不太一樣。

    “兇殘有時候也是一種武器,仁慈的事兒由別人去做,本官這個惡名算是背定了。去吧,到北城把黃大人替換下來,缺個隨時都能替本官檔箭矢的人還真不太放心。”

    訛力命這樣說顯然是在興慶府聽到了什麼,如果不是西夏朝廷故意傳播,涼州城被屠的事兒不會這快傳到民間。那位梁太后確實是個人物,居然都知道利用輿論武器了。

    面對這種流言唯一的應對就是不搭理,真沒必要改變,因為不管你如何改變流言也不會停止,白費力氣。

    梁太后會玩這種攻心戰,洪濤難道不會嗎?必須會,從梁乙埋的親孫子被綁上城頭那一刻起,攻心戰就已經開始了。

    西夏指揮官下不下令都是中招了,不下令射殺就無法進攻,攻不下涼州城不管這個孫子是死是活都是罪責。下令射殺吧,不管涼州之戰的勝負如何,這位將軍和梁家的關係都會出現縫隙,很難再互相信任。

    最終這位指揮官還是下達了射殺命令,從這一刻起,涼州建城以來規模最大的攻防戰才算正式開始。

    填了半天加一宿,南門外的護城河終於被填出一條三十多米寬的土路,雖然踩上去還是有點鬆軟,但畢竟沒有水了,鋪上厚木板照樣可以載重。

    然後夏軍就開始了瘋狂的人海戰術,各種攻城器械一起上,從貼著地面的轒輼車到高高聳立的革洞車,不高不低的是雲梯,還有不少抓鉤。

    戰鬥強度上升了不止一個檔次,但戰果依舊寥寥無幾。新軍的火箭、霹靂彈、火油彈都是范圍性殺傷武器,人越多效率就越高。

    就連投石車也能通過改變鋼梢尖的角度調整投送距離,昨天沒使用的大塊石頭這回算是用上了,一砸就是一片,碰到誰誰完蛋。

    如此立體的打擊方式,別說原本就不太善於攻堅的西夏軍隊,就散把大宋禁軍裡的精銳調上來,也是白白葬送大好性命。

    唯一能換來的就是城內的箱車一輛輛變成了空的,但每輛箱車裡裝載的武器,都會消耗掉對方幾十、幾百的生命,怎麼算怎麼賺大發了。


mk2258 發表於 2018-10-7 20:56
357 巍然不動





    整整一天,從天亮到天黑,兩個方向的西夏軍隊都在不要命的狂攻,退下去一批又新上來一批。但哪一批也登不上城頭,能摸一把城牆就是勇士了。

    城下已經看不到地面了,全是屍體,一層摞一層,最厚的地方就是剛被填埋的那段護城河。這裡最適合遠程武器打擊,在火箭、攻城弩、霹靂彈、投石機、鋼板弩的全方位覆蓋射擊下已經成了一座四五米高的肉坡。站在坡下面都看不見城牆,只能看到自己同伴的屍骸。

    如此慘烈且毫無勝算的進攻已經超出了夏人的預期,心情一變行動也跟著變了。從下午開始攻城部隊裡就出現了逃兵,剛開始還是個別人,統統都被後面的督戰隊射殺。

    可恐慌比瘟疫還可怕,它的蔓延速度接近了光。再往後就是一批一批的攻城部隊出工不出力,喊的聲音挺大,一波火箭之後掉頭就跑。督戰隊也沒轍,全殺了誰打仗?

    但填埋護城河的工程一直沒停,這一晚北面的夏軍也成了工程兵。在白天的戰鬥中他們損失的比南面還大,護城河都已經被屍體填滿了。這倒省事了,再往上蓋一層土差不多就能過人,省去了很多工程量。

    “敵人的士氣沒有剛來時候旺盛了,可咱們的彈藥消耗量也快接近三成。從明天開始不要再隨意射擊,只要敵人後撤就用投石機招呼。石頭不夠用就去拆內城的宮殿,再不夠連內城牆都拆嘍。你們別光顧著指揮殺敵,還得把彈藥消耗統計一下,以後我們就知道大概的攜帶基數了。”

    晚飯的時候,洪濤改吃牛肉了,肥牛火鍋,還把不當值的軍官都叫了下來,一邊逼著她們也吃牛肉,一邊安排著後幾日的戰術。

    新軍沒有了彈藥比農夫強不了多少,連近戰武器都沒配備,只有一把匕首和一柄行軍鍬,近戰能力接近於零。食物和水倒是不用擔心,光這些牛羊就能吃一個月,城裡的水井有十幾口。

    “不知道烏鞘嶺那邊怎麼樣了,末將趁夜去看看?”自打西夏軍隊抵達,涼州城外的特種兵遊騎就撤了。

    雖然東面和東南邊至今未發現敵軍踪影,但可以想像出來,通往烏鞘嶺的驛道肯定不通了。黃蜂對自己的能力很有信心,他覺得可以突破夏人的封鎖到烏鞘嶺求援。

    “西夏軍隊就善於圍點打援,烏鞘嶺關隘有苗魁守衛本官放心,一旦他下了懸崖估計就離死不遠了。那裡一旦被夏人佔據咱們就真成了孤軍,你這是個餿主意!”也就是黃蜂這麼說,換個人洪濤就得把筷子扔過去。和敵人一伙的吧,這不是給自己挖坑嘛。

    “別擔心,夏人也是肉長的,他們這兩天半的傷亡已經接近了四成,本官看過大宋幾十年來的戰報,好像還沒一支西夏軍隊包括遼軍能在損失過半的情況下保持戰鬥力。咱們有點困難,他們更難。本官用梁家孩子的命激怒他們就是為了盡可能的殺傷,免得他們用涼州城釣魚。現在他們想撤也撤不了,既然殺了梁家孫子,那就必須拿下涼州城,否則回去也是死!”

    洪濤不能親手殺敵,但這幾天也沒閒著,數人頭還是會的,察言觀色更拿手。以他的判斷,這兩支西夏軍隊已經成了強弩之末,像今天這樣的強攻最多再堅持一兩次,且強度不可同日而語。

    士氣,或者叫心氣這玩意一旦低落就很難再快速提起來,所以後面的彈藥消耗量也會跟著下降。當然了,假如西夏朝廷又派來了大量援軍,而北宋朝廷的援軍依舊不到,剩下的彈藥還真是抗不了幾天。

    這倒不是當初託大帶少了,而是計劃趕不上變化。原本指望讓青塘兵打頭陣的,誰想到一言不合就下了殺手。可是為了將來不得不這麼做,留著董氈不光沒好處,搞不好還會成為敵人。

    “彈藥的事情不要對任何人講起,誰說了誰就是通敵,立斬不饒!”大部分中層指揮官都是青年團出身,她們還真不怎麼擔憂,只要洪濤說沒事兒就覺得沒事兒。

    但王大並不太信任那些由特種兵和蕃兵出身的軍官,覺得有必要補充一句。敵人的士氣低落是好事兒,自己的士氣低了就可不怎麼美了。

    “嗯,確實需要留意,回去之後別苦著一張臉,多說說白天殺敵的場景。也不要有過多想法,本官認為朝廷的大軍已經在路上了,不出幾日就會抵達。到時候我們裡應外合,這點西夏軍還不夠填牙縫的。”

    王大的補充也提醒了洪濤,自己這種性格確實不太適合當主帥,主要是沒有指導員的潛質。

    此時最需要的是畫大餅而不是實情,哪怕只剩一箱車彈藥,也得豪情萬丈的說援兵就在三十里外,同志們,再堅持半天,勝利終將屬於人民!

    第四天的攻城戰又換了模式,看樣子夏人是真打不動了。他們的兵全是各族青壯,如此大的傷亡就算打贏了也是輸。族群裡少了這麼多勞動力,好幾年都緩不過來。

    但他們也沒放棄,而是換成了奴隸兵打頭陣,試圖用鄉情、親情擾亂守軍的心智,看看能不能找到機會。

    “這些就是擒生軍吧?也不知道是誰發明的此種戰術,居然還就管用,真邪門了。王大,你去北門幫本官盯著,誰敢臨陣退縮當場斬殺。本官就在此看看,我的軍隊裡有沒有聖人。聽我命令,瞄準了射,對面如果是誰的兄弟姐妹不忍出手請站出來,本官允許給他一個痛快。若是現在不吱聲,一會兒被本官發現手下留情,沒的說,直接扔下城去,看看你的兄弟姐妹們會不會繞你一命。把我的話傳下去!”

    這種戰術還真不是西夏人的首創,幾乎歷朝歷代都用過,也都有奏效的先例。洪濤很是想不明白,腦子如此幼稚的人也能當戰場指揮官?

    難道他不知道饒過對面的人,手下的士卒就得死嗎?此時別說對面只是同族,就算親爹親兒子那也得射啊,還得帶頭射,沒商量。

    其實這些奴隸兵裡宋人並不多,又不是在大宋境內打仗,西夏軍隊一時半會兒哪兒去找那麼多宋人。

    他們只是讓其他奴隸換上了類似宋人的衣服和髮型,看著像宋人而已,裡面肯定還夾在著不少西夏士兵,準備渾水摸魚。

    這是洪濤猜的,他才不管下面是誰呢,來了就招呼,只要是活的就不能忍。西夏將領一看這招也不管用,很快就收了兵,然後派出了一隊使節,打著那種要談判的旗幟走了過來。

    “這次官人能親自射擊了吧?附近沒有流矢。”看到這隊人洪濤又來興致了,打仗的時候撈不到機會,射幾個使節玩也成啊。

    “官人不打算聽聽他們說什麼?”宸娘倒是沒有阻攔,只是覺得這樣做有點不地道。

    “只要不是投降本官就沒興趣,光投降都不成,必須全部自殺,你說他們會答應嗎?”

    說什麼?愛說啥說啥,仗都打到這個份兒上了,就算西夏梁太后親口答應讓自己去西夏當皇帝,照樣也得射死。

    “……”不光宸娘在搖頭,周圍的士兵也都在搖頭。

    “這麼遠啊……誰嗓門大,去和他們聊聊,讓他們再走近點。”使節走到護城河外,看到城頭上沒啥反應就止步不前了。在這個距離上洪濤射中的把握不太大,必須不能丟了面子。

mk2258 發表於 2018-10-7 20:56
358 攻其必救!





    “嗨,幹嘛的?我家大人說了,近前答話!”馬上就有一個新軍士卒站起身衝著城外喊了起來。

    “我是夏國右廂朝順軍司都統軍仁多保忠將軍的使節,我家大人有菩薩心腸,不願看到……啊……嗖嗖嗖……啊啊啊……”使節還挺聽話,真的策馬往前過了屍體堆,一邊走還一邊仰著頭喊。

    他的嗓門可比新軍士兵大多了,漢話說的也不錯,每個字都能聽清。但洪濤沒打算讓他說完,這不是班門弄斧嘛,當著自己這個瞎話簍子編瞎話,太侮辱自己智商了。來吧,我讓你編!

    五個人五匹馬,一個能站起來的都沒有。以洪濤這一箭射得最準,從使節小腹穿入后腰穿出,又扎進了馬屁股,一支巨弩把人和馬連成了一體。其實他瞄的是腦袋,但這也不妨礙眾兵將為自己的主帥歡呼。

    有了這個先例,夏人再也不派使節了,下午又發動了兩次象徵性的攻勢,天還沒黑就偃旗息鼓,想來他們也累了。

    自打到了涼州就沒休息,又是砍樹又是當木匠,然後改行當建築工,還整天拼命,大晚上的都得敲鼓打鑼,啥體質也扛不住。

    要光是身體上疲累還能忍,精神上更沮喪。連續三天猛攻,各種能用的招數都用光了,手中的武器始終派不上用場。因為根本看不見敵人,可是自己人卻一死一大片。

    這種仗還怎麼打?現在西夏軍營裡已經充滿了火藥味,各族首領誰都不願意再去攻城,就連在西夏軍中很有威望的仁多保忠也有點彈壓不住了。再逼著他們去白白送命,估計自己人就先打起來了。

    “保義,拿不回涼州城,你我兄弟半輩子的榮耀恐怕要毀於一旦。繼續攻城的話,我們一族將死無葬身之地。這是老天降下的責罰,讓我等遇到了如此兇惡之人,命數也。”

    仁多保義黃昏時分就從城北來到了兄長的大營,不是敘舊,而是要來請教對策。白馬強鎮的二万精銳死傷近三成,一萬多負贍兵十去五六。

    由於這次來是搶時間輕裝疾行穿越了沙漠,所以攜帶的補給並不充裕,若是無法速戰速決,他就得考慮撤一部分軍隊回去進行補給了,或者先由哥哥這裡借用一部分。

    仁多保忠沒說借也沒說不借,看著夜黑中的那座不夜城,語氣裡全是絕望。

    “又不是我們兄弟沒出全力,誰覺得能打下涼州城誰可以來試試,到時候我甘願受罰!”仁多保義的性格比仁多保忠火爆,憋了好幾天的火氣無處發洩,一聽哥哥的話立馬就急了。

    “朝廷已無兵將可用,宋人五路大軍一起出擊,邊關戰事一日緊似一日,護衛京畿的兵力已經被抽調一空。若不是涼州兵馬大半去了仁多泉城攔截董氈,也不會落得如此地步。我們中了宋人的奸計,原以為有烏鞘嶺關隘守衛涼州會安然無恙,誰承想突然冒出如此一支宋軍,無聲無息的就把涼州攻克。為兄來之前心裡還有點責怪梁乙逋誤事,死不足惜。現在才明白他死得不冤,此等霸道的弓弩就算你我兄弟碰上也討不到便宜。”

    做為統領右廂半壁江山的軍事將領,仁多保忠對全面戰局了解的比弟弟清楚。此時西夏朝廷碰到了大麻煩,除非放棄整個西部國土收縮兵力,否則很難挽回戰局。

    但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西夏是由很多個党項、回鶻、吐蕃、漢人族群組成的國家,內部結構錯綜複雜,全憑軍事化管理維繫。

    平日里和對手旗鼓相當時還可以同仇敵愾,一旦進入逆境就容易意見不統一。比如說放棄西部大片國土,那會讓西部的各族群心生絕望。

    沒有了草場,就算這場仗打贏了,他們的族群也會成為無根浮萍,以後該如何生活?況且此時朝中又因為帝黨和後黨的爭權變的很不穩定,如此大的變故恐怕誰也算不清結果。

    其實就算西部各部落同意東遷,時間上也來不及了。只要涼州城和烏鞘嶺拿不下來,西部的各族就無法有效增援東面。

    誰敢拖家帶口的從涼州經過?就算涼州守軍不出來截殺,南邊可還有幾萬青塘騎兵呢。失去了涼州城這個據點之後,河西走廊的東段就成了漏勺,誰想來劫掠誰就來,攔都攔不住。

    再說宋軍也不是傻子,明知道涼州城到手了還不派兵來增援。野戰西夏軍隊不怕宋軍,可是有了城池的依託之後,數量、裝備明顯佔優勢的宋軍可就不太好對付了。

    一旦被宋軍佔牢腳跟,這一線的寨堡就會像草原上下過雨之後的蘑菇,一轉眼就冒出來一大片。到那時別說西部國土無法再拿回來,興慶府還能不能守住都是大問題。

    從涼州往東無險可守,且城池眾多,攻城對宋軍來講是熟練工,可是守城對西夏軍隊而言就不太拿手了。就這麼一座城一座城的爭奪下去,用不了幾年興慶府也得易主。

    “大哥派去烏鞘嶺的偏騎可有斬獲?”一提起涼州戰況,仁多保義也是無可奈何,但又不能不管不顧。唯一的希望就是能把烏鞘嶺拿下,這樣涼州城裡的宋軍就算死定了。

    “……那裡的地勢更難以攻打,昨日白浪族就已經返回,三千人馬只剩一千,通往關隘的幾百米山路已經被咱們自己兒郎的屍身堵死了。那裡守衛的是大宋天武步軍,宋人皇帝的親衛,看樣子這次宋人是要和我朝拼命了。”不提烏鞘嶺還倒好點,一提又惹來了仁多保忠的唉聲嘆氣。

    宋人多仁,只要不使勁兒擠兌,有事沒事兒再上表說幾句軟話,一般都能相安無事。這也是先帝奉行的一貫政策,親宋抗遼。

    可是自打梁太后掌權之後,西夏朝廷的態度就來了個一百八十度急轉彎,改成處處和大宋作對了。

    這下真把大宋惹急了,傾盡全力這麼一擊,立刻就看出了兩國的差距。合算以前宋軍並沒盡遣精銳和西夏作戰,至少沒把帶著火箭的軍隊派出來。

    雖然涼州城內的宋軍沒有任何旗號,但從烏鞘嶺的天武步軍推算肯定更精銳,否則怎麼可能讓天子衛率當輔兵呢。

    至於說到底是什麼軍隊,仁多保忠也猜不出來,他覺得很可能是從遼國戰場秘密調回來的。一想到這裡心底就更涼了,搞不好這次還有遼國的事兒。

    宋人從遼國邊境撤走精銳部隊,遼人不可能一點都不知道,可他們一沒趁機南侵、二沒透露消息攪渾水。這說明什麼?說明遼國和大宋暗中有勾結,是要聯手滅了西夏。如果這兩個龐然大物沆瀣一氣,西夏還真難逃厄運。

    “兄長不要過於懊惱,弟以為涼州不可取,不如南下烏鞘嶺。雖然那里關隘險峻,可嶺上守軍數量有限,只要不畏生死就有奪取的可能。正面強攻難以如願,還可從嶺背後攀援而上,用十個人換一個守軍有何不可?我們兄弟手中還有兵馬四萬餘,只要奪回烏鞘嶺,截斷涼州城援軍的通道,這座城早晚還是要拿下的,我就不信宋軍全能不吃飯!”

    仁多保義對政治沒什麼天賦,但做為領兵打仗的將軍還是很不錯的,沒有死心眼,也善於尋找敵人的弱點,出招還特別狠,居然要用屍體把烏鞘嶺堆下來。

    “……若是涼州守軍出城相救,我們則在半路截殺!妙妙妙,攻其不備、攻其必救,吾弟兵法又有精進。如此甚好,來人,喚各族掌兵議事!”

    仁多保義說的辦法讓仁多保忠喜出望外,這才是西夏軍隊的作戰風格,用起來是那麼順手,而且可行性很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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