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大宋有毒 作者:第十個名字 (連載中)

 
mk2258 2018-3-26 22:54:0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91 74751
mk2258 發表於 2018-10-7 21:00
379 大人,你面露凶兆!





    在吐蕃這個國家裡唃廝羅只是個分支,主要勢力範圍在河湟地區。在它的南邊、西邊還有不少吐蕃族群也都各自稱王互不統屬。

    溪羅撒做為一個有野心的首領,肯定不會滿足於只佔據河湟恢復當年唃廝羅的盛況。人都是這樣,完成了一個目標眼光就會看向遠方,永遠不會有滿足的時候。

    洪濤不打算讓他把眼光看向身邊的大宋,也不想讓唃廝羅一族往北發展,河西走廊必須由大宋控制。

    但總不能就讓溪羅撒老老實實在青塘窩著,別說他和自己只是合作關係,就算自己是他親爹也無法泯滅人的天性。

    既然管不住索性就別管,古人不是常說堵不如疏嘛。人的精力總是有限的,給他找點事兒乾,比如說一統吐蕃各族,重現吐蕃王朝盛況。估計他就沒功夫去琢磨別的了,老老實實在青藏高原這片折騰吧。

    難道說青藏高原對大宋不重要嗎?這得看和誰比。如果和遼國、西域地區比起來它確實不太重要。首先就是海拔高度,這麼高的地方,以目前的生產力水平根本不適合耕種。

    就算大宋費勁了九牛二虎之力把這裡打下來,如何管理呢?還得交給當地的族群首領。與其這樣,不如就讓一個相對比較聽話的吐蕃人管理。

    只要他不稱帝,大宋和吐蕃就這麼互相依存挺好。什麼時候把北面、西邊的麻煩解決了,什麼時候再琢磨到底有沒有能力完全消化這片高原。

    其實到了那個時候,比這裡更有戰略價值的地方更多,比如高麗、雲貴、交趾乃至東南亞,真沒必要和這片高原較勁兒。

    留著它作為一個屬國不礙事也不太麻煩,只要把周圍地區經營好,它也玩不出什麼花樣兒。

    溪羅撒對這個提議一百個同意,只要有了湟州的火箭,他的軍隊分分鐘能跨國青海湖西進,各族歸一真不比去搶別人的草場吃虧。想一想吐蕃各族在自己手裡再次完成了統一,睡著覺都能笑醒。

    至於說那位帥司大人想幹什麼,溪羅撒乾脆就不猜了,猜了也是白猜,沒一次能猜對的。比如這次打算親自帶兵出征,結果蔣二郎說帥司大人不讓,派個副手去就夠了。

    還特意提醒自己,青塘王這個座位依舊不穩,啥時候得到大宋賜封了啥時候再琢磨別的,現在趕緊上表大宋朝廷,多說好話,姿態放低。

    王厚是為數不多沒和駙馬吱吱歪歪蕃人不可靠的宋代官員之一,在這方面他應該是洪濤的前輩。王韶當年在熙河開邊時就和蕃人處理好了關係,拉攏了一批打擊了一批,這才取得了不錯的成績。如果光靠宋朝兵馬,累死也拿不回河湟地區。

    “這些青塘兵善於錦上添花,不可過於倚重。且吐蕃、回鶻、羌人之間世代聯姻,不可輕視。”

    不反對是不反對,該提出來的建議依舊要提,王厚特意在宴會之後找到駙馬,就他所了解的蕃人秉性詳述了起來。

    洪濤也沒反對,還讓宸娘拿著小本子重點記錄。這都是經驗之談,是別人拿命總結出來的,不管對不對也得尊重。

    這一聊就是大半夜,當兩人分手時東邊的天空已經泛起了一種青黑色,新軍士兵們也有起床拔營的了。

    “此去甘州路途遙遠,還望王兄多多保重。”兩人就在營門口拱手道別,王厚也沒什麼太多的不捨之情,這種生離死別他見慣了。

    “老大人血脈不太通暢,要少喝酒少動怒。家中如果有人陪伴,可經常去河邊垂釣以修身養性。朝中之事不可為就任它去吧,留著大好性命在將來總有用上的時候,不要急於一時。”

    洪濤倒是比較絮叨,他對王韶的身體比較擔憂。那個老頭脾氣有點爆,雖然經過這麼多年磨礪已經好了很多,但面對那些讓自己都忍不住發火的事兒恐怕依舊忍不住。如果他死了,對大宋朝和自己來講都是個損失。

    政客一抓一大把,沒了王安石還有孫安石、周安石,少了司馬光還有膀胱,但像王韶這樣有手段、有經驗、又有一腔熱血的官員真不多。

    洪濤帶著新軍和青塘兵走了,王厚卻沒有馬上離開,他還想多看看石灰的使用方法。別人會是別人的,如果能自己也會,就能讓皇帝更容易相信。

    這種東西看著不起眼,但真要能大量使用,不僅能讓大宋的邊防更加鞏固,還可以減少很多勞動成本,確實很神奇。

    五天之後又一支兵馬從烏鞘嶺方向疾馳了過來,帶隊的居然是秦鳳路都總管走馬承受公事王中正,手裡還拿著樞密院的旨意,點名要見湟州經略安撫使王詵。

    “帥司大人已帶隊西征,出發半旬有餘。”涼州守將苗魁對這位本來就沒什麼好感,經過湟州全境封鎖一事乾脆就是看不上他了。

    對於這種專門給領軍作戰將領背後使絆子的人,不光苗魁,連湟州禁軍都撇嘴。誰不是爹生媽養的,老子前線豁了命的和敵人作戰,你他娘的背後捅刀子,什麼玩意!

    帥司大人做事是霸道了點,手段也狠毒了些,但在一致對外的問題上很有邊軍氣質,很男子漢。再不是東西,也比這種吃裡扒外的沒卵子貨色強百倍!

    “誰讓他出征了!快快追回,朝廷旨意到!”王中正這個氣啊,臉都綠了。本來以為等到了朝廷正式公文,這位攪屎棍子就該滾蛋了,可是居然找不到傳達的人,這哪兒能忍啊。

    “王大人稍安勿躁,王詵確實率隊出征了,連本官也沒見到,好像也沒交待要去往何處。此地乃是敵境,茫茫山川讓苗指揮如何追趕?本官覺得大人臉色很不好看,是不是先休息休息再從長計議?”

    追?往哪兒追,這裡是茫茫戈壁和草原,總不能沿著驛道一直追到甘州去,那不是給敵人送人頭呢。

    但這話苗魁不好說,有點故意為難的意思,王厚乾脆幫著說了。最後一句還真不是客套,王中正的臉色確實很難看,灰濛蒙的透著一股子黑氣。

    “敵境……那可如何是好?”面對王厚這個正牌的悍將,王中正也不再板著臉裝大個。確實,敵境這個詞兒提醒了他。

    也不知道是怎麼了,這半年多以來自己的記憶力和思考能力直線下降,身體也越來越虛,好多事兒前腳想著幾分鐘之後就忘了。

    “王大人也是領過兵的,此時應是無法讓駙馬得知,只能等他的信使抵達涼州之後再想辦法。”

    其實王厚心裡明白,想通知王詵還是有辦法的,只要去找附近游弋的青塘兵即可。他們找不到駙馬卻可以找到次仁貢多,基本也就算找到了駙馬王詵。

    但這個辦法他沒告訴王中正,這個傢伙手裡拿著的樞密院文書里肯定沒寫啥好事兒,搞不好就是讓王詵按兵不動的命令。

    從內心講王厚很希望大宋朝廷一鼓作氣把西夏打趴下,哪怕和遼國有些摩擦也在所不惜。這樣做看上去有點冒險,其實對大宋最有利。

    留著苟延殘喘的西夏終歸是個禍害,它為了自身的利益會玩了命的在大宋和遼國之間搗亂,算一算這幾十年用兵的錢糧數量和死傷人口,就應該明白長痛不如短痛的道理。可是這種事兒真輪不到他這個職位做主,所以寧可裝傻充愣也不想讓王中正找到駙馬王詵。

    只要有這位行事古怪果敢的駙馬帶著兵在外面轉悠,西夏就沒法和大宋朝廷完成和談。總不能一邊挨揍一邊認輸吧,那樣的話就算大宋朝廷再慫也會忍不住要撲上去咬一口的。
mk2258 發表於 2018-10-7 21:00
380 惡人還需惡人磨





    面對這個殘酷的現實王中正也沒了脾氣,他自己不敢帶著衛隊深入敵境去追趕王詵,只好原路返回湟州,等著新軍的信使返回涼州城再說。

    但他的身體等不及了,可能是這一路奔波勞累過度,也可能是這件事兒太窩囊氣的,反正還沒抵達馬尾城就病倒了,一病不起,任湟州的郎中如何用藥都不見效果。

    和他病情相同的還有隨身幕僚童貫,就在王中正病倒回到湟州城沒多久他也一病不起,兩個人的病狀幾乎一模一樣。

    這時也不知道是何處傳來的流言,說是王中正背後給帥司大人使絆子沒成功,結果得罪了天上的神仙,所以才被降下一種不明不白的怪病。

    這種病不光沒治還傳染,童貫就是例子,肯定是被王中正傳染的,同時也說明這個傢伙當時也沒干好事兒,遭報應了。

    此言一出,王中正和童貫兩個人就成了孤家寡人,當地的各級官員能閃就閃,身邊僱傭的下人也全辭了工,就連他們帶來的三四個家人都不告而辭想逃離湟州,結果被沿途的軍寨守將給抓了回來。

    可是他們寧願被當做逃兵衝邊也不要回去伺候這兩個被神降罪的主人,無奈之下只能先關到州衙的監獄中聽候發落。

    要是這樣下去兩個人就得活活餓死,此時州衙主簿週一日站了出來,派人把王中正和童貫接到花膏工坊裡養病。

    倒不是因為這裡適合養病,而是沒一個地方願意接納這兩位病人,就連皇帝廟後面的紅十字會都不收。

    人家的理由很過硬,負責這裡的王十八剛剛十一歲,卻指著皇帝的金身告訴週一日。被神降罪的人不是凡人醫術能救的,不僅救不了,還有可能玷污了皇帝的金身,誰敢負責?

    週一日肯定不敢負責,別人更不敢,唯獨王十說如果帥司大人在場的話,絕對不會看著兩位同僚活活餓死。花膏作坊裡有空倉庫,她願意替帥司大人行善,收留兩人。

    聽聽,這覺悟,湟州城裡從此之後再沒一個人說帥司大人殘暴。人家殺的都是有罪該殺之人,教出來的孩子都有如此胸懷,確實和凡人不一樣。

    既然七星君的養女都說可以原諒了,大家也就不嚷嚷著要把這兩個人送出湟州以免傳染瘟疫。反正花膏工坊也是個僻靜的地方,平時誰都不往那邊去,收留就收留了吧。

    “你二人可知此病為何?嘻嘻嘻……諒爾等也沒有此般見識。看樣子你們倆熬不過這個冬天了,我就讓你們死個明明白白。這個病叫做鉛中毒,毒性來自你們每日吃的水果罐頭。別不信,那些罐頭只有你們倆能享用,以你們的吝嗇性子想來不會送給下人享用,這就是吃獨食的害處。它們並不產自罐頭廠,後面幾道工序其實都是在我這裡完成的,由我親手加工。”

    當王中正和童貫被抬進王十指定的庫房里之後,這個看上去一臉佛性的女孩子突然呲牙笑了,笑得那叫一個明媚,就好像屋裡點燃了一盞汽燈般。

    可是她說出來的話卻讓王中正和童貫透心涼,本來兩個人還打算好好感謝這位善良的小娘子,沒想到始作俑者居然就是她。

    “為何……為何如此這般對待老夫!”王中正知道這次算是逃不掉了,全湟州沒一個人願意救自己,就算有也沒用,這座花膏工坊自己關注了好久都沒能進入,現在可算進來了,還能出的去嗎?

    “唉,說起來也是我沒用,原本要死的應該是他,誰承想他對你還挺大方,每次都把水果罐頭分與你吃,我是看在眼裡急在心中,卻又無能為力。要怪就怪他吧,要是沒有他對這裡多方探尋,我也不會給他下毒,你就不會跟著倒霉。我家官人曾經說過,交朋友一定要慎重,有些人就是專門來害人的,比如他!”

    王十很耐心的給兩個人講起了這件事兒的原委,一邊講還一邊端起旁邊的一碗糖霜蘋果,用小勺把湯水往童貫嘴里送。

    童貫本意肯定不想吃,可是王十的力氣比他想像的大太多了,捏著嘴往裡灌,且說話都不帶亂了氣息,比整治一個嬰兒還容易。

    “是、是王詵的授意!”王中正看著童貫的倒霉德性心裡很明白,自己一會肯定也是這個待遇。但他不想糊里糊塗的死,至少得知道仇人是誰吧。

    “噓……莫要高聲叫喊,此地周圍二百步內連只活老鼠都不會有,你們就算喊破嗓子也沒人能聽見。我家官人的名諱豈是你能隨便叫的?在這裡最好一字不差的聽我吩咐,免得讓自己吃更多苦。此事我家官人當然不會知曉,都是我獨斷專行。你的家人過幾天就會返回開封告之兩位的病情,差不多一個月之後你們的家人就能到了,但他們只能見到你二人的屍體。在這一個多月的時間裡我說你們做,老老實實的就不會受苦,否則會日日如入地獄。如何定奪你二人自己想清楚,一炷香之後我來給你們餵藥。”

    王十在這間昏暗的倉庫裡帶著一臉笑意,說話輕聲輕語、動作緩慢優雅,很有大家閨秀的模樣。但每個字聽在王中正和童貫耳朵裡都和冰碴子一般,他們心裡所能想到的只有一個詞兒,邪惡!

    王十說的應該算實話,駙馬只是讓她不引人懷疑的弄死童貫,剩下的事兒真不知道,全是她自作主張。

    她要幹什麼呢?除了繼續讓兩個人攝入鉛之外,她還想試試花膏的效果。人吸食過量之後會發狂、發瘋、發傻她見過,但其中還有很多細節未曾搞明白。

    比如到底吸食多少、多久才會出現哪種症狀,身體強壯的人和身體虛弱的人對花膏有什麼不同反應之類的。

    全拿俘虜做試驗太浪費,那些人還得留著熬製花膏,一旦發現有人上癮就得處死,消耗也是很大的。正好有這麼兩個活死人,不充分利用利用多可惜啊。

    研究這些數據幹什麼用王十也沒有明確的目標,她只是習慣性的按照官人的教授去做。官人說過,做事不能一知半解,哪怕是一件再小的事情,其中也會有必然規律可循,研究這個規律的人就叫科學家。

    而科學家是官人最尊敬的人,王十不求能讓官人尊敬自己,只要能讓官人高興,再當著其他姐妹兄弟誇兩句,就非常非常滿足了。

    至於說這樣做合適不合適,王十認為很合適。自己禍害的是壞蛋,還是要謀害自家官人的壞蛋。對於這種人再殘酷的對待也不為過,誰要是對他們心軟了,那才是大大的錯誤。

    從這一天起,湟州人基本就忘了還有個走馬承受王中正王大人,更忘了他身邊那個胖乎乎的幕僚童貫。

    他們的家人很快就被送出了湟州城,回開封匯報這裡的情況。臨走的時候湟州州衙主簿週娘子還特意叮囑,兩位病人的病情日漸惡化,恐怕撐不了太久,一定快去快回。

    確實,在王家人和童家人抵達湟州之前這兩個必須得死,而且還得是當著很多人的面死,一絲一毫嫌疑都不能給湟州衙門、花膏工坊添。

    估計到時候他們會突然發瘋從工坊裡跑出來,一頭跳入旁邊的湟水被巨浪吞沒,連屍體都別想找到。王十拿不准鉛中毒會不會被太醫之類的覺察出來,所以屍體都不能留,來個死無對證。

    這個現像很好解釋,王中正和童貫自知時日無多,瘟病又無法醫治,為了不傳染家人,乾脆就自己了斷了,一了百了。

    當然了,他們為啥會得這種怪病的原因不會被抹去,還會流傳得更為廣泛。中心思想就是誰在背後謀害七星下凡的駙馬王詵,誰就得被老天爺懲罰。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早晚要倒霉!

    其實王中正和童貫真不全是受罪,吸食了花膏之後他們會得到短暫的幸福感,渾身上下再無病痛,圍著院子跑幾圈都沒問題。甚至連癡呆的狀態都有所緩解,時不時還能認出王十、想起王詵。

    對於兩個必然要死的人而言,這種待遇到底算折磨還是解脫,很難講清楚。但對王十而言收穫很大,她不僅收集到了花膏的很多細節反應,還把鉛中毒的症狀、劑量搞清楚了不少。

    下次再害人的時候,就不用再去摸索了,基本能做到讓你春天死,決不能拖過夏天。但王十很不滿足,她覺得幾個月的誤差還是太大了,不足以向官人表功,於是又把黑手伸向了湟州附近的奴隸。

    從此之後每隔一個月左右,就會有丟失奴隸的案子報到週一日這裡,她表面上很積極的派人去調查,還貼出了懸賞告示,實際心裡很清楚這些事兒都是誰幹的。

    對於這個邪惡的妖女她已經基本放棄治療了,除了加強對花膏工坊的巡視,盡量避免閒人無意靠近之外,啥也做不了。
mk2258 發表於 2018-10-7 21:00
381 破甘州





    就在王十拿童貫當實驗小白鼠的時候,洪濤也正在折磨甘州城裡的守軍。他的新軍有了青塘騎兵掩護行進速度更快了,每天一百里是標準,真跑起來三百里也不在話下。

    這時候駱駝的優勢就顯現出來了,它們的絕對速度肯定比不上戰馬,但耐力比任何馬匹都強大許多,勻速前進能不吃不喝的跑兩個時辰,只需吃飽喝足再休息二個時辰,起來又能接著跑。

    若是讓青塘騎兵的戰馬也這麼跑,不用多,一天下來就全趴架了。不過青塘騎兵也有辦法,他們一個人三匹馬,換著騎也勉強能跟上。當然了,洪濤只是試了四個時辰,然後就放緩了速度。

    從涼州出發之後的第七天,蔣二郎回來禀報前面五十里就是甘州城,規模比涼州還大,但防禦程度比涼州差遠了。

    為啥呢?因為這座甘州城是唐朝修建的,已經有三百多年曆史,期間經歷過不止一次戰火摧殘。西夏人佔領之後並沒對它大規模修繕,城牆和護城河倒是還在,可已經破敗不堪,護城河多一半都被淤塞,就是個樣子貨。

    和破敗的城防比起來甘州的防禦兵力更是少的可憐,仁多保忠調走了甘肅軍司的主力去救涼州,結果基本算全軍覆沒,只逃回來一千多傷兵。

    其實要是一個人沒逃回來反倒麻煩更少,這些傷兵除了把主力全軍覆沒的消息帶了回來,還把那支沒有旗號、甲胄奇怪宋軍的可怕殺傷力也帶了回來。

    結果就是鬧得城內人心惶惶,哪怕甘肅軍司的都統兵連著砍了好幾個多嘴的士卒,也絲毫沒減少這種恐慌的蔓延速度。

    眼看都九月份了,再挺半個月高原上就會飄起雪花,想必宋軍不會再長途奔襲甘州,至於說明年開春咋辦,這位都統兵也不知道。

    現在甘州和興慶府的聯絡很不通常,要派人繞到北面的沙漠通行,還不一定能傳到。西夏和大宋的和談到底談到了什麼程度,這邊的消息要比興慶府晚知道二個月。

    盼星星盼月亮,度日如年的好不容易熬到月中,這一天外面突然來報,城東和城南都發現了來路不明的遊騎,沒有旗號,還穿著奇怪的甲胄!

    都統兵當時差點沒一口血吐出來,這是他最不願意聽到的消息。據那些逃回來的士兵講,這支軍隊兇殘無比,涼州城的人口是甘州的五倍不止,但一個都沒剩。

    沒人覺得這支喜歡屠城的宋軍會對甘州人發善心,更沒人覺得城里城外總共不到五千殘兵敗將能守住甘州城,那還等什麼,趕緊跑吧

    不光百姓在舉家逃難,有些士兵也想偷偷溜走,即便抓住殺了幾個,但這種現象依舊層出不窮。總不能都殺了,再說看守城門的好多也是他們的同族,睜隻眼閉隻眼放過去誰能知道呢,保不齊這些士卒也跟著一起跑了。

    眼看敵人還沒到甘州城就要一哄而散,都統兵乾脆讓所有兵馬都入城駐紮,不打算與敵人野戰了。如果這個想法讓洪濤知道,他能笑得從馬背上跌下來。

    以野戰著稱的西涼鐵騎居然選擇不擅長的守城戰也不出來對攻,為啥?嚇破膽了唄。看來惡名遠揚也不全是壞事兒,至少在戰爭裡不是壞事。

    當然了,任何事都是有兩面性的,惡名能嚇唬人,也能把人嚇得不得不死戰。本來洪濤還想勸降甘州守軍,火箭也是要錢的,俘虜還能當奴隸賣,何樂而不為呢。

    但派去的青塘使者說薄了嘴皮子,甘州守軍也不打算投降。他們給出的條件是城可以獻出來,人必須放走。

    “人都沒了,本官要個破城有什麼用!貢多,你帶本部騎軍到西邊和北邊堵著,能少殺就少殺,但不許放太多人逃走。王大,準備攻城!看來不給他們點苦頭嚐嚐,他們就不知道馬王爺三隻眼!”

    這個回答顯然不能令洪濤滿意,他不光是來攻城的,土地要,人口也得要。

    現在新軍的規模都突破五千了,每個新軍士兵的花費都比普通禁軍高很多,打起仗來更是用錢扔死敵人。錢再多也得省著花,還得想辦法創收。

    比如對沿途商隊征稅,提供服務,繁榮城市啥的,但這些辦法都比較慢,最快的斂財方式就是戰爭。直接搶錢、搶物質、搶人口,以戰養戰嘛!

    涼州那樣的堅城都扛不住黑色火藥的威力,甘州這種年代久遠、風化嚴重的夯土城牆更沒希望。連大號霹靂彈都沒用上,剛把爆破管點燃,幾十米長的城牆就隨聲垮塌了。

    但洪濤沒有立刻下令入城巷戰,而是又往城頭和城內扔了幾枚霹靂彈,等了半刻鐘之後才開始攻城。

    依舊是南門,依舊是火油彈開路、鋼板弩掩護、攻城弩重點打擊的套路。可這次和涼州不同的是基本沒遇到太強烈的反擊,很順利就登上了城牆。

    不是甘州守軍無力反抗,而是城內已經沒啥人了。連老百姓帶大部分守軍都已經棄城而逃,北門和西門是重點。

    “官人,我們是不是也派人進去抓點俘虜?”王大看著空空如也的城市很不過癮,仗沒打起來,抓俘虜也比干看著強。

    “活兒全讓新軍乾了,青塘友軍咋辦?攻城由我們來,抓俘虜搶東西他們辦,然後大家坐一起分贓,這才叫分工合作。記住啊,合作的基礎是互相尊重,不管能力高低都要給予對方施展才華的機會,否則早晚會出現大矛盾。”

    洪濤講了這麼多廢話,其實就是不想讓新軍多死傷。抓俘虜,尤其是進入城市抓還是有點危險的,因為幾個俘虜而損失士卒得不償失。這個活兒青塘兵幹最合適,他們也最樂意幹。能站在一邊看熱鬧,非要衝上去吃力不討好,何苦呢。

    青塘兵的野戰能力洪濤至今沒機會目睹,但他們劫掠的技術已經瞻仰了兩次,確實熟練!不管是洗劫一座城市還是滿曠野抓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天黑之前,這五千青塘兵已經抓了數量差不多一倍的俘虜,連西夏軍人帶老百姓,全像牛羊一般拴成串,圈在城邊由少數騎兵看守。

    順手他們還把甘州城也洗得乾乾淨淨,光地毯就堆了不下五六個小山。洪濤也不知道他們要這麼多地毯做什麼用,難道青塘富人都比誰家地毯舖的厚?

    “三千壯年俘虜男女皆可,兩車金銀寶石,一千套兵甲,三百頭犛牛,一千頭羊,剩下的全歸青塘主人所有。”

    當汽燈點亮時,次仁貢多終於拿著清單來了,拜他在當特種兵時數學基礎不錯,這份清單羅列的還算清楚,分門別類的記錄著二十多種戰利品。洪濤真沒心情去一樣一樣看,更不想派人去清點過數,只把自己想要的種類和數量提了出來。

    “大人永遠是青塘人的朋友……末將會派人把這些人和物品都送到涼州城去,請大人放心。”洪濤要的多不多呢?從次仁貢多的表情上就能看出來,真不多,甚至要算極為慷慨。

    “不要走涼州,從青塘城幫本官送到湟州交與週主簿。”洪濤不是不想要更多,而是對那些家具、毛毯、衣物真沒有興趣,只能便宜了溪羅撒。不光這次,只要青塘兵肯聽指揮出力,以後像這類東西還有更多。

    其實這些東西不是白拿,溪羅撒需要保證馬尾城到涼州城、涼州城到甘州城的驛道通暢,還要派人押送箱車隊往來,任務也不輕鬆。隨著新軍西進,補給距離越來越長,難度還會成倍增加。
mk2258 發表於 2018-10-7 21:00
382 金牌真來了!





    “這座城是否也要拆掉,末將的戰俘可以幫大人完成之後再回青塘……”佔了這麼大便宜,次仁貢多覺得必須再多回報一下。

    這位帥司大人喜歡把城市拆為平地再重建,涼州那麼好的城都拆了,甘州這座破城想來也入不了大人的法眼。

    “……你不提本官還真給忘了,確實要拆掉重建,但拆城也用不了這麼戰俘,本官自作主張替你哥哥在此置辦一份產業如何?”

    提起甘州城洪濤確實有點想法,這裡距離湟州太遠了,光靠箱車隊補給成本有點高,尤其是運輸重量大的石灰,那簡直就是在浪費人力物力。

    怎麼辦呢?最好的辦法就是原地生產一部分補給品,比如辦個石灰窯。可是新軍在此不打算留太多人手,那樣會加重後勤補給難度,光靠青塘兵義務幫忙又不太靠譜,必須讓他們更加主動。

    “全憑大人做主……溪羅撒大人走時交待過末將,要像在特種部隊時一樣為大人效力,凡事只聽大人吩咐。”次仁貢多對這個提議百分百贊同,都沒問到底是什麼產業,說得那叫一個真誠。

    “你哥哥越來越會說話了,或者是你越來越會說話了。不管這些話是真是假,本官權當真話聽。這份產業你哥哥佔一半本官佔一半,賺錢了我們兩家平分,虧本了……”

    洪濤差點都信了,主要是次仁貢多平時並不太愛說話,一個沉默寡言的人說的話往往更具可信度。

    “大人從來不做虧本的買賣,這一點沒人會有疑問!”又來了,次仁貢多不拍是不拍,要拍就成套,真有點蔫人出豹子的感覺。

    “你真是本官的好兵,但願這份情誼能一直存續下去,將來不會被權力和錢財摧毀。明日派人去把城內最大的建築拆掉,木料全都運到山丹河南岸,然後去附近找有這種石頭山,越多越好。本官教你一門手藝,如何燒製建造涼州城的石灰。”

    就算明知道這是在拍馬屁,洪濤也忍不住有點洋洋自得。誰不願意聽別人的稱讚呢,尤其對方說的還是事實。

    其實不管次仁貢多樂意不樂意,這座石灰窯都是要建的。以後只需從湟州拉來磨成粉末的鐵渣,在甘州和煅燒過的熟料混合就能生產原始石灰了。

    原地燒造、原地消耗,省去了大部分運力,多划算的事兒。不光甘州要用石灰,肅州、瓜州一樣需要。

    說起肅州,距離甘州不過500餘里,估計守軍也不會太多。甘肅軍司統領的二萬多正兵和二萬多負贍原本就是駐守甘肅兩州的。

    在涼州一役中甘肅軍司已經死傷殆盡,又得不到及時補充,就算自己不來,早晚也得讓南邊的吐蕃各族還有黃頭回鶻、草頭韃靼佔據。

    吐蕃各族就不介紹了,董氈和溪羅撒就是其中的兩支,宋人把他們稱作河湟吐蕃或者青塘吐蕃。在他們的西邊、南邊還有至少幾十支大大小小的部族勢力。

    除了吐蕃之外,在祁連山西段南麓還有黃頭韃靼和黃頭回鶻兩大勢力,一直也都虎視眈眈的想佔據河西走廊這一片水草豐美的狹長地帶。只是沒打過西夏,才不得不退到祁連山一帶。

    回鶻這個民族就是後世維吾爾族的祖先,最大的一支就在後世新疆一帶定居,被稱作西州回鶻或者西域回鶻。

    黃頭回鶻也是西域回鶻的一支,但他們以前被吐蕃人統治,和西域回鶻完全生活在兩片地區,逐漸也就不願意離開這片土地,從青海湖以東到柴達木盆地西側就是他們的生活區域。

    黃頭韃靼的地盤更小,是比較鬆散的部落聯盟,也稱九族韃靼。至於他們為啥叫黃頭回鶻、黃頭韃靼,這可能和古人的習慣有關。比如成吉思汗的蒙古部被稱作黑韃靼、汪古部被稱為白韃靼。

    肅州的地理位置就在黃頭回鶻和黃頭韃靼北面百里,他們一直都對河西走廊垂涎三尺,只要西夏一顯疲態,第一個下手的輪不到大宋,這兩支勢力就會撲向肅州和甘州,甚至涼州城也在他們的計劃中。

    洪濤目前還沒有實力去同時對付西夏、黃頭回鶻和黃頭韃靼,所以他不想馬上西進,先守住甘州和涼州,不讓西夏朝廷能有效補給駐紮在瓜州的西平軍司,再把這個消息由青塘部傳出去。

    然後嘛,就等著黃頭回鶻和黃頭韃靼一起去找西平軍司的麻煩吧。雙方不管誰打贏了對洪濤來講都沒害處,至少除掉了一個敵人,剩下一個就好對付多了。

    在這期間溪羅撒也不會閒著,他會拿著自己給他的火箭西征,一直打到黃頭回鶻的邊界,屆時自己需要對付的估計就只剩一個黃頭韃靼了。

    黃頭回鶻就算再喜歡河西走廊,也不會選擇與大宋和吐蕃同時為敵,只要他們讓出祁連山的南麓地區,不再對河西走廊地區構成太大威脅,就可以繼續過他們的日子。

    黃頭韃靼嘛,洪濤只能說對不起了。擺在他們面前的只有兩條路,要不就舉族遷徙,愛去哪兒去哪兒,反正別擋在自己西進的路線上就成。要不就等著被火箭消滅,剩下的族人會被當做奴隸賣到長江以南種田。

    其實洪濤就算再想西進也沒機會了,就在攻占甘州之後不到十天真的聖旨來了,殿前司的急腳遞以日行四五百里的速度,把來自開封皇宮的命令送到了甘州新軍大營。

    “你確定這就是金牌?”洪濤拿著聖旨並沒馬上打開,好像宋朝也沒有跪接聖旨高呼萬歲的規矩。讓他感興趣的是這三名禁軍軍官,他們居然說這是金牌急腳遞。

    “末將縱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說半句假話!”這三名信使都快給嚇癱了,如今的駙馬王詵已經是惡名在外,在開封流傳的版本說他殺人如麻,不用得罪,只需面相不爽立刻拉出去砍了,屍首還得掛在高桿上晾著。

    “我就說嘛,那麼大老遠真要是帶著那麼大塊金牌多沉啊,如果是真金的,也給來十二塊,本官立馬回開封,這破差事不干也罷!”

    洪濤沒喊人砍了三位信使,而是把代表大宋最快傳遞速度的那面木頭金牌拿在手中掂了掂,嘀嘀咕咕的回到了帥案後,展開了手中的聖旨。

    “請三位先下去休息,待本官寫完奏章再請將軍代為回禀陛下。”看的速度很快,估計也就十多秒鐘洪濤抬起了頭,客氣的都有點過頭了。

    “給本官念一遍……”等信使出了大帳洪濤才收起臉上的笑模樣,把聖旨扔到王大懷裡。是看的快,多一半都看不懂。

    聖旨的內容很簡單,神宗皇帝先把妹夫誇成了霍去病,然後又說長公主和皇外甥女身體很好吃嘛嘛香,盼著駙馬得勝回朝云云。最後一句才提到今後的安排,用四個字概括就是:原地待命!

    “這下踏實了,二郎,你跑一趟湟州城把幾位大匠接到涼州,讓他們帶上最得力的徒弟,就說本官要在涼州建烏金行。王七,你帶三百新軍和二千青塘兵駐守甘州,石灰礦的開采和石灰窯的建設不得耽誤,過些日子你彭爺爺的徒弟就要來此建造水碓和水磨,抽空把周圍清掃乾淨。老訛,傳令下去,明天大軍開拔去山丹,順便把你知道的村鎮和營地都掃一遍,咱們也搶點東西回涼州過冬!”

    本來洪濤還在琢磨該如何與手下交待不繼續西進的決定,這下省事兒了,神宗皇帝的聖旨就是最合理的藉口。
mk2258 發表於 2018-10-7 21:00
383 回家貓冬





    聖旨的內容看著簡單,但裡麵包含的內容可不少。把自己誇成霍去病的主要目不是說自己拓邊有功,而是在警告自己別太招搖,免得像霍去病一樣英年早逝。順便又小小的提醒了一下自己,別有太多非分之想,不要忘了長公主和親閨女還在開封呢。

    最後一句話包含的內容更多,此時朝廷居然還沒拿定主意到底是打還是和,而皇帝本人也沒有搞定朝中的話語權,所以也給不出明確指令。又不願意讓自己這位能征慣戰的妹夫早早回朝,乾脆就扔在涼州當閒棋。

    只要自己和新軍佔據著涼州和甘州,不光大宋在和西夏的談判中會取得絕對主動,皇帝本人也能在權力鬥爭中佔據有利地位,這就叫一動不如一靜。

    當個政客多不容易啊,說出來的每句話都含著好幾層意思,任何事兒都要和權利掛鉤,絲毫馬虎不得。

    “王二,替官人寫個奏章,先把涼州和甘州的情況大致講一講,說的稍微慘一點,主要突出黃頭回鶻和黃頭韃靼的威脅。”

    沒有了蓮兒,寫公文的事兒就交給了王二。其實她們這代人更有優勢,宋代的文化、習俗都清楚,可骨子裡又是另一種思維模式,啥都不耽誤。

    “官人是要和陛下多要賞賜嗎?”王二本身是個很內秀的孩子,這種公文拿起筆就寫,都不帶琢磨的,可是寫著寫著又有感悟了。

    “你也就這點出息了,賞賜再多那也是別人賞的,沒有靠自己雙手拿的踏實。官人再教你一個典故,它叫養寇自重!想當年有個大將軍叫吳三桂,他……”

    要賞賜?洪濤從來就沒想過,自己都太子少保了,再升能升到哪兒去啊。手下的新軍士兵對升官也興趣不大,他們更希望多打仗,積攢軍功獲取更多土地。

    之所以把甘涼二州說得如此艱難危險,主要是為了保住自己的權利。要是和皇帝說涼州和甘州遍地沃土、滿山草場,隨隨便便就能養幾萬雄兵,估計自己就沒幾天蹦頭了。

    分分鐘要被調離此處,最次也得派個比王中正還煩人的監軍來,邊上還得找個和自己很不對付的大將帶兵威懾,比如種鄂。

    可是這麼說皇帝會信嗎?甘涼二州可是西夏的糧倉和主要產馬地,不敢說比興慶府還富饒,但也絕對不是貧瘠窮苦之處。

    洪濤覺得不光神宗皇帝會信,朝中大臣們也會信。為啥呢?因為有李憲唄。他肯定早於自己向皇帝和樞密院匯報過涼州的情況,為了表示他的正確,就必須把涼州說得一文不值。

    其實李憲也不算瞎說,再富饒的地方經過一場大戰之後也會變得破敗不堪,再趕上駙馬王詵這麼一個惡名在外、喜歡縱兵屠城的將領,那這塊地方好幾年都別想緩過來。

    古代的富饒之地必須同時滿足兩個條件才可以,第一就是自然條件,比如說適合耕種放牧的土地、河流、氣候啥的。第二還得有足夠的人口,沒人幹活好地也會變荒。

    在不了解實情的人眼中,甘涼二州就是嚴重缺乏人口的地區。駙馬王詵不光屠城,還把周圍上百里的百姓、牧民都抓了賣奴隸,這簡直就是殺雞取卵的笨辦法。

    司馬光、王安石、李憲、種鄂之流,必然會認為駙馬王詵是個不懂治理地方的惡人,能獲勝只憑運氣和一時之勇。但打下一個地方相對容易,想把地方治理好就很難了。

    換成他們的話,必然要先安撫當地百姓,不管是減稅也好、賑濟也罷,反正是要把收買人心的把戲做足,還得嚴肅軍紀不得擾民,以求換來當地人的支持,迅速讓地方重新繁榮起來。

    現在人口都讓駙馬王詵霍霍光了,自然誰也不願意來收拾這副爛攤子。別說恢復生產經濟有多難,光是湊糧草餵飽帶去的軍隊就很成問題。

    沒有足夠的糧餉又遠離北宋邊關大城市,一旦西夏人派兵來攻打,必定陷入跑也跑不掉、守也守不住的兩難局面。

    這個黑鍋還是讓駙馬王詵自己背吧,不是能從湟州就糧嘛,大家就看著你能折騰多久。湟州也不是啥富裕地方,想守住甘涼二州更不是三五千兵馬就能辦到的。

    要是駙馬王詵能被西夏人宰了才好呢,城破身死,這個結局可以滿足朝中大部分人的利益。

    “皇帝和大臣為何都不願意讓官人打勝仗呢?”王二聽懂了這個典故,但她不太明白朝廷是怎麼想的。攻城掠寨明明是對大宋有利的事兒,他們不僅不幫忙,甚至比西夏人還盼著駙馬失敗。

    “這就叫屁股決定腦袋……古人云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強調個人和家族要在國之前,只有把這兩樣全都弄好才輪得到國家。從某種意義上講這個順序並沒錯,但凡事兒都有個度,並不是所有事情都做到極致才最好。皇帝和大臣們就是把個人和家族利益看得太重了,乃至忽視了國家存在的重要性。這種思想要慢慢改變,非一朝一夕之功,也不是幾句話就能說服的,需要用實際行動展示給更多人看。官人目前做的就是這個工作,將來等官人幹不動了你們就要接替。”

    為什麼,這個詞最好回答也最難回答。洪濤總結了好幾輩子,依舊不能準確的闡述出人和權利的曖昧關係。

    好像總有人特別眷戀這個東西,這種人還特別多,在沒有達成共識之前誰也改變不了這種局面,哪怕你把掌權的人全殺光,然後換上一批青年團員。

    十年、二十年、五十年、一百年之後再看,狀態又恢復到之前了,難道再殺一遍再換一波人?這麼殺下去、換下去,何時是個頭兒啊。

    每殺一波、換一批,國家就會大出血一次,這是個走不通的死循環。如果說古人還沒意識到這一點,洪濤必須能明白,他不想再重複這個過程了,唯一的辦法就是讓大部分人換一換固有的想法。

    這個工作比直接推翻一個王朝難多了,也複雜很多,甚至都看不到明確的目標。不過洪濤經歷過權利的洗禮,他深知金河帝國那一套無法長久解決這個問題,只能是把循環週期拉長,再來一遍沒啥意義。

    下雪了,鵝毛大雪,今年入冬的第一場雪。草原、農田、樹林、驛道、山地瞬間就變成了同一種顏色,只有遠處的涼州城依舊保持著青黃色。新建的城牆莫說人爬不上去,就連雪花都無法停留,把它孤零零的顯露在茫茫雪原中。

    “老苗,這大冷天的他們都在做什麼?”離涼州城還有幾十里洪濤就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如此大的雪天居然還有一夥一伙的民眾出現。

    他們或三五成群或十幾二十人一堆,車拉馬馱的從南邊山地上的森林裡砍來很多樹幹,把一頭削尖之後往土地裡砸,遠遠看去就像是零星的半截電線桿。

    “他們就是大人招募的拓荒者,至今在涼州登記造冊者七十戶有三,聽說近期還有人要從馬尾城趕過來。那邊的好地都被分光了,山地和樹林大人又不讓開墾,很多去晚了分不到好地的家庭就打算來涼州碰碰運氣。”

    苗魁也穿上了新軍的羊絨服,不再是滿身明晃晃戰甲的樣子。那玩意看著是比較威武,不過在北地的冬天比較冷。

    “拓荒戶?這些桿子是他們劃定的各家土地界限?”一聽是拓荒者洪濤有點明白了,他離開涼州時只有十多戶人肯來,大多還是蕃人,沒想到時隔幾十天數量翻了好幾倍。
mk2258 發表於 2018-10-7 21:00
384 誰牧誰?





   

    “他們怕大雪蓋住土埂和石堆,被別人佔了自家便宜,乾脆就戳上更高的木桿做為標記。大人,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苗魁的思想有了轉變,可依舊跟不上駙馬的進度,他對墾荒令這件事兒一直抱著懷疑態度。

    “是嫌他們不聽官府招呼,也不把你這位朝廷命官放在眼裡了是吧?”苗魁不用說想問什麼,臉上的表情就有了答案。

    “難道官府不該牧民?”苗魁正處於新舊兩種觀念的改變期,原本的習慣思維被新的事物驗證出了缺失,但新的觀念還沒有形成,對於很多事情感到迷茫,無從判定。

    “其實官府和人民並沒太大差別,沒有了官府人民馬上就能再弄一個出來,但沒了人民官府就不存在了,誰主誰次一定要在頭腦裡有個概念。按道理講被牧養的並不是人民,而是官府。只是上千年來掌權的人一直在試圖混淆這個概念,以免失去權利。就拿烏金行舉例,本官是東家,朱八斤乃掌櫃,是本官花錢僱傭的。他的工作就是用心打理這份產業,讓它蓬勃發展壯大,而本官的工作就是選擇更好的掌櫃,同樣是要確保這份產業發展壯大,目的是一樣的。只要烏金行好好發展,不管是本官還是朱八斤都將受益匪淺。但若是本官沒事兒就乾涉朱八斤的經營管理,朱八斤整天琢磨著該如何蒙蔽本官這個東家,你覺得這份產業能有好結果嗎?”

    苗魁的問題看似很簡單,但恐怕沒誰能真的講清楚,洪濤也不成。他只能舉個比較淺顯的例子,試圖去闡述自己的理解,還不保證對。

    “以大人的智慧完全可以替代朱八斤……”苗魁估計是頭一次聽到這種關於政府和人民的理論,大部分都沒理解。

    “這就是關鍵所在,我們總是習慣於把命運交給某個看上去能力比較強的人,殊不知只要是人就會犯錯誤,越被人信任錯誤帶來的危害有可能就越大。光說你可能理解不了,記住本官的話,以後遇到類似的事情對照一下就會明白。”

    “這些土地已經賣給了拓荒者,他們也不是白白拿走耕種放牧,三年之後是要交稅的,這是一筆公平買賣。只要拓荒者不做違法的事情,在土地上戳幾根桿子官府為何要管?告訴你一個當官的秘訣,管的越多權利越大同時也越容易出錯。最合理的方式就是設定好規則,沒事用這個規則去套一套民眾的行為。只要大家在規則之內那就沒有官府的事兒,超出規則了不管是否合情堅決打擊不要手軟。具體這個規則對不對,可以一邊執行一邊完善。但只要是公開頒布的規則官府就一定要遵守,哪怕明知道吃虧了也得認,事後再想辦法修改規則。官府的信用非常重要,這也是官府和民眾之間唯一可以溝通的渠道,沒有信用就沒了一切。”

    到底該如何管理民眾洪濤還是有點發言權的,其實中國的事兒非常好解決,歸根結底就是一個權字。

    權利當然是需要掌控的,但如何掌控、掌控到什麼地步合適,這個問題宋朝做得稍微好一點,但也僅僅是稍微,還有很多地方有大缺陷。

    可是想改變這一切不能急,也無法照搬後世成功國家的套路。所處時代、環境、文化都不太一樣,到底怎麼做最合適誰也沒權利做主,得慢慢試。

    “末將愚鈍,每日誠惶誠恐好生難過……大人不如調蔣大郎北上,他更善於此道。”苗魁依舊沒太聽明白帥司大人的意思,腦袋裡沒有半點主張,更抓不住要點,很是為難。

    “你本來就是戰將,本官讓你駐守涼州也不是用來牧民的。別忘了,這里至今仍舊是敵境,禦敵才是你的本職。至於說牧民嘛,現在人數還少,幾十戶而已,你先替本官盯著。待到春天來臨之前估計還有大批拓荒者來此搏一場富貴,屆時本官再選派合適之人統領民政。”

    對於苗魁的建議洪濤深以為然,他自始至終也沒打算讓苗魁當涼州知州,更不能讓蔣大郎來。別看馬尾城不太起眼,但它的位置非常重要,進可攻退可守,是自己的保險,輕易不能換人。

    涼州的問題並不難,也不用去找民政管理方面的專家。拓荒者是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來拓荒的,既不是純粹的農耕戶又不是牧民,當然不能拿之前的老辦法套用。古人不是說過嘛,非常之時用非常之法,洪濤就打算非常一下試試效果。

    自打進入了十月份,冬天就正式來臨了,然後洪濤就親身體驗到北方游牧民族為啥總要冒著生命危險南下打草谷。

    這裡的氣候確實折磨人,老天爺稍微打個噴嚏,高原上就會狂風大作、雪花飛舞。羊圈、牛欄被壓壞,羊群和牛群跑散,牧民們還無法追趕。誰也不能在暴風雪中隨意亂跑,否則下場和牛羊一樣慘。

    除了老天爺之外還有動物也來搗亂,最可怕的就是草原狼。它們會成群的出現,在半夜偷襲畜欄,咬死一大群之後又突然消失不見,依舊誰也不敢去追。

    任何一家拓荒者只要遇到其中一種情況就基本破產了,如果沒有援助會家破人亡,熬不過這個冬天。

    所以一旦趕上大範圍的天災,這些生存基礎比較脆弱的游牧民族只能向南劫掠,原地待著就是死,出去搶還有可能活。

    搶過幾次他們就會發現,好像當強盜要比在家老老實實放牧更容易。當這種想法成為習慣之後,南侵就成了必然,不管有沒有天災**。

    那有人可能會問了,西夏、遼國朝廷在幹嘛呢?他們收了人民的稅,難道沒有必要的福利制度嗎?遇到天災之後政府不會提供必要的救援嗎?並不需要太多,只要能讓大家熬過嚴冬,不就可以避免很多不必要的戰爭。

    這裡要說的是大部分游牧民族建立的國家是沒有完善收稅制度的,他們的政府只能對農耕戶、城市裡的居民收稅,無法向牧民們收稅。不是不想收,而是收稅的成本遠遠高於稅收本身。

    原因很簡單,這些牧民居無定所,除了牛羊帳篷之外沒有固定資產,既沒有門牌號也沒有暫住地,讓稅官怎麼去找人?

    最常規的辦法就是牧民組成部落,而部落效忠於皇帝,定期提供一些馬匹、牛羊之類的財務當做稅收。另外就是兵役,當皇帝發出命令後,這些部落就得出人出馬去幫皇帝打仗。贏了分點戰利品,輸了就是活該。

    沒有納稅,自然也就沒有權利獲得國家福利。政府沒收到稅款,當然也不會給這些人提供任何幫助。老天爺給臉的時節政府也不會伸手要,老天爺發怒了政府也不會伸出援助之手,合情合理。

    但涼州城的拓荒者不一樣,他們雖然也有牧民,但是和傳統的牧民有區別,因為他們名下有了屬於自己的土地。

    固定資產代表了一個人的財富,同時也會把人束縛起來。不管是牧民還是農民,一旦有了自己的土地,只要還有一口氣在就很難離開,被土地給牢牢拴住。

    這就是洪扒皮的陰險之處,表面上看他是個救民於水火的大善人,善的都沒邊了,不光上百畝的土地白白送人,還借錢、送兵甲、送農具,比親爹還親。

    但是他們不知道,一旦接受了這些土地,就很難再脫離政府的的管制,一分錢稅也別想少交。同時還要通過自己的辛勤勞作為政府加快經濟發展做貢獻,讓一座死城快速恢復元氣,再吸引更多人來此討生活。然後循環往復、生生不息。
mk2258 發表於 2018-10-7 21:00
385 王冠被劫





   

    當然了,這一切並不算欺騙,就算洪濤把這些道理掰開了揉碎了的講給他們聽,聽不明白都不許走,他們照樣會接受,甚至還會嫌來晚了。

    只是這一切也不全是政府獲利,拿人錢財替人消災,天經地義。流氓小混混都把它掛在嘴邊,一個國家的政府怎麼能不如流氓小混混呢。

    所以不管洪濤樂意不樂意,救災工作也得做,這就叫義務,天生的義務,除了耍賴之外無法免除。做了叫做應該,沒什麼值得誇耀,做不好就必須被批評。

    當初伸手索要稅款的時候,就等於和納稅人簽下了一份合約,完成約定的條款頂多算守信,僅此而已。

    但洪濤的救災方式比較特殊,他並不直接給錢給物,而是頒布了一條新法令,獵狼令!一具狼頭或一根狼尾可以去涼州新軍大營換取一定數量的糧食、木炭。

    這個法令初看上去有點麻煩,何不干脆把生活物資發給大家,還能被歌功頌德,更能收買人心。再找幾個筆桿子潤色潤色,流傳出去就是一大政績,聲望那是蹭蹭蹭的漲。很快洪大善人、洪清天的名號就會傳遍大江南北,然後以此為依仗再去爭取更多的權利。

    沒錯,這就是政客的慣用套路,他們之所以被稱為政客,考慮的就不再僅僅是民生問題,權利才是重點。做任何事如果不把這個兩個字放在第一位,就不配稱為政客。

    洪濤不僅不是政客,還特別討厭這個身份。他願意做科學家、經濟學家、教授、將軍、甚至哲學家或者奸商,唯獨不願意當政客。

    他認為政客的做法是把簡單的事情複雜化,饒了八百個圈子把大部分人都繞暈,然後從中獲利。談到獲利,洪濤有更簡單直接的辦法,那就是生意。

    賑災其實也是一門生意,會玩的人就賺,不會玩的就賠。狼群的存在會損害牧人的利益,牧人倒霉了涼州政府就跟著倒霉,因為收稅就少了,所以狼群和涼州政府是敵人。

    既然是敵人那就得消滅,可是如果由新軍或者特種部隊去做這件事兒成本會很高,因為他們的待遇高,是由政府供養的。

    前面說過了,收稅就必須賑災,洪濤只是把一件必須做的事兒稍微變了變說法,然後推給了老百姓。讓他們自發的去剿滅狼群,再用賑災物資當做獎勵。

    事情講明白了,大家都會覺得洪濤滿肚子壞水兒,逮著誰就坑誰,對老百姓而言根本不是個好的管理者,比歷史上的奸臣有過之無不及。唯一的區別就是做法很隱蔽,更善於偽裝。

    其實不然,這就叫能臣,他們總是能把對自己不利的事情變成雙贏的事兒。假如光由政府出資賑災,一次可以、兩次可以,問題是老天爺的心情誰也控制不了,受災次數多了政府也得破產。

    錢不夠了咋辦?政府就會動歪腦筋,在賑災力度上偷工減料。長久以往下去,這種想法就會變成習慣思維,然後就誰也不正經做賑災的事兒了,大家一起糊弄唄,只要不被揭發並流傳出去照樣還是個好官。

    老百姓呢?誰不知道白拿東西算佔便宜,他們也會慢慢的習慣於等著別人來救,放棄了自救的想法。時間長了同樣會變的懶惰,這種懶惰不是身體上的懶,而是精神層面的一種依賴。

    讓災民用勞動換取活命的機會,結果恰恰相反。政府花了一份錢卻辦了兩件事兒,應該說是賺了。災民自己去對付狼群也是應該的,畢竟狼群咬死的是他們的牲畜,幹嘛非要等著別人來替自己解決難題呢?

    然後呢?政府省下了一部分稅收可以用在別的地方,比如公共設施的建設。災民則用勞動解決了難題,並不是靠誰施捨,理直氣壯,誰的也不欠。趕上能力比較強、運氣比較好的人,說不定還會藉機發點小財,何樂而不為呢。

    但這裡有個問題,不是所有災民都有能力自救,最終肯定會有因為抓不到狼,或者在捕狼過程中意外身亡的,那這部分人咋辦呢?

    “活該!”這就是洪濤的答。

    不管國家還是族群,都達不到人人平等的程度。別說宋朝,就算再過一千年依舊不成。人類其實也符合達爾文的自然淘汰理論,能力弱、運氣差的人會被社會淘汰掉,避免他們的不良基因再往下傳。這是大自然制定的規則,只要是有生命的東西都要遵守,誰也跳不出這個圈子。

    上好的土地白給?貸款白借?一年免稅白享受?我呸,世界上哪兒有這麼好的事兒。你一個兜比臉還乾淨的窮鬼憑啥突然成了地主?憑的還不是豁出一條命嘛。

    那好,既然來之前就準備豁命了,這就是合約裡的條款,自己經營不善、運氣不好把小命丟了,誰也不用怪,更不是政府失信,必須活該!

    當然了,洪濤要把死亡率控制在一定比例之內,不能說來了七十多戶,冬天一過就剩十戶了,那樣會極大的打擊未來拓荒者的積極性,誰的命也不是白來的。

    用什麼來降低死亡率呢?更簡單,就用一具狼頭、一根狼尾能換取的生活物資數量。換取的多,大部分家庭就能扛過去,要是感覺太容易了那就把價值壓低、難度增加,死亡率自然就上去了。

    要問洪濤手裡有沒有那麼多糧食,原本是有的,因為蘭州到涼州城的驛道已經打通了。這條路不太受氣候影響,只要別趕上太大的雨雪,渭橋鎮的物資就能順利抵達涼州城,而且比走湟州、馬尾城一線距離還近幾百里之多。

    只要有了王家用海船送來的江南稻米,洪濤在湟州、涼州就是僅次於老天爺的存在。有多少錢都是白搭,真不如一袋子大米好用。

    “誰?李忠是誰?”王冠也確實帶著車隊來了,只是規模有點小。以往最少也是百輛箱車,這次只有三十多輛。

    真不是他犯懶,而是半路被人給劫了。如果是西夏人劫走的洪濤也沒轍,只能怪水虎翼的戰鬥力太差,五百多裝備了鋼板弩和火箭的士兵愣是打不過人家,認倒霉唄。

    但敢於向湟州新軍後勤補給車隊下手的不是西夏人,而是目前駐紮於濟桑城的熙河路兵馬。他們的指揮官叫李忠,是位都虞候。

    “末將不知此人拿著李憲的將令,還說此次五路伐夏所有兵馬皆由李大人轄制,所以扣下了大部分車輛。”

    王冠也是第一次遇到此種情況,他懷裡又沒有皇帝的中旨,也不敢以幾百人硬撼幾千大宋禁軍,論官職更是不值一提,和人家差著好幾級呢,看樣子是準備認倒霉算了。

    “嘿,成啊,李憲別看是個沒**的貨色,但他的膽子比大多數有**的還大,這事兒辦的提氣!黃蜂,本官口誤,前面那句不算,但這事兒不得不說辦的就是硬氣。駙馬咋了?新軍咋了?太子少保算個屁啊,人家就搶了咋滴吧!”

    李忠是誰洪濤也不知道,但李憲必須知道。既然王冠都見到人家的正式命令了,想來不會是假冒的。他倒沒馬上急眼,還托著腮幫子說風涼話呢,就好像李忠搶的不是新軍的車隊,而是隔壁老王家的。

    可能是忘掉了黃蜂的身份,嘴一禿嚕把太監那點不能提的事兒給提了出來,說得還挺通俗,想收都收不來,只能趕緊認錯。
mk2258 發表於 2018-10-7 21:01
386 不忍了!





   

    “大人不必拘小節,只是少了糧草,涼州城裡的事情恐怕就有些難辦。不如讓末將去濟桑城走一趟,與那李忠好生商議,說不定能索要一部分。”

    黃蜂並沒在意駙馬當著和尚罵禿子的話,他也跟著駙馬好幾年了,在這個問題上算是最感謝駙馬的。這位駙馬不僅僅在禮儀上給自己面子,是真真切切從內心裡沒把自己當做宦官。

    這種感覺吧,如果不是真受過某種根深蒂固的歧視,還真感覺不出來。李忠是誰黃蜂就算不認識也應該知道,駙馬對自己仁義,自己也應該有所表示。

    打仗、內政都不是他的長項,好幾年也沒趕上過有人想傷害駙馬,想報答都沒機會。現在終於算是個機會了,同樣是宦官出身,黃蜂覺得自己去找李忠把駙馬的來歷好好說說,再搬出皇帝陛下壓一壓。

    就算不能把箱車都要來,對方也得給點面子,多少放來一些。在目前這種情況下少損失點是點,尤其是糧食。

    涼州就缺這玩意,沒有糧食在手,駙馬啥政策也推行不下去。光靠湟州送來的那些新軍軍糧,杯水車薪。

    “本官除了陛下從來不求人,更不會去求反賊。新軍乃是陛下的新軍,搶劫新軍就是造反謀逆。別的錯誤本官都可以容忍,唯獨忍不了亂臣賊子。想來李憲李大人也不知道部下如此行事,那本官就替他清理清理門戶。好歹也是同朝為官,又都是帶兵的將領,誰能不出點差錯呢,能互相幫襯一下就幫把手嘛,你們的意思呢?”

    洪濤還托著腮幫子依舊沒發火兒,說得這叫一個平淡,就好想鄰居家小孩調皮,踩壞了他的幾顆菜一般。

    “大人不可,那可是大宋禁軍!”第一個反應過來的就是黃蜂,駙馬一直沒發火他就覺得不太正常,否則也不會自告奮勇去濟桑城賣臉,求人的滋味不好受。

    “大人三思!”第二個就是苗魁,原本他還拿不定帥司大人話裡的意思,但黃蜂的言行提醒了他,這事兒有點嚇人啊!

    “不可、三思的個屁,難道你們兩人要眼睜睜看著有人謀逆而不管?一位天子親軍、一位內官,居然會墮落到如此地步,讓本官太痛心了!老訛,把他們倆關十天緊閉,每人寫三千字悔過,來我要看。王大,全軍一個時辰之後出征,涼州城暫由二郎統領。老訛,你帶特種兵出烏鞘嶺,把濟桑城通往蘭州的驛道截斷,不許任何人南下!”

    已經被坑過一次了,也是這個李憲,差點沒把自己坑死。前仇未報又結新怨,這次洪濤如果還能忍,那他就不是洪濤了。

    啥大局、啥後果,真顧不上了。孫賊,你不是問老子是如何對抗了西夏的幾萬大軍嗎?光用語言告訴你印像不深,乾脆就演示演示。

    同時洪濤也要向朝中的一些人發出警告,沒事兒別惹我,老子是瘋子,也不在乎當不當官,更不遵守所謂的官場規矩,瘋病一上來除了皇帝誰都揍!

    軍令如山倒,不管大家樂意不樂意,銅號聲一響新軍就開始收拾行裝準備上路。其實大部分將領和士兵都不知道要去哪兒,他們也不打算問,問多了屬於觸犯軍紀。

    新軍的規矩就是聽命令,讓去哪兒去哪兒,讓停就停讓走就走,讓向誰射擊就向誰射擊,整天好吃好喝養著,為啥?

    “二郎,大人會不會因此對我等起了戒心。本官真不是要掃大人的興,禁軍殺不得啊!”看著一隊隊箱車出城,苗魁站在城牆上滿臉都是愁容,和他站在一起的還有黃蜂和蔣二郎。

    “唉,李忠啊李忠,這下你可闖了大禍,不光害己還會害人!”黃蜂倒是沒太看重個人得失,他本來也沒打算在駙馬這裡獲得什麼官位,更沒有成為將領的想法。

    當年進入駙馬府的時候是受皇命,或者說是師傅的意思專門去保護駙馬的。現在依舊是這個打算,只是動機從純粹的聽命逐漸像自願轉化。

    “老苗啊,知道大人為啥總不待見你嗎?真不怪大人偏心眼,是你的腦袋太笨了。大人如果對你有戒心,就會把你留在湟州,根本不會讓你參與涼州的事情。帶你在身邊就是讓你學本事的,以後打算重用。不帶你去濟桑城是怕壞了你的前程,畢竟你是親從官出身,當面斬殺朝廷禁軍,朝廷拿大人沒轍,讓你背黑鍋一點不會遲疑。想必黃兄和本官也是一樣,大人不想讓咱們摻合此事。王大她們根本不是朝廷官員,訛力命連宋人都不是,一切事情全由大人一個人扛了,只要官家不發話朝中就拿大人沒轍。學著點吧,大人的一言一行都是道理。”

    蔣二郎最輕鬆,甚至有點局外人的意思。這大雪天的不去就不去,誰樂意整天在外面受凍。也正是因為如此他反倒看得更清晰,當事者迷嘛。

    “如此說來李忠性命不保?他是死有餘辜,可濟桑城駐紮著五千多禁軍,難道也要被他拉著一起送命!”

    聽了蔣二郎的解釋苗魁終於醒悟了,同時也意識到事態比自己想像的還嚴重。原本以為駙馬只是帶兵去嚇唬李忠,把車隊要來也就算了。現在看來光有車隊還不成,不殺了李忠駙馬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你就別瞎操心了,如何處置大人自會知曉,難不成你自認比大人還高明?黃兄,本官昨日抓了只黃羊,不如去我哪兒吃頓熱乎乎的鍋子,再喝幾口,讓他一個人在這兒瞎著急去吧。禁軍,哼!當初見死不救的也是禁軍,沒有湟州工匠和百姓你早就死在烏鞘嶺了。這才過去幾天就好了瘡疤忘了疼,大人嘴裡說的賤骨頭就是你這樣的!”

    二百多輛箱車排成兩列縱隊出行,前鋒都看不見了隊尾還在城裡。這種場面蔣二郎早就看煩了,更不願意聊朝中那些勾心鬥角的破事兒,轉身就往城下走,邊走還邊說風涼話。

    李憲並不在濟桑城,也不在蘭州,而是去了開封。從七月份起邊關的戰事就趨於平靜,雙方都打累了,各自舔著傷口喘息,順便也等著和談的結果。談成了谁愿意打仗呢,談不成再接著打也不遲。

    別看濟桑城不大,它夾在喀羅川和古浪河之間,戰略位置挺重要。沿著喀羅川可以用船把糧草北運,比陸路運輸省力還快捷。

    從涼州到蘭州的驛道也必須經過這裡,李憲沒有拿到涼州城,退而求其次佔據了濟桑城。雖然比不上涼州的位置那麼至關重要,但卻可以部分遙控涼州,想通過蘭州對涼州進行補給就必須走濟桑城。

    為此李憲把最信任的徒弟李忠留在了濟桑城,不光是為了給圍困零波山的宋軍調配糧草,也有威懾涼州的意思。

    只要時機合適,他的部隊馬上就能沿著驛道北上,騎軍急行一晝夜可達。烏鞘嶺關隘對於大部隊作戰用處不大,它只能起到延緩的作用,單靠一座懸崖是擋不住大軍的。

    李忠在軍中的仕途比李憲順利多了,有了乾爹或者叫師傅的栽培,他不用經歷太多磨難就坐穩了熙河路都虞候的位子。不能說是數一數二的掌權者,但伸出一巴掌他肯定也算其中之一。

    這對一位飽經滄桑的老將是好事兒,有了足夠的經歷再身居高位會更低調、更懂得輕重,但對一個剛剛三十出頭的年輕將領而言,就不見得全是優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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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7 起了殺心





    有李憲在身邊盯著,李忠還不會犯大錯,可是突然讓他獨領一軍,還可以帶領李憲的部分職權,巨大的成就感瞬間就沖垮了原本不太牢固的自製力,有點天老大、皇帝老二、他老三的感覺。

    說心裡話,李忠不願意在濟桑城駐紮,這裡太窮了,比熙河路還窮。那邊畢竟是老窩,經營了許多年,再偏遠也不缺必須的吃喝玩樂。

    但濟桑城在西夏軍隊手中就不是一座城市,百分百是軍隊轉運站和軍營的存在。戰火一起,四周的牧民和居民也都跑了,想找個味道說得過去的酒肆都沒有,更別提什麼歌姬、舞姬,連看得上眼的民婦都沒有。

    為什麼會落到如此地步呢?李忠把責任推到了駙馬王詵頭上。假如不是他把涼州城毀了,以原本的人口規模肯定要比濟桑城繁華很多。

    這一點不用瞎猜,也不用去問別人,只要看看涼州內城的宮殿殘骸就應該明白。有這種規制的殿堂,再加上陪都的名分,想不繁華都不成。

    但是現在不光葡萄美酒夜光杯沒了,異國歌舞伎沒了,就連每日的吃喝都無法保證質量,這一切必須都是那位不識好歹的駙馬造成的。

    可是義父不讓自己過於接近烏鞘嶺,更不許去找湟州新軍的麻煩,這口氣就一直堵在李忠肚子裡撒不出去。

    老天有眼,沒憋多久報復的機會就來了。一支規模龐大的車隊出現了在驛道上,當士卒禀報他們是來自渭橋鎮的水虎翼禁軍,專門運送給養去涼州時,已經喝得兩眼有點紅的李忠一軲轆就從塌上坐了起來!

    “攔下,本官要親自查驗貨物!”..

    老子在這裡吃難以下嚥的青稞餅、喝酸酸的馬奶酒,城外河道裡的屍體雖然都燒埋了,但總是瀰漫著一股子怪味道,你個破駙馬還有臉享用來自京兆府的補給!

    “全扣下!從蘭州出關的糧草軍備都要由李大人調配,爾等回去告訴你家大人,以後把貨物送到蘭州即可,剩下的事情不用操心了!”

    當把幾輛箱車上蓋著的皮不皮、布非布還帶著一股子異味的東西揭開後,李忠的口水都快流下來了。每輛箱車裡裝的都是弩箭、勁弩、鐵球和小鐵筒。

    湟州新軍的火箭厲害,這一點已經不是啥秘密了,鄜延路種鄂和沈括就是靠這種武器輔助才攻占了橫山地區。

    在這次攻占涼州城的戰鬥中,湟州新軍又展示出了另一種新裝備,能夠在雨天使用的勁弩。威力如何不用打聽,河道裡的屍體上有很多弩箭,只需看看盔甲質量和箭矢入肉深度就基本搞清楚了。

    可惜這兩種武器朝廷的作坊並不能生產,只有金明池和渭橋鎮的烏金行能造。金明池的產品大部分供應開封城的上四軍,渭橋鎮的出產和金明池的少部分全都送到了湟州。

    鄜延路種鄂能得到大量火箭那也不是朝廷給的,而是駙馬主動送的,恐怕也不是送給種鄂的,應該是沈括,據說這位駙馬和沈括私交不錯。

    現在李忠終於知道新軍的勁弩為何不怕水了,它們的弩臂居然是用精鋼打造,上面塗滿了牛油,自然無懼潮濕。

    那些黑乎乎的鐵球是什麼玩意李忠也搞清楚了,負責押運車隊的水虎翼指揮使親自點燃了一顆,然後在場的幾十匹戰馬就全驚了,聲音真大。

    但除了震懾人馬之外,李忠沒看出這種叫做霹靂彈的東西有啥大用,倒是那些一握粗細的鐵筒裡裝的東西讓他更感興趣。

    “你家大人倒是會享受,這麼多果脯和滷肉吃的完嗎?”鐵筒也打開了幾個,那裡面居然裝的全是帶著湯湯水水的果脯和熟肉,李忠很自然就想到了駙馬的奢華生活。

    “……這些都是新軍士卒的口糧,大人要是不嫌棄,末將做主每樣放下幾箱給大人嚐嚐鮮。這些軍糧都有定數,下次末將再從渭橋鎮過來一定給大人多帶些。”

    王冠此時還不知道李忠是何許人,能客氣的地方就多客氣客氣,這對他而言並沒什麼難度,畢竟人家的級別比自己高許多。

    “什麼,這些都是給兵卒吃的?”誰知李忠一聽此言立馬就臉色鐵青,瞪著兩隻眼好像要吃人一般。

    “……是、是有點靡費,帥司大人向來體貼下屬,軍中不管職務高低皆以此為糧。”

    此時王冠還是沒覺出什麼不對勁兒,有這種疑問的也不僅僅是李忠一個人,沿途經過的所有關卡守將都對新軍的口糧垂涎三尺,大部分人甚至不信,少見多怪唄。

    “呵呵呵……我等在此風餐露宿與西夏人死戰不退,他縮在涼州卻日日酒肉不斷,世間可有如此道理!來人啊,把這些車輛全部扣下充公!”

    隨著一陣冷笑聲,李忠忍不住了,他覺得這是對自己最大的侮辱,甚至比失去了涼州城還難受。堂堂百戰雄獅的待遇居然比不上一群廂役,是可忍孰不可忍!

    這時王冠才真傻眼了,他還是頭一次遇上這種情況。以前不管對方如何不理解、羨慕嫉妒恨,只要見到湟州經略安撫使的公文,撇著嘴也得放行。背後咒罵也都小聲嘀咕,沒一個會明目張膽扣押的,這有點不合規矩啊!

    但不管他如何解釋,李忠都不打算空手而回,好說歹說,把開封禁軍裡的熟人都聊遍了,才勉強還了三十車回來,大多都是霹靂彈之類的貨物,只有三車罐頭。

    “以後車隊還走這條路,本官保證連查驗通關文憑的都很少,你可以橫著走了,嘿嘿嘿……”洪濤是在行軍的路上才仔細聽王冠講述了事情始末。

    其實聽不聽都無所謂,不管因為什麼、是誰,只要扣了自己的補給就是想讓自己死,都盼著自己死了那就是敵人,敵人是如何得罪自己的真沒必要搞太清楚。

    “大人莫不是要和禁軍真刀真槍廝殺?末將以為苗大人說的在理,嚇唬嚇唬足矣,此事鬧大對大人不利。”

    王冠看著駙馬一臉由衷的笑意渾身都發冷,當初在湟州砍了幾十名禁軍軍官就已經鬧得滿朝沸沸揚揚,要是再把一支處在前線作戰的禁軍擊潰,朝廷裡還不開了鍋。自相殘殺啊,說到哪兒去都佔不到理。

    “我朝歷次對外作戰,輸在糧草上的次數十之**,斷了友軍的糧草就是助敵,敵人辦不到的事情,我們自己人反倒給辦成了。這種事情不能大事化小,否則以後本官出征時天天都會睡不著覺的,不知道哪天糧路就被自己人給斷了,這樣死了不冤嗎?別人如何想本官管不著,但誰敢碰新軍的糧草誰就是新軍的敵人。此風不可長,有一個就滅一個,哪怕李憲本人在濟桑城本官也會把他掛在木桿上,沒有商量的餘地。再說了,他害了本官不止一次,如果沒有湟州百姓碰巧相救,你現在就應該去本官的墳頭上祭奠了。可知本官的女兒已經二歲,但還沒見過親爹一面,難道我就應該被這種**害?”

    洪濤和王冠的看法不太一樣,如果選擇息事寧人那索性就不用出兵,改成私下找人和李憲商議處理多好,互相還能賣個面子。然後自己與他們同流合污,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但那樣做先不說自己的良心過得去過不去,大舅哥那邊肯定也不會高興。做事情不怕笨、也不怕慢,就怕半途而廢。政治這個玩意更忌憚更換門庭、改變主張,那樣往往得不到新勢力的認同,還失去了舊勢力的支持。
mk2258 發表於 2018-10-7 21:01





    打出仕那天起自己就是叛逆的代表,幹的事兒沒一件不離經叛道的。這次軍糧被劫了,皇帝沒理由會不知道。自己身邊有皇城司的探子,憑啥李憲身邊就沒有呢?

    搞不好現在皇帝正等著看自己的反應呢,啥樣的反應符合自己的一貫作風就應該是啥反應,那樣才能讓皇帝安心。

    至於說後果嘛,根本就不是自己能控制的。以李憲的為人做派和身份,他這次功勞有點大,史無前例的把西夏給打殘了,名為和談,實際上是祈和。自己幫皇帝敲打敲打他,應該說也不算太過分的事兒,有了這種過失皇帝才好予取予奪。

    另外李憲在這次支援涼州的行動中恐怕也不是完全按照皇帝意志辦理的,不能說他和朝臣有勾結,但已經不是一心為皇帝辦事兒了,皇帝說不定正四處找他的把柄呢。

    一個不完全聽話的宦官是不能容忍的,和朝臣眉來眼去就更是大忌。其實皇帝需要的就是自己目前這樣絲毫不顧自身安危的直臣,而且還是獨一份,沒有競爭!

    三千新軍沿著驛道一路疾馳,半天就見到了濟桑城。洪濤帶著一千新軍並沒停留,而是繞過城池直撲碼頭,二話不說一頓霹靂彈驅散了守軍,算是把李忠唯一的退路給斷了。

    別看洪濤說的惡狠狠,實際上還是留了情,對那些熙河路的禁軍只使用了榴彈,沒用攻城弩和火油罐招呼。這些士兵沒啥錯誤,將領們的選擇他們也不能反抗,能少死一個就少死一個。

    當然了,霹靂彈也不是麻雷子,真讓彈片炸到照樣命喪黃泉。對於這些人洪濤只能心中默念一聲抱歉,一個不死傷就能生擒李忠很不現實,更不能因為怕誤傷而讓新軍士兵為難。

    面對突如其來的襲擊濟桑城守軍很迷茫,對方明明是宋軍怎麼自家人開火了呢?他們的反應倒是很快,一看野戰會吃虧馬上就縮回了城內,大門一關吊橋一收,一面防禦一面去通知李忠。

    “下面……瘋了!瘋了!駙馬王詵要造反,守城!守城!”不用匯報李忠也知道,外面傳來的陣陣爆炸聲只可能是一支軍隊,湟州新軍。

    說實話,他是真沒想到新軍來的如此快,更沒想到一照面就大打出手。同樣也是實話,他還真不怕,並不認為湟州新軍會真的攻擊濟桑城,這也太匪夷所思了。

    所以他連戰盔都沒戴,只披著甲胄就上了城頭。本想再羞辱這位駙馬幾句,沒想到剛一張嘴,下面就傳來了沉悶的弓弦聲。

    不愧是久經沙場的悍將,李忠幾乎是用本能反應控制著身體往下一倒,然後就被濺了一臉一身的血。

    站在身後的兩員副將已經沒影了,被攻城弩巨大的慣性直接推下了城牆。要不是自己躲得快,估計現在也在城牆下面噴血呢。

    這時李忠才有點怕,想一想涼州城那幾萬西夏精銳,自己手中只有五千禁軍,真能守住嗎?可不管守得住守不住,主將先不能慌。

    “濟桑城守軍聽著,本官是湟州經略安撫使、太子少保、駙馬都尉王詵。經查明,濟桑城守將李忠心懷不軌,搶奪新軍軍糧意欲資敵,現本官率兵前來抓捕。交出李忠解往京師交與樞密院和大理寺問罪,他人可免死罪,若執迷不悟休怪本官心狠,所有頑冥不化者皆為叛逆,殺無赦!”

    攻城弩只發射了一波,眼見城頭上沒有了身影,城下又響起呼喊聲,喊的還挺整齊,只是內容不太中聽。

    “休聽他們胡言亂我軍心,放箭!放箭!”李忠此時稍微有點心虛了,駙馬這個大帽子是要往死裡扣,而且駙馬的身份又為這種說辭無形中加了不少可信度。

    在謀逆這個問題上,其它朝代不清楚,宋朝皇親國戚的可能性極小。而且自己確實劫了友軍的軍糧,真說道起來也確實不太合理。

    湟州軍從來不隸屬任何一路轄制,那裡是個特區,這是聖旨裡明確交代過的,就連樞密院也沒有直接指揮權,任何處置都需皇帝親自下達。

    但也不能就這麼認罪,有沒有罪得自己義父說了算,最次也得讓樞密院定奪,真輪不到一個駙馬干涉。

    “大人,弓箭不能傷……”放箭的命令喊了兩遍,城頭上一根箭矢也沒射出去。四名副將現在還剩下兩個,堅決不敢再和李忠站在一條直線上。說話的就是其中一個,他膽子比較大,探頭向城外看了看,面露難色。

    “……氣煞我也!擊鼓,本官親自帶馬隊把他們踏平!”李忠聞言也探頭看了看,臉色比剛才還難看。

    副將說的一點沒錯,射誰啊?離城最近的攻城弩還在二百步之外,濟桑城內又沒有床弩。截留的車隊裡倒是也有攻城弩,可那玩意誰都不會用,折騰了好幾天甚至都組裝不到一起去。

    “大人不可,您忘了河灣里那些西夏人屍首,幾萬正兵都是死在這位駙馬的新軍手裡,他們恐怕更善於野戰。”

    帶著騎兵出城!另一位副將馬上不樂意了。主將出城副將也得跟著,不為別人考慮自己的小命也不是白來的啊。

    湟州新軍是啥戰鬥力大家心中多少有點數,正面硬撼幾萬西夏主力都能全殲對方,這幾千大宋禁軍真比幾萬西夏精銳強大嗎?不可能。

    “……難道就任由他們在城前耀武揚威不成!”副將說的很對,李忠就算再不樂意聽也只能忍著,可還不能一句話不說。

    估計現在他已經後悔前幾天的衝動之舉了,本來想趁機羞辱羞辱駙馬,沒想到這位駙馬真不是東西,居然為了幾車糧草輜重就來拼命。

    “……末將以為……”副將像是有了決斷,但又不太好說出口。

    “但說無妨!”李忠已經猜到副將要說什麼了,這種話別人可以說,也可以做,唯獨不能自己說和做。

    “不如把車輛還給他們,末將願代大人辦理此事!”副將咬了咬牙,今天這事兒是躲不過去了,誰都不出頭那就得一起等死。自己也是李憲提拔的,該賣命的時候就得挺身而出。

    “……就說本官偶感風寒不宜見客,速速打發他們走!”李忠牙都快咬碎了也沒敢拋棄這個台階。副將說的辦法可能是目前最靠譜的,面子丟了以後還有機會找補回來,小命要是丟了就啥都沒了。

    李忠還是把事情想簡單了,或者說他根本不了解駙馬王詵被馬踢了腦袋之後的為人。這位副將帶著幾個人出城打算談判,結果就是連人帶馬都被射殺,看的城上的熙河路禁軍鴉雀無聲。

    他們從來沒見過這麼不講理的軍隊,就連衣不遮體的蕃人好歹也有個和談的機會,但這些穿著奇怪甲胄的新軍居然明目張膽的把使節給射死了。

    “三刻鐘,帥司大人有令,三刻鐘之後見不到李忠,城裡的人全為叛逆,一個不留!”還沒等大家從副將的死亡當中緩過勁兒來,城下又傳來了整齊劃一的呼喊。

    “來人,擂鼓,全軍出城!”李忠真沒法躲了,臉上的肌肉一條一條繃起,看人的眼神都是惡狠狠的。他深怕再這麼下去會被身邊的將領先給綁了,那樣不光自己的小命難保,死了之後還得落個罵名。

    “把這些船都燒了,我們去南門!”其實洪濤並不在正門外,那裡的指揮是王大。當聽到城內響起了鼓聲之後他也不躲了,大戰在所難免,自己想避免自相殘殺的努力宣告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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