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大宋有毒 作者:第十個名字 (連載中)

 
mk2258 2018-3-26 22:54:0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91 74740
mk2258 發表於 2018-10-7 21:03
409 搶他娘的!(420票加更)





    “章相,除非陛下,誰敢打渭橋鎮的主意休怪本官心狠手辣。到時候就不僅僅是李忠一個人倒霉,那些站在背後出餿主意的照樣活不成!”

    洪濤不怕別人知道新軍最大的弱點,但同時也要警告這些人,李忠的事兒最好別再發生,發生一次就是一次大屠殺。

    “休得胡言亂語,朕不是來聽你爭勇好鬥的。你在邊關為國效力,難道還會有人故意害你不成!章惇,你可問完了?”

    一看駙馬又要急眼,皇帝也沒法在旁邊裝中立了。李忠的事兒最好別提了,李憲已經滾回熙河路縮著頭不敢吱聲,安撫使的官職也給擼了,就剩下個經略都總管,佔便宜還賣乖不合適。

    “陛下,臣覺得既然新軍如此犀利且容易控制,那何不在西北推廣。不需像駙馬一般以一敵十,只要有十萬新軍西夏何足掛齒!”

    章惇確實不太招人喜歡,皇帝的意思已經很明白了,別的話題少提,先把湟州幣制改革的事兒聊清楚。他不可能聽不懂,可就是不聽,進而又聊起了新軍的普及問題。

    “章相,新軍需要新的戰法和新的將領,不僅僅有了兵甲利器即可作戰。此事牽扯頗大,不如改日再商議。如果章相真有此意,詵在府中可能還要盤桓幾日,願隨時為章相解惑。”

    雖然一上來就是這位副相在給自己的提議挑刺兒,但洪濤還真不太煩他。為啥呢?因為他考慮問題的方式很和自己脾氣,不敢說一點私心都沒有,但大方向為國更多。

    當官能沒有私心嗎?洪濤覺得真不可能,官員也是人,是人就有私心,只是有人表露的明顯,有人隱藏的比較好而已。

    不管私心多少都沒關係,把它多放到第二位,工作多放到第一位,洪濤覺得這就是合格的官員。哪怕這個人徇私舞弊、人品低下都不傷大雅。

    既然碰上這麼一位願意干點實事的高官,必須得拉攏拉攏,誰說駙馬不拉幫結派,只是對人要求比較高也比較特殊而已。

    來北宋好幾年了,真正能看上眼且樂意結交的不過王韶父子、沈括這麼三兩個人,蘇軾其實當個朋友也不錯,可惜人家看不上自己。

    “哦……那本官定要叨擾,聽說駙馬還做得好菜、釀得好酒,可否帶好友同往?”對於駙馬的邀請章惇沒有拒絕,還抱拳表示感謝,有點人家假客氣自己真實誠的意思。

    “章相,此處不是街市,陛下在上不可失禮!”看和駙馬和章惇你一句我一句的要從針鋒相對向志同道合發展,王安石是一臉的不高興。

    駙馬做菜的手藝和說服人的本領他親身體驗過,要是章惇被說服那朝堂上就真亂套了。這位副相比駙馬的殺傷力可大得多,光一個皇帝一個駙馬就已經佔了上風,再加上一位以作風強硬且為人正派的副相之首幫襯,勢不可擋也。

    “多謝王相提點,本官還未看完駙馬的條陳,待我慢慢看來……”相比起駙馬章惇對王安石的態度還是很尊敬的,施了一禮之後重新拿起奏章不再出聲了。

    “……”王安石做為當朝執宰,很必要也有權利掌控部分發言權,此時大家都沒聲了,這對他很不利,看了王韶一眼。

    這位恐怕也提不出什麼反對意見,再看看王珪就更絕望了,最後還是把目光落到了司馬光臉上。說來也怪,這位原本是老對頭,可是隨著朝中關係的微妙變化,死對頭倒越來越貼心了。

    “由地方鑄造錢幣是本朝慣例,駙馬所云以黃金為本鑄造合金錢幣也無不可,只是本朝缺金更甚過缺銅,如此多的黃金該由何而來?”

    司馬光看得很仔細,可越仔細就越發愁。駙馬這份計劃寫得非常詳盡,把怎麼做、為什麼做、做了對國家有什麼好處都說得無比清楚,能說的不能說的都說了,也確實是這麼回事,讓人很難挑出反對的理由。

    尤其是關於遏制鑄私錢和把財政大權收歸中央的優勢,非常對皇帝的胃口。在這些方面沒法強行反對,只能從邊邊角角找毛病。

    只要有一個地方有疏漏或與事實不符,這個提案就會被擱置。找了半天,只有一個地方像個漏洞,而且還比較大,那就是黃金的來源。

    中原地區缺銅,同時黃金也不多,目前能大量開采的只有京東東路一處,其產量也絕對不夠全國使用的,更不可能全都給湟州和甘涼路。

    只要沒有足夠數量的黃金,那駙馬王詵這份計劃就是水中月鏡中花,看著無比美麗,但永遠撈不到手。不用和皇帝頂牛也得擱置,誰都沒轍。

    “……王詵,你可有對策?”聽了司馬光的問題,屋裡的人又把奏章全湊到了眼前仔細翻看,原本有些支持駙馬改革的人心中頓時一涼。

    這確實是個大問題,不解決就談不上改革。本來就不願意弄幣制改革的人心裡則是一陣狂喜,姜還是老的辣啊。

    司馬光一句話就把這件事兒給否了,饒是皇帝也無法堅持,只能把最後那麼一丁丁點希望寄託在低頭沉思的駙馬身上。

    洪濤不是低頭沉思呢,他是在打瞌睡。趕了一天路,饒是在駙馬車里風吹不到日曬不到,那也很疲乏。到了開封之後又一頭扎進了皇宮,光和皇帝解釋就用了二個多時辰,午飯只跟著吃了一碗湯餅。

    老實說皇宮裡的飯菜真不咋地,缺油少鹽沒滋淡味,再好的原材料有了諸多限制也做不出美味來。現在又快說到晚飯時間了,連餓帶累,坐久了就容易犯困。

    “啊!黃金?”腦子是休息了但耳朵還在,只是處於喚醒狀態,啟動未完成。

    “……司馬光問你黃金從何而來!”神宗皇帝已經看出來駙馬在打瞌睡,但沒說破。

    想一想這位妹夫也確實累,幾千路風餐露宿的剛回來,妻女都沒見就先來了皇宮,只為給自己出個能充盈國庫、增加皇權的主意。也就是親妹夫才會如此給力,瞌睡就瞌睡吧。

    “搶啊!北人喜歡穿金戴銀,恨不得把所有家產都戴在身上,金銀首飾和器皿自然少不了。下官攻破涼州城時青塘兵搶了整整半天,光是各種金銀首飾和佛像就堆成了小山。當時下官還沒想起來要改革幣制,所以就沒和他們索要。不過這些黃金也跑不掉,下官可以用鐵器和毛衣與他們換回來。在攻破甘州城時新軍也分到了幾車金銀,湊一湊大致夠用了。要是還不夠用,就再去肅州搶一圈。另外下官並不打算全由官府發行金幣,凡是我大宋子民皆可拿黃金到湟州城鑄造作坊鑄造金幣,下官只收取很少一點手續費。只要想來湟州和甘涼路買罐頭、毛衣、鐵器和琉璃器皿,就得帶著黃金來。用不了多久,下官就能用黃金向朝廷繳納稅收了。”

    對於這個問題洪濤不是忘了,而是覺得太簡單沒必要寫在計劃書裡。北面那麼多城市,西邊還有吐蕃和回鶻,不管用戰爭手段還是經濟手段,掠奪他們點黃金算事兒嗎?

    只要手中有過硬的貨物,一旦宣布黃金會做為標準貨幣使用,那些商人立馬就能從高麗、日本、東南亞用貨物換來,要金要銀還不就是個選擇。

    當然了,洪濤暫時不打算鼓動大舅哥在全國實行幣制改革,這玩意動靜太大,先拿湟州和甘涼路試一試比較穩妥。自己也不是玩金融出身的,萬一出了什麼紕漏,也不會影響整個國家的金融穩定。
mk2258 發表於 2018-10-7 21:03
410 要錢還是要牌坊!





    “荒謬!陛下之新軍乃仁義之師,國之重器怎麼輕易言戰,為了些許黃金枉殺無辜,有傷天和!”

    司馬光也有弱點,他非常不樂意打仗,能用其它辦法的解決的事兒就不願意發起戰爭,哪怕別人打上門了也是消極抵抗,目的就是把敵人耗煩,最終還得靠談判解決。

    這種思想如果做為一個普通人,那會是非常不錯的鄰居。大家和平相處、互為容忍,其樂融融。可惜他忘了身處的位置,也沒過多考慮人民的意願,只憑主觀意願處理國事有點偏頗了。

    “攻打西夏城市與議和不符,夏人亦可以我朝失信為由再起戰端,必將陷陛下於不義,斷斷不可為!”

    如果換成兩年前,王安石必須要和司馬光唇槍舌劍的炒成一團。頂著巨大壓力施行新政為何?不就是富國強軍嘛。強軍何用?最主要的還是和西夏打仗。

    可是當他立場發生變化之後思想也就跟著變了,居然和司馬光一唱一和的聊起了大義,典型的屁股決定腦袋。同時也說明沒有私心的官員真的不存在,能把私利置於國家後面的都不多。

    “夏人搶得我朝,我朝為何搶不得夏人!”王韶之所以會氣得毒火攻心,並不是他脾氣太暴,而是嘴太笨。

    這些道理他其實都懂,可就是不能一條條的說明白,只會吹鬍子瞪眼。表情真嚇不住老辣的政客,也無法獲得皇帝的支持。

    “僅僅靠和談是換不來長久和平的,狼行千里吃肉狗活一生吃屎,這就是天道!老天爺明明白白的告訴我們凡人,要想活的比別人好就得去欺負它國、掠奪外族。人與人之間可以靠科考、生意、金錢互相爭奪盤剝,國與國之間只能靠戰爭,經濟手段不過是輔助,講道理根本就是笑話。”

    “兩位相公恐怕還沒去過甘涼路,那裡到了冬天奇寒無比,只需一場大雪,半數牧民就全要面臨被活活餓死的局面。試問誰有本事用聖人教化說服這些牧民不南下打草谷?如果兩位相公有不妨隨王某去試試。”

    “北人南下並不是缺聖人教化,而是肚子裡缺食物。在忍飢挨餓的時候別說北人,就算我大宋子民也照樣會揭竿而起。這個道理歷朝歷代的執宰都很清楚,想來二位相公也不比他們差分毫。不要揣著明白裝糊塗,湟州和甘涼路鑄錢之事下官也沒打算利益獨吞,大家可以去投資獲利。”

    “誰家金子多誰家到了湟州和甘涼路就可以多鑄造金幣,燒造琉璃、織造毛衣、收購馬匹、砍伐樹木、製造罐頭之類的產業下官都將向所有人開放,只要金幣在手,想幹哪一樣下官都不反對。”

    “而且不要忘了,涼州和甘州乃是通往西域的唯一商路,不管是去西 還是大宋的商隊都必須途經此處。那些來自西域的寶石、香料、首飾恐怕一點都不比海商少。只要下官能把瓜州攻占,這條路以後就是陛下的第二條商路,沿途的每座城市都可以像廣州、泉州、明州一般日進斗金。”

    “諸位相公不妨把眼光放長遠一些,不要只盯著眼前那麼一點點利益。我們之間政見可以不同,但只要還是大宋的朝廷,我們就是一個利益整體。與其整天在內部爭來爭去,不如抱著團去佔外人的便宜。具體誰該分到多少,待拿到手之後再商議不遲,就算談不攏依舊有陛下仲裁。”

    當著明人不說暗話,在場的都是北宋頂尖高官,誰想幹什麼不用說大家心裡就有數兒。況且今天已經把話說得很露骨了,洪濤索性就再乾脆點。

    不再繞圈子了,自己能拿出什麼好處、以後還有什麼好處全都說得清清楚楚,願不願意拿、值不值得伸手你們自己看著辦。

    “……”屋裡一片死靜,只能聽到王珪喉嚨間輕微的呼嚕聲。可能是年歲大了,又有點支氣管毛病。

    駙馬的這番表態已經算最後通牒,如果想要利益就得同意駙馬在湟州進行幣制改革,今後會有多少影響大家誰也看不清。

    不想要利益,駙馬好像也沒什麼損失,他依舊可以仗著琉璃工坊、皮具工坊、毛紡廠、罐頭廠、馬匹橐駝和產自深山的大木賺錢。

    這些基本都是獨門生意,除了皇帝之外誰都無法染指。想玩硬的,那得問問湟州新軍答應不答應。

    除此之外駙馬還提出了一個大家都沒怎麼注意到的細節,通往西域的商路。這條商路的鼎盛時期就是唐朝,沒有它恐怕就沒有盛唐王朝,其中的利益存量可想而知。

    一想起可以同時擁有海陸、南北兩條商路,神宗皇帝的呼吸都有些急促了。駙馬說的一點都沒錯,有了它們在手西夏還算事兒嗎?北朝還是不可逾越的天塹嗎?燕雲十六州收復的日子還遠嗎?

    帝王對錢並沒有直接的需求,全國都是他的,錢在百姓手裡拿著還是在國庫裡堆著沒本質差別,只要總量夠多,不用殫心竭慮的搞出各種賦稅,國庫肯定也得擴大規模。再養五十萬禁軍都沒事兒,連著打五十年也不發愁。

    那帝王最需要什麼?兩個玩意,一是權利,不光自己要抓牢權利,還得盡量為子孫爭;二是名聲,千古一帝、堯舜之君,不管是好皇帝還是壞皇帝,心裡都非常願意被當代人崇拜、被後世人膜拜。

    但想當堯舜不容易啊,不光得讓國家強大沒有外擄,還得讓人民富足。這兩個要求原本就是對立的,想對外強大就得打仗,一打仗就得花錢,錢不夠就得和老百姓要,不管是加稅還是徭役,都談不上富足。

    現在自己妹夫提出了一個可以兩全其美的辦法,既能強兵強國又可以少盤剝本國人民。至於說其它國家的人民嘛,神宗皇帝覺得可以睜隻眼閉隻眼忽略過去,誰讓他們有眼無珠不歸順大宋朝廷的,窮死活該!

    當然了,這些只能在心裡想想,千萬不能說出口,哪怕有臣子說了自己也不能馬上贊同,還得站在道德製高點上假惺惺的為難一番。

    再經過臣子們苦口破心再三相勸,最好能像當年的太祖一般被逼無奈才勉強從眾。以自己妹夫的理解能力和膽量,他肯定能做出來。

    不過在這之前總得有人苦口破心啊,誰呢?神宗皇帝把眼神看向了王珪,結果這個老東西居然裝沉思狀低頭去看奏章!再看看王韶,他倒是願意破,可問題是沒有破嘴,臉都憋紅了也想不出合適的詞彙。

    王安石和司馬光就別想了,他們倆肚子裡的小算盤正在高速運轉,計算著個人、家族、黨派、權利的得失,就算親爹要嚥氣了也得等算完了才會管。

    最後只剩下章惇,但皇帝不太抱希望,這位文采很好,一筆書法也是頂尖,但臭脾氣更頂尖,頂撞自己不是一次二次了,讓他見風使舵敲邊鼓的難度太大。

    “王詵,本官聽聞你在湟州給百姓發放無利貸,此事可真否?”章惇這次很給皇帝臉,沒讓冷場繼續下去。但他問的問題有點偏,怎麼又聊到借款上去了呢。

    “不假,但本官並不虧,這是一筆經濟賬,算起來頗為麻煩……”

    洪濤也有點納悶,難道說自己不放高利貸也觸動這些大佬的利益了?不應該啊,不管自己放不放貸款、有沒有利息,他們的手好像都伸不進湟州和甘涼路。
mk2258 發表於 2018-10-7 21:03
411 終於可以回家了(480票加更)





    “駙馬錢經本官拜讀過,有些內容頗有建樹。若是本官想和駙馬討一份貸款,投到毛紡廠去可行否?”章惇接下來說的話更讓眾人摸不到頭腦,他居然要和駙馬借錢投資!

    “……為何不是琉璃工坊?一套全完透明的琉璃具在開封售價千貫,豈不是賺的更多?”

    洪濤摸不清這位宰相想說明什麼問題,但可以通過問題試探出他的本意。你要投資總得對項目有個看法吧,如果看法靠譜就說明你真的仔細考量過,不是藉題發揮。

    “駙馬說笑了,世上最賺錢的非鹽鐵茶莫屬,其中尤以鹽為最。琉璃具雖好卻無幾人買,毛衣護膝雖賤人人都可穿戴,孰優孰劣一目了然。”章惇一點沒猶豫,把他的投資理念用最簡單的方式講了出來。

    “章相厲害,下官佩服之極!改日有幸在府上相見時必將把借款奉上,不過利息還是要收的,在商言商也。”要不是有皇帝在一邊皺著眉不耐煩,洪濤必須為章惇鼓掌。

    他分析的非常正確,單價高的東西並不一定利潤就高,要是打算做一錘子買賣,販賣琉璃具當然最好,但要想長遠投資,毛紡廠的前景更光明。

    看來宋人擅長生意的天性並不是自下而上的,反而應該是自上而下的。一群有經濟頭腦的官員只能教育出更多商人。

    “如此說來本官先行謝過……陛下,臣以為駙馬之策可行。可惜本官沒有駙馬的溝壑和魄力,不然也會求一處邊州照行此策,利國利民!”

    聊完了借款的事兒章惇抖了抖衣袖,鄭重其事的向神宗皇帝一拜,算是對剛才不敬之處道歉。然後非常明確的肯定了湟州幣制改革的提議,評價還特別高。

    但最終的結果卻不怎麼樂觀,章惇和王韶都讚成,王安石和司馬光還沒算清楚必須反對,一貫當應聲蟲的王珪卻突然硬氣了一次。他也說茲事體大,一時間沒有定奪,硬生生把這次廷議變成了無果。

    當然了,洪濤也不太失望,他沒指望一天就讓自己的提議獲得通過,就算在場的所有人都同意,那也得先在朝堂下合縱連橫,取得大部分主要朝臣的首肯之後再放到朝堂上正式討論。這是標準流程,或者叫慣例。

    鑑於自己在朝中的名聲和敵人數量,洪濤根本沒抱希望能按照慣例走完流程,最終的成敗還得看皇帝的決心和手段,概率各佔五十。

    不過有一個好消息,那就是無意中獲得了章惇的大力支持。他可是門下侍郎、副相之首,就算在朝中的影響力沒王安石和司馬光那麼大,也不會一點都沒有,多少也算是一個有利的變數。

    天色完全黑透了,皇帝也累了,遣散了眾人,此事改日再議。洪濤也終於可以回家了,想起二年未見的妻子和女兒,真有點近鄉情怯的感覺。

    “你怎麼還在這裡?沒有回府!”可是剛一出東華門洪濤就看到自己那輛駙馬車停在牆邊,兩名特種兵兼職的車夫端坐在前座上手裡還攥著韁繩,像是要隨時驅車奔跑的樣子,富姬則斜靠在車廂裡打盹兒。

    “妾身……不太敢見長公主……”見到駙馬回來了,富姬立刻吩咐車夫離開,她對這座深宮大院有著很強的抵觸感。

    “你也有怕的人?嘿嘿嘿……古人云醜媳婦早晚得見公婆,這一關是躲不過去的。今日本官已經和官家說了你的事兒,想瞞也瞞不住。長公主又不是惡公婆,怕什麼!”

    叱吒北境的跳貨娘居然會怕得不敢回家,這讓洪濤覺得很有意思,同時也鬆了一口氣,要是富姬不怕長公主這事兒還就麻煩了。

    以長公主的性格肯定不會應對,更不擅長宮鬥,到時候還得自己當惡人。再怎麼論也不能讓長公主吃虧,欺負老實人有罪啊。

    家還是以前的模樣,只是門口的燈籠多了兩盞,想是長公主已經知道自己到了開封,特意留著照亮的。

    “幹嘛,要劫道啊!”車還沒停穩門洞裡就竄出兩個人,後面的洪濤認識,府中的馬夫王大郎,他沒怎麼變樣兒。

    前面這個小伙子就面生了,而且他二話不說伸手就來拉自己的胳膊,如果黃蜂在的話最少也是一腳踢出去了。

    “憨貨!一邊去……官人莫怪,他是小人的侄子。長公主念其憨痴,不好在外面討生活,才留在府上餵養馬匹。別看他有些痴,但肯賣力氣,幹活還是不錯的。”

    不等洪濤有動作,王大郎就一把揪住了小伙子的脖子,把他拽到了馬匹那邊,還用身體隔阻在中間,不讓他再靠近車門。

    “他嘴裡嘀咕什麼呢?”人是隔開了,但嘴沒停。洪濤不在意府上多個缺心眼的下人,但絕不能容忍有人心裡不服氣。看他剛才來揪自己的樣子,很不友好嘛。

    “……他沒見過官人,心中只道長公主恩善,所以聽聞長公主在等官人回來,就急著要拉官人入府相見……”王大郎見駙馬有點不依不饒,生怕一句話說錯讓侄兒丟了差事,越說腰彎的越厲害,就差作揖了。

    “嘿,你叫什麼?”聽了王大郎的解釋洪濤有點明白了,合算這傢伙根本不知道駙馬是什麼,只知道長公主讓他有吃有喝有住,挺忠心的嘛。

    “王秋!”小伙子長得真沒有癡呆的摸樣,但是一張嘴就全露餡了,硬生生的。

    “網球!你咋不叫羽毛球呢,那樣本官就能每天抽你一頓了。這個給你穿了,大冷天的你伯父也不知道給你添件衣服,來幫官人抱著箱子!”

    只要對長公主忠心洪濤就不討厭了,看樣子這個網球也不是真傻,他有點像大江,只是程度稍微厲害了點,更糊塗。

    都說老天爺是公平的,給你關上一扇門就會打開一扇窗。網球的腦瓜不太好使,據說是小時候發燒燒的,但他力氣真大。

    四口硬殼大皮箱左手一個、右手一個,還嫌對不住這件新衣服,又用胳膊抱起一個,騰騰的走在前面毫不吃力。再看看王大郎,他就搬了一口箱子,左手提幾步就得換右手,走起來還歪歪斜斜的。

    家沒變,但是媳婦變了。再次見到長公主時洪濤差點沒認出來,她很有點蓮兒三十歲時的形態,臉蛋和腰身都圓鼓鼓的,只有一雙會說話的大眼睛依舊。

    “哎,別哭啊,讓那個憨貨看到說不定會揍本官一頓,剛才在門口他就差點。來,讓官人秤一秤,這是長了多少肉!”

    一見面長公主的大眼睛又說話了,一邊說一邊往外冒水。洪濤是最見不得女人哭,趕緊抱起來往屋裡走。

    “嗨,我說你還要護駕是怎麼滴?快滾,否則官人我可嗖嗖嗖了啊!”

    剛走兩步洪濤就停了,騰出一隻手從腰間把蝎子弩摘了下來,對著身後的網球一頓比劃。這個傢伙把箱子放到了屋裡,居然還跟在後面打算登堂入室,還有沒有點規矩了!

    “莫要嚇他……官人,姬帶他出去。”不光是王秋跟著,富姬也傻乎乎的跟著呢。

    但她驚醒的比較快,覺出不對之後趕緊拿傻小子當擋箭牌,算是沒鬧出大笑話來。就算駙馬娶妾,也不能直接登堂入室啊,三個人都進去算怎麼回事兒呢。

    “哎呦,可算都走了,娘子,還有吃食沒了,夫君我這一天就吃了一碗湯餅。你大兄太摳了,光說留下吃飯可就是不動地方。”房門一關上,洪濤就像洩了氣的皮球癱軟在椅子上,但長公主依舊沒放下,還抱在腿上。
mk2258 發表於 2018-10-7 21:04
412 這是我女兒?





    “噓,嘉兒剛剛睡下……妾身去弄些湯餅。”在公主印象裡,自己這位夫君只喜歡吃兩種食物,一個是涮羊肉一個是麵條。涮肉大半夜的弄有點不合時宜,麵條比較合適。

    “算了,箱子裡有罐頭,拿來我們夫妻共用。”抱著長公主肉乎乎的身體洪濤不想撒手,罐頭雖然不太健康,時不時吃點也沒事兒。

    被丈夫抱在腿上,食物還親自餵到嘴裡,不知道是罐頭真的好吃啊,還是長公主喜歡這種調調,吃得那叫一個香。兩盒罐頭瞬間就乾乾淨淨,光把罐頭盒裡的湯水吃乾淨了還不滿足,還打算把駙馬嘴裡的滋味也舔光。

    “娘娘……”洪濤的手剛剛伸進公主的肚兜里,一個弱弱的聲音響了起來。

    “哎呀,要死了……”別看聲音小,卻把長公主震得失了方寸,連衣服都來不及整理就一頭扎到丈夫懷裡不敢抬了。

    “咦,這是誰家的小丫頭啊?你的娘娘被我抓住了,告訴我你叫什麼,幾歲了,說的好就放了你娘娘,說不好我就吃了她!”

    從長公主肩頭望過去,一個穿著絲綢衣褲,披散著長發的小女孩正站在里屋門口,一邊揉著睡眼朦朧的眼睛,一邊好奇的向這裡張望。

    別問,這就是自己的女兒。她還沒有名字,大舅哥說了,給孩子起名字是當父親的權利,他不能剝奪,所以只給外甥女起了小名叫嘉兒,剩下的得等駙馬回來自己辦。

    嘉兒隨了長公主的大部分相貌,只是兩隻耳朵隨了當爹的,有點招風。這是外表,她的性子可沒隨當娘的,賊大膽還狡詐。聽說有壞人抓了自己的娘娘之後,原地站了片刻,突然做了一個讓洪濤無可奈何的舉動。

    “嘉兒不餓,睡去了……”她居然又揉著眼睛轉頭回屋了。

    “這是你教的?”本來以為宸娘就長得夠歪了,親眼看到自己女兒比宸娘還狡猾,洪濤立刻就不樂意了,開始對懷裡的女人嚴刑逼供,非把這個屎盆子扣到公主腦袋上。

    “妾身不知,嘉兒從說話那天起就是此等模樣,大兄和嬤嬤都說是隨了官人……哈哈哈哈,不要啊,嘉兒救命……”

    長公主不是不想幫丈夫正名,而是真想不出合適的藉口。自己說句瞎話都臉紅,怎麼也教不出如此詭異的女兒。

    但說實話往往會遭報應,洪濤一聽妻子還敢負隅頑抗,非要陷自己於不仁,立刻就把刑訊逼供的手段拿了出來,在公主的兩肋不住搔動。這下長公主真矜持不住了,笑得全身亂顫,叫聲穿透了屋頂。

    “哎,你給我站住,還想去通風報信,嘿嘿嘿……大灰狼今天要把你們倆都吃啦!”

    自己的閨女有多不是東西呢?洪濤用余光看到了。她一直躲在里屋透過門縫裡向外張望,發現自己和公主鬧成一團後,就悄悄順著牆邊向外屋門蹭了過去,居然想逃!

    這大半宿,外屋的綠荷和東廂房裡的王嬤嬤估計誰也沒睡好。正屋裡就和鬧鬼一般,一會兒是大人笑,一會兒是孩子哭,要不就大人和孩子一起笑,天都濛濛亮了才算消停。可是當下人的不能睡懶覺,還得起床工作。

    其實當主人的也睡不了懶覺,大人想睡但孩子不讓。王小丫好不容易被逼著叫了聲爹,但是內心十分不滿這個二年才見一面的爹,一大早又開始折騰,非拉著新認識的爹去玩那種據說能在雪上跑的滑雪板。

    “哎呦我滴個娘嘞,你一個人在家時她也這麼鬧騰嗎?”被女兒揪著耳朵弄醒,洪濤還不能發火,誰讓自己昨晚為了聽聲爹就講了那麼多專門誘惑小孩的東西呢,自作自受。

    “……”長公主很沒樣子的趴在床上根本不作答,更不打算起來照顧孩子,只是搖了搖頭又繼續睡了。

    丈夫回來了,她就完全大鬆心,適當的任性一次不僅不算失徳,還更能引起丈夫的關愛。這可不是她和別人學壞了,而是當初丈夫教授的為妻之道,活學活用而已。

    “嘿……合算你是個人來瘋!綠荷,綠荷……”看到妻子真學會了自己的招數,洪濤反倒有點後悔了。當初說起來嘴是痛快了,但真輪到自己身上好像並不舒服。好在還有個綠荷可以指使,將就將就吧。

    兩歲的孩子本來就很難帶,趕上王小丫這個與眾不同的孩子就更難了。王小丫就是洪濤這位親爹給孩子起的大名,還能再懶點不?

    滑雪板必須做,不管有沒有雪的存在,小丫頭就在旁邊盯著,幹活但凡偷懶就不打算再叫爹。費了大半天力氣,好不容易把兩塊木板刮成了平的,洪濤就糊弄女兒說這就是滑雪板,但要等下雪才能玩。

    本以為這樣就可以休息休息,但王小丫又說了,滑雪板玩不了來個風箏也成。這次不光盯著看,還要了一套和洪濤同樣的材料,學著樣子自己做。

    不管王小丫同學如何努力、如何聰慧,這只風箏必須爛糟糟的不成樣子,否則洪濤就真要嚴刑逼供了,你是從哪個時代穿越過來的?說實話饒你一命,坐海船滾到印度以西發展去,敢再讓我看見必須弄死!

    “爹的風箏好……嘉兒的留著明天用……”但王小丫並不喜新厭舊,對她自己的作品還是挺有信心的,整整齊齊的放到了書架上,這才拿起親爹做好的大風箏跑向院子。

    “摔疼了沒有?”可惜人小腿短,出門的時候不小心被屁簾的尾巴絆了一下,結結實實的來了個大馬趴。

    “……”看到親爹不打算扶自己,也不打算狠揍摔疼自己的地一頓,王小丫有點委屈,眼淚含在眼圈裡使勁兒搖了搖頭。

    “不疼就自己爬起來,為了獎勵你的勇敢,可以騎在為父脖子上放風箏。”洪濤確實不打算去扶,背著手站在一邊冷眼旁觀。女兒到底是個什麼性格還得摸一摸,這種狀態正好考察。

    “娘娘說對爹爹要有禮貌……”王小丫肯定要騎到爹的脖子上去,但又不好表露得太主動,還得把娘娘的話搬出來謙讓謙讓。

    “看來你是隨了你舅舅,明明想要卻繞著圈子找藉口!”這麼小的孩子就有這麼多心眼子,肯定沒隨公主,更不是像自己小時候。一想起昨日大舅哥的表現,洪濤覺得找到了根源。

    騎在親爹脖子上拉著大屁簾滿後院跑已經足夠小丫頭高興的了,自打懂事以來她身邊只有娘娘、嬤嬤和姨姨,基本沒和成年男子太過親暱。突然來了一個叫爹爹的男人,好像挺有意思的。

    至於說大風箏放沒放起來她早就忘了,抱著那個毛茸茸的大腦袋就知道咯咯咯傻笑。

    “老婆子,再切半斤羊肚,本官訓練新軍時也沒這麼累。”這種狀況一直持續到吃晚飯,王小丫才戀戀不捨的從爹爹脖子上爬下來,熱毛巾還沒擦到臉上呢就靠著軟塌睡著了。

    再看洪大官人,又是捶腿又是揉腰,飯量也跟著大漲,水還沒開呢就把肉片扔了下去,眼巴巴的等著吃。

    “官人喜歡嘉兒就好,妾身還擔心她是個丫頭……”長公主並沒貪睡多久就爬起來指揮家人打掃屋子收拾院子,丈夫回來了不能算過節也得算喜事兒。

    駙馬和王小丫的所作所為也沒逃出她的眼睛,丈夫在信裡是說過無所謂男女,但這種事兒真不能輕信,直到此時才放下心,丈夫確實沒有敷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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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3 納妾(540票加更)





    “這丫頭比小子還皮,還有一肚子心眼兒,以後不好管教你要受苦了。”洪濤和女兒相處了整整一天,基本已經摸清了她的性格。

    心裡除了為妻子擔憂之外倒沒太多想法,反正以後也是長公主帶孩子,自己想分擔也分擔不了,總不能帶著女兒去前線吧。就算自己樂意,大舅哥能樂意?

    “嘉兒只是見到官人才如此高興,平日在家要安靜的多,只是沒有玩伴,寂寞了些。”對於女兒的性格長公主肯定更了解,生怕丈夫嫌煩,努力美化著。

    “那不如再給嘉兒添幾個弟弟妹妹?”和女兒相處的還算融洽,但洪濤還有個問題要解決,就是富姬。

    “……要生這麼多!那、那……”果然,一聽還要生孩子,而且不止一個,長公主的臉立馬就綠了。

    這次生下王小丫不能說太危險,但也不是很順利,太醫說要將養幾年才可以再懷孕。可是丈夫說要孩子自己也不能說不生啊,不由自主的就把目光看向了在一邊伺候的綠荷。

    “此事暫不用綠荷幫忙,娘子覺得富姬如何?”綠荷和紫菊都是好姑娘,但洪濤暫時還顧不上她們,還是先聊正事吧。

    “富姬?她如何比得綠荷……官人不喜綠荷?”這個人選很出乎長公主意料,她一直都沒把富姬當做女人看待,更不明白丈夫為何不選更年輕漂亮的綠荷,忍不住就直接問了出來。沒等洪濤給出答案,綠荷先低著頭跑了,太傷心了!

    “本官與富姬已有了夫妻之實,總不能始亂終棄……”這個問題問得洪濤都有點不好意思了,說是來和妻子商量,但做都做了,再商量好像不太誠心。

    “官人帶兵在外,身邊自然要有人伺候才好。本以為蓮兒和紫菊能擔此任,既然官人喜歡富姬,那妾身就去與她說分明,趕在官人赴任之前娶進門才好。”

    長公主只是在人選方面有些納悶,收了蓮兒這是必然,下一個本來應該是紫菊,沒想到富姬突然插了進來。不過以自己夫君的一貫作風,就算娶回來個老太太公主也不會太奇怪,只要夫君自己喜歡就可以。

    “娘子儘管安排就是,這次回來我帶了幾名可以信任的老兵,就留在府中聽用。以後出門的時候讓他們跟著,千萬不要怕麻煩。”

    洪濤做為一個男人,有時候真覺得還是古代好,娶個妾就這麼簡單,沒有爭吵慪氣,有時候不想要都不成。解決完了富姬的問題,還有一件事兒需要安排,那就是家人的安全問題。

    “……大兄已經派了禁軍……”長公主並不是真的什麼都不懂,丈夫一說要留親衛在府中,她就覺察到不太對勁兒,只是根深蒂固的教育讓她不能過問朝廷上的事兒。

    “官家的禁軍只是擺個樣子震懾宵小,我在邊關殺敵多,也沒少得罪朝廷的官員和邊軍,他們壞起來比西夏人更甚,有備無患。好了,去安慰安慰綠荷吧,她在府中幫你帶嘉兒也不容易,就說待紫菊回來之後本官一併收了,不能厚此薄彼,讓她不要多想。”

    該交待的交待清楚了,肉片也吃的差不多了,羊肚卻依舊不見踪影。想一想剛才綠荷的表情,估計不去勸勸今天就別想吃到。這個工作還得交給妻子去做,自己就當啥都不知道。

    納妾,印像中這件事兒好像並不難,尤其是對富貴人家而言,不管是兩情相悅還是用錢贖買,反正拿花轎把人抬進府中,也不用擺酒席,更不用請賓客,直接入洞房就完了。

    但實際上真沒這麼簡單,手續之繁瑣和娶妻差不多。首先就是妻子和妻子家人的允許,這一點算是基本通過了,長公主自會去和皇帝說項,想必皇帝也不會干預。

    其次就是找媒人,沒錯,在宋代納妾也得找中介。他們不光是中介,還是程序保障和見證人,是具有法律效力的。

    最後,在納妾之前媒人或者中介會把雙方的詳情、約定、贖買價格等等都寫成一張契約,再拿到相關部門納稅備案之後,才算正式完成了法律程序。

    這些事兒既不用洪濤自己去辦,也不用長公主出頭露面,王嬤嬤全給代理了。她這次沒反對駙馬納妾,反倒挺積極的。

    為什麼呢?洪濤私下也問過長公主,得到的回答是王嬤嬤怕駙馬急於要兒子,逼著長公主再次懷孕,從而害了性命。

    而富姬她也不陌生,又不是那種靠狐媚取悅於男人善於爭寵的女人,還能幫駙馬在外面打拼,把她收到府中不僅沒害處,還有好處。

    洪濤每天需要做的就是陪著女兒玩,各種玩。王小丫可算過癮了,每天睡覺時都笑著。她從來也沒遇到過這麼會玩的人,甚至問過娘娘能不能多認幾個爹爹,那樣豈不是更好玩了。

    當得知每個孩子只能有一個爹爹時,小丫立刻就珍惜起來。只不過她的珍惜方式比較直接,那就是每天十二個時辰纏著爹爹,睡覺時都要拉著爹爹的手,否則就不閉眼。

    這可讓洪濤愁白了頭髮,光哄孩子了,長公主的功課咋辦?夫妻倆兩年才見一次面,肯定荒廢了很多學業,必須盡可能多的補上啊!

    於是富姬就接過了臨時保姆的角色,她沒洪濤這麼能搞怪逗孩子玩,但她有一大堆橐駝可以騎。不用全天照顧王小丫,只要讓孩子能離開長公主的院子一會兒洪濤就滿足了。

    忙忙碌碌、不知不覺,元豐六年的元月就走完了。二月初,富姬終於如願以償,穿著禮服、坐著花轎被從駙馬府的正門抬進了院子。

    這個程序有點違制,按說正妻入門才能走正門,納妾都是走後門的。不過這是長公主安排的,她說富姬沒有家人,孤苦伶仃,且女人一生就這麼一次,稍微不合禮法也無妨。

    這話說得很大氣,也只有長公主敢這麼舉重若輕的說出來。她是無妨,有妨又如何?現在朝中已經沒人能顧得上一位已經出嫁的公主是不是肆意妄為了,全在為湟州幣制改革的事情忙碌呢。不是幫著駙馬王詵忙,而是忙著計算這麼做的得失,然後好決定支持還是反對。

    洪濤自打回來之後只上了一次朝,還是大朝會,按照規定凡是在京夠品級的官員都要去。受了幾個時辰白眼和排擠之後就再也沒人搭理他了,連皇帝也不曾再召喚。

    這對洪濤來說不是壞事兒,只要皇帝頂得住壓力就不會傳召自己,主要是自己的名聲太臭、仇家太多,總出頭露面會引起公憤,原本能成的事兒也會黃。

    說實話洪濤真不樂意上朝,也不願意再去崇政殿議事。和那些人共事太費腦子,說每句話之前都要計算好得失,以自己的脾氣不出三次就得當朝和別人打起來。

    在家陪著新娘子多好,富姬就住在以前小妾的院子裡,新婚之夜第二天都沒敢晚起,早早的就去長公主院子裡待命。

    古代的小妾其實和使喚丫頭沒什麼區別,應該叫帶著丫頭的丫頭。正妻就是妾的天,官人不喜歡了頂多是不搭理,正妻如果不喜歡那大麻煩可就來了。

    富姬雖然不會在駙馬府長住,但常年的內宮生活讓她對規矩這玩意十分看重,什麼身份的人該干什麼樣的事兒區別得非常清晰。

    而且長公主本來就出身高貴,她也不覺得伺候長公主有什麼不應該的,做起來還挺得心應手,特別貼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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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4 不速之客





    古人云,妻賢夫禍少、子孝父心寬,這是最讓洪濤省心的地方,就算每天被女兒纏得要死也不覺得苦。

    除了給王小丫做各種小孩玩具之外,還有事沒事帶著女兒去開封城裡轉轉,哪兒熱鬧往哪兒去。看得多買得少,除非女兒表現特別好,才買些小玩意給她當獎勵。

    在花錢這個問題上洪濤和長公主的意見不約而同,雖然駙馬府已經算大宋數得上號的富裕家庭,但平日的花銷依舊和兩年前沒什麼差別。哪一餐該吃素、哪一餐該吃肉、什麼時候做新衣服都是有規制的,不能說孩子想要什麼就給買什麼。

    古人在這方面反倒比後世人做得好很多,他們教育孩子不僅僅是學習,更多的還是做人的道理,尤其是富貴人家。假如父母沒有能力教授孩子,就會專門找風評不錯的教習來家中專門負責管理孩子的日常生活和學習。

    若是有不錯的大儒朋友,乾脆就把孩子送過去當徒弟,哪怕自己家也是書香門第,那也得讓別人來管教孩子,為的就是怕心軟。

    洪濤倒是不用這麼望子成龍,他也不打算讓女兒成為宋代的文豪。等她大一大到了六七歲時,就跟著兒童團一起訓練去吧。

    生活上可以不與兒童團同吃同住,但必要的苦還得吃。不吃苦的孩子長大了很難成才,沒有苦就不知道甜,這是亙古不變的真理。

    “來,在這裡堆個小山,爹爹的軍隊就在山這邊的城裡。那裡有好大的雪,這麼厚,和小丫一般高。”別人哄孩子就是哄孩子,洪濤覺得自己要比別人效率高,把哄孩子變得更有意義。

    比如說在原來兒童團的西跨院空房子裡弄個巨大的沙盤,然後按照自己繪製的等高線地圖,用沙子和礦物油塑造山川河流與城市。

    對於這個遊戲王小丫同學很著迷,整天跟著爹爹一起堆沙子玩,爹爹堆大的,她就在一邊拿著小木桶和小木鏟堆小的。

    堆煩了還可聽爹爹講一講故事,具體哪兒叫湟州、涼州她不知道,但對那裡的生活很嚮往。尤其是山雞、野鼠、野兔、野豬、黃羊、野驢、野馬、野駱駝之類的動物,還有爹爹說的那種能拉著車跑的大狗。

    “官人,章相來了,正在前堂用茶。”剛把涼州城的城牆做出來一半兒,富姬神色慌張的跑了進來。

    “哦,來就來了吧,何必如此失措?”富姬知道章惇並不奇怪,但她為何這麼怕章惇呢?

    “和章相一同前來的還有蘇大官人……他現在是門下省左諫議大夫,專職監察官員品行彈劾之事,妾身覺得他來者不善。”

    原來富姬懼怕的不是章惇,而是同來的蘇軾。沒想到一年不見,他就從正六品竄到正四品的諫官之首了,官運亨通嘛。

    “真是越活越抽抽了,想必是開封城的安逸生活把你身上跳貨娘的血性全削磨光了。看來此處不宜久留,待本官奏明陛下就擇日返回湟州吧。你且先去吩咐廚房備些新鮮魚肉,再把好米蒸上,這兩位是來打秋風的。”

    看到富姬臉上厚厚的妝容,洪濤有些不喜。有些女人化妝很好看,但有些女人更合適素容。富姬就是後者,可她自打入了府就越來越像個城市主婦了,再這樣下去自己多了個妾室卻丟了個幫手,不划算啊。

    “嘉兒,不許弄壞爹爹的沙城,也不許把沙子往嘴裡塞哦,一會爹爹來檢查,如若不聽話以後就不能玩沙子了。晚上本官要宴客,過一會你就帶嘉兒回去吃飯!”

    打發走了富姬,洪濤又和女兒強調了規則,然後向旁邊的王嬤嬤耳語了幾句,這才搓著手向院外走。其實他心裡也不太踏實,蘇軾和自己斷交了,自打湟州一面之後再無聯繫,為何突然登門拜訪,這里肯定有原因。

    蘇軾確實來了,正和章惇端坐在正堂與長公主閒談,看模樣他過得還不錯,比去年到湟州時稍稍胖了那麼一點點,臉上也沒有什麼不悅之色,這就更讓洪濤懷疑了。

    “兩位大人登門令寒舍蓬蓽生輝,詵正在與小女玩耍,未曾更換衣服,還望海涵,呵呵呵呵……”

    再有疑點也得面對,洪濤把手上最後一點沙土搓乾淨,深吸一口氣大步走上正堂,一邊抱拳一邊打著哈哈,要多虛有多虛。

    “軾此來乃專程賠禮,井底之蛙目光短淺,不曾想到晉卿之志,更無七星同宮之能。將軍在邊關為國禦敵,我等在朝中無知鼓譟,實乃罪人、小人也! ”

    疑點一見面就解開了,蘇軾起身肅立,虛撣了一下袍袖,抱拳躬身九十度,字正腔圓。洪濤試過這個姿勢,很影響說話的氣息,不知道他是怎麼練的。

    “章相,子瞻兄這是為何?”登門道歉,這麼快就醒悟了?

    承認錯誤要很大勇氣,不光面子受損,還是對自己之前認知的否定,很多人都做不到,越有成就的人就越難低頭。

    洪濤不覺得蘇軾人格能高尚到如此地步,但又找不出別的解釋,所以先沒去製止蘇軾的大禮,而是把問題扔給了在一邊端坐看熱鬧的章惇。

    今天這事兒肯定和他有很大關係,高翠峰說過此人和蘇軾也是莫逆之交,現在又高居相位,肯定不會出啥好主意的。

    “子瞻以前誤會了晉卿,聽聞本官要來府上做客,特意前來認錯,難道晉卿不打算接受?”章惇說了等於沒說,全是廢話。

    “我已讓廚房備了酒菜,勞煩娘子去看看,免得下人粗手粗腳壞了府上的名聲。子瞻,還請坐下說話,對錯的事兒不可輕易下結論,也不能以一時成敗論英雄。我只是按照本心在做事,說不定身後還會背上罵名。”

    不管出於什麼目的,洪濤決定還是先讓蘇軾坐下說話。俗話不是說了,士可殺不可辱。在思想觀點上有衝突不算事兒,但如果被人誤會遭到了侮辱,那就真是不死不休的深仇大恨了。

    “這些天晉卿過得很是愜意,有兒女環繞又有妻妾相伴,可不知朝中為了湟州幣制改革的事兒已經吵翻天。本官有一事不解,還請晉卿解惑。”

    再次分賓主落座,洪濤的茶杯還沒舉到嘴邊,章惇就來事兒了。他倒是直爽,半句客套話不說,一上來就是乾貨。

    “下官還沒來得及謝過章相相助之情,既然章相有話要問,詵知無不答。”洪濤總覺得章惇有點太自來熟了,登門拜訪也不提前派人送個信兒,進門就提問,自己和他有那麼熟嗎?

    “晉卿莫要詫異,子厚也是府上常客,你二人還曾為墨寶爭鬥不止,每次見面總要比試一番。”蘇軾經歷過駙馬失憶之後誰也不認識的情景,見到王詵對章惇始終以禮相待,知道老毛病還是沒好。

    “哈哈哈哈……不提也罷,此事煞是令人煩惱……不知咱二人最終可分勝負?”洪濤一聽,得,又是個熟人。怪不得他在崇政殿裡總和自己過不去呢,換做自己突然見到熟人,對方卻裝不認識,肯定也是這樣。

    “晉卿的畫技高一籌,字嘛,還是為兄稍勝……唉,世事無情啊。”一說起當年的情景章惇也忍不住揪著鬍子感嘆了起來。

    那時候駙馬沒有實職,自己也不是宰相,蘇軾職位更低,再加上李公麟等一群屁大點的小官,也就駙馬還富裕點。

    有事沒事兒這群人就湊到駙馬府蹭吃蹭喝,然後再各抒技藝鬥得不亦樂乎。轉眼間大家都功名成就,但相互之間的隔閡也大了,再也找不到當初那種想說什麼說什麼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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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5 不速之客2(白銀37)





    “不光字,我現在連畫都不會了,兩位稍等……”章惇要問什麼問題洪濤大概能猜出來,無非就是湟州的各種新政。這些東西該不該和他們討論得想想,所以得拖時間。

    於是藉著章惇的話茬,乾脆還是溜號吧。幹嘛去了呢?到書房把那副塞外雪城的畫給找了出來,當做自己近期的畫作給兩位舊友欣賞。

    章惇和蘇軾本來也沒啥急事兒,突然見到這麼詭異的畫風和不認識的技法,立刻就成了兩位畫評家。

    一個說立意新穎、不落俗套,應該算是畫壇的新派別;一個說這叫神馬玩意,小孩子畫的都比駙馬強,一點意境都沒有,光畫的規矩乾脆找匠人不得了。

    要說蘇軾這個人吧,真是記吃不記打,剛道完歉就忘了疼,說王詵的畫一錢不值的就是他,還說得那麼通俗,半點臉面也不給主人留。聽得在院子裡溜達的特種兵直咬牙,這要是放在湟州和涼州,早拉出去堆雪人了。

    這一打岔,中午飯時間就快到了,駙馬王詵說要親自下廚做幾道菜,然後又溜號了。

    等他再出現時,兩位北宋高官正看著一桌子按照後世方法做的日本料理流哈喇子呢,再也顧不上提問,主人剛把酒杯端起來,他們倆都乾了。一尺多長的筷子用的出神入化,再滑再圓的菜品也能一下入口,毫不拖泥帶水。

    洪濤的計劃是用駙馬酒把這兩個人灌醉,就啥也不用解釋了,頂多陪著兩個醉鬼發發酒瘋,然後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但洪濤忘了一件事兒,駙馬酒已經不是暗藏的殺器,它雖然還沒在市井大範圍售賣,但官員們總能從皇帝那兒搞到私貨。章惇和蘇軾也很有自知之明,面對駙馬的頻頻舉杯光用話敷衍,十次舉三次,還有兩次不喝。

    很快洪濤也看出來了,這兩位是有備而來,小伎倆都不足懼,那也別忙著挖坑了,趕緊吃吧。再慢點不光灌不醉他們,自己還得餓肚子。

    “別上了、別上了,我家再富也架不住如此豪客。兩位有什麼問題儘管問,只要不牽扯朝廷政策,哪怕缺點徳我也認了。”桌上的菜品已經上了兩輪,章惇還要吃,洪濤直接示意廚娘撤下酒菜換茶水。

    面對這麼兩個不要臉的玩意,想憑幾味菜餚蒙混過關顯然不太可能。所以說洪濤非常不願意看到社會整體道德水準下降,大家都不要臉了自己的優勢就沒了。遍地都是君子,二皮臉才有機可乘嘛。

    “我想問晉卿一個問題,青塘董氈為何會突然戰死,溪羅撒又是從哪兒冒出來的?據聞此人之前是湟州團練使,他的族人也多在新軍中供職。若是此事晉卿不能講清楚,本官就無法在朝堂上為幣制改革表態。”

    果不其然,蘇軾一張嘴就直指要害,他們確實不是來蹭吃蹭喝的,更不是專程來給自己道歉的,而是要確定自己的危險程度,然後再決定如何站隊。

    “對朝廷而言,溪羅撒也好、董氈也罷,叫什麼名字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不能為大宋帶來好處。董氈控制下的青塘並不安穩,就像牆頭草,忽而倒向大宋忽而又倒向西夏,聽說和遼國還有牽扯。這種蕃官要他何用,難不成朝廷的錢糧多的非要去養頭餵不熟的狼?”

    這件事兒並不是第一次有人質詢,洪濤也不是第一次解釋。涼州戰役結束之後首先就向皇帝說明了溪羅撒替換董氈的好處,更沒有隱瞞自己襲殺董氈的事實。

    神宗皇帝后來也沒再提起過這件事兒,他肯定不是信了,但又不能完全不信,這是在看效果呢。說什麼都是虛的,不看廣告看療效的道理,古代人有時候比現代人理解的還深刻。

    經過小半年的觀察,溪羅撒確實比董氈表現好,不光在極短時間內平定了青塘局面,還派兵協助湟州新軍攻下了甘州。更頻繁上書向朝廷表忠,措辭一次比一次堅決,就差指天發誓誰有二心誰是王八蛋了。

    皇帝當然也不相信任何誓言,但青塘的局面確實有利於大宋。董氈在位的時候並不能完全控制住手下的部落,受到西夏的影響隔幾年就發生一次大規模叛亂。

    再加上董氈心裡也不是特別堅定,有時候甚至會縱容手下,對大宋維護西北局面總體上講有利有弊,耗費並不少。

    但溪羅撒上位之後,不光把董氈的親族殺得乾乾淨淨,還趁機把幾個大族群也都乾成了半殘。目前青塘只有他一個人的聲音,按說這樣更不利於大宋。但溪羅撒做出了一個決定性的選擇,他把目標瞄準了青海湖以西的吐蕃各部。

    這就讓神宗皇帝長出了一口氣,簡直是太貼心了。如此一來,來自大宋西邊的威脅可以算完全解除,吐蕃各部會因此戰亂很多年,各位吐蕃王自己家裡都擺不平呢,哪兒還有功夫向東?

    至於說駙馬王詵把溪羅撒推上位沒有沒私心,這事兒就不用追究了。誰沒私心呢?還是那句話,只要能把私心放到國事後面,或者再加上一句,不影響皇權,那皇帝就沒什麼意見。

    “這麼說溪羅撒真是你的部屬,晉卿打算讓他如何自處!”駙馬雖然沒承認什麼,但也沒在這件事兒上為自己辯解,意思很明確,默認了。

    “那片高原不適合耕種,宋人要它無用,至少目前沒用。既然沒用何必要費勁兒去奪呢?假如有人能替大宋守著,只需付出很小的代價,何樂而不為?騰出手來不如先關注西夏和北朝,它們才是大宋的頑疾。吐蕃只不過疥癬,治不好但也不要命,緩緩完全可行。”

    說起溪羅撒乃至整個青藏高原的命運,洪濤還是堅持自己的見解,拖字訣!先把有限的資源用來解決最緊迫的麻煩,爭取利益最大化。何時把內憂外患都處理好了,何時再返回頭來聊這些雞肋。有能力就拿下來,沒能力就保持原狀。

    “普天之下莫非……”每次和王詵討論政事蘇軾總會有深深的無力感,這位舊友不僅牙尖嘴利、刻薄無情,還一肚子道理。說得你咬著牙根兒的恨,但事後仔細琢磨琢磨吧,又不能說是錯。

    “哎,蘇兄,咱倆最好約法三章,否則還得不歡而散。首先就是別老把這些口號掛在嘴邊,它們除了能蠱惑愚民之外沒半點作用,難道子瞻以為詵是愚人?其次,以後不管談什麼事兒最好對事兒不對人,有不同見解可以保留,但別總是和小孩子一樣鬧脾氣。最後,我不是神仙,所做的任何改動也都是探索,千萬別苛求件件完美,那樣就沒得聊了。”

    洪濤不介意和古人聊一聊比較現代的思想,更不介意他們會有不同意見,但非常討厭動不動就用口號代替道理。有理說理,瞎喊你娘個頭啊!

    “晉卿所言不差,但溪羅撒難免會變成董氈,亦或比董氈更甚,晉卿可有對策?”章惇比蘇軾更理性也更直接,眼看這兩位又要吵起來,乾脆接過了話題。

    “沒有,人是世界上最不可控的東西,史書上也從來沒有誰能保證別人五年、十年之內絲毫不變。王相就是例子,兩年前我和他還是堅定的同盟,僅僅兩年就快成死對頭了,何解?”

    具體的事兒洪濤都會給出結論,就算不准確也有大概,唯獨對人不敢打包票。這可不是藉口,而是真心話。
mk2258 發表於 2018-10-7 21:04
416 討價還價





    “……此事暫且略過,晉卿對訓練新軍之事可有良策?為兄算過,新軍確實比禁軍耗費更大,也如晉卿所言,新軍更容易受朝廷控制且戰力提升巨大。如能在西北諸軍路增加幾萬新軍,西夏之事豈不容易的多。”

    對於人心的問題章惇確實也沒有好辦法,己之不欲勿施與人,既然自己都沒轍,也就不拿出來為難別人了。換話題,其實這個問題才是他最關注的。

    “來吧,嚐嚐湟州特產,水果罐頭。”這時綠荷與王小丫端著托盤走了進來,上面擺著三個大碗,裡麵湯湯水水的泡著一些桃子。

    “晉卿,為兄也要與你約法三章,第一就是不能顧左右而言他!”章惇很勉強的衝著王小丫笑了笑,對王詵這種說著說著正事兒就跑偏的毛病深惡痛絕。

    “非也非也,小弟不是故意敷衍,此舉正是要回答子厚的問題。罐頭,用霜糖水泡各色水果肉食而已,但外裹之軟鐵皮卻很難製造,即便有渭橋鎮供應也只能勉強夠湟州新軍使用,無力擴充。剛才子厚也說過新軍依賴後勤供給,殊不知此後勤非彼後勤,一旦有閃失新軍就是一群農夫,非但無法殲敵,自保都難。不知子厚可有確保後勤之法?不再出現梁指揮使遇大雨逾期不抵、李忠半路攔截之事?如有,詵立刻上書官家把烏金行於大名府、淮南西路另建,不出兩年可供十萬新軍所需。”

    擴大新軍規模,這件事兒洪濤早就算計清楚了,答案就是兩個字,不可!

    新軍錶面上看是武器佔優,實際上是理念先行。沒有一整套與古代完全不同的作戰理念,新軍的武器裝備很可能變成敵人的繳獲,反被其傷。另外還會讓敵人加快適應新軍的戰術,不光適得其反,還會造成極大的浪費。

    說到底打仗打的還是人,在冷兵器時代人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以大宋目前的軍事素養和指揮系統效率,新軍太多反而不是好事兒。

    打個比方,在一台386計算機上安裝閃存硬盤和高速內存條,光是兼容問題就能讓硬件廠家破產,根本提升不了性能,反倒容易出麻煩,幹同樣的事兒還更費電、穩定性更差。

    要想提高電腦性能,就不能僅僅從硬盤和內存上下手,需要CPU、主板、顯卡、電源、顯示器等等配件共同提高。這樣的話不需要太先進的硬盤和內存條,電腦的整體性能也會有明顯提升。

    不是有個木桶原理嘛,一隻木桶的裝水量不取決於最高的桶壁,而是最低的桶壁,湟州新軍和烏金行就是北宋最高的桶壁。

    但它不能從根本上改變北宋的本質,只能作為一種趨勢拉動整個國家變革,從而把最短的桶壁提高,這才能裝更多水。

    “那依晉卿之意該如何應對?”章惇別看性子很硬,但他比蘇軾更理性,碰到問題不急不躁,也不過多計較個人榮辱,只求解決辦法。

    “這些話不應該從詵的嘴裡講出來,有僭越之嫌,搞不好還得被蘇兄彈劾大不敬之罪。”洪濤和章惇都很理性,但性格完全不同。他是三句話離不開擠兌人,不這樣就不會聊天。

    “……晉卿只管講,我和子厚並未穿官服,只做為友人談心,出的你口入得我耳,絕無他意!”

    蘇軾就沒章惇那麼厚臉皮,被擠兌得臉都紫了,咬牙切齒的忍住了怒火,再次起身抱拳行禮,就像學生在向老師討教。

    “子瞻又犯規了,別忘了約法三章……”洪濤在心裡都把蘇軾祖宗八代罵遍了,這麼敏感的話題幹嘛非逼著自己說呢。可是還得把他的大禮攔住,再把茶杯奉上,人按迴座位。

    “其實應對之法詵一直在做,只是朝臣們還沒把注意力集中到這上面來,他們的腦子裡全是家族、權利的得失。兩位兄台如果想知道詳情,不妨到湟州和甘涼路走一走,用心體會必有所收穫,比詵的千言萬語強百倍。還是聊聊正事兒吧,湟州幣制改革已經討論了旬日有餘,能不能有個結果?眼看春暖花開,湟州還有一大堆事情等著小弟拿主意,無法在京久留。”

    就算蘇軾跪在地上求,洪濤也不會和他們說自己的意圖。別說他們倆,連皇帝也算上,任何人都不能提。

    這事兒根本無法告人,總不能說我是在湟州挖大坑,準備把整個朝廷都埋進去吧。誰能看懂多少就去看,看不懂也沒轍。願意幫忙就幫,不願意幫忙也不強求。

    “都道晉卿乃祿存星君轉世,有點石成金之術,若是能再施展一二,想必朝中眾臣就能意見更加統一了。”章惇果然是帶著使命來的,真能忍啊,憋到現在都不提,不知道想等到什麼時候。

    “是王相所託?”洪濤一听就明白了,自己讓出了紡織、玻璃兩大產業還是餵不飽朝中的主要利益集團,章惇是來和自己討價還價的。

    “不可說、不可說!”和洪濤一樣,章惇也沒明言,但臉上的表情分明是認可。

    “……大眾車行和汽燈製造技術。”洪濤沉思了許久,咬著後槽牙又做出了巨大讓步,把駙馬車、箱車、汽燈的生產技術也讓了出去。

    那表情就像是剜了心頭肉一般難受,實際上也確實是一大筆收入。僅僅大眾車行用日進斗金形容就不為過,且市場巨大,不管大江南北,對箱車和駙馬車都有非常高的需求量。

    可實際上洪濤咬著牙並不是因為疼,而是要忍住不樂。他巴不得把所有技術都換成權利才好,這些玩意除了烏金行和花膏工坊皇帝捂著不讓動之外,每一樣都是要擴散到大宋每一寸土地的。

    自己目前是沒這個能力,但別人有啊。為了賺錢這些大宋官員會用最快的速度學習技術,然後開始生產售賣,變相就等於幫了自己的忙。

    他們還得捏著鼻子同意自己的改革措施,每當想起這個事兒洪濤就忍不住樂,挖坑埋人真好玩,這些人被自己賣了還幫著數錢呢。

    “晉卿大義!令惇無顏面對,待有了結果之後,再來討一杯水酒!”

    但這兩樣東西放在章惇和蘇軾眼中就是非常巨大的讓步,同時也彰顯了駙馬王詵的人格。看看人家,為了國事不惜捨棄自家利益,如果對這樣的人還存在各種懷疑,天理和在!

    “恐怕來不及了,過幾日小弟就要返回湟州,只能在那邊恭候佳音,有勞兩位兄長!”

    還在家等著?別逗了,到時候你們又說價格有點低,再讓我加點咋辦?這時候最好的辦法就是躲,咱手裡能賺錢的東西是多,但以後要幹的事兒更多,得留著慢慢換,不能一下子都捨了。

    要說章惇也是實誠人,他居然還沒忘了低息貸款的事兒。人都走到府門外了,突然拉著駙馬的袖子到一旁耳語了幾句,這才心滿意足的上了蘇軾的駙馬車,隨著清脆的馬蹄聲走遠了。

    “就沒一個好東西,連吃帶喝,還不忘搜刮官人,早晚馬驚了都撞死!”由於天色已晚,長公主已經睡下,跟著洪濤一起出門送客的是富姬,蘇軾的馬車還沒走遠她就開始低聲詛咒。

    剛才的談話她大致都聽到了,這擺明就是欺負人嘛,憑什麼替朝廷治理地方還得花自己家錢!現在駙馬的錢就是她的錢,少拿一文都不樂意,更別說白白送人。

    “婦道人家懂什麼,還不去準備洗澡水,官人乏了。”對於富姬的惡言惡語洪濤權當沒聽見,而是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
mk2258 發表於 2018-10-7 21:04
417 渭橋鎮遇險





    “……官人要宿在西院?”富姬沒來得急揉屁股,駙馬的話信息量很大啊。讓自己準備洗澡水,那豈不是要睡在自己屋裡!

    “廢話,長公主和嘉兒都已經睡了,難不成還要吵醒她們?一會兒官人教你個遊戲叫鴛鴦浴,嘿嘿嘿……”

    章惇既然接了自己的條件,又張嘴借了錢,那就說明他基本有把握推動幣制改革的事兒向有利於自己的方向發展。

    古人常說飽暖思銀欲,其實想表達的並不是吃飽穿暖,而是心情好。現在洪濤的心情就不錯,所以必須思一思。一想起富姬那種羞愧難當的樣子,這銀魚就更忍不住了。

    就在章惇和蘇軾連訣來訪後的第五天,駙馬王詵又帶著三百禁軍出發了。這是皇帝御賜的糧道監管營,分駐在渭橋鎮和蘭州。

    以後王冠的水虎翼再押送貨物,就會有這些來自天武步軍的禁軍跟著,看誰還敢下手搶。其實皇帝不是怕別人搶,而是怕湟州新軍報復,總是自己人打自己人那不就亂套了。

    來的時候洪濤是一路直奔皇宮,回去的時候就不用這麼急了,先去金明池和瓊林苑看看,這都是自己的產業,必須視察視察嘛。

    最主要的還是渭橋鎮,一走就是一年多,中途都沒回來過。當遠遠望見那片黑乎乎的天空後,洪濤咧了咧嘴,又摸了摸兜,這要是放到後世得交多少環保稅啊。

    假如現在告訴大舅哥,不出三十年京兆府就會成為一片種啥啥不長、一年有二百天看不到太陽的死地,不知道他會不會也讓渭橋鎮的重工業基地節能減排呢?

    但和第一次來渭橋鎮不同,隊伍剛過灞水前面就出現了一大片人,把路都堵死了。負責開道的天武步軍禀報說不是盜匪,也不是誰的軍隊,而是京兆府知府和提點判官帶著手下眾官員前來迎接。

    “那也用不著這麼多人吧!人多手雜難免會出現狀況,這樣,讓知府和判官前來回話,其他人都去渭橋鎮候著,本官設宴款待大家。”

    出於本能洪濤不樂意往人群裡鑽,萬一誰給自己一刀,黃蜂又不在,特種兵們並不是專職的貼身侍衛,應付這種情況力不從心。

    但又不能顯得太清高,畢竟人家是好心,還有一大堆父母官,自己無所謂,但別給高翠峰惹麻煩。

    兩邊一就和,乾脆,還是回渭橋鎮裡熱鬧去吧。那裡是自己的老窩,規矩都是現成的,很容易分清外人和自己人,安保工作更容易保障。

    俗話說的好,小心無大錯,洪濤只是一念之差,但卻等於救了自己一命。就在歡迎的人群中真有未知情況,兩個轎夫打扮的男人並不是轎夫,只是穿著轎夫的衣服。

    在他們身後停著的轎子裡還有個男人,他手裡端著一架上了弦的鋼板弩,正透過轎帘向外張望。只要目標出現在大路上,隔著不到五十米,再有兩名同伴的配合,一擊中的的機會非常大。

    然後趁亂逃離,或者乾脆自殺了事。但凡出來幹這種事兒的都是報著必死的打算,自己死了可以給家人換來榮華富貴,不能說虧。

    “三哥,那狗官好像不打算過來,只是把知府和姓高的判官叫了過去,我們怎麼辦!”可惜目標的隊伍遠遠就停了,只過來兩名禁軍軍官。

    “乾脆衝了上去,三哥用弩,我倆拿刀,結果了那狗官!”另一個黑臉漢子好像很著急死,出了一個非常嘬死的主意。

    “把嘴閉上!看清楚那是天武步軍,大宋朝廷最精銳的禁軍,就憑我等三人還能靠近?騎駱駝的那些人也不是善與之輩,鞍具上全都掛著短弩,我們去了馬上就會被射成刺猬!”

    轎子裡坐著的人說話口音有點怪,明明是官話,可舌頭好像捋不直,總帶著捲舌音。假如此時訛力命在場立刻就能聽出來,這不是漢地的官話,而是西夏貴族內部的漢話。

    有很多西夏貴族也是漢人,他們大多從父輩或者爺爺輩就世代居住在西夏境內,到了第二代、帶三代時雖然也會說漢話,但口音和漢地略有不同,這玩意裝是裝不像的。

    當天晚上這三個人就在長安城東的一處客棧中住下了,打算明日再去城裡轉轉,看看能不能找機會弄死幾個渭橋鎮的工匠,拿到他們的身份牌之後再潛入那些巨大的工坊裡伺機行刺。

    這座巨大的工坊群外表看著到處都是漏洞,可外人真混不進去,沒有那種刻印精美的金屬牌牌,別說進去,被發現之後還會受到嚴格的盤問。今天下午要不是有轎夫的身份作掩護,這三人估計直接就會被那些端著弓弩的人抓起來了。

    但他們三人沒機會再去禍害工匠了,此時客棧外面已經佈滿了黑衣人。他們全都戴著黑色的面具,行動敏捷且悄無聲息,每個人手裡端著兩具蝎子弩,後背上還掛著一柄像鐧不是鐧,似錘不像錘的金屬兵器。

    “老施,你確定那個人說的是西夏話?千萬不能搞錯,萬一殺錯了帥司大人免不得又要去得罪本地官員。”領頭的兩個人一高一矮,矮個的手裡沒拿弓弩,而是提著兩個瓦罐,正在小聲與高個耳語。

    “如果搞錯了我自去衙門伏法,絕不牽扯大人一絲一毫!囉嗦,趕緊點火!”

    高個的干脆把麵具掀了起來,露出一張鬚髮花白、溝壑縱橫的老臉,施銅!他怎麼會半夜跑到長安城裡來襲擊三名西夏刺客呢?

    這就得從下午說起了,駙馬沒有半路去和歡迎的人群寒暄,而是讓知府和高翠峰帶著人群去了渭橋鎮。這樣的話,除了有頭有臉的官員之外,其他隨從和家屬就全要進行登記查驗,這也是駙馬的最終目的。

    施銅以前在渭橋鎮駐紮過一段日子,他生性薄涼又不喜言語,熟悉的人不多,僅僅有幾個酒友,比如水虎翼裡的一個小都頭。他們是酒友外加老鄉,沒事就喜歡湊在一起喝兩杯。

    巧了,今天正好趕上這位都頭當值,施銅乾脆也跟著他在值班室裡閒聊,想等下崗之後一起去長安城裡找家好館子敘敘舊情。

    渭橋鎮的食堂伙食不錯,可惜除了工程師級別以上的人之外都不許喝酒,級別夠了還限量,規矩太嚴,不如進城自在。

    值班室其實就是個木頭亭子,只有簡易頂棚用來遮擋太陽和雨水,根本沒牆壁,外面的閒雜人等就由都頭的手下進行盤問登記核對身份。

    施銅突然聽到了一種非常獨特的口音,不禁有點奇怪,側頭用余光掃了掃,就更感到不解了。

    這種口音別說在大宋境內,就算到了西夏邊境也非常少見。能說這種漢話的都是西夏漢人貴族,他們一般不從事放牧和戍邊的工作,就算真當兵了那也是中級軍官以上的職位,怎麼可能跑到京兆府來呢?

    再看他們三人的長相和舉止,又不像西夏使節,施銅就更想不通了。想不通咋辦?很好辦,去和駝隊裡的特種兵講,他們自然有分辨的辦法。

    天還沒黑特種兵就從長安城裡回來了,明確告訴富姬這三個人很值得懷疑。他們所說的身份與實際情況完全不符,出租轎子的這家車馬行確實派出了三名轎夫,但模樣和這三人相去甚遠,甚至連年紀都對不上。

    富姬並沒去打擾駙馬,此時駙馬正與父母官們喝得面紅耳赤、相談甚歡,這點小事兒她做為駙馬的女人完全有權利代勞,也必須拿主意。啥主意呢?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天大地大駙馬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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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8 此仇不共戴天(白銀38)





    別的命令富姬還真指揮不動特種兵,但在這件事兒上隨隊的十名特種兵一致同意她的決定。而且覺得十個人去有點單薄,不能做到萬無一失,乾脆連駝隊成員也全副武裝吧。

    這些人雖然沒受過正規特種兵訓練,但要是論一對一的搏殺也不是平凡之輩,慫人誰敢做這種生意啊。

    按照大家的計劃,這三人最好還是抓活的,哪怕弄殘了呢也得留條命。這樣可以知道是誰在背後指使,回去也好向駙馬交代。總不能出去弄三具屍體回來就說是殺了三名刺客,就算有富姬頂雷估計駙馬也得處罰大家。

    怎麼抓活口呢?這方面特種兵是專家。他們打算把這座客棧給燒了,只要大火一起,裡面的人必然要往外跑,而那三名刺客必須比尋常人跑的快,身手矯健嘛。

    只要盯准這兩間上房,誰從裡面出來就射誰腿,然後上去用冰鎬把胳膊腿敲碎,基本就算完成任務了。至於說這家客棧和里面的其他客人咋辦,愛咋辦咋辦,駙馬就是這麼教授的,光學怎麼坑人了,沒教如何救人。

    通常而言,越簡單的辦法越不容易失誤,環節少。實際上也正是如此,大火一起,院落最裡面的兩套上房就有了動靜,先是燈火點燃,然後就有人出現在了房頂上。

    他們也挺聰明的,怕外面有煙火熏烤,直接從房樑上了屋頂,再打算往旁邊的房頂上跳。可惜還沒等眼睛完全適應外面的黑暗,腿上就傳來一陣鑽心的疼,接著就挨個從房頂上滾了下來。

    落地之後還沒叫出聲,又傳來了骨頭碎裂的聲響和更鑽心的疼。但這時想叫也叫不出來了,嘴里馬上被塞進了東西,頭也被黑布套住。

    然後被人抬著消失在黑暗中,自始至終也沒聽到一個人說話,頂多是粗重的呼吸聲和車輪碾壓石頭路面的咔咔聲。

    審訊工作是由施銅親自把關,王冠提供的協助。地點就在水虎翼的軍營裡,這三個已經算受了重傷的殘疾人又被慘無人道的折磨到天亮,待把供詞拿給富姬時只有一個人還活著,剩下兩位一個因為失血過多,另一個可能是摔破了脾臟,活活疼死了。

    洪濤這時還沒從宿醉中醒來,駙馬酒太害人了,當這玩意被宋人熟悉之後,不管工匠還是官員幾乎都是酒缸。平時根本不怎麼喝酒的洪濤喝一次斷片一次,連怎麼回的房間都不知道。

    “西夏刺客!”但聽到刺客這個詞兒之後酒精的影響立刻降到了最低,一骨碌從被窩裡坐了起來,捧著供詞睜著一隻眼閉著一隻眼猛看。兩隻眼全睜開反倒有些花,喝多過的人應該有體會。

    那麼這些西夏漢人是怎麼跑到京兆府來了呢?這事兒就很少有人能說清楚了,包括刺客本人也只是按照他們朝廷的指令行事,細節全然不知。

    目前西夏和大宋的和談已經接近了尾聲,這次西夏真是啥便宜都佔不到。大宋朝廷很強硬,甚至不惜再次開戰也不同意歸還涼州城,只在其它一些小軍寨的歸屬上可以讓步。

    但西夏人並不在意這些小軍寨,哪怕捨了橫山地區也不想把涼州捨棄,如果說橫山是西夏的一條胳膊,那涼州就是西夏的腰眼兒。

    駙馬王詵這一刀捅得太狠了,直接就捅在了脊椎骨上,讓西夏瞬間成了半殘。上半身活動不利落,下半身乾脆就廢了。在一條胳膊和半個身子的捨取上,西夏朝廷很明智的選擇了後者。

    可惜在談判桌上用胳膊換下半身的要求很難達到,西夏朝廷只能再想其它辦法,比如暗殺!

    通過這次的五路大戰,西夏朝廷也發現了一個問題,除了青塘兵和湟州新軍之外,其它四路宋軍依舊是老樣子。就連鄜延路最有戰鬥力的種鄂也不過是換湯不換藥,只能依靠軍隊數量與地勢之利和祥佑軍司打了個平手。

    要是這麼算起來,除掉了駙馬王詵,這幾千新軍的戰鬥力立馬就會下降不止一點點。換個北宋將領來鎮守涼州,不出一兩年就得變回原來的樣子。到時候也不用靠談判要回涼州了,乾脆動手搶回來不就得了。

    只要除掉駙馬王詵並奪回涼州,兩國之間依舊會回到原來的狀態,誰也打不動誰。到那時再與大宋和談,估計能拿到的好處會更多,比如恢復每年的歲賜,甚至把橫山地區要回來都不是奢望。

    但怎麼除掉駙馬王詵呢?派兵打肯定別指望了,仁多保忠、保義兄弟倆是西夏最能征慣戰的大將,甘肅軍司和白馬強鎮軍司也是數一數二的強兵,結果楞被全殲了,還能派誰去?

    刺殺嘛,在涼州和湟州更沒希望,那裡簡直就是鐵板一塊,到處都有拓荒者和神出鬼沒的黑衣軍。派人少了進不去,人多了一被發現還是進不去。

    而且還無法收買內奸,當地不管是宋人還是蕃人都視駙馬為神,還分到了大片土地、獲得了生活的希望,得用多少錢才能說服這些人去殺他們的希望和神?

    唯一可行的就是進入內地刺殺,但鑑於這位駙馬很少離開自己的地盤,西夏人是光有計劃沒機會。

    後世不是有句話嘛,機會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沒等多久機會真來了,通過某種刺客也說不清的渠道,西夏朝廷得知駙馬王詵居然偷偷回到了開封!

    這麼好的機會怎能放過,於是還是通過那條說不清的渠道,由西夏四方察訪司精心挑選的五名刺客就安安穩穩的越過了邊境,還獲得了兩具湟州新軍最先進的鋼板弩,一路被暗中保護著抵達了開封城和京兆府。

    開封城的兩名刺客由於路途遙遠,抵達的時候王詵感剛剛離開,算是撲了空。但京兆府這三人正好趕上王詵抵達,於是就化妝成了轎夫,打算出其不意。沒想到王詵居然這麼謹慎,閒雜人等根本無法靠近。

    “唉,看到沒,干點正事有多難。有人已經等不及了,寧願勾結敵寇也要致本官於死地。”看完了刺客的供詞,洪濤也基本猜出了和西夏人勾結的神秘渠道大致來自哪裡,長嘆一聲又靠回了枕頭上。

    “……是朝廷裡有人要害了官人性命!這、這簡直是喪盡天良!官人帶著活口和口供回開封去與陛下面陳,定要治罪於他們,滿門抄斬也不為過!”

    富姬一直也在琢磨誰有這麼大能量可以跨國刺殺對方高官,讓洪濤一提醒才反應過來。對啊,這種事兒西夏人不可能做到,最合理的解釋就是有內鬼策應,立刻就怒目圓睜,咬牙切齒的咒罵起來。

    “那個活口也不清楚到底是誰,光有口供沒用,如此大罪必須要有鐵證。恐怕這次和朝中的幾位相公沒什麼關係,他們還不至於如此行事,多半是邊關的軍將所為。你家官人可是得罪了不少人,還文武雙全。今後你等行事也要多加註意,一旦他們拿本官沒辦法,說不定就會在你們身上打主意。”

    洪濤覺得富姬這次可能罵錯人了,王安石、司馬光之流是政客,最擅長耍政治手腕,不太會做這種事兒,或者說他們也非常反感如此行徑。要是大家都這麼幹,就等於廢了他們最擅長的技能,壞了官場的規矩。

    最有可能選擇這種方式的不是朝臣,而是邊關的將領。他們和西夏人打了那麼多年仗,多少也有一些聯繫。這次廷議又被章惇扯到了軍制改革的問題,等於是刨了那些軍武世家的祖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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