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大宋有毒 作者:第十個名字 (連載中)

 
mk2258 2018-3-26 22:54:0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91 74735
mk2258 發表於 2018-10-7 21:10
448 烈焰焚城





    古浪河边的战场很惨,但和这里比只能说各有千秋。凉州的西夏军队好歹都有甲胄,这些肃州兵夜间偷袭连皮甲都不怎么穿,被火箭和攻城弩射中之后真是满地跑肠子内脏,看得洪涛这种亲手烧死过上百人的主儿都头皮发麻。

    但这还不算完,仓皇败退的肃州兵刚跑出去不到二里远,气还没喘匀呢,前面突然马蹄声骤起,青塘骑兵又铺天盖地的席卷了过来,不由分说轮刀就砍。

    奔驰的马队瞬间就冲散了肃州残兵,两眼一抹黑往哪儿跑的都有,兵找不到将、将唤不到兵,连基本抵抗都组织不起来了。

    这时一队队挑着汽灯的湟州新军也赶了过来,他们倒是不骑马,但比骑马的青塘骑兵还操蛋。

    每队二三十人,相隔几十米,分散的很广,拉网一般从东边往西边拉。看到肃州兵就是几弩箭,射翻了不管,爱死不死。

    青塘兵则策马在前面驱赶追逐,两边一动一静、一快一慢,可把肃州夜袭这几千兵卒折腾苦了。跑不敢跑,被骑兵发现就是死。藏又藏不住,被提着灯的湟州新军发现还是死。

    这一仗从丑时打到了寅时,青塘兵已经远远望见肃州城了才停止追击的步伐,心有不甘的收了兵,护着全成了步卒的湟州新军往回撤。

    但不用走太久,箱车队已经拔营跟了上来,车阵一围,几辆箱车上冒气了炊烟,该吃早饭了。

    打扫战场的活儿依旧由青塘兵干,他们也乐意干。每具尸体恨不得把衣服全扒光,任何细软和值钱的东西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稍微整齐点的衣服也得拿走,他们是不穿,但家里还有很多穿不上正经衣服的老人和孩子呢。

    别看衣服上都有血迹,差不多浆洗浆洗就可以作为商品摆在青塘地区售卖,数量多了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青塘兵这次死伤了三百多人,入城的时候你要盯紧他们,别再来个屠城,人都杀了以后谁给咱们干活啊。”

    洪涛一边往嘴里塞鸡蛋灌饼,一边看着远处大获丰收的青塘兵,有点忧虑。这些青塘兵很容易激动,也拿杀人不当回事儿,损失稍大就喜欢报复,不得不提醒王大留意。

    “那就别让他们先进城,新军完全可以把整座城打下来,还是让他们守着城门抓俘虏吧。”王大更抠,现在肃州已经是她的城池了,别说屠城,连青塘兵进去劫掠都不乐意,干脆不让进城。

    但让洪涛、王大、次仁贡多都没想到的是,别说青塘兵进不了城,湟州新军照样进不去。

    吃过了早饭,肃州城里传来了一阵钟声,越来越多、越来越响。洪涛也没在意,以为是肃州守军发现了敌情在报警,依旧按部就班的带着车队慢慢向肃州靠近。

    肃州城比甘州和凉州都小,破到不是不破,但建筑风格截然不同,随便瞥一眼就能感到浓浓的***气息。

    圆顶、宣塔、桃型开孔门窗和尽显异域风情的雕刻纹饰,虽然选用的材料都不怎么名贵,也没有鲜艳的色彩,但看上去依旧精美。

    “就从这里攻城,火药少用点,别把城墙破坏太多。”对于这么一座小城池,湟州新军攻打起来没什么难度。

    于是洪涛又浮想联翩了,他打算尽量完整的把这座城市保留下来,尤其是这些建筑,将来哪怕需要新建,也有个模型可以参照。

    湟州新军打仗没啥意思,攻城更乏味,用来用去就是那么一招儿。推着特制的钢顶箱车顶着箭矢、滚木礌石和各种守城工具的进攻慢慢蹭到城墙下面,叮叮当当的在城墙上凿孔塞火药筒。

    这群新军也是特殊人才,他们比其他士兵多了一个训练科目,没事就钻到矿山里练习如何用黑火药筒开矿。别人开矿都是尽量多炸,他们不然,有时候炸的多有时候炸的少,根本没谱儿。

    其实他们根本不打算开矿,只是借着这个机会锻炼对火药的掌握程度,和各种硬度、质地建筑物的破坏力。

    这玩意在别处不好实践,去深山沟子里炸山玩又太浪费火药,以洪涛的鸡贼性格放个屁恨不得都要产生点效益,矿山训练就是他的主意。

    现在这群被称作工兵的新军战士不能说可以用火药筒雕刻,也能做到想炸多少炸多少、想让城墙怎么坍塌就怎么坍塌的程度。

    随着一声不太大的闷响城墙塌了,但这次工兵们没算准,炸塌的有点多。不过这不全怪他们,天知道城墙里为啥是空的。这些回鹘人更鸡贼,建城墙都不舍得浪费空间,内侧还弄出很多房屋。

    城破,接着就该是巷战了。坍塌城墙两侧近五十米的范围内都被攻城弩和霹雳弹清空,回鹘人好像也没打算在城墙上和入侵者死拼。

    这一点让洪涛有点意外,敌人啥时候变这么聪明了,居然知道新军的弱点,不让远程武器发挥最大威力,而是打算用巷战最大限度的杀伤。

    其实吧,新军对付巷战并不是弱点,只是和野战的强项比相对弱一些。他们有蝎子弩和钢板弩可用,还有霹雳弹开路。

    这种会爆炸的铁球很受新军士兵欢迎,它不光可以用攻城弩当做远程武器远远扔出去,还可以当保龄球滚。

    点燃之后滚到哪儿就炸到哪儿,这就是新军士兵们发明的巷战利器。近身肉搏,不不不,上梁不正下梁歪,在洪涛的熏陶下新军士兵们也学坏了,能用武器解决的事儿他们绝不打算逞英雄。

    “贡多,盯好你的手下,没得到命令之前谁也不许入城。除了黄金和战俘其它细软依旧归你,不用和新军抢,多抓点战俘也是收入,嘿嘿嘿……”

    当一队队新军士兵在攻城弩的掩护下向坍塌的城墙靠近时,洪涛还有点不太放心,主要是担心青塘兵乱来,把这座精美的城市全毁了。

    次仁贡多当然知道帅司大人想干嘛,他早就把部下派到了北门和南门外,留着西门让城内的人逃。

    这也是历次作战总结出来的经验,放走一些溃兵是好事儿,他们能把帅司大人的威名免费传播出去,对今后的作战可能会有帮助。

    “大人、它、它……”不过这次他好像不打算直接听令,指着洪涛身后瞪大了眼,连说话都结巴了,像是见到了活鬼。

    “……我靠,不会吧,宁可毁了也不肯留给本官!”洪涛顺着次仁贡多的眼神回头一看,也傻眼了。

    此时肃州城内有好几股黑烟飘起,像是有人点燃了什么。点燃了什么呢?答案就在城头上。肃州守军已经放下了武器,摘下头巾跪在地上跟着一阵阵的钟声祈祷,然后就把自己点燃了……

    “王大,吹号让攻城部队撤回来。”此时新军已经快接近坍塌的城墙,洪涛突然下达了停止进攻的命令。

    “官人,为何要停止攻城?”王大毫不犹豫的执行了这个命令,但还是想问清楚原委。

    “人不能和疯子比狠,这座城算完了。记住啊,越往西这样的疯子可能越多,一定要分辨清楚再去接近他们。”为什么,这还用问嘛。既然这些人要选择**,就不会把城市好好的留给自己。

    现在洪涛突然明白那些钟声是干什么用的了,它是一种信号,算起来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现在城内的街道、房屋里肯定都准备好成为火焰的炼狱,谁进去谁倒霉。
mk2258 發表於 2018-10-7 21:10
449 臭球簍子





    這次洪濤猜對了,城內冒黑煙的地方很快多了起來,然後整座城市都被烈焰和濃煙籠罩,迫使新軍不得不後撤了半里遠,連青塘兵都撤了。他們說城門自始至終也沒打開,更沒人逃出來,那還抓個毛的戰俘。

    “他們為什麼寧願死也不投降?”王大不太理解這種做法,當戰俘去挖礦也不是一輩子,只要表現好、願意歸順,幾年後就會被釋放。雖然戰俘不能大量留在湟州和甘涼路生活,但是去哪兒也比死了強啊。

    “這就是我不允許你們信奉神的原因,有時候神害死的人比打戰還多,太相信了會讓腦子變傻的。看來我們得在這裡露營一段時間了,等到補給車隊來了才能繼續前進。肅州如此,保不齊瓜州和沙州也是如此,本官這一路要造很多孽嘍。”

    洪濤從來也沒有過信仰,更不了解信仰的滋味,自然解釋不清楚為什麼,只能把責任都推給神佛。冤枉不冤枉管它呢,反正自己也不歸神佛管,他們還能下來咬自己?

    對不對更是瞎扯,信仰這個玩意到了後世也沒掰扯清楚,總不能指望自己這麼一個二手哲學家給出準確答案吧。

    “如果他們全都把自己燒死,我們豈不更省事兒了,難道不該高興嗎?”王大眨巴眨巴眼顯然沒太聽懂,但這不妨礙她思考以後的戰局,怎麼想怎麼覺得不虧,但養父為啥要這麼惆悵呢。

    “……末將去選擇營地……”次仁貢多覺得此時不宜再停留在這對兒奇怪的父女旁邊,生怕再聽到更令人心悸的話。

    就算他這樣隨隨便便就可以屠城的人,見到一城人都燒死也不是很好受。可王大愣是啥感覺都沒有,還覺得應該慶祝,這尼瑪都是什麼人啊。

    現在他也信了,這位帥司大人真可能不是人,是天煞星變的。而王大自然就是小天煞星,這麼想就通順多了。

    沒俘虜、沒財物、沒有戰利品、還死傷了幾百人,這讓青塘兵很鬱悶,然後他們就分成四五支小分隊向四周掃蕩去了。賊不走空,習慣搶劫的軍隊也不能走空,那樣很不吉利。

    洪濤就待在大營裡哪兒也沒去,想必肅州城一沒,這裡的軍隊也剩不下什麼了。那些部落武裝的規模真不是青塘騎兵的對手,數量也不會太多。戰俘不用自己去抓,次仁貢多會完成任務的。

    現在有一個問題不得不去考慮,肅州、瓜州、沙州離涼州一千多里路,光靠新軍和青塘兵鎮守顯然不太靠譜。這麼長的戰線需要的軍隊數量很大,補給起來成本會提高很多倍,自己負擔不起。

    而且這邊的宗教信仰太濃重,很不好同化,更難以用很小的代價征服。城市可以攻占、軍隊可以消滅,但人民呢?總不能把人全殺光吧,那得殺到哪年去啊。

    只要自己的軍隊一離開,這裡就會變成權利真空地帶,總會有新崛起的族群佔據,是不是肯聽自己的號令還得兩說著。要是隔三差五就得過來掃蕩一遍,不光成本高,還會影響商路的連通。

    商人們最賊了,他們是膽子大,但也更善於趨利避害,沒人會樂意帶著珍貴的貨物不遠萬里專門找戰亂地區通行的。

    按說這個事兒就該由朝廷負責,但以目前的情況看,朝中那些勢力恐怕沒功夫去琢磨什麼開疆拓土的事兒。

    要是收復燕雲十六州還湊合,西域這麼一個偏遠的破地方,唐朝就沒怎麼守住,想讓北宋朝廷花費巨資來這裡設立政權,目前肯定希望不大。所以說自己不光要打通這條商路,還得想辦法佔據住、經營好。

    “唉,去哪兒弄那麼多靠譜的人呢?”坐在自己的帥帳中,洪濤托著腮幫子發了半天楞,依舊想不出半點頭緒。

    這時王大從帳外走了進來,滿頭滿臉都是灰土,身上穿得更是怪異。上衣是麻的,很厚,釦子還多,不下二十個,就像胸前長了一條大蜈蚣。

    褲子很像疍家人的闊腿褲,又短又肥,露著半截小腿。疍家女人穿這種褲子是方便下海捕魚,王大穿這種褲子則是為了踢球方便。

    足球這個體育項目在新軍中發展的很快,一方面是洪濤喜歡踢,上行下效嘛。另一方面這個運動確實也挺有意思,適合在軍中做為一種集體鍛煉項目。

    每都抽出來十多個人代表各都參賽,贏了有獎勵,輸了多訓練,很有競爭性。

    除了男人愛踢,王大這樣的女人也不甘示弱,她們還不需要男女分開,需要也分不了,軍中沒那麼多女人組隊,只能和男人一起。

    但女人在激烈的拼搶當中有點吃虧,力氣和技術除外,她們的身體天生吃虧。假如王大被誰一把拽掉了上衣,堂堂一軍之長走了光豈不惹人笑掉大牙。

    這身衣服就是洪濤設計出來的女子足球服,沒別的優點就是結實,禁拉又禁拽、禁蹬又禁踹、禁洗又禁曬……

    “官人,我們又輸了,沒有您當裁判青塘人老犯規,勝之不武!”喘著粗氣一口喝乾了洪濤的水杯,王大開始訴苦。

    其實不說洪濤也知道她的球隊又輸了,為啥是又呢,因為王大的踢球水平很臭,空門都打不進去。

    可是癮頭很大,上場就不願意下來,還又當教練又當隊員。有她這個臭腳攪合,去哪個隊哪個隊就輸。但誰都不敢不讓她上場,在這方面她就不遵守律法了,霸道的很。

    “只要本官不吹黑哨你就沒贏過,還有臉說別人犯規,除了你之外還見過在球場上使用柔道摔人的嗎?”

    對於王大的球品洪濤算是沒招儿了,自己和她一個隊也是輸。一場比賽她能送給對方好幾個點球,根本不是在踢球,而是在肉搏。

    “哼,王二當裁判時我的隊次次贏,打遍涼州無對手!”王大很不服氣,自己能率兵打仗,憑什麼不能率隊贏球,這說不通啊。

    “快別提王二,你們倆在涼州都臭街了,馬尾城的球隊一聽說有你倆參加都不願意來涼州參賽。你倒是沒事人一樣,可知你的夫君在馬尾城都不敢往球場邊上湊合?”

    王大和王二是狼狽為奸,把涼州聯賽禍害的不善。這個聯賽是洪濤想出來的軍民聯誼項目,每旬都有幾場比賽,拓荒者、居民、新軍都可以參加,每年還有獎金發放。

    可惜有了這兩個踢球不靈、耍賴一門靈的傢伙摻合,聯賽就變味了。王大是上場比賽過癮,王二是當裁判吹黑哨過癮。

    曾經有一次剛開場因為進球太快,王二就找藉口把人家前鋒罰下去了,結果王大的球隊11打10又被人家進了一個球,王二馬上又把人家進球的球員罰了下去,這比賽還怎麼玩。

    當然了,洪濤禁止軍隊參加任何形式的賭博,所以聯賽只是一個娛樂項目,他自己從來不摻合管理。而且只要他去觀看比賽,王大和王二就老實了,裝的那叫一個乖巧。

    “……我去洗澡了!”王大一看自己的老底都被揭了,再也不敢囉嗦,馬上找藉口溜了出去。

    就像事先演練好的一樣,王大的身影剛消失在帳篷門口,外面突然響起了刺耳的號聲,轉瞬間就連成了片。

    “這又是怎麼了!”洪濤剛恢復了托腮沉思的姿勢,思緒還沒收回來,這下直接就被打散了。一臉的悲憤,瞪著鑽進來的王大,真想一腳踢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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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0 一王兩公





    “東邊有警報……這是哪個不長眼的玩意,下半場還沒踢呢!”王大進來不是特意說明情況的,用號聲指揮軍隊還是洪濤的發明,哪兒能聽不懂。她進來是換衣服的,總不能穿著足球服指揮戰鬥吧。

    “嘿,這孩子,就不會避著點人啊!”洪濤也正琢磨東邊怎麼會有敵情呢,從甘州到肅州的驛道上分佈著幾百青塘騎兵,發現敵情的話早就報告了。

    而且東邊也沒有敵人,黃頭韃靼被溪羅撒攆得滿高原亂竄,還有功夫來襲擊自己?稍一愣神,王大已經把褲子脫了,正在解上衣。

    “又不是沒見過!官人可知醫治每月流血之法?真是太煩人了,憑什麼男兵都不流!”巧了,這幾天正好是王大的生理期,她對這種現象深惡痛絕,但又沒人可以輔導,很是迷茫。

    “回去問姬夫人,官人不曉得!”再有本事的人也無法解決所有問題,洪濤懂倒是懂,可王大虛歲都17了,自己總不能和她促膝長談有關女人生理衛生方面的問題吧。

    這時候需要的是一位母親,長公主遠水解不了近渴,蓮兒在王大她們眼裡根本就是同齡人,只有富姬適合充當這個角色。

    “官人越來越古怪了,難道這里長大就不能看了?回去問問姬夫人,她也有兩團肉,比我的還大,為何官人老抱她呢?”

    見到養父以逃跑的速度出了帳篷,王大很是納悶。小時候光著屁股在金明池裡嬉戲,養父還挨個抱著教划水呢。現在和當年唯一的變化就是胸前多了兩團肉,然後養父就再也不抱自己了,連多看一眼都不看。

    王大的甲胄還沒穿戴整齊,新軍的營地卻已經做好了戰鬥準備。士兵們正在箱車附近收拾武器,剛才還在踢球的人也不見了踪影,只剩下一片被白灰勾畫過的平整草地和四根充當角旗的細竹竿。

    “什麼情況?”走到營地中間的臨時瞭望台下,仰著脖子詢問上面的瞭望手。

    “大人,東邊傳來煙花信號,有大隊人馬正在接近,數量不詳。”瞭望手回話的時候也沒放下望遠鏡,生怕漏過煙花信號誤了大事。

    要說湟州新軍的預警距離也夠遠的,從警報響起到瞭望台用望遠鏡看到人影,足足過去了兩刻鐘。有這半小時時間不光車陣可以從容安排,組裝個投石機啥的都夠用了。

    “是大宋軍隊?貢多,你的人為何不回來示警?”瞭望台上終於給出了準確答复,東邊來的是大宋軍隊,但不是湟州新軍、也不是青塘兵,打的旗號瞭望手也看不懂是誰。

    “末將不知……末將立刻帶人前去查看……”次仁貢多臉都綠了,當初就是他拍著胸脯保證過沿途安全萬無一失。

    現在失了,要是嚴格按照湟州新軍的軍法,這個罪可就受大了。為了彌補過錯,他跑得比兔子還快,帶著幾個親隨騎上馬一溜煙的迎了過去。

    “你怎麼來了?可是又有聖旨到!”次仁貢多去的快回來的也快,還多了一個人,黃蜂。

    “一言難盡,三位皇子跟著渭橋鎮的車隊到了湟州,非要趕來與大人見面。師傅也攔不住,只好一同護送,您看……”黃蜂的臉上不光有疲憊,還有無奈和茫然,下馬之後都顧不上行禮就拉著洪濤的胳膊耳語了起來。

    現在洪濤明白這一路上為何沒有偵騎前來報告,他們肯定都讓裴英給扣下了,目的就是為了封鎖消息確保皇子安全。

    沿途的城市見到王冠的車隊和黃蜂,估計也不會阻攔,但他們肯定不知道皇子在車隊裡,這件事兒目前還屬於機密。

    “……那些禁軍都是皇子帶來的隨從?”在王冠車隊前面還有近千禁軍,洪濤也分不清旗號屬於哪部分,但很忌憚自己的地盤裡出現一支不那麼聽話的軍隊,更不樂意負擔他們的給養。

    “是殿前司的親從官和捧日馬軍,他們只護送皇子,交與大人之後即刻返回。”一看駙馬那張不情不願的臉,黃蜂就猜到他在想什麼。

    這位駙馬大方的時候真大方,整車整車的火箭往別人手里白送,連運費都自己出。可要是摳門起來也是大宋頭一號,連天子衛率的吃喝都不樂意供給,別的將領想巴結還巴結不上呢。

    很快黃蜂就知道駙馬為何不願意留下這些天子親軍了,因為他們不好指揮,也不太願意聽指揮。到了營地之後還得特意給他們騰出一片地方安營,把營地的防禦體系全給打亂了。

    在作戰的時候駙馬真是不講情面,只要有妨礙的人和事兒都盡量避免。很顯然,這些天子親軍是他避免不了的,所以才盼著趕緊滾蛋。

    延安郡王趙傭、榮國公趙倜、議國公趙佖,一王兩國公,按照兄弟排行左高右低站在洪濤的大帳裡,六隻眼睛三對裡都是好奇,齊刷刷的盯著傳說中的姑丈加老師。

    “正衣冠……”洪濤的大帳裡只有皇子和裴英,其他人必須離開五丈之外。裴英此時變成了主持人,由他主持皇子的拜師禮。以前洪濤的太子少保只是個榮譽,現在成真了,必須有個儀式。

    古人一生中有四大禮,從小開始依次是入學禮、成人禮、婚禮和葬禮。入學禮亦做拜師禮,乃人生最初的大禮,很受重視,也很嚴肅。

    另外古人還認為生我者父母、教我者師父。老師是僅次於父母的存在,建立如此重大的關係,自然需要隆重的風俗禮儀。

    尋常人家都如此重視,皇子拜師肯定得更隆重。不過情況有些特殊,此處是軍營又是前線,真沒地方弄那些禮器和儀仗,只能一切從簡。

    排場可以簡化,但禮數不能簡化,裴英就是乾這個活兒的。三位皇子按照他的宣唱一板一眼的整理衣冠、拜天拜地拜老師、獻上拜師禮。

    這個拜師禮就是所謂的束脩,全稱為六禮束脩。既不是給老師的工資,也不是賄賂,僅僅做為一種禮器和禮儀,上至皇家下到平民百姓皆相同。

    一根芹菜寓意學生勤奮好學;一把蓮子像徵老師苦心教授;一把紅豆討個吉利;還有紅棗、桂圓、肉乾,總共六種。

    洪濤收下了三位皇子的束脩,就意味著成了他們的老師,而且是一輩子。只要老師不舉行特殊儀式公開宣布和學生斷絕師生關係,就一輩子都是他們的老師,受師生之禮。

    禮儀還沒完,接著皇子們挨個去銅盆裡洗手,再回到書案前規規矩矩站好。裴英端上托盤,上置毛筆和硃砂。洪濤需要用毛筆蘸硃砂在每位皇子眉心上點個紅痣。痣和智諧音,這叫硃砂開智。

    接下來再換普通筆墨紙硯,由三位皇子每人寫下一個字。不管這個字寫得多難看,都像徵著從此步入學業,以後就得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了。

    “三位殿下和本官還未曾正式見過面,老師收了你們的拜師禮,卻沒有準備回禮。這裡有三本書,都是老師所著,一本算經、一本錢經、一本煉經。你們從小到大,由佖兒先挑。來吧,選一本你喜歡的。”

    學生給老師束脩,老師需不需要回禮裴英沒說,此時他已經退到了大帳門口,眼觀鼻鼻觀嘴就和睡著了一般。

    洪濤覺得禮尚往來比較合適,送書也比較有意義。當然了,不指望他們能看懂,只是想看看三位皇子的天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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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1 敵友不明





    “學生要學先生的斂財術,長大後為爹爹把內帑填滿!”趙佖別看長得和豆芽菜一般,膽子倒是最大,還不太認生,一把抓起錢經就像抓到了一沓子支票。

    “哦,姑丈善斂財的名號你是如何得知?”童言無忌,趙佖這麼一說,洪濤覺得自己的名號確實比較響亮了,連住在深宮裡的孩子都知道。

    “三姑說的,全大宋就姑丈最會賺錢,佖兒想學,姑丈教我。”儘管被趙傭在下面踢了一腳,趙佖依舊把實話說了出來。

    “嘿嘿嘿,姑丈答應了。不過姑丈有個條件,不管學什麼首先要把身體練好。以前姑丈也是細胳膊細腿,肚子兩邊都是排骨。現在看看,怎麼樣?這叫馬甲線、這是小耗子。”

    趙佖所說的三姑就是長公主的胞妹衛國長公主,她在寶繪堂裡有股份,每月啥也不用乾就白拿幾百貫。

    自己每次給長公主捎帶東西都是皇帝一份、皇太后一份兒、皇后一份兒、衛國長公主一份兒。要是這樣還在背後說自己壞話,就太不是東西了。

    既然自己名聲在外,那就得好好利用。這三個孩子身體都不咋地,趙傭的嘴唇還有點紫,搞不好有先天性的心血管疾病,這是血液含氧量不足造成的。

    怎麼治洪濤不知道,但怎麼能緩解他懂。人身體上的很多疾病都可以通過加強自身免疫力抵禦一下,免疫力是跟著身體素質一起升高降低的,適當的鍛煉、飲食和生活規律就是提高免疫力的不二法門。

    至於說食補,吃一些滋補品什麼的,洪濤不懂,也不打算去懂。人這個玩意吧,天性就懶,假如只有一個辦法他們就能吃苦忍住,

    你要是告訴他們還有第二種辦法,很少有人會兩種辦法一起用,而是挑一樣最省力的做,另一個直接扔了。

    為了讓孩子們有直觀的認知,洪濤還把上衣脫了,先憋著氣繃起僅有的那麼點腹肌,勉強擠出兩條橫線,鬆口氣就沒了。弘二頭肌倒是不錯,這和他跟著特種部隊練習攀登有關。

    “……姑丈,做學問和這些也有關係?”趙傭沒的選,最後就剩下一本煉經,算經被趙倜拿走了。

    兄弟三人中就輸他年紀最大,身體也最弱,要是不說的話,真看不出他比兩個弟弟大了兩三歲。模樣都差不多,全是豆芽菜。

    “不僅有關還是息息相關。古人云身體是本錢,做買賣需要本錢,做學問當然也需要本錢,誰本錢足誰才有可能學得好。在姑丈這裡沒有經史典籍,有什麼日後就會知道。王大!”

    哪怕當著裴英的面,洪濤也照樣把皇子們忽悠得暈頭轉向。不光忽悠,還有實際行動。這三個孩子讓自己帶肯定沒戲,目前他們需要的也不是學知識,而是懂規矩,養成新的學習習慣和思路。

    這個工作由同齡人具體操辦最合適,不光三位皇子來了,湟州的兒童團第三、四期學生也來了,連帶著許東來也得跟著。他也是皇帝指定的皇子老師,專門教授傳統的經史。

    “大人……”王大應聲而入,她對這三個明顯出身貴冑的小孩很好奇,估計已經猜到了八分實情。能讓裴英親自護送、還有親從官跟隨的孩子估計全大宋也沒幾個。

    “王千、王萬、王億,這就是你們以後的代號。在這里大家誰都沒有名字,只有代號。不許遺忘,也不許自行表露身份。誰破了規矩,本官就把誰送回開封,告訴你們爹爹此子不可教也。帶他們下去交與許東來,你安排三個小童貼身教授他們規矩,可以懲戒不許傷害,明白了嗎?”

    剛才還是和藹可親、談笑風生的姑父,一轉眼就翻臉不認人了。也不管皇子們樂意不樂意,直接給編進了第四批兒童團,本名都給抹了,還惡狠狠的威脅著。

    “姑丈……佖兒害怕……”年紀最小的趙佖立馬就慫了,縮在趙傭懷裡怯生生的看著滿身冷冰冰盔甲、一臉橫肉的王大。

    “……”洪濤繃著臉擺了擺手,王大就一手一個,提著趙佖和趙倜的脖領子,像提小雞仔一樣提了出去。稍大一點的趙傭看了看姑丈,又看了看裴英,啥信息也沒看到,只能也跟在後面出了大帳。

    “裴大人,本官已經應允了,為何還要如此苦苦相逼?”孩子們一走,洪濤立馬就從書案後站了起來,滿臉的不高興。

    “湟州無處可容身,難道駙馬希望聽到皇子不測的消息?”裴英也不裝了,身上再有功夫也逃不過時光的磨礪。一把老骨頭坐了好幾天車,駙馬車再好也累,一邊回答一邊坐下來錘著腿。

    “……裴大人以為這種事會發生?”裴英的回答聽在洪濤耳中有些唐突,難道還有人敢向皇子下毒手?

    “臣不密**,幾事不密則成害……駙馬肩負官家重托,諸事皆要小心謹慎。”

    裴英實在是忍不住了,這種話本來不該由他嘴裡說出來,可是駙馬的政治頭腦連個縣官都不如。不管是出於公心還是私情,都得提醒提醒。

    裴英的意思洪濤完全理解了,然後就嚇出了一身冷汗。假如皇子真在自己轄區內出了大問題,確實百口難辯。在政治鬥爭中也是講成本和收益的,假如真能用一兩位皇子的命換取極大的收益,政客們真不會手軟。

    除掉自己就是極大的收益,現在北宋朝廷裡的好幾個大矛盾都聚焦在自己身上了。新政改革自己成了關鍵砝碼、軍制改革是自己的首創、幣制改革已經觸動了很多大勢力的利益,現在又插手了儲君的問題。

    掰著手指頭數一數,凡是嘬死比較快捷的事兒好像自己都乾了,還是主力。想弄死自己的、盼著自己完蛋的在朝廷裡一抓一大把。

    他們都能勾結敵國暗殺自己,還有什麼事兒是乾不出來的呢。在政治鬥爭裡很容易沒底線,只有想不到沒有做不到。

    裴英這麼急吼吼的帶著皇子來肅州找自己,就是怕有人沒底線。湟州城屁大點的地方,沒有深宮高牆和宮禁體系,且人員流動非常大,又是各民族混居,皇城司的作用發揮不出來,根本無法確保皇子的安全。

    和湟州比起來前線反倒是個安全地帶,湟州新軍是洪濤的親信,內部構成比較單純,屬於自己說一不二的範疇,想在這裡搞事情難度太大。

    身處前線雖然聽起來有點危險,但要是仔細看看數據就會發現,湟州新軍經歷了幾場大戰,死傷比率非常非常低。

    即便是被幾萬西夏精銳圍困時也只不過陣亡了二三百人,皇子跟在自己身邊不光可以學習,還相對安全的多。

    老太監不是在故意給自己添亂,他是從另一個角度暗中幫自己的忙。而且他身上也擔著很大責任呢,如果皇子是在湟州出事兒,好歹還有駙馬失職的罪名頂著。可是他把皇子帶到了前線,再要出事兒就是首當其衝的罪人。

    對於這個老太監洪濤是真看不懂,他以前就暗中幫過自己一次,當時的藉口是報答長公主之恩。這次又出手相幫,還是擔著巨大的責任出手,再用原來的理由好像就有點不夠了。

    可他平時並不是個完全支持自己所作所為的人,甚至在有些方面可以算得上保守派。這就讓人不好琢磨了,到底是出於公義還是私情伸手想幫,亦或兩者兼備?
mk2258 發表於 2018-10-7 21:10





    “詵受教……還望老大人能時時提醒,以免鑄下大錯。”

    不管老太監是什麼初衷,事實上他都幫了自己,該有的態度必須有。而且也讓洪濤有了個大致的判斷,不是敵人!是不是朋友可以慢慢接觸、慢慢看,不急。

    “下官只是謹記陛下之託,別無所求。”洪濤在琢磨裴英,裴英同樣也在琢磨洪濤。對於這位駙馬他也看不清,兩個人基本沒有接觸,光憑所作所為來了解一個人不全面。

    其實洪濤想的有點多,也想歪了,裴英的舉動要是放在古人眼裡會很好理解。他和駙馬府的那位王嬤嬤本質上一模一樣,根本就沒有利益之爭和派別之分,完完全全都是出於一種類似家人的忠誠。

    王嬤嬤把長公主視為兒女,裴英雖然不敢把神宗皇帝當成兒子,但潛意識裡沒區別。只要是對皇帝有利的事兒他都自然而然的支持,反之則拼命抵禦。

    可惜洪濤披著一張古人的皮,骨子卻還無法全部融入古人的思維狀態。以後世人的想法去琢磨古人的心思,驢唇不對馬嘴。

    “詵不太會說話,但心是好的。我會補上一紙軍令發往湟州,皇子是本官下令送往軍中的,老大人也是聽命而已。”

    其實洪濤在政治上也不完全是個新手,只是有時候和古人想的不太一樣,讓人看起來像個棒槌。真要講算計他的心思還是挺細膩的,不細膩也不成,來回來去折騰好幾輩子了,再傻也能學會。

    “……不知駙馬打算如何做好少保。”裴英沒有去接這個茬儿,既然都已經來了就不怕擔責任,倒是對三位皇子的未來有些拿不准。

    “呵呵呵,裴大人多慮了,本官並不打算教授皇子們太多東西,他們以後可能會成為九五之尊,統管一個國家,腦子裡被灌輸太多東西沒什麼好處。至於說如何盡到少保之責,不辜負陛下的託付,我倒是有些主張,正好請老大人指正一二。”

    說了這麼半天,這個問題才是正事兒。光保證三位皇子的安全沒用,要論安全何必千里迢迢的送到邊關來歷練,待在皇宮裡多好。皇帝必然是想達到某種目的,洪濤也猜不出來,只能向裴英打聽。

    “駙馬請講,下官洗耳恭聽……”對於這個問題裴英也不再閃避,沒法躲,駙馬真要是和訓練兒童團那樣訓練皇子,他懷裡的中旨恐怕就得拿出來了。

    “本官以為,如要成為一國之君,先得有個好身體,才能應對日後的辛勞。皇子們歲數還小,也學不了什麼,不如就先從身體入手,老大人以為如何?”

    “此事駙馬最為拿手,想來陛下也是這個意思。”看來洪濤的第一項建議獲得了認同,神宗皇帝應該也意識到了身體的重要性。

    “然後就是多看、多想,了解不同民族的生活習慣和想法,見識更多的底層民眾生活。這對將來管理國家至關重要,好歹不會被下面的人三言兩語輕易哄騙。有時候臣子們說的話和事實會有很大出入,背道而馳也不稀奇。”

    如何當一個合格的皇帝是個大課題,洪濤即便真的當過皇帝也無法說得通透。但他知道該做什麼可以盡量避免當個不合格的皇帝。除了性格之外,多聽多看是基本,不光要了解朝堂中的想法,最好也能通曉民間該有的反應。

    “僅這兩點就可以了?”這次裴英好像不太滿意,追問了起來。

    “老大人,如何成為一位有成就的帝王並不是本官所擅長,但如何當一名合格的臣子本官倒是很有心得。”這就是洪濤不願意和官員接觸的原因,他們說話總喜歡挖坑,同行是冤家嘛。

    “孺子可教也……”可能是在皇子的教育問題上達成了基本共識,裴英的情緒也不錯,居然開起了玩笑。別說,這個老頭髮自內心的笑起來還是挺慈祥的,只可惜一年也笑不了一次。

    “老大人來的匆忙,本官沒有什麼安排,不如先在賬內歇息,改日再仔細欣賞塞外景色。這裡的冬日苦寒,夏日還是挺美的。”

    換成別人洪濤絕不會把自己的帥帳讓出來,但從這個老頭身上看不到半點加害之意,也就相應的隨意了很多。

    “恭敬不如從命,都道駙馬所用之物件件神奇,下官也見識一番才好。”裴英可能確實累了,沒有推辭,還拿起羊毛睡袋仔細打量。

    “此地夜晚冷意逼人,此物打開之後可以蓋、扣上之後保溫更好,配上防水布可以露天野營,在軍伍之中使用比較方便。”

    聊起這些話題洪濤就不煩了,當下把睡袋、防水布、折疊床的優缺點親自展示了一番,還得手把手的教裴英如何使用。老頭確實累了,心裡一放鬆,靠在折疊床上很快就睡了過去,後半截的講解等於白費口舌。

    “不知道等本官老了,王大他們會不會也如此忠誠。”看著滿臉溝壑的老宦官,洪濤有點嫉妒大舅哥。他身邊有這麼多忠臣,自己的將來呢?

    “孩兒自然不會比他差半分!”結果腦袋剛鑽出帳篷,就差點和另一顆腦袋撞上。

    “嘶,我說你這個偷聽大人說話的毛病何時能改!”洪濤照著那顆腦袋就是一巴掌,可惜沒打到。

    “不聽聽怎麼知道官人在背後說孩兒壞話!”王大又把腦袋湊了過來,打算讓養父打一巴掌出出氣,反正也不疼。

    “三位皇子安排好了?”洪濤很想在她腦袋上打個爆栗,比劃了兩下,念在是個女孩子的份上算了。這要是禿小子,必須起個包!

    “領了兒童團的衣服鞋帽用具之後新奇勁兒還沒過去,突然間有了這麼多夥伴早就不哭了。他們真是皇子?那我豈不是皇子的師姐了,嘿嘿嘿……”王大還在假裝不知道皇子的身份,裝得還特別像。

    “皇子的身份不宜外傳,平日沒事兒的時候你多去關照關照。兒童團的規矩略微讓他們知曉即可,不要強求,更不許隨意懲罰。先讓他們集合去搬運補給,待你蔣二叔回來後就去瓜州。”

    洪濤才不信王大的屁話,她要是沒把三位皇子的身份問出來保證吃不香睡不著,那三個小傢伙指不定被她怎麼折磨呢。

    但這事兒沒必要明說,三位皇子要想在這裡待下去就必須適應這裡的規矩。可以對他們要求鬆一些,不用那些太折磨人的懲罰手段,但無法搞特殊化。那樣的話不光這批兒童團等於廢了,對他們三人也沒有任何好處。

    “孩兒曉得,他們中的一人可能就是未來的皇帝,斷不會為官人惹禍的。”王大的耿直只是相對其他孩子而言,若是和同齡人相比她就要狡猾很多了。

    洪濤也暗自慶幸沒帶王二或者王十來,要是她們倆在場指不定要在皇子身上打什麼壞主意呢,搞個色誘都說不定。

    王冠並不太知曉皇子的事兒,裴英在這方面還是挺有經驗的,同行了一路居然瞞得死死的,讓人一直以為這些禁軍是在護送聖旨。

    蔣二郎帶著特種兵向西沿途打探瓜州的消息還沒回來,次仁貢多帶著青塘騎兵在方圓百里之內抓捕牧人的行動也還沒完成,俘虜數量不足以裝滿王冠的箱車隊。

    洪濤乾脆就忙裡偷閒當了一次導遊,帶著裴英、三位皇子和兒童團去附近的景點轉轉。這麼大老遠的不能白來,先飽覽一下大好河山,有了切身經歷之後才知道珍惜。
mk2258 發表於 2018-10-7 21:10





    肅州有什麼好景點嗎?必須有,別忘了洪濤在後世裡搞過旅遊,不能算太專業也得是業餘九段水平,而且國內國外通吃。

    肅州基本就是後世的酒泉市附近,由於時間的差異,古建築什麼的肯定和後世不一樣,事實上國內殘存的宋代建築基本等於零,大多古蹟都是明清時代的。比如有天下第一雄關嘉峪關,它是明朝建的,現在還沒出現呢。

    但有些人文景觀是後世見不到或者看不全的,比如建於西漢的酒泉,據說是當年霍去病倒酒的泉水所在,酒泉的名字也是從此而來。

    這時的酒泉不僅僅是個泉,也是一大片濕地邊上的園林建築,歷經了幾百年保存的還不錯。西夏人佔據之後可能還修繕過,亭台樓閣一樣不少。

    這時許東來就找到他所擅長的工作,引經據典的從西漢說到了隋唐,每朝每代都能找到名人典故,聽得孩子們一臉神往。裴英也頻頻頜首,相對於駙馬的教育理念,他更贊同傳統教育方式。

    在肅州北面接近大漠的地方還有一個人文建築比較突出,它就是長城。但不是後世常見的明長城,而是漢代的長城。

    這些長城沒有建在高山峻嶺上的明長城雄偉,看著也不那麼高大,黃乎乎的就是用夯土堆壘而成。

    但在漢代,北方游牧民族還沒那麼強大,更缺少攻城的手段,這麼一段土牆再加上守衛的軍隊,就能給他們南侵造成很大障礙。

    “再好的城牆也擋不住敵人,被動防守只能拖延,不可能徹底解決威脅,還會平白耗光國努,得不償失,大家可知道應該用什麼辦法應對這種麻煩嗎?”

    可惜的是不管漢長城還是明長城都只能當止疼藥用,無法根治病患,成本還非常高。藉著參觀長城的機會,洪濤又開始推銷他的理念。

    “王萬,你來回答。”兒童團裡很多孩子都舉起了小手,連剛來沒幾天的趙傭也舉了起來,洪濤打算聽聽他的見解。

    “靠仁智和教化!”化名王萬的趙傭這幾天過得比前幾年都充實,和那些很煩人的規矩相比,滿眼的新鮮事兒、新鮮話題、新鮮夥伴更令人興奮。

    “恩,再回答我一個問題。假如沒有懲戒和苦難,你可會按照規矩舉手等待發言?”照例,洪濤沒說對不對,又反問了回去。

    “……”這問題問的太讓趙傭沒面子了,堂堂皇子,還是最有可能立為太子的皇子,剛到兒童團的兩三天時間里居然成了受罰次數最多的那個,比兩個弟弟還多。

    這事兒是他心中永遠的痛,睡覺的時候經常會暗自發誓,等將來當了皇帝必須把這些欺負過自己的傢伙統統砍頭才解恨。

    至於說幕後黑手姑丈嘛,趙傭覺得不能枉殺忠臣。他不是百戰百勝嘛,乾脆就去攻打北朝,而且還不給軍費。誰讓他那麼能賺錢的,自己掏錢打,不打贏不許回來!

    “你不說本官也知道,他們沒少懲戒你。別怪他們,這是姑丈定下的規矩。但規矩也好、教化也罷,沒有強力手段是無法推行的,更無法讓人相信。所以你只說對了一半,還是後一半。本官現在做的就是前一半,先用強力手段使人樂意聽規矩和教化,以後你們要做的就是去如何教化。看看朝廷的新軍,再看看這些城牆。新軍可以東可以西、可以近可以遠、進可攻退可守。但城牆只能在這里站著,隨著歲月的流逝,它還會風化、倒塌,利用率太低。”

    人甚麼時候接受思想最合適呢?這個事兒洪濤比較有發言權,七八歲時最好。先不要乾巴巴的講道理,要用事例去引誘他們關注,再稍加解釋。不能完全理解沒事兒,不斷的用事例去讓他們思考,用不了幾年就可以舉一反三了。

    十多歲之後就是孩子建立世界觀、人身觀、道德觀的關鍵期,之前的引導能使孩子的三觀建立更順利,更堅固。

    比如說到了王大的年紀,就算讓她離開自己身邊去陌生地方生活幾十年,小時候養成的習慣、思維方式依舊不會完全泯滅,說不定還能深化,沒有特別激烈的影響很難改變。

    洪濤表面上說不會去強行引導三位皇子的思維模式,那隻是為了讓裴英和皇帝放心。事實上他也不用強行灌輸,那樣做的效果沒有這樣不顯山不露水的慢慢引導好。

    其實自己的引導還只是個引子,最可怕的就是同齡人的帶領作用。三位皇子和兒童團待的時間肯定更長,朝夕相處的孩子之間最容易產生信任和盲從。

    大家的偶像是誰,三位皇子的偶像也會是誰。等發現明顯變化之後想制止就已經來不及了,總會有一些東西深深種在孩子腦袋裡,保不齊哪天就發芽了。

    轉完了肅州附近的景點,洪濤又帶著大家向東跑了三天,來到了位於甘州和肅州之間的一片特殊地區。後世人管它叫丹霞地漠,洪濤覺得叫外星地貌更合適。那是一種滲人的美,每次去看都感覺到了火星表面。

    裴英和孩子們也是看得目瞪口呆,然後就做了一件讓洪濤目瞪口呆的事兒。裴英居然拿出了紙筆,就用孩子們畫畫用的油彩現場揮毫,挑了五處最有特色的地貌畫了五張。

    看完這五張畫,洪濤才知道原本的駙馬王詵在繪畫造詣上有多高。按照裴英的說法,他的畫技頂多算駙馬的徒孫,但在洪濤眼中簡直美的都沒治了。

    怪不得王詵能和蘇軾、章惇、李公麟等等一大堆名聲顯赫的文化人成為朋友,人家真不是憑吃吃喝喝蹭文藝熱度,是真有才。

    洪濤不甘人後也做了一幅畫,同樣讓裴英和孩子們目瞪口呆,然後除了兒童團的孩子就再也沒人提畫畫的事兒了。因為他畫的是等高線地圖,既沒有美感也談不上意境,太煞風景。

    歸來的途中正好遇到青塘騎兵找到了一個部落聚居點,百十人都被繩子拴住脖子拉在馬後,衣衫襤褸面容憔悴,不管男女老幼一路上每天只給一頓飯和少量水,看起來很是悲慘。

    然後趙倜就又受罰了,他偷偷從車上把自己的水壺遞給了一個比他大不了幾歲的回鶻小女孩。那個小女孩正在發燒,嘴唇乾裂的全是口子,得到水壺之後並沒自己喝,而是先給了一位年長的老太太。

    這一幕人間悲劇感動得三位皇子嘩啦嘩啦的掉眼淚,死死盯著他們的姑丈,意思很明確,希望姑丈能說句話,讓這一家四口人免去苦難。

    結果這一家四口非但沒得救,還被兒童團的孩子們一人一刀直接刺死了。那個小女孩真是死不瞑目,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手裡還死死抱著水壺。她想不明白,為啥喝口水就得死呢。如果早知道這樣,打死也不接這個水壺。

    “她們都是你害死的,不遵守規矩的結果就是死,不是自己死就是別人死。本來應該處罰你,但本官無法下手,那就只能由她們頂罪。本官不是帶你們來發善心的,以你們將來的成就這種善心還是少發為妙,多想想如何造福千百萬人,不要因為一念之差讓百姓和他們一般才是本份。”

    命令是洪濤下的,解釋當然也得他來講。理由很簡單,不聽命令就該罰。可是皇子無法當眾打罵,那就精神折磨,看你們以後還敢任性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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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4 計劃趕不上變化





    “我要回家找爹爹,讓爹爹砍你的頭!”趙佖此時也不打算再和姑丈學如何賺錢了,哭喊著發出了威脅。

    但他稚幼的聲音非但沒有任何壓力,還引起了同車兒童團員的敵視。好在王大事先和大家交待過規矩,沒人會報復他們,但不搭理總是可以的。三個孩子立刻就成了車上的另類,被孤立了。

    “駙馬,如此做為是不是有些過了,皇子們年紀尚小,莫要驚嚇……”看著三個嚎天哭地卻沒人搭理的皇子,裴英有點忍不住了。

    “老大人放心,孩子沒這麼脆弱,見點血對他們有好處。有機會不光要見血,還得親手殺人呢。皇子身份尊貴可以免除,但必須在旁邊觀看。”

    要是神宗皇帝僅僅是把皇子交與自己教授兩年漲漲見識、豐富豐富閱歷,洪濤肯定不會對他們要求太高,湊合跟著混日子即可,保證身體無恙就是完成任務。

    但這次不一樣,大舅哥是打算豁出去了,寧可捨掉三個兒子也不想因為立太子改變了執政理念。

    自己兩年後交給他的不僅僅是三個活蹦亂跳的兒子,還得是三個有同樣野心、同樣意志的太子候選人,不狠點真完不成任務。這個任務也必須完成,它不光是神宗皇帝的希望,也是自己的希望。

    原本洪濤還想把兒童團也臨時編成一支作戰隊伍,平日里和新軍同吃同住一起行軍,只是別真的打仗,但要近距離體驗作戰的氣氛,充分感受一下軍旅生活。

    現在正好有這個條件,等蔣二郎探明瓜州的虛實部隊就會啟程向西,爭取在冬天到來之前一口氣打到沙州,也就是後世的敦煌。

    到時候站在漢長城上擺酒設宴,讓被俘的敵將斟酒,自己則彈劍而歌,吟一首但使龍城飛將在,春風不度玉門關……

    那該多有逼格啊,估計都能寫進史書裡去。漢朝有霍去病,宋朝有瘋駙馬:一個去病,一個有病!

    可惜老天爺偏偏不讓洪濤有仰天長嘯的機會,外出遊玩的隊伍還沒回到肅州,蔣二郎就帶著人迎了上來。

    從肅州到瓜州的道路探明白了,虛實也打聽清楚了,然後洪濤反倒不能繼續西進了。因為瓜州已經易手,不再是西夏的西平軍司。

    當地的二萬多西夏駐軍已經被西域回鶻給打敗了,不光瓜州,沙州、常樂城、玉門關等地都已經易主,從瓜州往西已經成了西域回鶻的地盤。

    “這下可就麻煩了……”聽到這個消息,洪濤只能從仰天長嘯改成仰天長嘆。緊趕慢趕還是慢了一步,到嘴的肥肉被別人給夾走了。

    西域回鶻出手的機會選擇得也挺準,他們肯定不是臨時起意,估計自己剛剛出了甘州,南邊的黃頭回鶻就已經把消息傳到了西域回鶻。

    現在可好,兩個回鶻的領地連成了一片,再要強攻就不是一城一地的戰爭,而是兩個國家正式開戰。

    掰著手指頭算一算,洪濤就知道這個仗沒法打下去了。北宋朝廷沒那麼大力量支持自己一直打到天山山脈,西域回鶻國土面積太大、戰略縱深太廣,地形、氣候都不允許孤軍深入。

    溪羅撒也指望不上,他畢竟只是吐蕃一個分支的頭領,手下也沒太多軍隊,光牽扯黃頭韃靼和黃頭回鶻就用盡了全力,再要求他為自己防禦幾千里長的運輸線根本做不到。

    “王冠,戰俘不用運回去了,就留在此地建城。你且趕回渭橋鎮讓高翠峰上書參謀部,說明肅州戰況有變,再運一批補過來,本官要在此佈重兵過冬。”

    進攻已經無望,洪濤也就不再奢望完全控制這條通往中亞的商道,先把拿到手的鞏固住才是正事兒。

    本來沒打算在肅州建城,弄個小型寨堡即可,現在必須改一改了。不光要建城,還得盡量堅固。今後很長一段時間它將是大宋的西大門,連同甘州城、涼州城變成一條鎖鏈,牢牢鎖在河西走廊上,不可有失。

    “末將尊令……大人是否需要增兵,現在有了禁軍相助,水虎翼可以抽調半數人手,末將願帶隊跟大人一起駐守邊關。”

    王冠對瓜州和沙州易主的事兒也很鬱悶,他可是聽駙馬和叔叔王浩說過無數次了,只要這條商路能打通錢就賺不完,但凡還有點希望就得多鼓動鼓動駙馬繼續向西,不能半途而廢。

    “哈哈哈,王兄的情誼本官心領了,我還是更放心由你押運。別擔心,這條商路本官志在必得,路過涼州的時候和你叔叔說一聲,讓他速速趕來。 ”

    王冠不願意走肯定不是想幫自己打仗,這一點洪濤非常肯定,他大概在琢磨什麼自己也能猜出來。

    王家已經向湟州和涼州投入了大量資本,想趁著商路打通佔個先手。現在突然打不通了,他們家的損失最大,也難怪王冠著急。

    但打不通不意味著就真不能疏通,其實就算把瓜州和沙州佔了,想通往中亞依舊要路過西域回鶻的地盤。早談晚談都是談,趁這個機會派人過去和他們聊聊正是時候。

    從歷史上看,回鶻民族好像比西夏人胃口小,對內地基本沒啥奢望,也就沒有非得斷絕商路的動機。只要能許諾給他們一些看得見、摸得著的利益,說不定他們還會樂意坐地收稅呢。

    實在不成自己還可以假惺惺的出面調停黃頭回鶻和青塘吐蕃之間的戰爭,藉此賣個好,取得一部分信任。

    “青塘是大宋的藩屬,為何還要與之商量,讓爹爹下旨不成嗎?”

    這番算計並沒只在洪濤腦子裡轉悠,而是做為一堂課講給了新軍將領和兒童團聽,連裴英、黃蜂、蔣二郎、訛力命都可以參加。探討得失之餘,洪濤還會接受孩子們的提問,比如王萬的。

    這位皇子年紀最大,話也最多,看到什麼都喜歡刨根問底。到軍中之後他終於過癮了,這裡不光允許問還鼓勵問,很多人都能給出答案,只是內容不太一樣。

    “藩屬內附的關係並不牢固,他們只是暫時選擇了大宋,如果利益不合適也有可能選擇回鶻、西夏或者別的什麼人。一個群體與一個群體之間利益是放在首位的,最後才談信義和情分。你們裡面以後肯定有身居高位的,千萬記住這句話,否則會在仕途上跌很大的跟頭。”

    “具體到這件事兒上,溪羅撒也不吃虧,他其實要黃頭回鶻的山下草原沒啥用,更樂意向南去統一其它吐蕃部落。所以這個結果回鶻、青塘和大宋三方都可以接受,接受的人越多效果就越好。管理一個國家、一方州縣,只要掌握好這個原則,讓最多的人可以接受,就是好的帝王、好的父母官,於國於民就不會太壞。”

    這就是洪濤假借戰事給三位皇子上的一堂政治課,回去之後孩子們會有各種討論,還要在高年級孩子的監督下寫總結,想不記住都不成。

    洗腦就在不知不覺中進行著,只是洪濤不知道能洗多久。二年時間稍微有點短,但總比沒有強。神宗皇帝沒事兒總願意算計妹夫,這次真是看走了眼,兒子反倒被自己算計了。

    王浩來得很快,估計王冠也和他說了瓜州和沙州的大致局面,更把洪濤的意思也轉達了。以王浩的腦子,不會想不出來帥司大人要自己去肅州做什麼,但他沒有半點遲疑,這就已經說明了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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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5 底線





    但這兩個人見面之後足足談了一天才達成共識,主要分歧就在稅收上面。王浩並不害怕代表甘涼路經略安撫使去和回鶻人談判,但他要知道冒險能獲得多少利益。而且這次不光滿足於嘴上說說,必須落到實處。

    洪濤給出的好處就是允許王家在甘州和未來的肅州新城裡率先建立商號,並與即將正式投產的涼州毛紡廠建立兩年供銷關係,每年都會優先保證王家商號一定數量的毛紡品供應,但不會在稅收問題上讓一點步。

    “叔父向來忌憚官商,假如本官也破壞規矩特別照顧王家的產業,那豈不是成了官商。本官只要應允了這個條件,以後甘涼路和湟州就會有無數官商存在。和本官比起來,他們的根基更加雄厚,叔父有把握能在這個無規則的市場裡占到半分便宜嗎?”

    對於自己如此不講情面的決定,洪濤是這麼解釋的。假如王浩執意不肯讓步,那就讓蔣大郎去瓜州和回鶻人談判。

    哪怕在商業利益上吃點虧,也必須保證沒人能游離於規則之外,這就是底線。失去了這條線,洪濤覺得自己在這裡忙活了三年什麼都沒改變,等於白乾。

    “說起官商,恐怕湟州城內就已經有了。大人不妨回去看看,瓜州之行包在王浩身上,大不了就算王家幫大人一個忙。”

    王浩說得比較隱晦,但意思洪濤能聽明白。湟州城裡好像來了某些商戶刺激到了王浩,他願意以私人名義幫忙,但如果這邊的規則建立不起來,他和王家以後就不打算在這裡多投入了,仁至義盡,好合好散。

    兩日後,蔣二郎帶著二百特種兵護送王浩踏上了西去之路,臨行前洪濤遞給王浩一張折起來的紙,讓他路上再看。

    “事分輕重緩急,規矩不可一日建立,途中需各方配合。今日不為乃本官思索不周,待叔父回來時必有一片新氣象,亦或本官回開封養老。”

    紙上只有這麼兩句話,充分說明了洪濤內心的糾結和難以取捨,同時也再次證明了裴英看人很準。他真不適合當官,遇到難以選擇的局面時通常會回歸本性。

    洪濤被王浩逼到了死胡同里,不得不提前做出一個他極度不願意的選擇,和王安石乃至整個大宋官場翻臉。

    王浩所說的湟州官商洪濤早就知道了,王十的情報網絡不是白建立的,內地可能還無能為力,但在湟州和甘涼路,沒有什麼值得關注的事情可以瞞住她。

    早在洪濤帶兵前往肅州的路上,王十就傳來了密信,告之有兩家持有吳王府印信的商號在湟州有強買強賣的行為。

    他們拿著吳王府的印信找到其它商戶,用進貨價格購買人家的貨物。這個威脅對湟州和甘涼路商戶沒什麼作用,但是對來自內地的商戶很有殺傷力。大家來湟州進貨就是想拿回去加價出售,假如家裡的產業都有麻煩,那還來進貨有個毛用。

    反正人家也不是白拿,本錢還是給的,頂多就是損失一些差旅費用,不算太傷筋動骨。但對於來湟州繼續做生意,很多來自內地的商戶就抱觀望態度了。這件事兒甚至都沒人敢報官,生怕官官相護,結果還是自己倒霉。

    那吳王家的商號有沒有這個能力呢?真不好說。吳王是誰?他叫趙顥,是神宗皇帝的二弟,算起來也是駙馬王詵大舅哥,去年秋天剛剛被封為吳王,屬於大宋第一等的王侯爵位。

    雖然宋朝對皇親國戚監管的比較嚴格,可大多是在軍政層面,欺負欺負平民百姓,只要別鬧得天怒人怨就不會有問題。

    這件事兒別說在古代,恐怕到了後世也強不到哪兒去,或者更甚。畢竟古人還有道德底線,後世人的道德底線在哪兒,把腦袋伸到下水道裡都望不見底兒。

    其實光一個吳王洪濤並不怕,大不了寫封信給長公主,讓她去和兄弟打個招呼,別在自家妹夫的地盤上搞事也就是了。

    可吳王的王妃讓洪濤更忌憚,她叫龐氏。沒有顯赫的家族背景,但她是王安石的前兒媳婦。

    王安石有個兒子叫王雱,這個人洪濤沒見過,據說是個天才,不到二十歲就在神宗皇帝身邊當了侍講,對政務也很有見解,同時也是王安石新政的絕對支持者。陪皇帝讀書可不是陪太子讀書,那是要有非常高的造詣,可見王雱的學問真不是吹的。

    但天妒英才,王雱二十多歲時得了一種怪病,或者從小就有這種病,病症很像高血壓或者心血管之類的慢性病,身體一天不如一天。再加上他性格暴烈,更加重了病情,就在洪濤穿越來之前的幾年就一名嗚呼了。

    當時王安石辦了一件非常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就是在兒子彌留之際讓兒媳婦改嫁了,還是他親手操辦的。

    王安石為什麼要這麼做呢?據說是看到兒子病重時沒事兒老對兒媳婦惡言相向,覺得不應該讓一個病人再把另一個好人逼病。

    另外以當時的社會風氣,死了夫君之後不能馬上改嫁,還要耽誤幾年,不如趁著兒子沒死先離婚,這樣就不用耽誤兒媳的青春了。

    在這個問題上洪濤自問真達不到王安石的層次,不能說完全贊同,可非常佩服他的敢作敢當。只要認定的事兒不管別人怎麼說,一定要去做。沒有這點堅持,他也不會冒天下之大不韙去推行新政。

    王雱的老婆龐氏再嫁的丈夫也是倒霉蛋,沒一年就出意外死了,然後不知怎麼轉來轉去,她居然被喪妻的吳王給看上了,轉眼又變成了吳王妃。

    從這一點就可以看出宋代的婦女地位比歷朝歷代都高,王侯將相娶再婚婦女、寡婦的比比皆是,而宋代婦女的離婚率應該也不是很低,更沒人會特別歧視離異的女人。

    據說吳王是個比較懼內的主兒,龐氏是個美人兒,否則也不會被吳王選上。而吳王府裡的家事都是由這位王妃操辦的,吳王從不過問。

    洪濤也相信吳王對此事一無所知,自己這位舅哥也是個文化人,羞於操辦賺錢這類說出去不怎麼高雅的事兒,這一點不是猜的,而是古人的通病。越是雅緻的文人就越要顯得超凡脫俗,不能和凡夫俗子相提並論。

    那問題就來了,洪濤如果法辦了吳王府的這兩個商號,不光是打了吳王的臉,恐怕傳到王安石耳朵裡也是個很耐人尋味的事兒。

    本來自己和新黨的隔閡就越來越重,互相之間已經談不上信任了,就算只是為了維護湟州的改革局面依法行事,但別人會這麼想嗎?

    世界上的很多事兒就怕瞎琢磨、瞎聯繫。洪濤相信王安石會理解自己維護法律尊嚴的做法,但架不住形勢微妙,旁人再扇呼扇呼,這就成了有意打擊報復了。

    以王安石的脾氣,他是容不得中間派別的,不是自己人就是敵人。那就意味著自己要面對新黨無處不在的刁難,再也別想獲得他們的支持,哪怕像以前的利益交換都會更加難以成行。

    這也是洪濤一直壓著此事沒做出批复的主要原因,他只是給王十回了一封信,讓她去找蓮兒,由她出面去找吳王府的商號私下聊聊,勸他們收斂點,別弄得太招搖。

    看來蓮兒的面子對方沒給,依舊我行我素,這才讓王浩有了意見。他的意見估計也代表了大多數來湟州做生意的內地商戶。這件事兒必須給個結論,拖下去已經沒有意義了。
mk2258 發表於 2018-10-7 21:11
456 豁出去了





    不能說自己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商路打通,迎來了西域、中亞乃至更遠地區的商隊,結果卻在老家裡培養出來一大堆祖宗。

    他們只要有一家站住腳,就會和聞到臭味兒的蒼蠅一般蜂擁而至,把湟州和甘涼路的利益吃得一點不剩。沒有一個穩定合理的政策,再開幾條商路也是白搭,全是在給這些官商們做嫁衣裳。

    “吳王府……嘿嘿嘿,官家交待過,下官只管三位皇子的事兒,不得乾預駙馬的政務,想來也不應該去給駙馬當說客。”

    本來洪濤還指望裴英能出面和吳王府的人聊聊,他們可以不買蓮兒的面子,但是這個老太監是誰應該心裡很清楚,不可能不給面子的。但裴英拒絕得很乾脆,還把皇帝搬出來當擋箭牌,一臉打算站在旁邊看笑話的德性。

    “別以為缺了臭雞蛋就做不了槽子糕,本官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大宋,而有些人的目的就沒那麼純粹了。既然大家都不希望大宋好,本官也從善如流一次,大家一起禍害唄。裴中貴恐怕還不知道,本官要是混蛋起來,什麼吳王、種家、王安石、司馬光,加一起都比不過。有本事就在旁邊看熱鬧,誰要插手管誰就是我孫子!”

    洪濤真是怒了,合算就我一個人忙前忙後,你們丫挺的要不就搗亂、要不就掣肘、要不就看戲,憑什麼光累我一個人啊!

    不合作是吧?成,我連你也算進去,以後誰也別搭理誰,咱們是吃冰拉冰……沒話!

    罵你?你丫要敢還嘴看我敢不敢讓特種兵射死你個老東西!老子急了皇帝他祖宗活過來也是白搭,還怕你個破太監!

    裴英真沒敢還嘴,他被洪濤給罵傻了。歷經兩朝見過無數朝廷官員,恐怕也沒見過如此刻駙馬一般的行徑。這哪兒是朝廷官員啊,整個市井無賴外加潑皮混子,沒有半點涵養和氣度。

    不過這位無賴可是殺得西夏人聞新軍之名膽寒的主兒,賬外就有王大和一干黑衣護衛,惹急了他好像真沒啥好果子吃。

    然後的變化就更讓裴英心悸了,駙馬當天就宣布回師涼州,留下王大的三千新軍和一千青塘兵及全部補給,帶著二百黑衣特種兵和六百多青塘騎兵護送著三位皇子與兒童團連夜趕路。

    再想去和駙馬說話基本就不可能了,行軍途中嚴格執行軍令,任何人不經批准不得離開所乘箱車半步。

    你真敢下車,那些黑衣士兵就真去拿手弩,半個字廢話都不會講,而且也不會聽任何人說話,就和聾子差不多。

    三位皇子和兒童團可能感覺到了隊伍中那股壓抑的氣氛,即便整日急行軍,身上的骨頭都被顛散了也不敢有半句抱怨的話。

    每次他們看到駙馬那張緊繃著的臉就從心底發冷,按照訛力命的說法,帥司大人這是天煞星附體了,誰惹上誰倒霉!

    四百里路四天走完,而且洪濤並沒入甘州城,調了五百新軍換了馬匹之後,立刻啟程又向涼州開始急行軍。而他派出的幾隊傳令兵估計早就到涼州了,具體要做什麼誰都不清楚。

    歷經十天奔波,洪濤的隊伍終於回到了涼州城,但裴英依舊無法靠近。涼州城內的氣氛也很反常,一隊隊新軍正在出發,有向西去的,這很好理解,肅州城還未建成,肯定要增加兵力部署。

    但還有全副武裝的新軍是往南去的,這就有點不一般了。平日里新軍很少跨越烏鞘嶺大橋,湟州和馬尾城都有禁軍和巡檢司負責治安,又沒有外敵的威脅,用不到新軍駐紮。

    而且涼州守將王二還在城門上貼出了佈告,把吳王府商號的事情公之於眾,明言七月十五日要在湟州城召開公審大會,以湟州律處理這起欺行霸市、強買強賣的不法行為。

    裴英實際上被軟禁了,只能在軍營裡一小塊地方活動,吃喝用都由黃蜂負責。愛說啥說啥,愛喊啥喊啥,守衛的士兵權當聽不見,唯獨不許出去。只要靠近門口的警戒線,他們的鋼板弩就會端起來,還是上好弩箭的。

    裴英真不敢去賭這些狗屁沒見識過的士兵會對自己手軟,尤其里面還有很多蕃人士兵,他們恐怕都不懂什麼叫大內太監頭子,死在他們手下太冤了。

    靠功夫衝出去?別扯淡了,會功夫也不是外星人,只要被弩箭射上照樣玩完。功夫近身肉搏好用,離開十幾米距離同樣是活靶子。

    “駙馬這是要做什麼?你來告訴我他要做什麼!”無名的怒火和深深的憂慮就只能衝著黃蜂發洩了,這幾天黃蜂沒少挨揍,但也只能打不還手的忍著。

    “……孩兒聽城主大人說,湟州城北的木桿子又要掛上人了。駙馬一早已經啟程去了湟州,他讓我轉告您一句話,可是孩兒不敢說……”

    這件事兒的始末黃蜂大概知道,對於駙馬的選擇從心裡覺得應該。那些官商太可恨了,湟州和甘涼路是如何在駙馬治下蒸蒸日上的他必須很有發言權,歷歷在目啊。

    要是容忍這些傢伙繼續胡作非為,不出半年,湟州城內的百貨商場就得門口羅雀,那些花了大價錢在城內買地蓋房子的商戶也得血本無歸,風雪樓裡的小姐再嫵媚動人也是白搭。

    而這一切造成的罵名最終還會落到駙馬頭上,百姓們不會追到開封府狀告吳王府的商隊胡作非為,而是要怪駙馬沒有履行當初的承諾。

    既然你玩不轉當初就別大包大攬的吹牛,害得大家白白高興了一陣兒,結果還不是和以前一個德性。

    但是對於自己的養父和師傅,黃蜂也不敢有實質上的埋怨。想來老人家的選擇是有理由的吧,誰對誰錯真分不清,只能每天當沙袋給師傅出出氣。

    “為何不敢?此時還有什麼不敢,快快講來!”裴英聽到駙馬給自己留言了,心中稍微踏實了點,只要有的聊就還不算最壞。

    “……駙馬說這次當孫子都不成了,還得求著當孫子,去慢了連孫子都……哎呀!”

    黃蜂咬了咬牙,還是把駙馬的交待轉達了出來。結果和他想的一樣,這個大嘴巴直接把他給抽得原地轉了一個圈,兩眼直冒金星。

    “你你你……他他他……氣煞老夫也!快說,如何能離開此地?”裴英不用聽完也知道後面說的是啥,同時也清楚駙馬是真瘋了。他不光要解決商隊的事兒,還打算拿吳王府的商隊開刀,殺雞儆猴。

    當初駙馬剛來湟州時就用三十多條禁軍軍官的命達到了目的,這次恐怕又得搭上幾條。但這麼做既不符合駙馬的利益又不符合皇帝的利益。

    朝臣之間的矛盾必須有,也必須是可控的,不能達到不死不休的程度。如果駙馬真把吳王府的商隊法辦,那就不是幾條人命的事兒了,這是在啪啪啪的打吳王和王安石的臉,順便也把皇帝和朝臣的臉一起捎上了。

    現在別說當孫子,就算當耷拉孫自己也得去阻止這件事兒。悔不該啊,當初如果不去試探駙馬的底線,應了他的請求多好。那時候是他求自己,現在改自己求他了,還不一定能求得上。

    “駙馬說要您去向城主大人當面保證,會當著皇子和兒童團孩子的面兒講明此次事件的緣由,並承認錯誤……”黃蜂嘴裡的牙都有一顆鬆動了,血水順著下巴滴落也顧不上擦。

    “真是好算計,這麼大人了居然還像個慪氣的孩子……也罷,快帶我去見城主……”裴英聽了這個條件,老臉直抽搐,怒極反笑。
mk2258 發表於 2018-10-7 2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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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洪濤帶著一千新軍和二百特種兵於十五日早上抵達了湟州城,此時湟州城內早就被新軍和巡檢司接管了防務。一隊隊身著迷彩服的新軍預備役士兵手持鋼板弩封鎖了城門、城頭和各條街道。

    另外湟州城西還駐紮著二千青塘騎兵,是溪羅撒親自帶隊而來,手上拿著湟州兵馬都總管王詵的軍令,命令他和新軍預備役一起協防湟州軍務。

    禁軍和廂役的軍營也給封了,任何人不准出入,城內的新軍預備役在王十二的帶領下,拿著事先擬定好的計劃開始抓人。

    兩家商號的所有人員都抓,還有受到這兩家商號脅迫的內地商戶也一樣抓。不同的是前者抓捕之後立即五花大綁成為囚犯,後者只是押送到州衙問明情況當證人。

    週一日親自坐堂審理,允許湟州百姓自由在堂外觀看。動靜挺大,其實審理起來啥難度都沒有。別看頂著吳王府的名頭,可是落到王十和王十二手裡就沒有不開口的,誰是什麼罪名沒用幾天就已經有了定論。

    洪濤根本就沒入城,他帶著幾十號木作坊的工匠在北門外整修木台。這個台子很多湟州人都熟悉,當年就是在上面處死了三十多個禁軍軍官,看來今天又得死人了。

    剛剛過了午時,就有巡檢司的警察敲著鑼走街串巷的吆喝開了,說是在湟州北門外要召開公審大會,願意觀看的都可以去。

    湟州本地人當然不介意去看看,按照他們的經驗,二年多以前公審了一次,然後湟州的日子就好過了,現在再公審一次,豈不是昭示著日子又要美滋滋一些。

    外地客商剛開始還不太敢去,這天高皇帝遠的,滿大街都是兵卒,誰知道要發生什麼事兒,這種熱鬧還是少湊。

    但隨著客店老闆和伙計都跑去看熱鬧了,他們也有點坐不住,四處打聽之後確定沒危險,才三五成群、提心吊膽的往北門外走。即便到了地點也不敢往前湊,大多站得遠遠的觀望。

    “大人,難道真要如此不可?若是把人殺了,還當著大庭廣眾,恐怕就沒有迴旋餘地了。”此時站在台上的還不是人犯,他們都在台下服綁呢。洪濤背著手仰望天空,週一日在一旁低聲細語。

    “你不是一直認為律法就該嚴苛,容不得半點私情嗎?”對於週一日的規勸洪濤好像聽進去了,也可能沒聽進去,因為他問的問題和這件事兒沒啥關係,更像閒聊。

    “屬下覺得律法是該嚴苛,但也要保證律法本身。如果大人被調離此地,再嚴苛執行的律法沒了根基也是枉然。”週一日的回答遠遠超出了她的年齡,已經不光在考慮法律本身的執行問題,還上升到了更高的層面。

    “能這樣想很好,本官沒有及時制止吳王府商號的做為,原本就是出於這個考量。不過有時候身不由己,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若是你我對此事都不聞不問任其發展,那之前的努力豈不是白費了,之後還會不會得到百姓的信任很難講。如果本官不想徹底改變現狀,何必背負各種罵名、得罪了朝中重臣、跑到如此偏遠之地受苦呢?以本官的能力待在開封照樣能成為大宋首富,何必多此一舉?”

    有些話洪濤不願意和屬下人說,因為說了他們也理解不了。但通過這兩年的觀察,洪濤覺得周一日有可能是個另類。當初自己招攬她時就是因為她的與眾不同,現在看來確實沒走眼,說不定她能理解。

    “……大人想徹底改變?”不負洪濤所望,週一日還真理解的挺透徹,並非常警覺的發現了話中的關鍵點。

    “你覺得按照本官的方式治理國家,會不會比現在更好?”

    就像神宗皇帝逼自己一樣,洪濤也開始逼週一日了。這個問題出口她就只能有兩個選擇,要不跟隨要不反對。前者可以活命、後者必須死翹翹。

    “……屬下斗膽,若是如前朝一般戰亂頻發,百姓恐怕還不如現在。”

    週一日抿著嘴唇深吸了一口氣,有點向後者靠近的意思,回答完這個問題之後,看著遠處的木桿子直眼暈,彷彿它在向自己招手。

    “本官若是想起兵造反也不用等到現在,更不會去和西夏人拼命。當初趁著大宋軍隊和西夏人對峙的機會,帶領新軍突然過蘭州直撲渭橋鎮,不到旬日即可抵達,沿途誰能擋得住?有了渭橋鎮和京兆府周圍的煤和鐵,瞬間西北各路自保都成問題,一口吃下秦鳳路和熙河路毫無問題。以此為基業不出三年,長江以北連同西夏就都要成本官的地盤,屆時是北上還是南下全憑一念之差。有生之年裡,本官說不定也能登上寶座,而你們就是有功之臣,高官厚祿,光宗耀祖。”

    週一日的回答讓洪濤有點意外,她居然還讀過史書,知道內亂一起民不聊生的道理,還有這麼大膽子隱晦的勸自己不要幹這種天怒人怨的事兒,真是不知道死字怎麼寫啊。

    原本自己對她的評價就不低,以一個商人的女兒出任湟州知州,不管有沒有頭銜,二年多來都是實際管理者和政策的具體實施者,效果非常好,不溫不火的就把局面穩定了下來,為自己省了很多麻煩。

    現在看來對她的評估還得重新做,這個站著比自己還要高那麼一點點的女人不僅身高另類、氣質另類,思維模式也是古人中的另類。

    “下屬不想光宗耀祖,只想跟隨大人去看一看官員由百姓選的日子。大人讓小女子為一州之長,小女子誠惶誠恐,試著當做百姓們可以把小女子選下來,結果發現很多事情變得簡單了,每日也不用費盡心思去琢磨大人是否喜歡,只需讓百姓滿意,大人就不會責怪。”

    這次週一日沒再繼續緊張下去,因為已經緊張到頭了,物極必反。當濃濃的尿意消退時,她反倒覺得心情挺舒暢,說起事情來也沒那麼多顧慮了,怎麼想就怎麼講,甚至有些眉飛色舞。

    “……是聽蓮夫人講的?”反觀洪濤倒是有些默然,皺著眉直嘬牙花子。

    怪不得古人常說君不密失其臣、臣不密失其身、幾事不密則成害,確實很有道理。禍從口出啊,自己就不該和蓮兒閒扯那麼多。這要是讓皇城司的密探知道了,自己有幾顆腦袋也不夠神宗皇帝砍的。宋朝是不殺文人,但有個前提,就是別有謀逆之舉,否則文壇領袖也得砍而後快。這番言論好像離謀逆已經不遠了,只差實際行動。最可怕的是這番話自己不光和蓮兒說過,長公主、綠荷、紫菊、富姬、兒童團的第一批孩子也都聽過。當初為了哄她們玩,純粹是當故事講的,沒想到傳到週一日耳朵裡卻沒當故事聽,認真了。

    不過這倒也讓洪濤感到一絲安慰,至少在這些人裡沒有皇帝和朝廷的密探,無意中幫自己排除了一些人的疑點,以後可以更相信她們了。

    “也不全是,紫菊、王二、王六、王八、王十她們講得更多。屬下想向大人認罪,但要請大人先恕其他人才可。”

    別看周一日表面上一本正經、剛正不阿,其實她的賊心眼一點不比王二和王十少,這一點也是洪濤之前沒太留意的。

    她為了給蓮兒減壓,居然和自己玩起了法不責眾的戲碼,一口氣幾乎把所有青年團員都捎帶上,還要先討個免死金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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