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空穿梭] 斬龍 作者:通吃道人.QD(已完結)

 
mk2258 2018-4-1 18:37:09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77 103237
mk2258 發表於 2018-10-22 21:26
斬龍 第0427章 傳播知識

時間逐漸到了1617年的五月中旬,孫元化到了天津都快一個月了。可他原本想去看看‘革命軍’新式農機的事一拖再拖,雖然集體農莊就在城外不遠,雖然天津城內的公交馬車越來越多,交通越來越方便,雖然他自己都覺著這事拖太久,可他始終沒空去。

原因很簡單,徐光啟讓孫元化收集反賊秘術,可反賊的秘術也未免太多了點。

‘革命軍’是奉行敞開大門的辦學思想,學校里又有太多太多值得學習的知識周青峰對于一些基礎知識的傳播根本不在意。比如小學級別的語文,數學,歷史,地理,天文,生物,化學,物理,這些簡單常識性的東西并不刻意隱藏。市面上很容易獲取。

明廷的問題根本不是技術落后,而是政治上的勢力失衡。龐大的國力沒能集中使用,基層官紳權力太大。‘革命軍’的穿越者來到這個世界后很快就明白大明是沒辦法靠技術自救的。后者若想活下去,先得把自己內部的高層統統干掉才行,這就相當于自殺了。

周青峰一句話講的很清楚,“真正頑固的敵人是不會來學習我們的,會學習我們的都是可以爭取的有用之才。必要的知識擴散不會對我們造成太大威脅,反而有利于我們今后的統治。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就算有少量反動之人偷學,卻會有更多的人歸順。大家都是中國人,肉爛在鍋里,他們遲早有天也會為我所用的。”

正因為如此,徐光啟對‘反賊’之學識產生幾分興趣后,孫元化就肩負師命打入‘革命軍’內部跑來偷師。他很輕松的就得以報名進入天津城內一間小學獲取免費教育,一天還能白吃兩頓有魚有肉的好伙食。

小學還是以六年制為劃分,不過在學歷上分成初小和高小。初小教育就是小學三年級以內的知識。

雖然‘革命軍’的師資水平良莠不齊,大多數教師只會照本宣科,可孫元化學這些內容真是太簡單了。他只花了五天功夫將語文,數學,自然的幾本書翻了翻,就開開心心的跑去考試。

‘革命軍’規定,想要學習高小知識就必須拿到初級文憑。孫元化除了對簡體字和拼音用的有些別扭外,愣是靠自己的博聞強記把課本給背了下來,輕松通過考試。然后他就申請要求到中級班進學。

所有能快速通過初級文憑考試的人都會被上報給‘革命軍’教育部備案,更別提孫元化這種安全部監控的人。得知這位老兄如此旺盛的求知欲,周青峰直接下令道“給他加碼,別讓他太輕松。要求他培養十個初級畢業生,才讓他上中級班。”

嘚……,因為蹦跶的太歡實,孫元化的申請被加了條件。他從學校得知此事后愣了好久,“你們的意思是要我在學校里當老師?”

對啊,給你白吃白喝的學習,你不得給人民群眾做點貢獻么?你既然擅長學習,便來教書育人吧。也不用多,能教會十人拿到初級文憑就可以了學校的校長比孫元化還年輕,可在這點上沒有絲毫通融之處。大帥下的命令,誰敢通融?

十個人,好像這數量也不多。

孫元化甚至立馬想到自己可以鉆空子,“我可以自己挑選學生嗎?”

當然可以,我們是有教無類,只要肯來學習就行。

得到學校校長的認可,孫元化當即琢磨開了這‘革命軍’的初小教育也頗有可取之處。比如這用拼音輔助學習漢字,比單純死記硬背《三字經》,《千字文》什么的更加高效。數學知識雖然簡單卻也頗有用處。

孫元化立馬給自己老師寫信求援,想安排十個聰明伶俐的學童來天津,好讓他能快點順利的完成偷學任務善于學習的孩子有的是。徐光啟也沒多想,就從身邊招募了一些學業不錯的孩童送了過去。他甚至怕十個不夠,給孫元化送了二十個。

被送過來的孩童大多十一二歲,都是有過蒙學基礎的,教起來特別快。孫元化自己搞了一個班教這些孩子學習,同時他被允許獲得中等教育的課本,可以先自學。

這簡直就是在給‘革命軍’送人才。

這二十個孩子是拿了重金由家人陪同來的,到了反賊的地盤都戰戰兢兢。可當發現反賊這里一日三餐,還天天有肉,頓時人心大定。再得知學習好,考試突出還有不菲的獎學金拿,陪讀的家長立馬恨不能拿出鞭子抽自家孩子刻苦讀書。

這個時刻,孫元化算是充分體會到一年要花五十萬兩白銀發展教育所產生的巨大威力。他‘挑選’的孩子一入學,‘革命軍’教育部立馬每人發兩套校服都是厚棉布做的好衣裳,又結實又保暖。就是顏色土了點,‘革命軍’還沒點開染料這個科技樹。

有穿還有吃,早中晚三餐,魚肉有的是,吃的真是比地主家還奢侈。‘革命軍’在京畿地區抄家,抄出來的糧食全部用來吃。故意讓底層老百姓來占便宜,就是要讓他們都吃好。大吃半個月,學生都能壯實幾斤。不少孩子消瘦的臉頰明顯鼓了起來,學習的盡頭更足。

這時候再讓這些孩子走,他們自己都不樂意。他們的家長甚至不斷寫信給各自的親朋好友,鼓動他們到天津來占便宜不為別的,多吃飯也行哪。

由于這些孩子本身基礎就好,孫元化教了他們半個月,基本就能通過初小文憑考試。而他自己自學了半個月的中級班課程后竟然也學完了,就連某些小學奧數之類對普通孩子極難的知識點,他也完全掌握。

‘革命軍’內部,高小班的文憑基本上就是完成了六年制小學的課程。學完這些知識,孫元化卻再也不敢輕視這‘革命軍’的教育。因為里頭有好多東西,比如數學,要么是他老師徐光啟剛剛翻譯《幾何原理》的內容,要么是連他都沒學過的數學方法。

大多數人在日常生活中所需要用到的知識也就這么些了。而就這些簡單的知識,大明朝廷卻從來不重視。明廷取士考的是八股文,那些東西在實際生活中毫無用處。‘革命軍’教授的知識卻都是能在現實生活中用上的,學了這些東西就不是睜眼瞎。

現在孫元化又想起自己初入城時見到的那名對答如流的軍士,那應該就是個完成了小學教育的人。而這種人在‘革命軍’內部不說有幾萬,幾千總是有的。

“這便是幾千名不會吟詩作對,卻勝似吟詩作對的秀才呀。”孫元化自覺自己的學識應該還是要高過‘革命軍’這完成小學教育的人,可他總覺著有種迫切的危機感,“有幾千秀才充實,難怪這‘革命軍’壓根看不上原本的讀書人,難怪他們敢大肆屠戮大明官紳。”

原來‘革命軍’是有恃無恐,甚至嫌舊勢力太礙手礙腳,就想踢開算了,不想背包袱。有那么一瞬間,孫元化也恨不能像‘革命軍’一樣手持利刃把朝中蛀蟲統統殺光。可具體要殺誰?他只要一閉眼就會想到要殺掉的那些人幾乎都是跟自己有關系的。

小學課程學完,孫元化都沒去考相應的文憑。因為他問過了,后續的中學課程要去遼東的金州大學才能學到。于是他干脆耐著性子繼續教授學校的學生,同時他還發現了另一個寶庫學校圖書館。

周青峰親自選編了小學圖書館里的書目,大量課外讀物能極大擴展學生的視野,激發他們的學習興趣。孫元化所在的學校是原本城內一座廟宇改造的,圖書館就在廟內的兩間廂房說是圖書館其實有些夸大,其實相當于一個閱覽室。

可走進這個閱覽室,孫元化立刻就發現了寶貝墻壁上掛著從《歷史地圖集》中復制出來的中國地圖。這份地圖詳細標注了大明以及周邊各國的地理位置。

看到這玩意,孫元化立刻愣愣出神。這地圖太精細了,超過他過去看過的任何一副地圖。而且它上面使用了比例尺,城市之間的距離一看可知。

孫元化出生的地方是后世的上海,他盯著瞧了半天,立馬就找到了松江府的江東高橋鎮。當他真的找到自己老家這么個地點,簡直狂喜。他又找到京城,找到天津,找到一個個他去過或者沒去過的地方。一時間真是心曠神怡,歡喜無限。

這閱覽室內坐著個不識字的老嫗,專門負責盯著看書的人,不許任何人偷竊,毀壞圖書。對于盯著地圖發愣的孫元化,她也見多了。基本上只要來這里看書的人見到這副地圖都要驚愕一會。

“老人家,這份地圖是哪里來的?”孫元化有了點鬼心思,客客氣氣的向看管此地的老嫗詢問。

老嫗一抬頭,用看土包子的語氣說道“這地圖自然是大帥派人送來的。”

“哦……,也是,也是。”孫元化又壓低嗓音問道“這地圖……,可否……,有得……,轉賣?”

“一百元一份,要多少都賣。”老嫗說道。

一百元就賣?

孫元化頓時激動的渾身直哆嗦,連忙朝身上掏錢。可一百銀元不是小數目,重量也不輕,他隨身只帶了那么一兩元而已。錢不夠,他立馬對身邊跟隨的壯仆說道“快回去拿銀子,拿一百元來。”

壯仆連忙驚訝問道“一百銀元買個小妾都夠了,老爺你就賣這么一張紙?這東西難道比春宮畫還好?”

啪的一下,孫元化伸手就打在仆人的腦殼上,“如此精細的坤輿圖,怎么能跟春宮畫相比?這圖太過珍貴,一百銀元實在便宜了。讓你去就快去,廢話太多了。”

壯仆哦哦了幾聲,掉頭就去了。

孫元化轉過身來,見老嫗冷冷盯著自己,連忙呵呵兩聲裝傻說道“在下家資尚可,無心圣人之書,就好個雜學。我于地理之道多有琢磨,就想要這么個地圖,多花點錢也無妨。呵呵呵……。”

老嫗盯了半天,忽而開口道“老婆子還有些書,說不定先生也喜歡。比如這《農業測量》,《土法化肥》,《煉鐵指南》,《耐火磚工藝》,《小煤窯開設要訣》,《土法造紙》《養雞場建設》《家畜飼料》《木材加工技術》等等,都是發家致富的秘訣。

這些書都是大帥爭奪天下而不外傳的秘籍,平日從不示人。今天與先生有緣,統統二十元一本,只要二十元一本。只要學會這等秘籍,保你發財致富,嬌妻滿屋,子孫滿堂。

如果全部都買的話,還能再打個八折吧。先生要不要挑幾本買回去?快月底了,老婆子我也要沖一沖業績。”

沖一沖業績……

沖一沖業績……

沖一沖業績……

孫元化站在原地,呆呆的,面無表情,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mk2258 發表於 2018-10-22 21:26
斬龍 第0428章 被綁來的大才

壯仆帶著一百銀元匆匆跑回來,孫元化買走了一張大幅的大明地圖。走之前他對這閱覽室內出售的各種圖書都稍微翻了翻,頓覺痛苦不已。

這些書籍都是公開出售,價格雖貴卻也童叟無欺。據老嫗說,南方商業發達,資本充足,官紳都有逐利之心。不少人來天津做生意,很快就發現這里竟然出售各種短平快的基礎工業項目,一個個如獲至寶。書籍賣出去沒多久,江南那邊竟然就出現了盜版。

這些書籍大多都是講述如何進行原材料的生產加工,比如這煉鐵便是一門能輕松令人發財致富的顯學。廣東佛山那邊煉鐵業非常發達,只是哪里只出售鐵制品,卻對煉鐵的技術嚴格保密。別人想學也學不來,唯有‘革命軍’這里敞開了出售知識,價格非常低廉。

《土法煉鐵》這本書就教人如何選礦,如何建高爐,如何利用畜力乃至水力來推動鼓風機提升爐溫,如何選擇燃料減少雜質,并將煉鐵中會出現的問題一一描述。不過書中只說會有那些問題,要如何解決問題卻有不說,只讓人到‘革命軍’的技術學校來學習。

孫元化買走地圖后,頓時覺著自己當初只帶一百多兩銀子來實在太少了。他倒是想把閱覽室老嫗手中的書籍全部買走,可最終只多買了一本《土法煉鐵》。

回到客棧,孫元化立刻讓人將買來的地圖給自己老師徐光啟送去。他同時講述了‘革命軍’在天津大量出售各種實用書籍,請求老師再送些銀錢過來。

對于那本《土法煉鐵》,孫元化是徹夜不眠的閱讀。他立刻就發現這‘革命軍’的工業繪圖技術獲得了巨大的突破,書中所有圖畫都是按某種標準進行繪制,比例尺寸視角都是有規定的。這跟大明圖書中圖畫就好像山水畫的畫法大相徑庭。

“此制圖之法甚妙,一看便知其細節。只是不少地方卻也叫人不解,定要尋得這制圖之術詳解學過才懂。”孫元化靠自己的聰明腦袋對書籍中的工程圖紙看的似懂非懂,不斷抓耳撓腮,又興奮又氣苦。

這本《土法煉鐵》名字是土法,可很多地方已經是目前世界最先進的技術,是‘革命軍’負責鋼鐵冶煉的礦業部長史東摘錄校對過的。從內容上來講極其扎實,很有操作性前提是得先學過一些工程和機械方面的前置知識,否則就是瞎子摸象,管中窺豹了。

一夜讀書直到天亮,客棧內的錦衣密探給孫元化送來洗漱的熱水和早飯。看到他在翻閱《土法煉鐵》,不禁開口勸道:“孫大人,你看這書沒用的。”

“胡說。”孫元化不高興了,他是冶煉和鑄造方面的專家,一眼就能看出這書有沒有用,“編寫此書之人頗有大才,于礦石,煉鐵之道了解極深。書中不少方法發人深省,圖紙繪制也極為精良,絕對是一冊奇書。這本書學會了,于我朝廷大有用處。”

錦衣密探卻還是搖頭道:“屬下也知這本書好,可正因為這本書太好了,上當的也多。”

“哦……,此話怎講?”孫元化疑惑不解。

“近段時間江南不少官紳都求到我們錦衣衛,要我們探聽這反賊諸多秘術的關鍵所在。尤其打聽能不能挖幾名工匠走,哪怕綁票也行。屬下細問過才知,他們大多都看重這鐵器之利,想要搞這個高爐煉鐵。

只是這書是好,卻也太好了。反賊兵強甲固,定然是在冶煉之道上有秘術。可這書上面所用的方法要建起來太難,就連圖紙都看不懂。有人已經花了幾千兩銀子試著建,可總是不得關鍵,煉出來的鐵料質量也不太好。若想知道其中精髓,還得尋到反賊工匠親手教。”

啊……

孫元化聽完驚嘆一聲,“我就說這‘革命軍’沒這么善心嘛,這軍國秘術怎么能輕易傳授?”

“也不盡然。”錦衣密探又說道:“這書上說了,想學就派人到反賊的學校去學。只是要學到其中精髓卻必須得到反賊的認可。比如安徽銅陵,江西德興那邊已經有人學到銅礦開采和高效冶煉的技術,條件是其出產的銅錠全部銷售給反賊。

此外江南那邊不少布商鹽商禁止反賊的貨物南下,反賊鞭長莫及,只能與之商談。他們用這些煉鐵之類的技術換取南方商人的支持,要他們放棄織布,專門種棉花。同樣他們敞開收購棉花,并且加大對南方的出產進行采購,保證南方商人獲利。

反賊甚至公開在報紙上宣揚此事,說這是什么商業互補,合作雙贏。雖然松江和揚州的布商鹽商都反對,可更多的人卻被灌了一肚子的湯,已經被說動了心。這天下逐利之人居多,明知反賊痛恨官紳,竟然還有官紳愿意與虎謀皮,真是不知死活。”

這‘革命軍’內政外交的手段高明,孫元化都已經習以為常。他現在只關心能不能學到這煉鐵之法。得知‘革命軍’并未徹底關閉這獲取技術的大門,他又再次詢問要如何與之合作?

錦衣密探想了想,說道:“孫大人不是一直想去看反賊的農機么?不若孫大人去看看其示范農莊,裝作想購買販運其農機。只要跟反賊的人搭上關系,說不定那天能獲取起信任,學到其秘術。”

孫元化微微點頭,“也好,也好。看來只能稍作回旋再來偷師了。我今日正好有空,這邊去城外的示范農莊看看。”他說干就干,也不顧一夜未睡就急匆匆的出門,坐了一輛公交馬車殺奔城外一座名為‘新光農場’的地方。

現在時刻都已經是五月底,插秧播種的事早就結束了。不過這里是示范農場,是‘革命軍’專門用來向外界人員宣傳其農業成果的地方。孫元化到了此地,就看到原本小塊的田坎全部被打通,地塊變得極大,一望無垠。

來此地參觀的人一向很多,不少人聽說‘革命軍’種田很有一套,甚至不遠千里趕來一觀。孫元化便是人流中不起眼的一人,他到了此地就發現這里竟然還配有一名專門的講解員,還是個女的。

“老爺,我聽說當初反賊建農莊時可是狠狠的殺了一波人。”壯仆跟在孫元化身后,低聲說道,“原本田坎太多不方便什么大規模耕種,就把小塊田地合并。為此還將田里不少墳頭都給平了,遷移了不少原本的莊子,只為弄眼前這大塊田地。”

“還遷了別人祖墳?”孫元化大驚。

壯仆點點頭,“說是什么移風易俗,以后人死就火葬,不能再土葬。說是土葬占用良田太多了。老爺,你說這事不操蛋嗎?這反賊簡直喪盡天良啊,人死了想入土為安都做不到了。不少人的祖宗尸骨都化成了灰,為這拼命的可不少。可沒什么用,火銃一響全都得死。”

孫元化聽得連連搖頭,“這‘革命軍’真是不知該怎么說。要說他們愛護百姓吧,這大帥的仁義算的上天下無雙。可他們兇狠之下便什么事都干得出來,刀子也真是鋒利,完全六親不認。”

在天津住了這么些日子,孫元化是感受頗深的。從最開始的憎恨,到敬佩,再到錯愕,最后他就發現這‘革命軍’其實不怎么在乎底層老百姓的想法。按坊間戲言老百姓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別把自己看太重。是你們離不開大帥,不是大帥離不開你們。

這話說的真是實在,孫元化都沒法反駁。他跟著參觀的人慢慢走,一邊聽農莊講解員的話。細一看這農莊建的還真是好,田地里非常規整,示范作物種類多。旱地種小麥,水田種水稻。此外有些劣田沙地種了紅薯和花生,甚至是蔬菜和牧草。

來參觀的人大多是沖著插秧機和播種機來的,于是專門有那么幾分田地給人做示范。當那臺水稻插秧機被搬出來時,孫元化就墊腳尖擠到人前手搖式人力插秧機,原本這東西是用鏈條帶動的。可‘革命軍’目前根本造不出鏈條,干脆用皮帶卷動。

講解員將有些雜草放進插秧機內,然后推著機器在田里走,同時搖動手柄。只見皮帶帶動兩組肘節機構靈活運動,輕松將平放的一排雜草抓起插入水田中。雜草的間距一致,一線筆直,關鍵是這確實太省功夫了。

雖然已是久聞其名,可真正看見還是讓孫元化大為震撼。只要將秧苗排好放進插秧機,不用彎腰,不要低頭,輕飄飄的就把這機器朝前推,轉一轉手柄就把水稻秧苗給插好這也太輕松了。

現場嘩然之人比比皆是,不少就在高聲詢問這插秧機的價錢,要求掏腰包將其買回去。孫元化的腦子更是在嗡嗡的響有了這東西,一人抵得過去十人。講解員還說‘革命軍’不但搞出了這水田的插秧機,旱田的播種機,甚至搞出了畜力的收割機。

孫元化實在忍不住,驚問道:“連收割也可以用機器來干?”

答案自然是肯定的。

孫元化頓時覺著眼睛一黑,差點要暈倒我大明以耕讀為本,可現在讀書讀不過人家,種地竟然也種不過,怎么能落后于此?數百年積累還比不上一伙反賊。

正這時,講解員忽然驚呼道:“大帥,我們大帥來了。”

‘革命軍’大帥的名頭叫人如雷貫耳,天下之人誰不想一見?就連孫元化都立刻扭頭四下觀望,想看看打造這可怕勢力的頭領究竟是個什么模樣。

而就在進農場的來路上,幾十名近衛親兵正拉開警戒線,客氣而不可置疑的說著‘請讓一讓’。孫元化也被擠到一邊,就看見一名年輕的少年正陪著兩名三十來歲的男子一同走來。

少年還在一個勁的向一名男子賠罪道:“長庚先生,莫生氣嘛。我的錯,我的錯。我不該讓人將你全家綁來,讓先生受驚了。可我實在敬佩先生大才,也想求先生相助。今日相見,我定然讓先生不虛此行。”

少年又扭頭看向身后一名高大的金發侍女,大聲罵道:“你看你干的好事,我讓你把宋先生請來。你卻把人家全家給綁票來了,還把人家親朋好友連帶老師同學都給一網打盡,這可是幾百號人呀。你跑出去那么久不回來,我都擔心你是不是被什么壞人給害了。”

被道歉的男子一臉的不忿,卻又無可奈何。他看少年訓斥侍女,忍不住反唇相譏道:“你這侍女本領高強,誰能害的了他?倒是我們全家差點被她嚇死了。”

少年頓時又來打哈哈,“宋先生,恕罪,恕罪。你看你來都來了,總要開開眼界嘛。我這里正好有一件神器,保管先生沒見過。”

“你的插秧機,我昨日就看過了。也就有些巧智,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東西。宋某已經明了其中關竅,假以時日,我自己就可以造出來。”這位男子還是不忿,氣惱自己全家被綁。

“先生果然大才,不過今天要看的這東西可不比尋常。”少年高聲喊道:“先生不若跟我打個賭,今天這東西若是先生也能看懂并且自己造出來,我便放先生自由來去。可若是看不懂原理,先生可否留下助我一臂之力?”

什么東西?
mk2258 發表於 2018-10-22 21:26
斬龍 第0429章 搶人

宋應星,字長庚,江西奉新人。這人是個全才,他寫的《天工開物》是專注于各種工藝的百科全書。書中包羅萬象,陶瓷,磚瓦,機械,紡織,染色,采煤,榨油,育種,插秧等等等等,就沒有他不懂的。

《天工開物》中涵蓋生物,物理,化學等多門學科。宋應星甚至對天文和音律都有涉及,可他認為自己對這兩門學科不精通,就沒有寫進自己的著作當中。

順便說一句,因為宋應星極端反清,他哥哥宋應升更是在明亡時服毒殉國,韃子皇帝乾隆將《天工開物》給禁毀了。這本書在國外名聲極大,可在清朝卻無人知曉。猜猜我們是從那個國家又找回這本曠世巨著?日本。

宋應星還是想靠功名的。前兩年剛剛考中了舉人,當年考進士沒考成。這兩年他正發奮讀書準備再考,結果就被周青峰派人把他給綁到了天津葉娜去勸自然是沒勸動,于是綁了他的老師。結果他所在的白鹿洞學院所有師生都被逼著乘船跑到了天津前來相救。

宋應星到天津之前,還以為這伙反賊是為了自己老師而來。畢竟他的老師舒曰敬當前的名聲可比他高得多。可到了天津才知道,這反賊頭子壓根不在乎自己那個以詩文名傳天下的老師,對方是沖自己來的。

這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宋先生這一肚子氣可就不容易消了。他見到周青峰時就憤而表態絕不從賊。周青峰對這種極具骨氣的中華大才卻有唾面自干的好脾氣,他腆著臉說‘沒關系,現在不從賊,以后算從龍好了’。

碰到這種二皮臉,宋應星一介文人完全沒辦法。

宋應星身邊還有一人,便是與他同齡的徐霞客。徐霞客是江蘇江陰人,他無意功名,連個秀才都不是。他就喜歡到處游山玩水,四處瞎逛。這位大才比宋應星好勸,只是他不好找。派人去他家根本沒用,周青峰派出賈剛一路追蹤,在華山才尋到他。

徐霞客對功名利祿毫無興趣,他四處巡游時經常露宿街頭或者投宿破廟,對生活要求極低。可周青峰讓徐霞客坐三翼機在天上兜一圈,這位就大為驚喜,屁顛屁顛的答應跟‘革命軍’混了。

這兩位到天津有兩三天,已經逛了不少地方,今天周青峰專門抽空相陪。他們一個嬉笑一個惱怒,態度不盡相同,可對周青峰所說之物都有了莫大好奇心。

京畿遇襲,天下震動,周青峰的‘革命軍’已經在明朝的地盤上闖出了名聲。宋應星口中不服,可兩日之內也看出這伙反賊極不尋常。再聽周青峰要跟他打賭,他也只能認下不認下不行啊,整個白鹿洞書院,包括他老師以及他的家人全都在天津呢。

周青峰親自帶路,客客氣氣的把宋徐二人領到一間剛剛蓋好的大屋子前。這屋子靠近一條河流,乍一看像個水車坊。屋外有一條高高架設的木渠,沿途分叉通往農莊各地。

“農業發展少不了水。只要有水,地里總會長出些東西來。可就因為缺水,很多良田得不到利用。我們現在的糧食產量不夠,就必須多多開墾和利用農田。”周青峰站在木屋前沉聲說道:“我們過去引水往往開挖溝渠,往高處引水則用水車。

可總有些地方地勢實在太高,連水車也沒辦法把水送上去。再則比如這河渠水流平緩,水面太淺,架設水車也轉不動。我們為了盡可能的開墾良田,就需要一種更強力的機械。請隨我來看這抽水機。”

在瓦特改良蒸汽機之前,紐科門式蒸汽機就已經被用在煤礦進行抽水。目前雖然沒有夠多的蒸汽機被改造成抽水機,可作為示范農莊,擺出一臺三十馬力的蒸汽機來收攏人心還是很有必要的。

隨著周青峰下令,操作蒸汽機的工人開始給鍋爐燒水。半個小時后鍋爐壓力提升,開始推動活塞在蒸汽機的氣缸內做工。曲軸開始飛快的往復運動,發出巨大的隆隆聲。

為了保證參觀效果,這蒸汽機房一面墻是空的,可以讓外面的參觀者看個真切。宋應星等人就站在最前頭,驚訝的看著往復的曲軸帶動葉輪轉動,通過一根管子將河水抽上七八米高的木制水渠。河道里的水就這樣被送往高處的旱地,灌溉更多的農田。

“這……,這……。”宋應星再怎么見多識廣,也想象不出眼前這場景呀。他一會看轉動的葉輪,一會看往復的曲軸,一會又去看燒水的鍋爐。他只看到機械在動作,只聽到高溫蒸汽在呼呼噴涌,只感受到這機械的巨力,可這東西居然會自己動起來,實在匪夷所思。

“這……,這是怎么做到的?”別說宋應星,徐霞客也跟著好奇的很。

圍觀的眾人全都探頭探腦,孫元化在人群后頭不斷墊腳,最后急得滿頭大汗,愣是騎到自己壯仆的肩頭才罷休。可就算如此,他也就跟看到一個怪物般瞪大眼睛,完全不明白眼前這是啥?

對于眾人的疑問,周青峰很謙和的說道:“我極其敬佩宋先生的才干,才冒昧將先生請來。先生有所怨恨,我也理解。可我想跟先生說句掏心窩的話,這大明朝真的要完了。

我‘革命軍’用不了兩年就將掌握壓倒性的優勢。一口氣打進京城,端掉朱家王朝,絕不是恫嚇。這‘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現在到了改天換地的時候了。先生學那些八股試圖考科舉當官,可八股文有什么用?真要富國強軍,還得眼前這些實干之物。

我不求先生立刻轉變思想,不過還請先生在我治內多聽多看。我能給先生提供的發展空間可比明廷給的大多了。這蒸汽抽水機雖然犀利,可也只是我‘革命軍’多種科學技術之一,還有更加厲害的東西呢。

我用飛機將先生送到金州去,哪里才是我‘革命軍’的根本之地,各種令人瞠目的技術更多。先生去哪里看看,自然會明白明廷其實根本不是我的對手。”

周青峰說的豪氣干云,自信滿滿。宋應星有點被震撼之后的呆滯,恍恍惚惚的就跟著近衛親兵回到天津城內。葉娜帶他坐三翼機飛上天,一路跨過大海前往金州。

宋應星在天上飛行,云霧中就跟進入仙境一般。一落地再看趙澤的機械廠,史東的鋼鐵廠,那些巨大的機械每一件都是他從未想過的。巨大是現實沖擊帶來思想上的折服,他只能投降般說道:“罷了,罷了,我服了還不行么?”

受了這么大刺激,宋應星已經無話可說。光是趙澤最新鑄造的大型蒸汽錘就讓他五體投地。這巨錘的支架用砂模鑄造,豎立后高二十多米,為了搭建廠房就費盡心思。這蒸汽錘是專門用來鍛造大口徑火炮鋼胚的,一錘下來驚天動地。

“你們都已經如此厲害了,還要我來做什么?”宋應星又參觀完鋼鐵廠,對十幾米的高爐同樣愕然不已。他再想想自己幾個時辰內就從天津跑到遼東,光是這份神速更是奇跡。

接待參觀的史東是穿越者里最辛苦的,他得知眼前這位竟然是宋應星時,當即說道:“先生來幫我吧,我事務太多,實在需要有人幫忙。

先生對冶煉和化學應該很有興趣,不如來搞冶金化學,幫忙確認這鋼鐵中的成分。我手中有相關的書籍,先生想辦法將試驗一個個復制出來就行。只有能明確鋼鐵成分,才能煉出好鋼。而我們現在對優質鋼鐵需求極大。”

宋應星的《天工開物》還要等二十年后才成書,可三十歲的他正是精力旺盛,研究能力最強的時刻。說實在話,他今天看的東西太多,感興趣的地方也多。不過他現在還暈乎乎的,史東求他幫忙,他就想點頭同意。

“等等……。”趙澤不知從什么地方冒了出來,大聲喊道:“姓史的,你想決斗是吧?我一會沒注意,你就來挖墻腳了。”他又看向宋應星,拉著對方的手說道:“宋先生對機械也頗為精通,想不想玩蒸汽機,就是今天下午把你嚇一跳的那個。

那是我正在試制的二百五十馬力蒸汽機,準備用在戰艦上的。有了它,我們就的船就可以無帆而動,橫行四海,揚中華天威于萬里之外。

本來這東西搞完之后,我就應該搞五百馬力的。可若是有先生相助,我敢直接上一千馬力的。想想看啊,一千匹馬的力量是多么的巨大啊!”

宋應星愣愣的點點頭,心想:“對啊,那個機器不但可以自己動,還能輸出巨大的力量,太可怕了。這東西若是造出來,就足以令人名傳后世。”

一看宋應星要改變主意,史東紅著眼睛喊道:“先生,莫聽這小子胡言亂語。沒有我煉鋼,他哪有材料造什么蒸汽機?”

趙澤當即反駁,“沒有老子造蒸汽機,你哪有動力上馬大功率鼓風機提升爐溫?沒有我給你制造轉爐,你的鋼鐵產量就是個悲劇。”

兩人唇槍舌劍吵的不可開交,卻冷不丁發現李樹偉不知何時把宋應星拉到一遍,正在嘀咕什么‘農業乃民生根本,先生于農學著述頗豐,不如來搞農業比較踏實’。二人頓時聯手要把李樹偉先趕走再說。

每一個人說的似乎都有道理,偏生宋應星對這每一個人都不熟悉。他茫茫然的被這幾個人拉來扯去,最后只能做羅圈揖喊道:“諸位皆是大才,如此抬愛,宋某受之不起。不如讓大帥來分配在下職位好了,讓在下做什么都行。”

借助賈剛的人體無線電,問題如皮球般踢到周青峰面前。周青峰當即給宋應星定下明確的任務彈簧鋼,彈簧鋼,彈簧鋼,讓老宋去搞彈簧鋼。老子等燧發槍等得花都要謝了。
mk2258 發表於 2018-10-22 21:27
斬龍 第0430章 困苦

在以蒸汽機為代表的工業革命大潮前,任何試圖阻擋其發展的人都是蚍蜉撼樹,不自量力。不管宋應星內心對大明有多么忠誠,可當數噸重的蒸汽錘在他面前重重砸落,那震撼人心的力量足以瓦解他內心深處的任何僥幸。

跪了,真的跪了!

宋應星當晚就住在金州,他的精神從幾個穿越者的拉攏討好中清醒過來。聽著遠處三班倒不停生產的機器轟鳴,他唯有跪地哭泣。他對世界的認知在這一刻被打的粉碎,才明白周青峰為什么會對大明無限蔑視。兩者根本不是一個量級的對手。

“學成文武藝,賣與帝王家。”作為一個傳統知識分子,宋應星對功名還有幾分執著。歷史上他參加了四次會試,四次落第,直到他四十多歲才徹底死心。而現在一條新的路出現在他面前從賊還是從龍,還用多想嗎?

在工業革命的大潮面前屈服的,宋應星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后一個。他和家人都到了金州。跟他一起來的白鹿洞書院幾百號人也好辦,要回家的發路費,不回家的安排學習或者工作。這些書生談不上什么劣跡,完全是因為葉娜把他們老師給綁票才不得不來的。

至于徐霞客更簡單了,他想去哪里就用三翼機送他去哪里,順帶給他配上照顧生活的仆人就行。不過他卻不想跑,表示要在天津走走看看,下一步則想去金州。周青峰自無不允,只是叮囑他多寫游記,多多記錄當下的社會人文和自然風景。

這個風起云涌的大時代,需要有人去為它爭輝添彩。

被周青峰四處招攬綁票來的人才可不僅僅只有宋應星,其實大明社會上學有專長的人挺多。只是這些人擅長的東西往往不被所謂的正統文人看重,社會地位較低,名氣不顯。而在‘革命軍’這里,他們卻比只會寫八股的所謂精英有用多了。

‘革命軍’最近挖人是越挖越順手,尤其是馬可世馬公公開始寫專欄之后,給北面明廷的大批底層技術官僚和工匠起到了良好的示范作用。馬公公經常爆料揭明廷的老底,搞得底層的人才看到大量過去被掩蓋的貪腐打壓之事,好多人氣憤之余干脆南下。

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處處不留爺,爺去投革命。

周青峰最近就收攏了一批來自明廷大內銀作局的工匠。這些人原本是給宮內皇帝后妃打造珠寶首飾,到了周青峰手下就被打發去磨鏡片制造望遠鏡,放大鏡,甚至是顯微鏡。他們到了天津倒也傳回一個消息,明廷軍器監在仿制‘革命軍’的火箭,仿制的似乎還行。

‘似乎還行’的火箭此刻正在通州城外的校場準備接受檢驗,校場的高臺之上坐著大量官員。為首一人面容方正,身材高大,穿著御賜蟒袍端坐正中。在天津混了一個多月的孫元化此刻也在官員之中,聽到召喚便走到臺前恭敬喊了聲‘熊督’。

這位‘熊督’便是最近上任的薊遼總督熊廷弼,這人以剛直不阿,脾氣極臭而出名。他身邊坐著詹事府少詹事,負責練兵的徐光啟。徐光啟特意喊來自己弟子介紹給熊廷弼,熊廷弼當即笑道:“那副大明坤輿圖便是你從反賊手里竊來的?”

竊來的?

孫元化抬頭看向自己老師,徐光啟則不動聲色的點點頭。他立刻躬身說道:“全賴熊督激勵,皇上洪福,晚輩不敢居功。那副地圖若是能幫著熊督運籌帷幄,那便是喜事。”

“何止能幫著,幫忙大了。”熊廷弼聲音洪亮,舉止大度,“過去工部繪圖都粗陋的很,想不到這反賊對天下地理竟然如此熟悉。本督兩相比較,更是發現過去諸多錯漏。據聞你花了一百兩銀子才買通反賊內應,這錢花的太值了。當賞,當賞。”

孫元化謙虛了幾句,便退到自己老師身邊。

周青峰襲擾京畿也過去兩個月了,明廷的強軍計劃也執行了好些日子。通州是對抗‘革命軍’反賊的前沿,理所應當要在此地操練一把,準備奪回天津若不能疏通漕運,下半年北方就得喝西北風了。

大面積的饑荒就在眼前,北方局勢暗流涌動。‘革命軍’宣傳科派出大量人員深入敵境進行宣傳,鼓動老百姓逃難不趁現在還有糧食趕緊逃,等到下半年糧食吃光了,想逃都沒力氣了。正因如此,大明朝廷也是熱鍋上的螞蟻,迫切需要一場大勝來穩定局勢。

校場上,數萬人馬旌旗招展,踏步生塵。先是一波馬隊殺出來,接著又是大隊大隊的步陣沖擊。看場面來說,真的比之前飯都吃不飽的游兵散勇來的強多了。熊廷弼和徐光啟兩人為了打勝仗還是費勁心力的。

不過這些都是尋常的演練,末尾的壓軸戲便是十幾門火炮的射擊以及火箭齊射。演武將官前來討令,熊廷弼微微點頭后便開始火箭演示。高臺底下跑出十多名兵卒抱著幾枚火箭,在百官面前進行發射準備。

對于火箭,明軍都不陌生。孫元化仔細看校場臺下擺放的仿制火箭,也覺著跟過去大有不同。可要說跟仿制‘革命軍’用的一樣,卻又總覺著哪里別扭。

‘革命軍’使用的火箭使用鐵制的滑軌架子,非常輕便。數米長的滑軌讓火箭有足夠的距離進行加速。明軍只撿到未爆火箭的殘骸,對這發射架就想當然以為跟老式火箭差不多明軍就在地上鋪一米多長的斜木箱,角度和高度都不可調。這樣射程也就不可調。

跟明軍過去‘百虎齊奔’類火箭推動箭矢進行攻擊大不相同,‘革命軍’的火箭是靠箭體落地后的爆炸造成殺傷。在設計思想上,兩者就大不相同。只是現場也沒誰看出端倪,只見火箭點火后猶如竄天猴般嗖的一下飛上天空。

這一飛上天,孫元化總算明白自己為什么看得不對勁了。明軍的工匠完全不明白火箭尾翼的作用,他們最開始嫌累贅甚至把這玩意給取消了。后來發現沒了尾翼,火箭就亂竄。可等他們把尾翼加上去,卻因為加工精度的問題沒辦法做到一致性。

尾翼的偏差讓上天的火箭成了‘布朗運動彈’。有的朝東,有的朝西,有的飛出百來米就倒栽蔥墜地,有的上天之后甚至倒飛。在場官員沒誰見過真正的‘革命軍’火箭,他們對比的是己方原來用的火箭。這一對比倒是立馬有了優越感。

“哎呀,這火箭可厲害,都飛出一里地了。”

“這落地竟然還能炸,反賊要是挨上一發定然炸營。”

“此等利器輕便易用,比火炮還好。妙哉妙哉!”

一群官員夸贊之余不忘到熊廷弼面前來討喜,都說熊督有皇上信任,此刻更是洪福齊天有了軍國重器加持,南下之戰定然大勝。

熊廷弼這人脾氣古怪,不喜聽人吹捧更清楚眼前這些人都是酒囊飯袋,于戰陣之道全然無知。他扭頭看向徐光啟,向這位精通西學的同僚討教問道:“子先兄可有何見解?”

徐光啟是懂行的,他對這火箭大失所望,低語道:“不瞞熊督,此物造得并不好,上天亂飛,沒個準頭。之前劉綎潰兵都說反賊火箭齊射如流星墜地,接連不斷,打出二里地還很有準頭。這跟我們造的完全兩碼事。

再則我弟子在天津所聞,反賊于數術技工之道極其精深。徐某也看了不少反賊售賣的書籍,編書之人皆才干卓著,絕非浪得虛名。其市面上售賣的商貨也都極其精巧,比我們軍器監造的好過數倍。若以眼前所觀對比,只怕打起來就要輸的稀里糊涂。”

熊廷弼聞言微微點頭,沉聲說道:“本督也派人去了天津探查,得到的消息跟子先兄所述不差。我們這數萬人馬能不能打下天津,實在難以預料。可若是不打,北方局勢必定大亂。唉……。”

周青峰哪里不去占,偏偏占了天津。這一招太毒了,在戰略上就穩居不敗之地,一下子卡住了明廷的喉嚨,讓京城的官員氣都喘不過來。歷史上,明廷還能借助江南的糧餉不斷組織起軍力抵抗后金,鎮壓滿清。可現在熊廷弼手上這支人馬就是明廷最后的希望。

這支人馬耗盡了朝廷的錢糧,讓熊廷弼心里壓力極大。他若是輸了,朝廷就沒有能力再來一次反擊可笑的是朝廷的官員還在發財。

“子先兄可有良策?”熊廷弼輸不起。只要想到劉綎也是數萬大軍,就在這通州圍攻兩千多反賊,結果打了半天就崩潰,他實在想不出要如何打贏‘革命軍’。

徐光啟也知道熊廷弼的難處,他更知道大明國運就掌握在他們二人手中,一個閃失便是亡國。他想了又想,最后一咬牙屏退眾人,壓低嗓音對熊廷弼說道:“這通州大軍還需再多練一練,都督萬萬不可浪戰。若要破解眼下難題,說不得只好……。”

徐光啟的話說到熊廷弼心里,他是個暴脾氣卻不是個傻子,拿雞蛋碰石頭的事不會干。只是徐光啟說到最后卻停下,他連忙說道:“子先兄但說無妨,有什么責任,本督一人承擔。”

徐光啟咬咬牙,說出兩個字,“先通賊將其穩住,再從南方籌集兵力打過來。我們在北方暫且按兵不動,等待良機。”

mk2258 發表於 2018-10-22 21:27
斬龍 第0431章 通商

通州城內,督府僉事閻鳴泰正坐在自己的班房門口看報紙。‘革命軍’最近出了好幾份報紙,開始區分不同的功能。政治喉舌自然是《革命時報》,地方百態則是《天津日報》,此外還有學習教育以及娛樂的《雜談報》。

馬公公的明廷專欄一直放在《革命時報》就不合適了,于是被挪到了《雜談報》。由于大明宮廷的破事廣受社會各界喜歡,《雜談報》找了不少明廷官員邀稿。邀稿的信件甚至都發到京城,連熊廷弼都沒放過,說是要采訪這位大明的統兵高官。

熊督對此不屑一顧,甚至高聲叱罵。

閻鳴泰當時就在場,他看那潤筆之資頗豐,心癢難耐下竟然將熊廷弼叱罵‘革命軍’的言語寫了一稿,匿名寄給了《雜談報》。寄這稿子本有戲虐之意,又想試探反賊一二沒想到這《雜談報》竟然真的刊登了他的文章,署名是‘據消息靈通人士透露’。

臥槽!

這幫反賊真是心寬啊,連別人罵他們的文章也照樣刊登無誤,一點都不矯情。關鍵是文章末尾還留了半句歡迎明廷各界來稿,潤筆從優。不愿具名者可在‘中華銀行’設保密戶頭,只憑筆名和密碼支取。

嘶……,閻鳴泰立馬看到了一條賺錢的金光大道。

《雜談報》正好刊登了一篇對馬可世馬公公的采訪文章,人家現在的身份抬頭都不是天津警察局長了,而是大明問題專家,金牌專欄寫手。他對明廷的問題是很有發言權的。關鍵自從他開專欄以來得到的潤筆費已經兩三千兩。

這錢若是以之前馬公公東廠的身份來說,自然不值一提。可這筆錢卻來路正當,無可指責。更重要的是起到了良好的示范作用大批明廷底層官員還是很稀罕這千兩白銀的。他們發現原來自己知道的一些事竟然可以在報紙上換錢?這其中就包括閻大人了。

僉事這個官職其實就是‘助手’的意思,閻鳴泰是熊廷弼的助手。他出身戶部,主管通州大軍的錢糧,這等肥差本應大撈特撈。可熊廷弼臉黑,他不撈錢,也不許手下亂撈錢。閻鳴泰膽子小,還真就不敢亂伸手。

‘革命軍’的《雜談報》給閻鳴泰打開了一條新思路,一篇文章成功之后,他又連續寫了好幾篇關于熊廷弼私下言論的文章寄了過去。這些文章有的刊發,有的則沒了蹤影。他悄悄派家仆去了趟天津,用自己的筆名向報社和銀行確認,還真有一筆錢在賬戶上存著。

只是這錢不多,發表了幾篇文章也才幾十兩而已。這已經算是看在文章大多跟熊廷弼有關的份上給的高價,可對閻鳴泰來說這點錢發財致富不夠快。家仆還回話說,“老爺,人家報社編輯嫌你寫的文章要么不夠勁爆,要么太過浮夸。他們需要能揭開內幕的大消息。”

大消息?像馬公公那樣不停揭明廷的短?

閻大人自問做不到呀。

人家馬公公本身就是東廠的人,肚子里有貨,關系網復雜,跟明廷那邊人脈廣著呢。還真沒人在消息來源方面能比得過他。閻鳴泰不過是熊廷弼身邊一個負責錢糧的僉事,他除了透露點自家薊遼總督的言語,能有什么消息?

哎呀……,守著金山卻賺不到錢,閻大人真是憂思如焚,徹夜難眠。他想破頭也想不出自己還有什么路子可以發大財直到有天熊廷弼主動找他商議,談及目前軍資糧餉的問題。

“糧餉?”閻鳴泰還以為老熊這是要查賬呢,他暗想自己這段時間真的沒撈錢呀,難道底下的人偷偷瞞著自己在貪污?“大人,我軍最近糧餉充足,無需擔心。”

“嗯……,國家大事,怎可掉以輕心?還需未雨綢繆嘛,多多弄些糧餉總是有必要的。你身為僉事,還許多多勞心,不可輕慢。”熊廷弼黑著臉訓斥了閻鳴泰幾句就讓他滾了。

閻鳴泰莫名其妙挨頓罵,出了總督衙門也不解其意。可他出來沒一會又被徐光啟喊了過去,同樣是問糧餉之事,同樣是指責他不用心皇命,有負圣恩。只是這次徐老頭多說了幾句,要閻鳴泰想辦法交接豪商,興辦實業,為大軍多多籌措軍資。

咦……,這話里有話到底要我做啥?閻鳴泰混跡官場快二十年了,立刻感覺今天兩位大人的話必然有些深意,只是他還沒搞懂。等他再次從衙門出來,就看到孫元化在外頭等著呢。

“閻大人,最近軍中糧餉可還充足?”孫元化拱手寒暄,壓低嗓音問道。

誒……,你們這幫人搞什么鬼?三番五次的來問我這事。我這段時間也就偷偷摸摸的寫了幾篇稿子投給反賊賺點外快,真的沒有在軍中糧餉里伸手撈錢啊。

閻鳴泰正想理直氣壯的駁斥幾聲,可孫元化卻拉著他走到偏僻處,再次壓低聲音說道:“閻大人,如今大敵當前,熊督獨力支撐這通州的局面,實在令人可敬。我等晚輩也當想些辦法輔佐一二,為圣上,為幾位大人解憂。”

此事必有蹊蹺!

“是是是,初陽兄所言極是。只是閻某資質愚鈍,有力難為啊。”閻鳴泰心思轉了幾個圈,再想到孫元化的身份,已然知道這定然是熊廷弼和徐光啟有啥麻煩事要自己去辦,拐著彎來點醒自己。可他偏偏就是要裝傻,絕不會輕易答應。

只見孫元化從袖子里拿出來一本書來,上面用簡體字寫著《小型磚窯建設方法》。他沉聲說道:“閻大人,在下最近得知這市面上磚石緊缺,價格不錯。不如你我合力辦個磚窯吧。在下最近尋得一書,于燒磚之道詳述極盡。若能成功,一來賑濟貧民,二來增添軍資。”

開磚窯?

閻鳴泰的腦袋里猶如電光火石般飛速思索,眼下磚石需求……,好像只有天津那邊才會開高價吧。磚石的需求歷來量大,若是能燒制磚石由水路運過去,還真的能賺不少只是把磚石賣給反賊,啊……!

難怪熊廷弼這老兒把老子叫去訓了一頓,這擺明是‘想吃魚又不肯沾魚腥’,要我來辦此事。而且區區磚窯如何能滿足這幾萬大軍的軍餉需求,指不定后頭還有更大的。磚窯不過是投石問路而已。

哎呀……,我到底要不要接這活?

閻鳴泰的腦子轉來轉去,他既想要這份利,卻也得防著被同僚坑。琢磨來琢磨去的,他忽然想到一人,便對孫元化呵呵笑道:“初陽兄所想,閻某深感認同。不過在下軍務繁忙,實在騰不出空。不若在下舉薦一人來辦此事,可否?”

“誰?”

“前遼東巡撫李維翰。此人前不久吃了官司被彈劾,可因為弄了十幾顆韃子首級保住了性命,如今投閑置散還在京城。在下打聽過,李維翰最近的鐵礦生意做的很大,和南面有些瓜葛。”

孫元化知道要閻鳴泰親自出面肯定很難,找個馬甲頂在前頭當然更方便些。他便問道:“此人可靠嗎?”

“哪有什么可靠不可靠的?大不了我們建磚窯,讓姓李的去賣唄。給他兩分利,他絕對跑得快。”

“兩分太多了,不過借他一身皮,又不要他干什么,最多給他五厘。”

兩人隨口商議,談定一些細節后便各干各的事,誰也沒想過要把這事記錄下來。閻鳴泰回到自己班房,前思后想確定自己不會有啥風險后才長出一口氣。他心里不禁罵道:“熊廷弼,好你個濃眉大眼的居然也在暗地里搞這些陰私勾當,還想把老子推在前頭做擋箭牌。”

氣歸氣,可這不失為一條真正發財的路子。

閻鳴泰想到深處,就發覺自己完全可以借此正大光明的撈錢‘革命軍’那伙反賊胃口大的很,人家連磚石都大量收購,其他農副產品,礦石煤炭木材什么都要。‘革命軍’還出售大量貨物。比如北地缺鹽,天津那邊鹽價卻極低,這一轉手便是暴利。

“不行,不行,這錢不能讓姓熊的一人賺了。”閻鳴泰第一念頭就是自己也要從中參一股,跟著便想到何必要參股?直接多開一家磚窯不就得了?開窯的錢都可以直接從軍資里出,等賺了再還就行,甚至不還也可以。

“我大軍占據通州,這便是地利啊。我何必要開窯經商,只需卡住這個位置收錢就可以。北方想跟反賊做生意的人鐵定很多。我得上報熊督,禁絕外人隨意通行,只能是給了銀子的才能南下。”閻鳴泰越想越美,覺著自己過去真是太笨,怎么就沒想到收過路費這招?

這心中高興,閻鳴泰就立馬派人去聯絡李維翰等北方的商人,同時也派人去勾搭南面的反賊。北方的商人自然是歡喜,早就想跟南面互通有無。只是‘革命軍’的反應卻出乎預料做生意,我們歡迎。但是你敢搞過路收費,我們就派大軍打過來。

這是關稅,這是貿易壁壘,這會對商品流動造成極大傷害,這對民間商貿活動有極大壓制,這是對資本發展的桎梏,我們堅決反對這種割裂市場的行為。你們收北方商人南下的過路費,遲早要收我們北上的過路費敢收過路費,我們的大軍就揍你們。

我們‘革命軍’歷來奉行自由貿易!

mk2258 發表於 2018-10-22 21:27
斬龍 第0432章 開分基地

自由貿易是啥,別說北方的商人不懂,就是‘革命軍’內部也沒幾個人懂。比如負責商貿活動的王凱王科長就不是很懂,他甚至不理解自己大帥為什么對通州方向設卡收稅反應激烈。直到在商貿科內部的經濟工作會議上,他才得到答案。

“設卡收稅是中央集權的象征,我們現在要打擊就是北方明廷的中央權威,盡可能的為和平收復北方做準備。怎么可能眼睜睜看著它收稅?”

“再則南北一旦開展商貿,通州便是水運的商貿中轉點。別說收個一年兩年了,就是收半年,他們都要大賺特賺。如果明廷到處設卡收費,我們卻不管,這不等于資敵么?”

“我們應該強行的降低物流成本,鼓勵民間發展農業和工業,以此獲得自身所需的農產品和原材料。等民間企業發展起來,遲早是我們的收稅目標。”

“同時我們還要對跟我們合作的商家進行甄別,所有不符合我們利益的商人都是我們打擊的目標。等到我們的商業網絡夠大,我們就可以孤立那些違背我們法律和價值觀的人和勢力。要讓敵人發現自己沒有合作對象。”

在會議上,王凱聽得恍然大悟,才知道自己老大的眼光看得長遠,或者說心思夠毒。不過通州僅僅是京城方向通往天津的必經之路,‘革命軍’的人口和工廠正在不斷吞吐各種商品,于是另一條更加重要的陸上通道正在規劃建設中。

“這個什么趙各莊到底在什么鬼地方?”史東帶著地圖在村野之間苦苦尋找,滿頭大汗。

宋應星成為史東的副手,雖然他還處于看資料補齊知識面的階段,可一些日常的行政管理和技術指導工作好歹也有人給史東替班了。史東便有空從遼東來到京畿之地,尋找傳說中的唐山‘開灤煤礦’。

古今地圖差異極大,地名也各不相同。這年頭也沒有衛星定位,出遠門甚至還有危險。史東帶隊,拉上了王凱,甚至還把從京城趕來的李維翰也帶上,加上負責安全和規劃的人手,浩浩蕩蕩兩三百人出現在唐山的地界。

“先安營扎寨,去把周圍的村民找來,問問有沒有哪里發現露天的煤石?發動群眾嘛,也方便我們后續的大規模勘探。”史東跑的累了,隨便尋了塊石頭坐下休息。

從京城來的李維翰笑呵呵的命令仆人上前伺候,對眼前這位‘革命軍’的大賊酋可是貼心的很。有了前次在虎皮驛分韃子首級結下的交情,這位前遼東巡撫現在算是腳踏兩只船。

李維翰自認看清在天下大勢,覺著‘身在明營,心在革命’是最好的生存之道。最近三個月,他就從遼東和京畿各地收購鐵料運給‘革命軍’。這家伙能耐不小,前后運來了近千噸生鐵,占到了金州鋼鐵廠同期近半的產能這個數量在明代已經很不小了。

“史部長,貴部若要在此開礦,打算投多少銀兩?”李維翰厚著臉皮靠上來,就想知道這個。他身邊還跟著十多個京城方向來的權貴豪商,這些人或親自前來,或派來奴仆,都想打聽打聽消息。

“我們的勘探還沒開始,目前是大概的選擇地點。不過根據我們礦業部的規劃,初期投資不會少于五十萬銀元,后期投資肯定會上三四百萬銀元。此外我們還打算開一條唐山到天津的輕載木軌,這條軌道的長度在一百公里,先搞單線,投資不會低于六十萬銀元。”

聽著史東口中動不動就幾十萬上百萬的數字蹦出來,李維翰等人都嘩然不已。可立馬有人憂心的問道:“史部長,貴部開礦經商的本事,我們都是佩服的。可貴部歷來苛待士紳,如何讓我們安心?”

史東頓時冷笑,“對于背負血債,苛待百姓,橫行不法之人,我們‘革命軍’歷來是辣手無情,絕對不會有半點通融。不過對于開明士紳,我們還是要進行安撫的。再則,你們愿不愿意跟我們合作,那是你們的事。沒有你們,我們一樣可以把事情辦成。

不要抱怨了,簽下合同,你們就可以向我們供貨。這里很快就要進行大規模建設,木材,磚石,牲畜,等等都是需要的,想賺錢就不要猶豫了。至于將來會怎么樣,就看你們為革命做了多少貢獻。周大帥也是講道理的,他至少不殺自己人。”

最后那句聽得所有人心驚肉跳,就連李維翰都在默默的盤算自己算不算‘革命軍’的自己人。而史東面對眼前這所謂的地方鄉賢,心中極其鄙夷。他知道這些人就算能過得了周青峰那一關也過不了徐冰那一關,行政部已經開始琢磨搞‘公私合營’。

搞革命么,其實就是一場財富重新分配的過程。‘革命軍’斷然沒有讓過去的巨富繼續掌握大量財富的道理,頂多讓他們保留一部分財產,大頭還是要吐出來的。

發展工業的投資是極其巨大的,一個礦,一個工廠,動不動就需要幾百萬銀元的投入。這筆錢從哪里來?要么對底層百姓敲骨吸髓,要么就是收割原有的富裕階層。作為新勢力的‘革命軍’不用多想就知道該怎么選了。

‘革命軍’的幾個穿越者早有共識,地盤太大,人口太多,很容易消化不良,反噬自身。還是先發展工業,掌握足夠生產能力為好。目前‘革命軍’地盤內的人口已經夠多,遼東半島就有近百萬,天津這里更是已經超過百萬,反倒是資金開始限制工業發展。

錢永遠是不夠的。

史東不去煩心這些事,他帶著自己培養的十來個礦業學徒在唐山地區轉悠了半個月,在當地村民的幫助下選定了十幾個比較方便開采的露天和淺層礦場。他們首先要把煤礦開采出來,然后再來找鐵礦。

唐山這地方特別適合發展工業,這里礦場豐富,煤鐵都有,水力資源也極其優良,地勢平坦適合發展。在確定礦場后,天津方面就立刻組織一支三萬人的民兵和民工隊伍沿途開進,一來清理地方,二來修筑道路,三來進行礦區建設。

‘革命軍’開發唐山的動作極大,明廷地方政權完全無法應付。大量縣城直接投降被接管,少量頑抗之人都輪不到近衛隊出動,民兵就能把他們干趴下。接下來便是大量接受半年教育的速成干部從金州大學船運趕來,重新構建地方管理體系。

新體系的構建是帶著血腥氣的,所有被認為可能對‘革命軍’建設造成障礙的人和勢力都將被清洗。普通的青皮無賴,土匪惡霸是第一批被甄別出來處決掉的。接下來便是頑固士紳,不過這些人往往聞風而逃,帶著些許錢糧前往京城或者過山海關去遼西。

地方上的百姓則在戰戰兢兢之中迎來了一支支帶著藤盔,穿著制式土布,坐著馬車,手拿鐵釬鐵鍬的工程隊伍。光這支隊伍的吃喝拉撒睡就引發了市場繁榮。

工程隊伍沿途修建道路和房屋,木料和磚石從后方運輸就太虧了,就地生產采購才最劃算。桑木匠的小兒子,過了年才十六歲的桑全來就在這工程隊伍中當個隊長,手底下管著五十人的隊伍。他就負責統計,接受,發放這五十人要用的工材。

修路需要勘探規劃,可‘革命軍’內部缺乏懂土木工程的人。只有李樹偉手下有一批人在去年的農田水利建設中積累了些許經驗。

其中工作突出者在去年冬天就在金州大學接受集訓,自學了不少土建方面的知識。一部分留校繼續進修并從事教育,另一部分就趕鴨子上架來修路開礦了。

桑文來面前就有好幾個初出茅廬的工程人員正在擺弄幾臺機械部自制的地形測量設備,最主要的是個帶望遠鏡和刻度的三腳架。這東西據說是機械部新成立的儀表廠生產的,只可惜幾個工程菜鳥似乎還不太會用,忙的滿頭大汗也測不出準確數據。

五十個民工正在路邊建設一排倉庫,這里將用來堆放修路用的建材。金州機械廠生產了大量水力機械將被運過來進行木材加工,加工的原料則由北方的商人提供。

民工一邊干活,一邊斜眼看著正在搞道路測量的工程菜鳥。后者拿著遠高過民工的薪資,吃喝補貼都叫人羨慕。可他們一上場竟然干不了活,被大量目不識丁的民工肆意嘲笑。

“到底咋樣?”桑全來也跟著急得冒汗。搞測量的人都干一天了也沒搞出什么名堂,雖然他也不懂,可他自認自己跟這些工程菜鳥是一伙的。對方難受,他也難受。

眼看白白浪費一天時間,幾個出來單干的工程菜鳥只能認輸。帶頭的一人苦著臉說道:“這光學經緯測距儀是新東西,貴重的很,一臺就上萬銀元。我們之前只學過原理,卻沒怎么學通,更沒用過。今天這一用完全搞不懂,實在汗顏,實在慚愧。”

“一臺上萬銀元?”桑全來聽著咂舌,想不通這東西怎么會這么貴?“那你們打算怎么辦?”

“只能先回去天津再培訓一次,要罰要罵,我們都只能認了。”幾個工程菜鳥全都蔫了,他們的年齡都在十幾二十歲,原本熱情高漲的出來搞建設,結果頭一個任務就遇到難題。

“我給你們安排馬車,天黑前應該能到附近縣城。”桑全來想幫忙也幫不上,只能盡點心力。

工程菜鳥灰溜溜的一走,修建倉庫的民工頓時奚落的叫喊:“這幫小子啥也沒干嘞。這就白拿一天工錢。”

“讀書有啥用呀?不能當官卻來跟我們窮漢一起當苦力。我家孩子要是也讀這種無用的書,我非打死他。”

“來的時候牛氣轟轟的,現在知道自己屁都不是吧?修路這種差事,還得靠我們這些苦哈哈吶。”

面對民工的嘲諷,桑全來也是羞臊。他雖然是五十人的頭,可他根本壓服不了這些糙漢子。底層百姓大多素質不高,更談不上心胸開闊,對拿錢多卻沒顯示能耐的工程菜鳥很是看不順眼,說風涼話的太多了。民工奚落完逃走的工程菜鳥,看桑全來的目光也滿是不屑。

桑全來嘆了一聲,垂頭喪氣。看來這實際工作跟學校里學的大不一樣啊!

mk2258 發表於 2018-10-22 21:27
斬龍 第0433章 篳路藍縷

建設唐山的煤鋼聯合體在今后至少五十年內都是‘革命軍’不可動搖的大事,這地方就跟新中國建設東北鞍鋼一樣,是決定國運的基業。這里甚至會比東北更有優勢,因為這里靠海,交通運輸都將非常方便,可以輕松輻射中國整個東南沿海。

可作為第一批建設者,桑全來的日子毫無疑問是非常苦的。相比他在機械廠和軍隊的父親和大哥,他目前只是修路隊的一名工頭,還是個無法服眾的工頭。從金州大學管理專業出來的學員都有這個痛苦。去行政部門的能好些,可跑到野外來的就有得苦頭吃了。

‘革命軍’雖然已經有了蒸汽機,可距離制造火車頭以及火車還有很長的科技樹要爬。可為了能更加高效建設唐山的煤鋼聯合體,一條輕載木軌就是必須的。為這種簡陋軌道提供動力的就只有馬匹了,所以道路要修的平一點,否則馬匹不是拉不動就是被車撞死。

對于毫無經驗的‘革命軍’筑路隊伍來說,這是個難度極高的工程。對于桑全來,管理手下五十個文盲民工也是個難度極高的事。一天的工作忙完,他就在篝火前復習自己的課本,試圖多掌握點管理的辦法,解決當前的難題。

可翻來翻去也沒什么好辦法。課本上說組織性需要紀律性來維持,可紀律性從哪里來的?課本上卻含糊其辭。

倉庫才開始修,民工都睡在帳篷里打呼嚕。桑全來看了一會書就覺著眼睛酸澀,便抓起手邊一桿長矛決定去巡哨——工地就在野外,不但有野獸,還有些零散的匪徒,甚至連附近的村民也會來偷東西。總之現在的社會還亂的。

黑漆漆的夜里冷風嗖嗖的吹,野地里的荒草來回倒伏。哨位上的民工果然在偷懶睡覺,桑文來調轉矛頭捅了捅,低喝罵道:“懶鬼,起來!放哨的時候也敢睡覺,你想死么?”

偷懶的民工罵罵咧咧,不情不愿的從斜靠的樹墩下站起來。看到端長矛的桑全來罵的更起勁,對方顯然是不怕這個半大孩子。桑全來心里發狠,暗想等天亮補給隊來了,就把這不服從的家伙遣送回去,一定要讓他吃幾鞭子的苦頭。

巡哨一圈,老實放哨的就沒幾個。懂得喊口令問話的更是一個都沒有。桑文來還明顯感覺到這些民工抱團欺負自己,無視自己,就因為他看起來不夠有威懾力。他任命的幾名班長也根本不管事,毫無權威可言——這年頭的人不講道理,自認拳頭。

想想這些民工白天干活的進度,桑全來更是暗中發愁。他從自己哥哥那里知道點消息,據說正在修的這條路是大帥親自監督的重點工程,誰敢怠工誰就要吃不了兜著走。這些民工過去都是懶散慣了,根本不怕。上頭若是追究工期,倒是苦了他。

夜里巡哨幾次,每次都讓那些民工大罵一頓。桑全來也沒睡好,隔天一早精神不佳,眼圈都是黑的。暈暈沉沉的起來,就發現整個工地都懶懶散散的,毫無朝氣。

做早飯是附近村子里請來的婆娘,每次出現都被干活的民工調笑捉弄。原本做飯的請了六七個,可隔天就只剩下兩個年紀大的老婦。年輕的都不敢來,說是怕了。

可沒個幾天,桑全來就發現留下來的做飯老婦也不是省油的燈。她們看似老實巴交,訥于言語,可實際上一直在偷工地的米糧。要不是有天工地上的頓頓干飯突然變成稀粥,他都不知道有這事。

做飯老婦還狡辯道:“哪有給長工頓頓吃飽的,活不多的時候就得讓他們吃稀。”

“這跟你們偷東西有什么關系?”桑文來氣的哇哇大叫,當場把剩下兩個做飯老婦趕走。結果無人做飯,民工又來叫嚷吵鬧,說什么沒飯吃要結工錢回家。過不了多久,老婦所在村子里來了一幫男人,他們帶著糞叉子跑來說要算一算之前村里小媳婦被欺負的事。

工地上徹底亂套,桑全來簡直是頭大如斗,亂糟糟的差點把命都送了。等著送補給的車隊來,他就把幾名怠工偷懶的民工遣送走,結果剩下的民工對他更是仇恨,

后來才知道這五十名民工都來自一個村,同姓。從此桑全來夜里喊人上哨,根本沒人理他。他叫的聲音大了,差點還挨一頓揍。

就這么折騰六七天,桑全來自己都要瘋了。直到有天送補給的隊伍再次趕來,不但送回之前灰溜溜跑掉的幾名工程菜鳥,還給他送來五名民兵。重新學習一番的工程菜鳥樂哈哈的跟桑全來打招呼,“咋樣?這幾天是不是過的特別難?”

看到這些同屬金州大學出來的人,桑全來幾乎要哭出來,他這幾天真是過的度日如年。之前偷糧食的老婦又被請了回來,工錢還要加倍。那些民工打不過又罵不得,干活卻越來越拖拉,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修建的幾棟倉庫毫無意外的拖延了工期。

“不怕,不怕。工程上的事,大帥都知道了。”回來的工程菜鳥還特意帶來一份報紙,上面有周青峰親筆寫的《反革命和怠工問題調查》,“這次的工程大,好多民工都是在京畿當地雇傭。他們缺乏訓練,組織性差。大帥說了,以后要對這些民工進行軍事化管理。”

啥叫軍事化管理?

跟著工程菜鳥來的五名長矛民兵便大步上前,這一看就是經受過初步訓練的紀律部隊。這些人高聲宣布桑全來的權力和責任,聽到這雄壯有力的聲音,桑全來原本想忍的眼淚最終沒忍住,奪眶而出——課本上說的紀律性原來是用武力做保障的。

難怪書上對此含糊其辭,光寫什么仁義道德,帶血的那一面就根本不提。

有這么五名說話大聲,面容嚴肅的民兵,工地上的民工終于知道怕了。他們再看桑全來,眼神中便有了畏懼。桑全來對這些懶散的民工是恨的咬牙切齒,他把所有民工召集起來,把五個民兵派下去當班長,首先軍訓一天學習什么是紀律。

棍子都抽斷了兩根,桑全來終于把自己受的窩囊氣發泄出來,“好言好語偏不聽,你們這些蠢蛋就是欠抽欠殺,非要見血了才知道怕。從明天開始統統給我趕工,把落下的進度給老子追回來。追不回來,耽誤老子的前程,老子便要殺人。”

面對民兵的刀槍,一堆民工屁都不敢多放。桑全來還向上級打報告要求打散自己手下這批來自同一個村的民工,跟其他地方的民工進行混編。上級管理層很快批準,后者基于宗族關系的抱團立刻瓦解,乖乖的聽話干活。就連來做飯的婦人都老實了許多。

修個倉庫就這么多破事,整個天津到唐山的木軌工程就是數不清的麻煩。史東的礦場,鋼鐵廠更是需要強力部隊的存在才能維持紀律。如此一個龐大的工程項目就是對‘革命軍’管理和調度能力的巨大挑戰,戰勝它比戰勝明軍還難。

有這么一段經歷,桑全來算是明白為什么管理就需要恩威并施。給了那些民工好吃好喝,還需要有足夠強的紀律來約束才能形成合力。樹立權威之后才能搞恩惠那一套,才能再搞點勞動競賽來制造待遇差異,體現出干與不干,干好干壞的差別,產生激勵效果。

“難怪大帥說過,管理是一門學問。”桑全來眼下的知識水平說小學畢業都勉強,可這次管理的實例倒真是激發他的求學之心——據說只要學識高便能覺醒真元有術法之力,到那時候就不至于要靠五個民兵才有掌控局面的武力,靠他自己就行了。

半個月后,倉庫修好。桑全來變得黑瘦,人卻很是精神,應變和自信也培養出了幾分。

反復訓練,反復實踐,筑路的工程菜鳥們總算磕磕絆絆的掌握些規劃道路的能力。整個‘天唐木軌’一百公里左右的工程被截成兩百個分段。每段只有五百米,桑全來就帶著個五十人的隊伍進行道路開挖和路基建設。

逢山爆破,遇水搭橋。

工程一開始總是不太熟練,可干了一個月后倒也發現就那么回事。兩百個分段,兩百個隊伍,就有兩百個像桑全來一樣的年輕人在實踐中快速成長。

經過不斷的淘汰和激勵,整個工程隊伍也迅速積累經驗,就連原本那些懶懶散散的民工都越來越聽話,越來越好指揮。

隊伍就是這樣鍛煉出來的。

‘天唐木軌’開工一個月,唐山方向的幾個小型的露天煤礦已經有了出產。幾十輛一點五噸載重的四輪馬車開始日夜不斷的在還未完工的路基上跑動。桑全來知道這些煤炭都將運到天津,滿足那里不斷增加的燃料需求。

“桑頭,大帥要這么多煤怎么用得完呀?”休息時候,工地上的民工也會找桑全來聊聊天。經過一個月胡蘿卜加大棒的教育,這些目不識丁的民工總算確認了桑全來的權威,也樹立了有文化的人受重用,有靠山這個觀念。

“多……?這一點也不多。”桑文來好歹學了些知識,簡單計算就知道天津一個城市圈內上百萬的人口需要多少燃料。他更知道去年春冬兩季,‘革命軍’為了人口安全過冬是如何費盡心思的獲取燃料。“等到天氣一冷,你們就知道有煤跟沒煤是多么巨大的差距。”

天津到唐山地勢平坦,兩地之間的道路土方量比較小,少有用到需要炸藥開山的地方。倒是如何建設堅固的路基稍微有些技術含量,需要工程人員反復學習驗證。

不過考慮到是輕載的木軌,道路壓力也不大。一個月的功夫,兩百個民工隊基本都把自己的五百米路面工程建設完畢。接下來才是重頭戲——木軌鋪設。

周青峰在天津為了這條輕載木軌建立了一個軌道車輛局,這個局就在城外鋪設了一個四百米的環形路基和軌道。在過去的一個月,幾輛臨時打造的軌道貨車已經在這個試驗軌道上來來回回的跑了幾百圈,翻車都翻了十幾次。

一直無法通過驗收……
mk2258 發表於 2018-10-22 21:27
斬龍 第0434章 湊合出來的工業體系

四百米的木軌道路占了大概一個學校操場的面積,六匹馬拉動的五輛貨車傾倒在軌道上。駕車的車夫一死一傷,拉車的馬都被傾倒的車廂拽倒在地,發出可憐的嘶鳴。

新成立的軌道車輛局負責對整個貨運系統進行測試,也在負責清理事故現場。周青峰聽聞出了人命便親自趕來,還有機械部的趙澤也急忙從金州趕來會診。

“是車輪材料的原因。”趙澤伏身從地上撿起一塊碎裂的車輪破片,看了看斷口便沮喪的說道:“車輪是鑄造的,材料含磷太高導致太脆,壓力過大就會碎。”

當啷啷……,趙澤將車輪碎片一丟,表示自己無可奈何。

“不能鍛造嗎?”周青峰皺眉問道。

“關鍵是材料,鍛造也不能解決我們當前鋼鐵含磷硫雜質高的問題。”趙澤嘆氣道:“我正在想辦法給史東制造轉爐,如果搞定的話應該能把鋼鐵質量還產量都提升數倍。可那玩意涉及的技術面太廣,需要多方面的攻關,我一個人根本忙不過來。”

說到技術進步,趙澤和史東都要叫苦。

‘革命軍’目前的科技體系就是湊合,東也湊合,西也湊合。工業體系表面上看起來處處都在進步,其實全是土法上馬,有著各種無法繞過的缺陷。趙澤就對周青峰沉聲說道:“我們現在這套體系只發展了一年,不能再拔苗助長了。必須沉下心來培養專業技術人員。”

趙澤這話意有所指,前天他就為一件事大發雷霆之前為支援北進支隊襲擾京畿,他特意制造了一艘五百噸蒸汽駁船。這艘船最近返回旅順進行維修,就發現那臺一百馬力蒸汽機徹底報廢。

原因是操作人員偷懶,直接將海水灌進鍋爐里燒。不但鍋爐廢了,就連蒸汽機的氣缸都廢了。

“我們去年生產的蒸汽機理論壽命至少也有幾年,可到現在有一半不能用了。其中質量問題只占一成,意外事故占一成,八成是人為操作失誤。

機械廠上個月死了兩個工人,都是不按操作流程干活造成的。史東的鋼鐵廠更可怕,每個月都有安全生產的學習和宣傳,可每個月都有五人以上的死亡指標。”

趙澤對周青峰一聳肩,表示目前‘革命軍’的工業體系就這個鳥樣。他甚至調侃的說道:“現在又要開礦了,那才是個吃人的大坑。早期的工業發展都是累累尸骨填出來的。工業安全手冊上的一條一項,背后都是大量的人命在書寫。”

周青峰撓撓頭,盯著傾倒車廂下正被搬走的尸體,說道:“算了,不搞五噸以上載重的專用貨運車輛。我讓人直接把四輪馬車的結構改一改,兩噸載重慢慢跑吧。”

四輪馬車的技術已經得到廣泛驗證,基本沒啥問題。兩噸載重雖然少了點,可至少安全。

趙澤點點頭,周青峰的妥協讓他也是大松一口氣。他心情輕松不少,笑道:“我回去就安排一些木材加工廠的人過來支援你的軌道車輛局。他們可以直接在天津或者唐山建一個車輛廠,就地解決生產和維修的問題。”

周青峰同意了,他這一同意就等于整個‘革命軍’的工業發展將從之前求新求快轉向求穩求安。不過趙澤和史東的壓力將大大降低,有空對現有技術進行深入規范,提高質量。所以趙澤又笑問道:“你最近的那條路到底修的怎么樣?”

“還能怎么樣?各種牛鬼蛇神都跑出來了。”提及自己最近重點推進的‘天唐木軌’,周青峰也是一肚子的氣。

現在都1617年的六月底快七月了,近衛隊的第三期擴編即將完成,兵員素質還是讓人滿意的。有兩萬五千精兵在手,‘革命軍’在各個方向都不怕敵人的進攻。下一步將進行軍官訓練,努力在年底前完成五個旅的軍官配置,并且進行一次多兵種合成作戰演習。

天津周圍五十公里的城市圈建設也很順利,大量房屋和道路建設不斷完成,農田改造和水利設施都按進度進行。在接受大量北方難民后,城市圈內擁有一百二十萬人口的充足勞動力,不管干什么都不缺人。

對外商貿搞得也很不錯。

周青峰原本想小小的進行一場武裝示威,沿著運河南下攻擊滄州,進入山東去搜刮一圈。不過漕幫那些家伙最后服軟,愿意放開運河航路跟‘革命軍’合作,換取販運天津和山東兩個地盤的商品從中獲利。于是這場軍事行動作罷。

至于江南那邊的布商和鹽商實在太遠,只能忍一忍了。

如此大好局勢之下,能讓周青峰發火的就只有本年度‘革命軍’最大的投資項目‘唐山煤鋼聯合體’。作為必須先完成的配套工程,‘天唐木軌’真是把周青峰弄得極為狼狽。

“我把地方上的地痞流氓和土豪劣紳都清理了,還用火銃和長矛將民間宗族勢力也給鏟除了。本以為這個項目將會進行的很順利,誰知道搞了一個月,跑出來的幺蛾子特別多。我們自己的工程人員沒經驗,這個我可以理解。可那些泥腿子也來搗亂,這就讓我很火了。”

桑全來遇到的麻煩不是個例,而是普遍現象。周青峰也深刻理解了為毛后世土共要‘以工人階級領導,以工農聯盟為基礎’。沒文化的農民真是泥腿子懶,饞,笨,貪,怯,毛病一大堆。

此外要大搞建設,‘革命軍’還鼓勵民間開辦各種企業,同時收購來自北方官紳提供的商品。結果那些奸商和官紳把對付明廷的招數用來對付‘革命軍’,各種以次充好,缺斤少兩,行賄買通,鉆營取巧的破事就層出不窮。

‘革命軍’行政部專門成立一個審計科用來查賬和跟蹤項目。結果僅僅半個月,首任科長偷偷收下別人送的兩名俏婢外加兩千銀元,就被奸商拉下水。這還是個從撫順就跟隨周青峰的老干部。他自覺打天下辛苦,要開始坐天下享福,結果被周青峰親自簽發處決令。

趙澤說‘革命軍’工業體系內每個月都有不少人不按安全規范操作而死傷,其實行政體系內因為涉及大量錢糧收支和權力的分配,腐化墮落而被清理的人更多,只是不為人知而已。每一個大項目背后都有人試圖撈錢,偏偏這些人根本不覺著自己做錯了什么。

“社會文化有問題,想要糾正難度極大。只要我稍微放松那么一點點,底下的人就會失控。甚至連不少我們自己培養的人都會在跟外界人士的接觸中發生變化。坐天下比打天下難太多了,我現在都戰戰兢兢,如履薄冰,有時候睡覺都睡不好。”

周青峰說這話時感觸極深,他現在都沒空管理具體事務,反而把大部分精力用來盯緊了‘革命軍’的吏治。不斷的培養新干部,不但的清理腐化掉的內部人員,同時盡可能的想辦法在規章制度上進行強化,預防問題的發生。

“幸好,我手下大多是技術人員,這種事比較少。”趙澤看周青峰愁眉苦臉的,難得開心大笑。“好啦好啦,將就將就吧。先發展后治理,有些時候把蛋糕做大也能解決很多問題。過個幾年,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相信你的本事,更相信你的刀子。”

寬慰了幾句,趙澤搭乘三翼機回金州。周青峰則繼續跟自己的官僚體系作斗爭。而在他眼里極其粗陋,充滿問題的‘革命軍’,在別人眼里可就不是一無是處的垃圾,而是不可想象的強大。

消失半年,曾經跟‘革命軍’打過交道的劉福成劉千戶再次發達了。這位葉娜曾經的恩主,袁輕影的師父,鄭貴妃門下走狗再次找到了靠山,又一次人模狗樣的出現在天津城外。他從通州順流而下,到了天津城北的碼頭就被嚇了一跳。

碼頭不遠處轟的一下發生爆炸,巨大的水浪沖天而起,威力極其巨大。劉福成這次偷偷摸摸的來,本就有不可告人的心思,到了地頭就受了個下馬威。

“這……,這是怎么回事?”劉福成連忙向同船的水手詢問。

“哦……,應該是在開建碼頭,擴大河道。”船上的水手淡然的瞥了眼,帶著嘲諷和不屑。現在的天津人可驕傲了,哪怕是從北方逃難剛剛落腳的人也學會用淡定的腔調鄙視那些一驚一乍的外地人。

水手的眼神讓劉福成暴怒,可他卻不敢造次。他身后有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戴著氈帽遮住大半個腦袋,還有家眷陪同。這年輕人就拍拍劉福成的肩膀,搖頭說道:“無事,劉千戶無需驚慌。都說只是建碼頭了,我們過去看看也好。”

這年輕人身后還跟著一老一少兩人,其中老頭就沉聲說道:“主子說的是,那周小子定然想不到我們會來,我們何需自亂陣腳?淡定一些就好。倒要看看那小子離開遼東這一年都干了些什么,我們也好心里有底。”

年輕人身后的女眷緊緊拉著其胳膊,壓低聲音用滿語說道:“我的爺,這便是漢人的大城天津?好熱鬧的地方呀。這里的人真是太多了,都是那什么周小子的包衣么?”

年輕人立刻皺眉,用漢語對女眷以及老頭訓斥道:“從現在開始不許喊我主子,喊我黃爺即刻。也不許再用滿語,徒惹是非。

都說那姓周的小子手下密探厲害,我們來的無聲無息,卻還是要小心提防。”他還特意對自己女人說道:“我讓你別來,你非要來。既然來了就要聽話。出了事,我都護不住你。”

老頭連連討好的稱是,連帶他身后的一個十八九的年輕人也跟著應聲點頭。倒是女眷有些委屈,改用漢語低聲說道:“奴奴不敢了。”

劉福成再次回頭,他看看這滿身貴氣的年輕人,再看他身后花朵般嬌艷的女眷,心里一直在猜對方的真實身份。前不久一伙晉商跑來找他聯系,花大價錢要他幫忙帶個人去天津瞧瞧,開開眼界。他只知道這位應該是個韃子頭,地位顯貴,卻不知其具體身份。

不過劉福成對年輕人的身份不清楚,其身邊老頭的身份可就太清楚了。他的目光看過去,就發現對方也正笑臉看自己。劉福成心里不禁冷哼了一句谷大人,別來無恙啊!
mk2258 發表於 2018-10-22 21:27
斬龍 第0435章 土包子

1617年對于野豬皮來說是輝煌的一年,除了在遼陽海州一線碰到‘革命軍’這顆硬釘子,后金在遼西的勢力擴張極其順利。

由于周青峰攻占天津引走了楊鎬的八萬大軍,野豬皮得以在四五月間順利攻克了遼西重鎮廣寧,并且南下再克錦州。明軍兵力不足,又被‘革命軍’卡住了天津這個喉嚨,根本無力阻止,只能讓出遼西走廊,一路退到了山海關。

等到六月份,建奴輕松拿下了整個遼東和遼西。只有遼南半島那一塊被‘革命軍’占據。建奴五大臣之一,一等總兵官額亦都帶兵打過一次海州。由于遼陽殘破,無力支持遠征,雙方打了一場就作罷。額亦都主動后撤,掉頭去遼西搶奴隸和財富去了。

建奴從白山黑水的赫圖阿拉出來,一年時間就占據了過去從未想過的廣大地域,掠奪了上百萬的人口牲畜。遼東的漢民都跟牛羊般的溫順,投降的明廷官員和將領立馬磕頭成奴,這一切都讓建奴如墜夢幻除了遼南給了他們一點教訓。

為建奴編撰法典的‘巴克什’額爾德尼就向野豬皮吹噓,說這樣的大勝是上天賜予的。明廷的萬歷皇帝做多了壞事,遭到了天譴。對于被明廷打壓數百年的蠻族,他們急需建立自信。這種說法充分滿足了野豬皮以下諸多女真人迅速膨脹的野心,進而被廣泛接受。

只是當建奴高層普遍變得驕狂之際,在‘革命軍’哪里吃過大虧的四貝勒黃太吉卻總是悶悶不樂。他曾經被周青峰帶兵一口氣打掉了四五個牛錄的精兵,這對他來說幾乎是個不可磨滅的記憶。

黃太吉是建奴高層中第一個開始廣泛使用漢臣提升管理能力,增強勢力的人。他這么做就是為了在下一次戰斗中能夠跟‘革命軍’大戰一場。

不過建奴雖然稱國,可骨子里奴隸制軍事集團的本質不會輕易消除。野豬皮打仗就是為了搶掠。搶不到東西,他是絕對不會輕易發動戰爭的。

野豬皮現在也清楚遼南那塊地方是個硬骨頭。所以啃不下來就不去啃,反正遼東和遼西這塊地方已經足以讓他感到滿足。他甚至放棄了在薩爾滸的界凡修城,直接搬到了沈陽做都城。

整個野豬皮的勢力也進入了一個新的消化吸收階段,今年內他們是不會再開戰。不過他們也時刻關注南面明廷和‘革命軍’的消息。當得知‘革命軍’進襲天津給了明廷沉重打擊,他們反而大為高興,樂得看自己兩個敵手互毆,方便他們從中漁利。

只是根據晉商傳來的情報,黃太吉卻在零星跡象中看到了危險‘革命軍’發展的太快了,從無根無底只有幾千人馬變成占據遼南,天津,登州三地,控制渤海,統治百萬也不過才一年的時間。

‘革命軍’進襲唐山,大量官紳逃到了山海關。其中不少人跟建奴勾搭上做生意,少不了將京畿之地的變化傳到建奴高層耳朵里。甚至連‘革命軍’發行的各種報紙書籍都被一一收集。有人看了卻看不懂,自然不屑一顧。黃太吉看了卻覺著大有收獲,又深感不安。

對于這樣一個極其怪異卻又迅速崛起的勢力,黃太吉覺著自己不能等閑視之。聽說天津不比戒備森嚴禁止外人進入的遼南,反而允許商販和民工進出,他思慮許久后決定南下一趟,親眼看看這個大敵到底有多強?

借助晉商聯絡劉福成當內應,黃太吉帶著谷元緯師徒當隨從。他們一路輕裝簡行,扮做普通縉紳從山海關方向就過來了。黃太吉的大福晉哲哲想看看中原風景,纏著鬧著也跟著來。于是他們一行五人,還帶著十幾個侍衛奴才吊在后頭,輕飄飄的就出現在天津城外。

黃太吉沒有對劉福成公開自己的身份。他只弄了個漢人的假發髻戴在頭上,打扮成尋常公子哥的模樣,在通州跟劉福成匯合,順著運河而來。結果到了地頭就吃了個下馬威碼頭擴建,一支工程隊正在河岸邊進行爆破。

最近幾個月,天津周邊轟轟隆隆的響動多得是。本地人最開始嚇的雞飛狗跳。可見的次數多了,他們就開始嘲諷外地人少見多怪。

黃太吉立馬對這爆破來了興趣,上岸后就想上前看看。可不等他靠近,負責施工的人員就在警戒線出大聲驅逐,“走開點,走開點,看什么看呀?不就是點個炮么,看把你們這些外地人給稀奇的,真是眼皮子淺的土包子。”

你他娘的說誰土包子?!

黃太吉身份高貴,人家是地地道道的奴隸主,家里有礦有地有奴仆的那種。他在遼東一跺腳,地面都要抖三抖。從來都是他對別人橫眉瞪眼,今天頭一回是他被別人奚落。

到了通州,劉福成這種地頭蛇都要對黃太吉客客氣氣。可到了天津,這都不知道是哪里來的民工,長的歪梨裂棗,手里揮舞著一桿小旗就要把他轟走真正是氣煞人也!

“走走走……,別在我們工地礙事。”施工人員一個勁的趕,“要看熱鬧到遠處去。那邊有個茶攤,一厘一份大碗茶,想來你們應該也喝得起。”

這話說的太可氣了……

“我忍!”黃太吉扭頭轉向,最后瞟了一眼碼頭擴建的工地方向。他能看到幾十號壯實的民工正在開挖地基。六七月的天,民工脫了上衣光著膀子干的汗流浹背,只看他們壯實的體格就知道這些人力氣足,能吃苦,是不錯的兵員。

“這等奴才若是在我軍中,都能披甲上陣當個主力來用。可他們在此竟然就是挖個土方?”黃太吉心中冷哼,頗不服氣,又頗為郁悶。

黃太吉走遠了卻不真正離開,他們還真就尋了碼頭邊的茶攤,和不少來來往往的客商一般駐足觀看看工程爆破這個熱鬧的人實在不少,那動靜確實不多見。

谷元緯和楊簡師徒也在緊盯著看,只見民工在擴建的碼頭邊挖開爆點,成箱的黑火藥被搬上來。撬開箱子時一大群人探頭觀望,都想知道到底是何物竟然有這等威力?

箱子了拿出來的是油布包裹,油蠟密封的一管一管黑火藥。專門負責爆破的人將這些炸藥塞進爆點,接通導火索,點燃后就迅速撤離。為了安全,每次爆破的用量在十幾公斤左右,可炸開的動靜依舊是驚天動地。

當爆炸響起,地面震動,黃太吉驟然動容。就這么一幫毫無修為的泥腿子,鼓搗幾下就搞出堪比九級術法,甚至是超過九級術法的動靜。同樣的東西若是在建奴手里,那絕對是秘不示人的殺手锏。可這東西在漢人手里竟然用來搞工程。這可如何是好?

在茶攤坐了半天,碼頭工地的爆炸搞了好幾次,每一次都引發圍觀人群一陣歡呼。黃太吉的臉色差,谷元緯和楊簡的臉色就更差了。當初他們兩人處心積慮想要控制住周青峰,卻還是被這小子逃掉逃了便逃了吧,這小子一轉眼的功夫竟然搞出這么些鬼名堂來。

楊簡被一聲聲爆炸震撼的心驚肉跳,默默傳音給谷元緯,沮喪的說道:“師父,這可是四百年的差距啊。我們怎么比得上?那小子太可怕了。”

“住嘴,你當我們還有退路么?那混小子現在巴不得弄死我們師徒。”谷元緯心中暗恨,不知多少次后悔當初沒殺了周青峰。他現在臉上不動聲色,看黃太吉神情震驚,連忙寬慰道:“黃爺,這不過是火藥而已,修行之人煉丹的棄物。明軍用的多了,并不稀奇。”

啊……,黃太吉驚嘆一聲,猶如從噩夢中醒來,汗濕夾背。他聽谷元緯的話,連忙點頭道:“是啊,是啊,這不過是明軍用的火藥。戰陣之上確實見多了,除了冒煙聽響,別無用處。”

黃太吉失笑的掩飾尷尬,可他很快又搖頭道:“不對,不對,明軍的火藥沒這么厲害。”

谷元緯又說道:“或許這‘革命軍’有什么秘法讓火藥威力加強,可黃爺大可不必為之驚奇。尋幾個擅長煉丹的修士,想來也能做出同樣東西。”

“嗯……,谷先生所言甚是。”黃太吉又點頭,“是我被這東西先聲奪人,倒是生出幾分懼意。不過我看明廷內傳出的消息,這‘革命軍’的火炮火箭似乎挺厲害的,不可不防。”

谷元緯肅容沉思,劉福成倒是嬉笑樂道:“想要火炮火箭,找我買呀。這反賊的火箭已經被我大明軍器監造出來了,通州校場演武,熊督都說好。至于火炮,那更不是難事。京城幾名泰西學士正在幫忙鑄炮,朝廷還從廣東請來了專門的炮匠。只要給錢,什么都好說。”

哦……,黃太吉看劉福成說的輕松,很是驚訝。他沉聲說道:“明軍的火炮,我在遼東可見多了。那些什么虎蹲炮,滅虜炮的名字挺威風,卻都是破銅爛鐵般的廢物,毫無用處。”

“這次不同,泰西的炮匠技術比我們大明好太多。宮內軍器監這次按泰西之法造的火炮都是千斤甚至數千斤的神威大將軍炮,一炮轟出糜爛數十里。其威力之大,無可抵擋。只要貴部愿意花錢,這等軍國利器便能賣。

還有反賊火箭可射兩千多步,威力極大。我軍器監也造了出來,黃爺若是有意,不若等逛完了天津便去京城看看貨?若是買的多了,劉某保證給貴部打個八折。”

劉福成一張口便是生意,黃太吉卻只是微微點頭,并不馬上答應。他不可置否的說道:“天色不晚了,尋個地方住下吧。”

“好好好。”劉福成覺著眼前這位黃爺是個肥羊,決意討好一番,“劉某在天津也做點小生意,城外就開了家貨棧,也可住宿。黃爺大可過去過夜,夜里還能出來游覽。這反賊的地方別的不好說,倒是真的繁華,包管黃爺大開眼界。”

劉福成只當自己說的客氣,可黃太吉真是心理敏感的時候。他臉上呵呵笑,心中就怒道:“這廝真是可惡,什么‘大開眼界’?本貝勒什么大場面沒見過,你也當我是個土包子么?”
mk2258 發表於 2018-10-22 21:28
斬龍 第0436章 還真是土包子

黃太吉也是膽大包天,帶著少量人馬就敢朝天津闖。從運河碼頭上岸,他便坐了馬車前往劉福成在天津開設的貨棧。這路上他少不了要驚訝一下四輪馬車的便利,畢竟這東西在遼東可少見的很。

“‘革命軍’出的東西都精巧,旁人做不出來,這四輪馬車便是如此。這天津的道路寬敞平直,用它拉人載貨都好用,各路商家都喜歡。不過這車可貴了,一輛便要三十五元,尋常人幾個月不吃不喝都未必買得起。”

劉福成說起這馬車既得意又感嘆,“這馬車賣得好,‘革命軍’賺的可多了。我也想過尋些工匠來仿制。只可惜尋常匠人做不出靈巧的車軸和轉向盤,造出來的車不是又笨又重,便是跑的費力,也拉不動多少貨物。”

劉福成說的輕巧,卻不是‘尋些工匠’那么簡單。他人脈廣,路子野,甚至能把明廷軍器監和兵仗局的工匠抽調出來給他造車。可明廷不少有本事的工匠都投奔了‘革命軍’,再加上軸承的工藝要求極高。看著就是一輛車,可他費了不少銀兩就是造不出來,實在無奈。

雖然還沒有彈簧以及橡膠進行減震,可這拉客的四輪馬車內卻放了厚厚的軟墊,坐起來還是比普通兩輪馬車寬敞舒適。一輛車內坐好幾個人都行,車外還能附帶不少行李。

黃太吉原本還以為這車既然精貴肯定數量不多,非大富大貴之家用不起。可他上車沿路行駛,很快就發現道路上有特制加寬加長的四輪甚至六輪馬車。那些車上能坐一二十人,一路說說笑笑的,時不時就能見著一輛。

“這是什么車?定是‘革命軍’內顯貴人家在出行吧?”黃太吉隔著車窗看得真切,連帶他的大福晉哲哲都驚訝的很。谷元緯原本還想鎮之以靜,表示自己好歹也是見多識廣的中原漢人,不是隨便就莫名驚詫的土包子。可他看到這等大車,也跟楊簡一般瞪直了眼。

這車比皇帝老兒的御輦還大呀,這在古代等級社會就是權力和地位的象征。就好比古代貴族吃飯用的禮器都不一樣,只有至高無上的哪位才有權力用上這最大的車。

谷元緯出身東廠,第一時間就想到這車會不會是周青峰的?就算不是周青峰在車內,肯定也是他身邊的重要人物。若是此刻偷襲一把會不會大賺?亦或者這會就該立刻逃命,遠遠離開那個倒霉小子?

一瞬間,車內眾人心思浮動。

只有劉福成探頭朝車窗外看了眼,淡然嘆道:“唉……,這是公交車。里頭做的都是些窮鬼。”

啥……?我見過市面的,你該不是要騙我吧?

看著黃太吉等人一臉的不解,劉福成只能繼續解釋道:“在下初見到這等大車也覺著驚訝。可這‘革命軍’不怎么在乎上下尊卑。他們搞了個什么公共交通,就是隨便什么人,只要五厘錢就可以坐那個車。

城里這種車很多,每輛車都跑固定線路,想去什么地方只要到某個站點去坐就好了。你們仔細看,坐這車的還真就是些城里的尋常百姓。過去他們都難得出城,現在卻方便許多。有人現在出城種地都坐這公交,省事省時,特別方便。”

谷元緯聽得滿頭霧水,分外不理解這種舉措。只有黃太吉站在統治者的角度考慮,皺眉說道:“這是……,便民讓利,收買人心之舉。”

劉福成點點頭,又搖頭道:“不單單是收買人心。劉某一開始也不明白這公交有何好處,可日子久了就看出點門道。原本的天津城并不大,住在城里的人終究有限,城內地皮也很貴。能住城內的人非富即貴,想要找個人服侍都不好找,反而不是那么方便。

可有了這公交車,到處往來的人口多了,住的遠些也不怕。如此一來這城市就顯得大了十幾倍幾十倍,前來謀生的人口也能多個幾十上百倍。

人一多,經商就方便,做生意也容易。商家雇人反而便宜,窮人也能輕易找到差事,總之就是好處多多。這‘革命軍’能在天津一地就收容百萬之眾,公交車的便利不可小覷。”

劉福成是從自己的角度解析,他的言語帶動黃太吉等人一起思考。實際上只有交通運輸的發展才能帶來城市的發展。只有大城市才能容納大量的人口。只有密集的人口才會引發社會分工,才能刺激工業的發展,為社會提供更多的商品和服務。

對黃太吉這蠻族奴隸主而言,他還真沒考慮過這種事。他只皺眉問了句:“這車看樣子挺不錯的,‘革命軍’賣嗎?”

呵呵呵……,劉福成又笑了,“這車在別的地方不太好用,它需要平坦的路才跑得動。”他伸手一指車窗外的路面,“‘革命軍’為了用這種馬車,可是花了大價錢來修路的。你們看這輪子下的路,是不是很特別?”

劉福成不提,車內的幾個人只覺著這馬車跑的穩當,卻沒人留意輪子下的路。等著劉福成一說,黃太吉連忙看向車窗外。這會天還沒黑,道路上看得清楚,確實是一條極其平坦的道路。路面平平整整就好像一大塊的石頭鋪就。

“這路是怎么鋪的?”另一邊的楊簡也探頭伸出車窗,驚訝問道。

“小心,別把腦袋伸出去。”劉福成將楊簡一把拽回來。車窗外呼的一下就近距離跑過一輛馬車,險險擦過。看楊簡嚇一跳,他又繼續樂道:“這路平,馬車跑得快,一不小心就容易被撞上。至于這路為什么如此之平,劉某也不清楚,只知道這是花了大價錢的。”

這又是車,又是路的,黃太吉完全不懂,卻也知道這背后定然是大把的銀子在支撐。面對這完全不了解的東西,他真有種自己是個土包子的挫敗感,可這位四貝勒卻絕不會承認,反而冷冷喝道:“你們漢人還真是最適合當工匠,也適合種地。”

劉福成臉上呵呵,卻已然聽出對方話中有話,綿里藏針。可誰讓明軍弱成渣,誰也打不過呢?他完全沒辦法反駁,甚至還得賠笑幾句,生怕得罪了這位金主。

黃太吉正是年輕氣盛的時候,看漢人不是軟弱可欺,便是心厭生恨。他見劉福成服軟,習慣性猶如主子一般繼續問道:“劉先生在天津做什么的?”

“經商。”劉福成隨口答道。

黃太吉又更是輕蔑,心中暗道:果然是經商,這漢人權貴就是喜歡經商。只要給錢,他們恨不得把命賣給我。

“天津這里生意好做?”

“還行。劉某在北面開了幾家磚窯廠和伐木場。這東西建起來快,花費不多,出產之后便水路運到天津來賣。這‘革命軍’大興土木,對磚石木料需求極大,幾乎是來者不拒,統統收下。我再從天津購入食鹽布匹糧食什么的運回北面,一船貨能賺個兩三百銀元。”

劉福成說來得意,谷元緯卻突然開口問道:“天津這邊不是卡住了糧食么?這伙反賊還能讓你們運糧?”

唉……,劉福成忽然嘆氣,“這‘革命軍’也不是完全不賣糧食。實際上他們從江南收購糧食運到天津,然后卻搞什么‘銷售配額’。運一百銀元的貨物到天津,才能買走一百銀元的貨物離開。由于現在北方逐漸缺糧,糧價極高,這就逼得北方各地不斷運貨來販糧。”

銷售配額……,還有這等花招?

過去這漕運線路都只是運糧向北,北方幾乎沒啥貨物南下。這些倒好了,想吃糧就得拿出貨物來。劉福成繼續嘆道:“如今九邊之地糧食吃緊,卻被這坑人的‘銷售配額’害的極苦。原本通州的熊督是想靠這貨運穩住反賊,可現在卻是自家穩不住了。

九邊的各家將官要穩住自己地盤,就必須想辦法弄到糧食。再則他們也想趁著糧價高大賺一筆,于是乎不但通州運河不斷冒出各種商家運貨而來,就連別處也不斷有人想法來發財。

比如天津這里缺馬,各種大牲口的價格很貴。于是九邊將官就把蒙古人的馬匹大量販運而來,再販運其他貨物走。北地是缺糧,可缺的是老百姓。那些有權勢的都看準了機會在賺錢呢,有人甚至巴不得再缺糧一些,糧價再高些。”

劉福成一說販馬這事,黃太吉的臉色就驟然變得難看,口中恨恨罵了句‘科爾沁蒙古’。他的大福晉哲哲就來自科爾沁蒙古,卻不明白自己男人怎么會突然滿懷恨意的說這話,一時被嚇的不敢吱聲。

倒是谷元緯大概知道點消息,科爾沁蒙古不久之前賣了足足一萬匹馬給路過他們領地的晉商。這么大的生意也瞞不住消息,建奴只奇怪為什么賣這么多馬,卻沒多想這些馬最終賣給誰。現在看來跟建奴勾搭的晉商竟然反過來又勾搭上了‘革命軍’反賊。

“黃爺不必生氣,那些晉商最近賣過來的鐵器質量極好,大大不比往常。布匹鹽茶的數量也多數倍,價格還比之前便宜了些,他們應該也是從這天津進的貨。如此兩利的事情,就莫要追究了。”谷元緯努力巴結,已然是黃太吉身邊的親信,偶有勸誡之言。

“你是不知道這‘革命軍’的厲害,一萬匹馬夠他們拉出多少騎兵?我到寧愿科爾沁蒙古賣幾萬頭牛。”黃太吉想起‘革命軍’的騎兵就覺著頭疼。雙方交手數次,單打獨斗,女真騎兵倒不怕近衛騎兵。可人數一多,女真騎兵就要吃大虧。

倒是劉福成不知其中緣由,立馬咧嘴笑道:“反賊在天津建了上百個大農莊,他們正好缺牛,搞得這天津的牛也貴。聽說北面真的要運來不少牛,有沒有幾萬是不知道,只知道很多很多。”

一語成讖,雖然是事后猜中,可黃太吉臉上的怒意更濃。

好像被周青峰占了什么大便宜。

氣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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